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點醒來,枕頭上濕了一片。


    瞅著那一灘水漬,萬辰發了會呆。


    他有多久沒哭過了?果然,不該再見沈煦的,那段過往又被翻出來狠狠傷了自己一把。


    他起身穿上睡衣倒杯水來到書房,


    翻出最近一直在讀的《罪與罰》,在燈下細細看起來。


    他的生活一直是單調、枯燥的。


    大學畢業後來到bic集團應聘,以完美的口才和應變能力征服了考官。


    那一年,他二十二歲。


    他用了八年時間爬到現在的位置,其中的艱辛無人知曉。


    八年,當他應酬客戶喝得爛醉抱著電線杆狂哭時,當他被同事排擠上司嫉妒隻能孤軍奮戰時,當他被對手陷害造成事故差點關進大牢時。


    他想沈煦,很想,很想。


    回到一個人的家,疲憊地倒在沙發上,


    手臂搭在眼睛上,讓那脆弱的淚水順著眼尾淌進濃黑的頭發裏。


    如果沈煦還在……


    萬辰,我今兒下班路上看到蝦子不錯買了點,你不是喜歡吃嗎,來嚐嚐,可別嫌我做得難吃,老子能下廚給你做就不錯了。


    萬辰,洗澡水放好了,你先洗洗再睡。什麽,累了?那,我幫你按摩按摩吧!我說你啊,有什麽煩心事別憋著,跟我說說,指不定我能幫上你什麽忙呢!別小看*/絲的能力,咱可是打不死的小強!


    萬辰,實在不行就不做了,咱也不缺錢,沒有山珍海味吃蘿卜鹹菜照樣過得有滋有味,你說是不?反正我有你就行,真的……


    萬辰,萬辰,萬辰……


    手臂下的眼淚流得更凶,他的思念泛濫,一行行淚浸濕沙發一角。


    他選擇了拋棄沈煦,走這條凶險辛苦的路,無論如何,他也得挺下去。


    他用同樣卑鄙的手段給對手設了個局,如今那□□離子散,死在了監獄裏。


    昔日的同事轉變了態度,慢慢巴結討好他,昔日的上司收拾了東西走出辦公室把位子挪給了他。


    應酬時,自有下麵的人替他喝下一杯又一杯酒,他的手段越來越狠,職位越坐越高。


    今天的副總裁不是他的最終目標,借著文璿的家族勢力,他還可以爬到更高的地方。


    那裏的風景,會不會更加迷人。


    一個月前,秘書通知他有高中同學打來電話,提起了同學會的事。


    同學會,沈煦……


    他,會來嗎?


    從那天起,萬辰就不對勁了。


    總是想起以前的事,以前的他,以前的沈煦,剩下的全是些美好的回憶。


    那些痛和傷被他刻意抹掉了。


    現在的沈煦,變成什麽樣了?


    結婚了嗎?也許,有了孩子。


    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每天下班會買些孩子愛吃的零食,回到家三四歲的孩子騎在他背上,開心地大叫衝啊衝,賢慧的妻子端飯上桌,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麵。


    星期天,他會帶著妻兒逛逛動物園、遊樂場,盡情享受這份平凡的、微小的幸福。


    萬辰拒絕了同學會的邀請。


    沒有必要再見了,他們早就選擇了不同的路。


    12年,他一直沒有找過沈煦,找到了又怎麽樣,已經造成了傷害,他永遠得不到救贖。


    不管是愛還是恨,全都隨著時間消散吧!


    他的路,還很長,還要繼續走下去。


    而沈煦,沈煦……


    周末的時候,他去了文璿家,文璿的父母對他這個準女婿很是滿意。


    吃完飯,文璿的爸文勝利和他在書房談事,bic集團最近在談的一個項目牽扯很大,有些消息提早知道對他幫助很大。


    臨走時,文璿送他到小院外,拉著他的手,笑意吟吟,“這部戲大概還要兩個月,我真想早點結束,在家安心做萬太太。”


    萬辰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進去吧,我走了。”


    萬辰的態度還是冷冷的,文璿什麽也沒說,點點頭,看著他上了車。


    晚上在酒吧,萬辰約了康林。他的朋友不多,大學時唯一談得來的也就康林了。


    這人是個小富二代,在自己老爸公司掛個名,平時隻負責吃喝玩樂,萬辰和他做了四年的室友,感情不說多深也比一般人近些。


    康林到了酒吧後拍拍他的肩,“像你這麽自律的人居然會約我喝酒,明兒是不是要下紅雨了?”


    萬辰沒有理他,自顧喝了幾杯,略有醉意後才緩緩談起了心事。


    康林難得沒有去泡妞,陪著他喝了會悶酒,喝得人快暴走了,才聽他說起了“別人”的事。


    “有一個人,他和初戀分開了十幾年,現在,有個機會,讓他能再見見那個人。你說,他該不該去見?”


    康林認識萬辰十幾年了,從沒聽他提起過感情的事。大學四年,別人忙著聯誼,他忙著鑽營。他的清心寡欲讓康林一度懷疑他是性/無/能。


    如今這跩得二五八萬的男人借著酒意說起傷感的初戀,康林驚訝不小。


    “還見什麽呀,十幾年,她早成殘花敗柳了。你見過有幾個初戀有好結局的,改變不了現在的生活,就別去惹那個麻煩。告訴你那朋友,安心過下去吧!這樣的日子,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 。”


    萬辰苦笑一聲,喝光了杯中的酒。


    是啊,還見什麽呢!不管是他還是沈煦,都不可能有所改變。他們,走向了兩個極端。


    可之後的每一天,他都無意識地倒數同學會的日子。


    路過他們曾經住過的地方,上過的學校,雖然已經變化成他不認得的模樣,卻仍會不自覺地多看兩眼。


    沈煦,還會記得嗎?


    在這裏,發生的一切。


    他們的17歲,他們的相愛。


    同學會那天,他一上午都坐立不安。熬到十一點多,他下了樓坐上車,吩咐司機開往天朗酒店。


    司機把車開得很慢,到達酒店他沒有下車,按下車窗,隔著酒店的玻璃他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孔。


    沈煦……12年後的沈煦……他的沈煦……


    笑容從那人嘴角綻開,眉眼彎彎,一側頭,萬辰的心猛得揪緊。


    他開了車門,下意識衝進了酒店,沈煦西裝革履背對著他。


    他快走幾步,眼裏隻有那個人的存在。


    停下腳步,他帶著無法抑製的激動,輕喚那個人的名字。


    沈煦。


    他知道,如果相見,可能,再也忘不掉了。


    深夜,萬辰的車在聚會的ktv門口等了兩個小時,直到那個人出來。


    和朋友告別後,他醉薰薰地伸手攔車,萬辰吩咐司機開過去。


    沈煦上了車後就歪在一邊呼呼睡起來,萬辰把他扶過來,讓他靠著自己。


    “開慢點。”


    司機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低聲答應。


    沈煦一身酒味,萬辰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牽起了他冰冷的手。


    握在手裏,十指交纏。


    來到酒店,他拒絕司機的幫忙,扶著人進了房間。


    替他換上了幹淨的睡衣,萬辰擰幹毛巾,擦去他臉上的酒漬。


    溫溫的毛巾貼在臉上,沈煦舒服地“唔”了一聲。


    萬辰躺在他身邊,仔細瞅著那張隻能在夢裏出現的臉龐,伸出手撫摸著他柔軟的短發,嘴唇貼了上去。


    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隔了十二年,遙遠得讓他想不起來了。


    臉頰相貼,他閉著眼睛,輕聲呢喃愛人的名字。


    “沈煦……沈煦……沈煦……”


    明明貼得那麽近,心仍像被戳了個窟窿般,疼。


    第二天,他讓母親約了沈煦來吃飯,排了一個小時的隊才提著他年少時最愛吃的東西趕回家。


    沈煦卻和他疏遠得如同陌生人。


    如果可以,我想補償你。


    那是他的真心話,如果可以,他想把那些傷和痛,一起補償過來。


    他欠了12年,欠了永遠無法償還的債。


    後來的幾天,他無法克製自己去想著那些過往,想著現在的沈煦。


    “沈煦,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發完短信,他坐在沙發上等了一夜。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理智,那就讓他瘋一次吧!


    他不在乎斷了文璿這條路,不在乎被人說三道四,不在乎一切一切。


    他隻想,他深深愛過的那個人,能回到他身邊。


    把那些失去的、遺憾的,通通補回來。


    把他丟失的沈煦,重新找回來。


    可,沈煦沒有回他。


    那個可能,被生生剪斷了。


    沈煦走了。


    站在人滿為患的月台 ,他看著那個人獨自上了車,好容易擠到靠窗的位子坐下,掏出手機。


    火車鳴笛,伴隨著轟隆聲帶走了他的故事,他的,一場夢。


    如今,他的舞台仍然隻剩下自己。


    那個人,不會再回來。


    而他,再也回不到見麵之前。


    半月後,他從手機上調出一個人的名字,電話接通後,他抬眼看向窗外燈火輝煌的世界。


    “幫我查一個人……越詳細越好……重點查查這十幾年的經曆,以及現在的情況……名字是,沈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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