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沈煦的案子開庭審理。


    bic集團爆出大醜聞,老總的私生子,掌管bic旗下證券和醫藥兩塊的kelvin被檢察機關請去喝茶談心。


    從多年前的收賄受賄開始,到最近的劣質醫療器械事件,以及違法發行債券之事。


    多項指控一起壓下來, 把這個平日囂張慣了的紈絝嚇傻了。


    借酒澆愁時,圈子裏的狐朋狗友出麵支招,“有你家老子在,怕什麽,跪地求饒,哭天抹淚,能用的招都使上,到底是親爹,還能真看著你去


    坐牢。”


    kelvin一把打開他的手,“你以為我想不到,這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那些警察像瘋狗一樣咬著我不放,老頭心狠著呢,我這種爛棋子,他巴


    不得我死在監獄裏。”


    朋友晃動酒杯,在燈光下看那漂亮的香檳色,“即使不在乎你,也總要顧著你那龐大家族的聲譽吧!”


    心煩意亂,平日裏相好的小姐進了包間,全被他怒吼著趕了出去。


    在他半醉半醒之際,朋友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


    “實在不行,找個夠份量的人,頂了這罪。”


    kelvin眼神迷離,努力看清麵前的男人,誰?找誰頂?


    康林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幾天後,萬辰站在位於半山腰的那座如宮殿般富麗堂皇的別墅院前。


    想好了嗎?踏出這一步,再也沒有回頭路。


    康林的話仍響在耳邊,他卻挺直了胸膛,目光堅定地走進顛覆人生的地獄。


    bic的當家林老爺子,征戰商場五十多年,盡管現在呈半退休狀態,集團的事多由長子管理,但重大事項的決策,仍由他主導。


    這座宮殿,萬辰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老爺子七十大壽那年,別墅外的豪車停了幾排,幾乎全市的名流聚集到了一起。萬辰攜著文璿一步步踏上宮殿的階梯,站在大廳外,望著明亮


    奢華的宴客廳,第一次有了激動的感覺。


    他為自己定了下階段的目標。


    他以為,借著文璿,更上一層樓的人生會離這裏更近一步。


    或者,多年以後,他會超越這裏,站在更高的地方。


    可如今,一切,成了泡影。


    七十多歲的老人身體是少有的健康,極其注重養生,嘴裏經常含著參片。


    打完高爾夫,從花園走進書房,老人摘下手套,微微一笑示意他坐。


    沒有太多的客套,律師提起了kelvin的事,萬辰沒有思考太久,很平靜地答應了他們提出的條件。


    當然,他也有條件。


    他把手裏掌握的資料悉數攤開在老人麵前,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擊垮富家。


    老人目光一凜,似從這不合理的要求裏窺探到了什麽。


    律師也沒料到他會提出這種條件,一時語塞。


    要撼動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樹談何容易,萬辰給出了三年的期限。


    三年,一步步吞噬富家,再加上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的幾方勢力,絕不是空談。


    老人沉吟片刻,支開了律師,眼神犀利地望著麵無表情的萬辰。


    擊垮富家的理由?


    萬辰沒有做出回答時,老人提到了最近熱門的那樁命案。


    提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沈煦。


    萬辰垂下眼,誰能說林老不是一隻狡猾的老狐狸,時時注意著外界的變化,時時監視著一切有關的人。


    柳宣的事在幾個月前鬧得沸沸揚揚,後來是萬辰文璿的婚約取消,現如今沈煦坐了牢,他動用bic的律師大費周章地要救沈煦,老爺子再遲鈍也該想明白了。


    “是。”


    幹脆的承認,老人頗為滿意,點點頭,“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曾經的戀人。”


    老人眉頭微皺,“為了救他,不惜拋棄自己的人生?”


    “是。”


    老人笑了,端起茶杯,掀開蓋子,慢條斯理地吹了吹茶水。


    最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了萬辰一軍。


    “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


    曝光kelvin多年來的種種罪行,不是一時辦得到的。


    萬辰走了一步險棋,在他提出那種不可思議的條件之時,就注定了暴露。


    他麵對的不是kelvin那種沒腦子的花花公子,在掌控bic五十多年的老人麵前,再多的狡辯都不夠用。


    於是,他坦然承認。


    “沒錯,這全都是我精心安排的。我說過了,目的隻有一個,毀了富家。”


    在柳宣出事以後,他給了沈煦一個承諾,會親手摧毀害了柳宣的富家,隻是他還不夠強大,時間會拉長到許多年之後。


    可突發的狀況沒人預料得到,如今他兌現不了的諾言隻能用另一種方式來完成,這也是對沈煦最根本的保護。


    老人倒是挺驚奇他會這麽幹脆承認,放下杯子,將他從頭到尾細細打量了一番。


    第一次見萬辰,他還是個不起眼的總經理。


    外形俊俏些,眼神淩厲些,僅此而已。


    再見麵時,他已經當上了副總裁,身邊站著靚麗的文璿,老人在那一刻也明白,原來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現在,他把這份不簡單用到了自己頭上。


    老人幽幽歎息一聲,“你啊……你想過自作聰明,會有什麽後果嗎?”


    院子裏老人的小孫子正和夥伴們興高采烈地聊著新出的遊戲,房間一角立著厚重的老式大鍾,每走一秒都會有輕微的聲音響在稍嫌安靜的房間。


    良久後,萬辰道,“想過,所有的可能,我都想過。”


    老人,“最後,還是決定走這一步?”


    萬辰,“是,別無選擇。”


    他什麽都不做,沈煦隻有死路一條。他做了,他和沈煦也許都要死。


    可他必須要賭一次,賭那存活的機率。


    用那莫須有的最後的籌碼,做最大的賭注。


    他把擊垮富家後對bic有利的方方麵麵分析了一遍,憑著富家在東歐開展的事業,對他們開拓東歐市場非常有利。


    老人的目光聚攏,定格在那張年輕的麵孔上。


    所有的事,他做得滴水不漏,絕非一朝一夕。


    就像kelvin,那些資料詳細到連他看了都咂舌的地步,隻有一種可能。萬辰,心思細密到可怕的萬辰,幾年前就開始挖掘這些信息了。


    富家的這些資料,他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掌握的?


    他還幹了些什麽?天曉得!


    這樣的人,留不得!


    萬辰像是洞察了他所有心思,先他一步說道:“我的弱點隻有一個,您已經攥在手心裏。要捏死我,易如反掌。三年,或者更多年以後,當我從監獄裏出來,不知道您還有沒有這份心思去除掉一個對您來說毫無威脅力的人。我毀掉的人生,永遠沒機會重來。以後,我隻想過平凡的日子。”


    老人手指輕敲桌沿,“你這種心機極重的人,會甘於平凡?”


    萬辰,“如果不甘,今天的談話,根本就是多餘。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到監獄裏去體驗一番人生。對於曾經爬到高處的人來說,跌到穀底的滋味不會好受。可我,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片刻後,老人從椅子裏站起,來到通往花園的門邊,背著手,望向那被修剪得美侖美奐的園林。


    萬辰第一次和別人談起他的經曆,全部的經曆。


    包括間接害死了沈煦的父親,差點親手掐死沈煦的那些往事。


    為了成功,他把心愛的人踩在腳底。


    用血和淚鑄成的人生,在通往成功大門的最後一刻,他,放棄了。


    他欠了沈煦的,隻能用這種方式償還。


    他要把毀掉的那個人的人生,還給他。


    在那個人還活著的這一刻,用盡一切,補償。


    老人的身子微微顫抖,緩緩回過頭,看向滿懷自信站在他身後的男人。


    這個男人,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


    他看透了一切,注定是人生的贏家。


    用一場心理戰挑起老人唯一的脆弱,早年的愛人,那些辜負、背叛、傷害是他心裏最深的痛,再想彌補時,愛人已經逝去,隻留下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無論如何,他不會讓breanna身陷囹圄。


    萬辰,年輕的萬辰,是如何得到這些情報?


    為了成功,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卻最終,選擇了一輩子庸碌。


    為了那個弱點----


    “為了在那個人還活著的這一刻,用盡一切,補償。”


    他的話徹底擊潰了老人的防線。


    萬辰走後,律師進了屋,提出了危險的建議。


    罪名落實後,在監獄裏,解決了萬辰。


    老人搖搖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能有撼動富家的野心,有請到幾方的能力,有把弱點擺在明麵上的勇氣,這樣的人,你以為,他真的沒有後招?


    律師走出書房,老人閉起眼睛養神。


    萬辰,和他年輕時候太過相似,不論是野心還是性格,萬辰幾乎成了他的翻版。


    他們本都在同樣的路上行走。


    卻有一天----


    在那個人還活著的這一刻,用盡一切,補償。


    萬辰選擇了跳出這個漩渦,去做一個愚蠢的普通人。


    把他親手毀掉的那個人的人生,還給他。


    老人早已幹涸的眼眶漸漸濕潤,無法償還的人生,無法彌補的愧疚。


    不成器的萬辰做了他年輕時沒有勇氣去做的事,改變的人生,卻留下了“不後悔”三個字。


    從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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