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誌行盯著黎鴻,好半晌才收回了視線,淡淡道:“看來你師兄沒說錯了,這半年你確實長進了不少,居然也敢這麽和我說話了。”


    黎鴻一聲不吭。


    木誌行道:“機票放在這桌上了,明天就回家,我會讓你的師兄好好教你。”說著他也看了眼黎美,“還有你這個鬼使。”


    黎美抖了抖,木誌行起身出去了。


    臨出去前,黎鴻看見了門口的保鏢,木誌行對他們吩咐道:“看好小姐。”


    黎鴻:“……”對付一個法師最好的辦法是什麽?魔抗滿分的戰士。


    黎鴻看著這些堵在她門外的保鏢陷入絕望。


    天審道:“沒事,他不是說回家嗎?他們肯定也要把黎瑰帶回去的。等回老宅了,再想辦法。”


    黎鴻覺得目前也隻有這個辦法了,便點了點頭。


    黎美哭著問:“鴻鴻,我真的要被交給白梨嗎?就是她上次抓的我,她特別嚇人。”


    黎鴻安慰道:“不怕,她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黎美絕望臉:所以你就不管我了嗎?


    黎鴻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了黎美的木雕,將這木雕塞給了黎美。黎鴻道:“你是鬼使,人類攔不了你。你的靈核我還給你,你走吧。”


    黎美握著自己的靈核有些怔怔的,沒有反應過來。


    等黎鴻打開了窗戶,站在窗前看著她,等她離開的時候,黎美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有點委屈:“你不要我了嗎?”


    黎鴻道:“你的怨氣散的差不多了。把靈核毀了,也該能往生。”


    黎美問:“那你和黎瑰呢?”


    黎鴻笑了笑:“我能救他,你放心吧。”


    黎美根本放心不了,她不想走,又找不到理由,隻能道:“可,可我走了,誰為你們做飯呢?你們兩個懶鬼,連洗衣機都不會用,我走了,你們怎麽生活呀。”


    黎鴻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黎美立刻就明白自己多慮了,黎鴻要去的地方不是n市那棟一百三十平的公寓,而是木家。一個占地不知道多少畝的,在帝都都能說上話的世家。那種地方,怎麽會缺做飯洗衣服的人呢?


    黎美低下了頭:“所以我沒用了嗎?”


    黎鴻遲疑了片刻,上前伸手溫柔的揉了揉黎美的頭發,對她道:“其實你想起來很多了吧?包括自己的名字。”


    黎美沒有反駁。黎鴻道:“但你依然願意留在我和黎瑰身邊照顧我們,我是該謝謝你的。”


    黎美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確實想起來了,想起來自己是怎麽來到了這偏僻的小鎮上被殺害。但想起來又怎麽樣呢?與其執著於生前放不下,她更喜歡和黎鴻還有黎瑰在一起的生活。


    黎美哭了。


    黎鴻替她擦了擦眼淚,將她往窗戶外推。


    她溫柔至極:“去吧。”


    第二天去機場的時候,黎鴻沒有見到黎瑰,忍不住問了句。木誌行看著她,似笑非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就是心再大,也不敢讓你和他待在一起。”


    “那隻小鬼使跑了就跑了,我不和你計較。但是那個鬼之子,之桃,你不能再任性了。”


    黎鴻沒的話說,隻能跟著木誌行上飛機,然後回到了木家。


    到了木家,黎鴻便越發深刻認識到這個世界與自己的世界不同。要是在她的世界,你放眼帝都絕對不會在三環之內能找到占地這麽大的私人宅院。國家也根本不會允許一個搞封建迷信的家族在京城重地大搞迷信啊!


    黎鴻跟著進了這五進的宅子,按照記憶往自己的屋子走。木誌行看了黎鴻一眼,見她沒有別的動作,便也隨她去。


    黎鴻在回去的路上碰見了姚然和侯玉。


    姚然正指點侯玉使用符籙,黎鴻隻看了一眼,便道:“畫錯了,你的血再往上三寸,效果會更好。”


    侯玉有些驚訝,但仍忍不住用黎鴻的辦法試了試,果然效果更好。


    她興高采烈道:“謝謝師姐!”


    黎鴻微微笑了笑:“你知道我是師姐啦?看來姚然把什麽都告訴你了?”


    侯玉怯怯道:“師兄說師姐也被黎瑰騙了……”


    黎鴻壓著火氣道:“哦,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連黎瑰這個名字,都是我替他取的?”


    侯玉聽得目瞪口呆,姚然麵子上有些過不去,他沉聲道:“師妹,我可是為你好。”


    黎鴻瞟了姚然一眼,氣極反笑:“哦?”


    姚然被她這一句“哦”被問在原地,一時竟然不知該接什麽話,黎鴻懶得理他們,轉身便走。侯玉見狀忍不住叫住她,有些委屈道:


    “師姐,黎瑰真的不是好人,他吃了我們學校的學生,他早晚有一天也會吃掉你。”


    黎鴻聽到這話,估計便是侯玉因為眼睛的緣故分不清學校的地縛靈是人是鬼,而黎瑰吃了地縛靈的時候,恰巧被侯玉看見,加上她又能看出黎瑰的本相,不由得越發害怕。黎瑰在學校不與人深交,她尚且穩得住,但那天看見她與黎瑰親密,便慌的不行,即使再怕,也要出來告誡她。


    侯玉的心腸不壞,但她卻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黎鴻放緩了態度,對侯玉道:“你覺得黎瑰是惡鬼,所以便要除了他?”


    侯玉點了點頭:“不除掉他,他還會吃人的!”


    黎鴻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教訓過他,他不會再這麽做了?”


    侯玉聞言一愣,幹巴巴道:“可、可是,師父和師兄都說了,沒有不吃人的生鬼。”


    黎鴻便問:“你見著他吃人了嗎?即使你看見他吃那個學生,你難道沒察覺那學生有哪兒不對嗎?”


    侯玉愣住。


    黎鴻好心提醒:“你有旁人一輩子也觸及不到天賦,這是好事,但千萬別混淆了兩個世界。有時候,眼睛也能騙人。”


    侯玉聽得愣愣的,不甚詳懂。黎鴻歎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歸根結底,侯玉將黎瑰的事捅出去,也沒有壞心,隻是單純覺得黎瑰是惡鬼罷了。


    她覺得心累,便不再和侯玉及姚然說話,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回了屋子,她問天審:“怎麽樣,知道黎鴻在哪兒了?”


    天審點頭:“知道是知道,但情況有點複雜。”


    黎鴻緊張:“怎麽了?”


    天審說不出來,隻能道:“你自己看吧。”


    黎鴻便與天審的視線接通了。剛接通的時候,她還有些不適應這忽然變化的環境,然而等她看清了這到處刻著血紋的房間,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低罵道:“這是關怪物嗎!”


    或許在木家人的眼裏,黎瑰本來就是怪物也說不定。


    黎瑰像是被注射了過量的鎮定劑,此刻正蜷在屋子裏一動不動。黎鴻看見他額上的角被逼了出來,右手和左手都化成了鬼手。就連臉上,也隱隱出現了血痕。


    天審道:“鴻鴻,你看他的手腕。”


    黎鴻聞言看去,便見黎瑰的手腕上有好幾道結痂傷口,一看便是被割開放過血。


    黎鴻驚疑不定極了,她問:“木家人到底想做什麽!?”


    天審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養鬼。”


    黎鴻:“——什麽?”


    天審:“不是你養黎瑰那種,而是真正的養鬼。用鬼王來養鬼。”


    天審:“我懷疑這個計劃早就開始了,不然木家為什麽會一直尋找鬼之子?他們怎麽就這麽確定會有鬼之子?”


    黎鴻:“你的意思是……”


    天審:“你還記得嗎?那些村民說黎瑰的媽媽是嫁給了鬼,他們為什麽會這麽說?最有可能的猜測,便是因為黎瑰的母親沒有嫁人,結果卻懷孕了。”


    黎鴻:“……”


    天審道:“黎鴻的媽媽,可能是木家的試驗品,木家在她身上灌入大量鬼氣,形成鬼胎,原本想要她產下鬼胎,卻不防被她跑了。她曆經波折回到家鄉,生下黎瑰。黎瑰自然也就被認作鬼的兒子。”


    黎鴻道:“可如果木家誌在必得,黎瑰的媽媽怎麽可能逃得掉?”


    天審道:“誰知道呢,反正這也隻是猜測。木家想要用鬼之子養鬼很久,這倒是事實。我聽見了木誌遠和木誌行的談話,他們要用黎瑰的血去煉鬼使,練出最狠最厲的鬼使。”


    黎鴻:“……幸虧我讓黎美走了。”


    天審心有餘悸:“是啊,恐怕原本木誌行也想煉她的。”


    黎鴻收回了視線,有些困惱:“要是黎瑰真被拿來當藥用了,咱們就別想回家了!我們得救他!”


    天審同意,但他要比黎鴻理智多了:“你怎麽救?”


    黎鴻:“……”對哦,怎麽救。


    木家這麽多人,又都知道她和黎瑰是什麽關係,她要怎麽靠近對方?


    黎鴻問:“黎瑰在哪兒?”


    天審:“西南角的那處小樓,別想了,那兒全是陣。”


    黎鴻猶豫了片刻對天審道:“你在之前的世界,不是操控過別人,去吃東西嗎?”


    天審點了點頭。


    黎鴻便道:“你能不能操控木家的人,把陣破了,想辦法讓黎瑰能出來。”


    天審覺得可行,便說“我試試”。


    然而不等天審找到辦法,黎鴻卻先迎來了機會。


    木家的家主木誌遠,竟然來找了她。


    木誌遠道:“之桃,你知道你翻了什麽錯嗎?”


    黎鴻不吭聲。


    木誌遠便道:“你年紀小,犯錯難免,大伯會原諒你。但你也要做一點事,來爭取大伯的原諒。”


    黎鴻終於勉強抬了個頭。


    木誌遠滿意道:“你找的那個小鬼,你給他取名叫黎瑰是吧?是個好名字,但你把他教的太壞了,即是鬼之子,怎麽能不憎、不恨、不怨呢?”


    黎鴻盯著他慢慢道:“我以為教導一個孩子,便該是教他包容世界,不憎不恨不怨的。”


    木誌遠自高而上的俯視她:“但他不需要人性。”


    黎鴻不說話。


    木誌遠道:“但你有一點做對了,為了這點,木家可以原諒你所有的作為。”


    “你對他很好,好到他把你當成了精神支柱。”


    黎鴻有些不敢置信。


    而木誌遠則再平靜不過道:“如果你也拋棄了他,他的世界就該粉碎了。隻有完全拋棄掉人性,他才能成為我們要的東西。”


    就像她剛遇見的黎瑰那樣,木然,閉塞,心中隻有怨恨與絕望嗎?


    黎鴻冷漠:“大伯為什麽覺得我會幫你們,我可是被魔怔了。”


    木誌遠笑了,他道:“鬼之子難得,但非不可複製。你是木家四小姐,大伯當然不會對你怎麽樣。但是他就不一樣了,當不了鬼,那也就沒什麽價值了。不如死了,留下的鬼氣,再去培養下一個鬼胎。”


    “大伯還年輕,等得起。”


    黎鴻:“……”


    黎鴻忍不住在心裏對天審道:“臥槽臥槽臥槽,這個人這麽王八蛋,怎麽還活著?沒人報複他嗎?說好的怪力亂神呢!”


    天審道:“忍忍啊忍忍,你看他死了後怎麽慘。”


    黎鴻:“問題是他活著啊?還想搞死黎瑰啊?”


    天審:“……你想想辦法?”


    黎鴻很絕望,她想了很久,最後隻能道:“如果他墮成了鬼呢?”


    木誌遠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那他當然就有價值了,不僅會活著,還會有享用不盡的‘口糧’。”


    黎鴻沉默了。木誌遠也不著急,而他也等到了黎鴻的點頭。


    木誌遠道:“果然還是大伯疼愛的之桃,你想好怎麽做了?”


    黎鴻冷漠道:“我會試著殺了他。”


    木誌遠想了想,覺得這確實是個讓黎瑰瞬間絕望的好辦法,便同意了。他見黎鴻臉色不好看,便意有所指道:“那小鬼長得是不錯,但是之桃,我們這樣的人家可不靠臉吃飯。另外,你姚師兄,也是一表人才。”


    黎鴻隻當聽不懂木誌遠的暗示,扯了扯嘴角,就算回應了。


    木誌遠也不想逼黎鴻過緊,說了句你好好休息,便走了。


    隻有天審驚恐的問:“你真打算殺黎瑰啊!”


    黎鴻道:“當然不,不過天審,你記不記得,他曾經無意識的吸我的血?”


    天審說記得,黎鴻便道:“我猜我的血應該對他有很大的用處。”


    天審浮現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你想幹嘛?”


    黎鴻笑出了一口白牙:“又到了賭一發的時候啦!”


    天審:“……”


    天審崩潰道:“你要讓黎瑰瘋掉嗎!”


    “不會的,我有數。”黎鴻笑了笑,“他最聽話了,不是嗎?”


    木誌遠慣來言出必行。沒過幾天,黎鴻便接到了姚然的通知,讓她去西邊的小樓。黎鴻點點頭,便跟著姚然走了。臨走前,姚然看著她,咬牙道:“你若是不願意,也可以拒絕。”


    黎鴻有些驚訝:“你什麽時候也知道考慮別人的心情了。”


    姚然所有的話都被黎鴻這句堵了回去,他幹脆不再吭聲,直接送了黎鴻進去。他對黎鴻道:“師父他們就在樓上,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黎鴻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管不著。”


    姚然差點要被她氣死。


    黎鴻進去前問姚然:“刀呢?”


    姚然直接丟給了她一把。黎鴻看了看,還是德國貨,帶血槽的。


    她笑了:“你們還真不怕我把他捅死啊?”


    姚然冷漠道:“要是那麽容易死,還能被稱作鬼嗎?”


    黎鴻笑笑不說話,便走了進去。


    她剛進去,便注意到了天花板上裝著的三百六十度監視器以及竊聽器,姚然說木誌遠他們在二樓,那麽他們此刻必然是守著二樓的監視器屏幕,若有半點不對勁,便下來對付自己。


    黎鴻整了整心緒,往陣裏踏了一步。天審研究衡越的陣法研究了那麽多年,掃了一眼困著黎瑰的陣便十分清楚這陣法的弱點在哪兒,它立刻告訴了黎鴻怎麽毀陣。


    黎鴻點了點頭,同時黎瑰也感覺到有人來,驚覺而醒。但當他看清來人是黎鴻後,便鬆了口氣,委屈的神色不由自主便溢了出來。


    黎鴻輕聲道:“黎瑰。”


    黎瑰想要伸手抓住她,可看了看自己的鬼爪又想著自己如今頭上的角,便有些瑟縮。


    黎鴻見狀便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翻了過來,摸著那一道道結痂問:“疼嗎?”


    黎瑰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黎鴻看著便心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黎瑰便露出了很溫順的表情,甚至略偏開了頭,生怕自己額上的角傷到黎鴻。黎鴻心下越軟,天花板卻突然傳來了咚的一聲。


    黎鴻知道這是木誌遠在提醒自己。


    於是她收回了手,問黎瑰:“你知道我今天來做什麽嗎?”


    黎瑰本想說“救我”,但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像,便遲疑道:“不知道。”


    黎鴻微微笑著,溫柔道:“我來殺你。”


    黎瑰臉色微變,但片刻後,他便放鬆了下來,笑道:“鴻鴻,你一點兒也不會騙人。”


    黎鴻搖了搖頭:“我沒騙人。你還記得我是什麽人嗎?”


    黎瑰:“……是天師。”


    黎鴻讚賞的點了點頭:“對,我是驅鬼的。我把你從山裏帶出來,是因為我以為你不是鬼,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是鬼又是什麽?”


    黎瑰僵住了,他好半晌才道:“可你之前見過我的手,也說沒關係。”


    “那是之前。”黎鴻道,“我中了你的迷障了,如今我父親替我解開了障,我便認清了。”


    “哪有捉鬼天師不殺鬼的?”


    黎瑰像是完全呆住了,他看著黎鴻,完全不敢相信這是黎鴻會說出的話。


    他艱難反駁道:“可你說過,不要迷信——”


    黎鴻溫柔道:“但你的角,你的手都是事實。”


    黎瑰說不出話了,他黑色的眼睛原本像是有火種一般跳躍,但這一刻,這火種卻漸漸的黯淡下去。他對黎鴻道:“你說過要帶我走。”


    黎鴻道:“對,所以現在也要送你走。”


    黎瑰低低道:“我不信。”


    黎鴻平靜道:“可如果不是我,誰知道你在哪兒呢?不是我想通了,誰又能找到你。”


    黎瑰像是被這句話擊傷了,他眼角微紅,執著道:“我不信,你會丟下我。”


    黎鴻冷靜道:“對,我不丟下你,所以我來殺了你。”


    黎瑰聽到“殺”這個詞,鬼爪忍不住向前了一步,黎鴻看見了他的反應,冷笑道:“你看,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黎瑰一動不動。


    好半晌,他說:“你都是騙我的嗎?對我好也是騙我的嗎?”他低低叫了聲黎鴻,“鴻鴻。”


    黎鴻隻說了一句話,但這句話卻在瞬間擊碎了黎瑰。


    黎鴻平靜道:“我叫木之桃。”


    黎瑰發出了極短促的一聲低喊,然後他便不說話了。好半晌,他閉上了眼,對黎鴻冷漠道:“我是你救的,你要我的命,無可厚非,你殺了我吧。”


    黎鴻心疼的要命,就差丟了刀把兒子摟懷裏喊“寶寶不哭我騙你的”了。但她必須忍住。


    於是她很安靜的抽出了那把軍刀,伸手抱住了黎瑰。


    黎瑰非常安靜,似乎也知道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擁抱黎鴻了,於是非常用力。


    黎鴻抱著黎瑰,她握著那把刀,眼神冷漠,毫無猶豫的便自上而下一刀捅下!


    豔紅的血流了出來,黎鴻抱緊了黎瑰,對他說:“不要怕。”


    黎瑰看著那些血流淌到他的鬼手上,一經表皮便瞬間被吸收了個幹淨,而他的目光似乎也因為這成片成片泛著香氣的紅色而開始迷離。他有些恍惚地想,成了鬼之後,連痛覺都沒有了嗎,怎麽這一刀也不疼呢。


    黎鴻依然摟著他,溫柔道:“沒事的。”


    黎瑰眨了眨眼,能看見的,卻是黎鴻無力趴伏在他懷裏的後背。她黑色的頭發散了一片,染上了他手指上的血液。這些頭發軟軟的趴在他的手上,就像此刻的黎鴻。


    黎鴻道:“好孩子,路已經給你鋪好了,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黎鴻鮮血的味道誘惑著黎瑰,他的牙齒呲出來好多次,又被他咬了回去。黎鴻鬆開刀子,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揉了揉他的後腦勺,輕輕地壓下他的腦袋,讓他在監視器中看起來像是失血過度的無力模樣,實際上卻是令他的牙齒觸碰到了自己脖頸的大動脈。


    黎鴻鮮血的味道實在太誘人了,黎瑰眼睛充血,終於忍不住一口咬下。黎鴻覺得很疼,但她忍住了。


    她伸手輕輕拍著黎瑰的背,等到她實在沒有力氣了,方才停下,歎了口氣。


    而黎瑰也吃夠了,他收回了牙齒,卻依然抵在黎鴻的脖頸處,嘴唇壓著她不住流血的傷口,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黎瑰哭道:“我是惡鬼,你早該殺了我的。”


    黎鴻用最後的力氣拍了他的後腦勺,生氣道:“說了多少次,不要迷信,世界是物質的,沒有這種東西!”


    黎瑰不說話,隻是靜靜的抱住她。


    黎鴻便親了親他的耳墜,再溫柔不過道:“黎瑰,我唯一一次騙你,就是剛才。”


    “我不是木之桃,我是黎鴻。”


    “我這輩子隻捉到過一隻鬼,那就是你。”


    她的手軟軟垂下,沾滿了鮮血的手指,顫顫巍巍的,掙紮著在滿地的陣法上畫了一道。


    上三寸。


    陣毀。


    木誌遠盯著顯示器,猛然察覺到了不對,他很久沒聽見聲音了。


    “去一樓看看!我看小四不對勁!”


    木誌行立刻起身,然而還不等他們下樓,一道類似於野獸的長鳴差點震碎他們的耳膜。


    等他們衝到樓底拐角處,鋪天蓋地的鬼氣已經蔓延到了樓梯上。


    太黑了。實在是太黑了。仿佛全世界都是濃鬱到窒息的黑色濃霧,無處可逃,也無處可退。


    木誌遠大喝一聲,逼得黑氣退了一瞬,也正是如此,他看見了一樓的情況。


    黎瑰麵無表情的抱著木之桃,木之桃整個人都軟在了他的懷裏,而她的腹部正插著一把帶血槽的軍刀。然而讓木誌遠害怕的並不是死掉的木之桃。


    而是黎瑰。


    他的手已經完全化成了鬼手,黑色布滿了他的瞳仁。真正成了鬼後,他額上的角反而沒有了,隻有眼角下有著兩道血紅色的淚痕,配著沒有眼白的漆黑眼睛,竟是令人膽寒至極。


    木誌遠說不出話,或者說他已經怕得說不出話。


    他一心想要一隻惡鬼,卻萬萬沒想到,惡鬼竟然有這麽可怕!


    好餓。


    黎瑰用混沌的腦袋思考著,懷裏的人隻有一個,是唯一的,所以她不能吃。


    那還能吃什麽呢?


    黎瑰慢慢看向了木誌遠,那雙全被黑色填滿的眼睛定在了木家兄弟身上。


    他笑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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