父母這樣的爭吵已不是一次二次了,蕭涫平靜的站著屋外,目光一直微垂,直到裏麵沒了聲,才將衣裳放在門口,轉身就要離開,不想看到弟弟一臉憤怒的盯著父母的屋門。


    “弟弟?”蕭涫一訝,他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


    “阿娘太過份了,怎麽能這樣對姐?”蕭何說著就要衝進屋裏與自個娘親理論,不想卻被蕭涫阻攔,看著家姐還是一臉平靜的麵龐,蕭何氣不打一處來:“姐?你不要每次都不坑聲,封家拿來的聘禮可是你的嫁妝。”


    “我們去院子裏說。”蕭涫的神情依然平靜,隻輕輕道。


    “不去,明天封家就要來接你了,這事必須跟娘說清楚了,我才不想拿姐姐嫁妝的錢去上什麽學。”蕭何說著就要去敲父母的門,哪知蕭涫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就往外走。


    “姐,你放開我,啊,疼~”蕭何想掙紮,哪知別看蕭涫人雖弱小,力氣卻出奇的大,怎麽也掙不開,直至被拉到了院子裏。


    夜裏從四周圍吹來的山風還帶著許些的冰涼,使得穿著單薄的蕭何連打了幾個噴嚏,反觀蕭涫,這樣的冷風對她來是毫無影響。


    “弟弟,你一定要認真讀書。”看著比自己僅小三歲的弟弟撇著嘴望著自己非常不滿的模樣,蕭涫摸摸他的頭,笑笑說。


    “那是姐姐的嫁妝,我是男人,才不拿姐姐的嫁妝來讀書。”蕭何臭的一張臉。


    對於弟弟說的話,蕭涫有些失笑:“阿娘說得對,我這長相到了封家也不見得會討封家公子的喜歡,與其如此,還不如變賣這些嫁妝給你讀書,你若有出息了,咱家也能光宗耀祖,是不是?”


    “瞎說,姐姐在我心中是最美的。”話一說完,蕭何臉微紅。


    蕭何笑笑,又摸了摸弟弟的頭:“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對我們窮人來說,讀書是唯一的出路,明白嗎?要是哪天姐姐真被欺負了,還要靠你來救姐姐呢!”


    蕭何沒說話,隻是低著頭不語,不知為什麽阿娘阿爹總認為姐姐性子木訥不會說話,可他總覺得姐姐很厲害。


    蕭涫也不再說話,望著頭頂的明月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蕭何突然道:“姐?”


    “嗯?”


    “那個,男人都喜歡溫柔的女孩子,”蕭何摸摸方才被自個姐拉得生疼的手腕,粗聲粗氣的道:“對封家大公子,你,你可要溫柔點。”


    蕭涫一愣。


    隔天,晴空萬裏,天氣很好。


    對於一個小山村來說,這是個好天氣,也是個好日子。


    早早的,封家就擠滿了人。


    長這麽大,這是蕭涫第一次穿新衣服,還是件這麽漂亮的紅色新衣,是紅色的新衣,而不是嫁服。


    蕭涫坐著,任由封家來的二個丫頭在她頭上臉上弄這弄那,並不是很繁鎖,隻是戴幾樣小首飾與塗些胭脂。


    家徒四壁的閨房,唯一值錢的便是眼前的鏡子了,隻不過長這麽大,蕭涫從沒有認真照過鏡子就是。


    “底子生好了,再怎麽打扮也隻能是這樣了,幸好這皮膚生得挺細膩的,還能見人。”給她戴了最後一枝珠釵的丫頭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看著蕭涫的眼神卻有著大戶人家居高一等的蔑視。


    另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較為活潑,生得也水靈:“蕭涫姑娘,你可不要給玲姐姐嚇住,她就嘴巴壞了點,心腸可是很好的,我們都是大夫人身邊的隨侍丫頭,她叫草玲,我叫阿菜。”


    “二位姐姐好。”蕭涫溫溫和和的打了招呼。


    “記住了,不要把這些首飾與衣服弄壞了,現在隻是暫借你戴戴,到了封家要回還的。”草玲冷冷的道。


    “蕭涫知道了。”


    “玲姐姐,姑娘,快到吉時了,我們走吧。”阿菜嘻嘻一笑,就扶起蕭涫往外走。


    不想三人才一走出蕭涫簡陋的閨房,就被早圍在外麵的村婦們包了個不通:“涫啊,日後你要是有了出息,可不要忘了我們小山莊的人啊。”


    “今個蕭涫真漂亮啊,蕭涫啊,你廖大爺就這麽一個兒子,等去了封家……”


    不等這位大嬸說完,另一個胖婦人就搶著說:“蕭涫,你萬大伯就在封家的農場裏做事,到時你要跟封家主母說一下……”


    “這就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吧,可惜這道連半隻腳都沒踏上呢,能不能踏上還是個未知,鄉下人就是鄉下人。”草玲的話說得不輕不重,卻足夠能讓蕭涫聽清楚。


    此時阿菜驚呼了聲:“蕭涫姑娘,你的聘禮呢?三天前,封家不是拿了好大三箱的嗎?”


    院子前,除了封家帶來的一頂喜慶的轎子與轎夫,竟然沒有扛禮的。


    “這還用問,”草玲的聲音更加輕蔑了:“明顯就是私吞了。”


    阿菜跺了跺腳,看著蕭涫的眼神也透著怪異:“這是什麽娘親啊,連自己閨家的嫁妝都要私吞嗎?那可是封家拿來給姑娘充場麵的,都是大夫人親自挑選的,哎喲,這……”


    蕭涫什麽話也沒有說,而是轉身望向這間陪了她十三年的泥房,村子裏原本看她帶著羨慕的眼神這會也因阿菜的話而冷了下來,多少帶著絲同情與鄙夷,而弟弟與娘親,還有帶著私心的舅母,她知道,早在轎子到之前,娘親和舅母就硬拉著弟弟帶著封家拿來的聘禮去集市上變賣了,隻有憨厚的父親,孤坐在一旁屋簷的角落下,內疚的始終不敢看向她。


    蕭涫走向了父親,在父親麵前蹲下,輕輕喊了聲:“爹?”


    蕭父抬起了頭,看到的並不是女兒責備的臉,而是溫暖的笑容時,神情更為愧疚了:“女兒啊,爹讓你丟臉了。”


    “女兒並不看重這些東西,”蕭涫望著父親常年勞苦下已不再年輕的臉和本是強壯此刻略有些傴僂的身子,壓下滿腹的心酸,堅定的道:“爹,女兒這輩子要麽不出這個村,一旦出了這個村,一定要活個樣出來,絕對不會走爹與娘走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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