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見麵


    徐恵芷設想過無數次那個“不幸”的潘夫人的樣子,可是當她看見肖楚的時候還是呆住了。因為這個潘夫人,實在太出名了,稍微關注點娛樂圈的人沒人不知道她,縱橫三界,卻在最紅的時候銷聲匿跡,原來已經靜悄悄地嫁作人婦。


    見到她的第一感滿滿都是驚訝,第二感卻全是嫉妒。原來他的夫人並沒有比她出身更好,甚至沒有她漂亮,她隻是比她幸運罷了,在最合適的時候遇見了那個浪子。如果他們早一些見麵,他是不是也會娶她?徐恵芷知道,潘兆成是喜歡自己的,不然不會讓自己生下這個孩子。他本人並不是多喜歡孩子,何況家裏已經有了一個能為他生下名正言順的孩子的人。


    就在徐恵芷胡思亂想間,肖楚已經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最後目光定格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輕蔑一笑:“你不會以為有這個孩子就可以嫁到潘家了吧?潘家可不缺孩子,我的大兒子都已經三歲了。”


    徐恵芷心裏“咯噔”一下,如果潘兆成已經有了長子,那麽自己孩子的地位肯定會下降,一些事情便需要重新謀劃了。不過她心裏倒沒有失望,一來她已經心如死灰,二來對於複仇之難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心中諸般計較,麵上卻是不顯,長睫輕眨幾下,一雙動人的丹鳳眼裏便都是淚意了:“我知道的,我也不敢奢望,隻希望能留下這個孩子,以後……”


    她以手掩麵,一副泣不成聲的樣子:“若有一天他不再愛我了,也能留個念想……”


    這個他是指誰,兩人心知肚明。徐恵芷知道,自己表現得越傻越癡情越好,這樣肖楚才會放鬆警惕。她剛剛看著自己,這個丈夫情人的目光,居然全無妒意。


    她不愛潘兆成,徐恵芷可以肯定。那麽對她來說,在乎的便是有沒有一個孩子來和她的兒子爭奪家產,而不是有沒有一個女人占據她丈夫的目光。所以,自己隻有表現得是衝著人來的,而不是衝著錢,她才能容得下自己。


    不過,肖楚是影後,演戲是行家。徐恵芷對自己的演技是不是毫無破綻根本沒有自信,隻能一直用手捂著眼睛。畢竟露出來的部位越少,自然破綻也越少。


    幸好肖楚似乎是相信了,她丈夫潘兆成也算是衣冠楚楚,並非全無優點。徐恵芷又是初到s市,在她看來徐恵芷隻是一個單純的大學生,目光短淺,迷戀潘兆成也不是沒有可能。於是,她語帶嘲諷地說:“你倒是癡情,這樣一輩子無名無分的跟著他你也願意?你條件不差,離開他未必找不到更好的。”


    徐恵芷頓時心裏一鬆,肖楚還是相信了,她不敢鬆懈,抬起頭淚眼盈盈地說:“要是真有一輩子,我也沒有遺憾了。隻是我,我……對不起你。”她捏住肖楚的衣袖,就要跪倒在地。


    “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肖楚把她的手拉開,撣撣衣袖,就像在彈什麽髒東西一樣,“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放心,我也不會為難你,以後走在路上,即使見麵咱們也當不認識。”


    徐恵芷漲紅著臉,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眼淚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她邊哭邊低下頭,像是被抽去全身的力氣一般,心裏卻帶著恨意。心想,現在你看不起我,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和潘兆成一起跪在地上求我。


    “這是在幹什麽?”潘兆成三步並兩步地跑來,“怎麽跪在地上?你可不是一個人了。”說著,邊拉起徐恵芷邊帶著怒意看向那個站立的人。


    剛剛他跑得急不曾注意,如今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自己的正室夫人,頓時尷尬極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肖楚冷哼一聲,撇過頭不去看他。


    潘兆成也是為難。肖楚是童星出身,自己從小就喜歡她,後來真娶了她當真是如珍如寶的。可是時間長了,難免沒了新鮮感。肖楚又比他長了幾歲,都是三十多的人了。以前飲食作息都不規律,現在便顯在了臉上,即使蓋了妝都遮不住臉上的斑點和皺紋。雖然內心感情仍在,但是其他的嘛,難免比不上徐恵芷這樣年輕水靈的。特別是徐恵芷又對自己一往情深,現在更懷著身子,蒼白的臉上全是淚痕,他心裏便止不住的憐惜。


    因此,他扶著徐恵芷對肖楚說道:“這件事都是我不好。惠芷年輕肚子又那麽大,你有什麽不滿衝著我來好了,何必為難她?你上學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呢!”


    徐恵芷聞言忙按住潘兆成的胳膊,道:“是我自己覺得內疚,肖楚姐……”


    肖楚冷厲地瞥了她一眼,徐恵芷忙改口道:“潘夫人沒有為難我,都是我自己……”


    話還沒說完,肖楚對潘兆成冷冷開口:“聽見沒?我可沒為難你那心肝寶貝。”說完,也不等潘兆成回答,轉身便走。


    潘兆成對於這個年長於自己的夫人,又是少年時候的夢中情人,雖然愛意已經消弭,但是敬重仍在。眼看著肖楚被自己氣走了,他心裏也不是滋味,和徐恵芷說話吃飯的時候就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他就是這種既要魚又要熊掌的性子,徐恵芷冷眼旁觀。她想,自己對他有那麽些情意的時候反而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如今心死了倒是聰明多了,他的段數也不算高,自己這隻傻魚便愣愣地進了網,真是悔不當初。


    她大著肚子,渾身不得勁兒,也不耐煩招呼他,不如裝作大方還能討一個好,於是她微微一笑柔聲道:“兆成,你要不放心夫人的話就回去看看吧!我能理解的,畢竟是多年夫妻。”


    潘兆成心裏一動,眼睛卻看向她的肚子:“預產期就在這一個星期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我沒事的,”徐恵芷說,“又不是第一天一個人了,明天早上保姆不就來了嘛!”


    “那……”潘兆成看著她的笑臉,更覺得她溫柔可親,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得柔媚動人,他忍不住俯身親了親她嫩嫩的臉頰。


    徐恵芷笑著推開他,催促道:“快去吧,我也不想破壞你們夫妻的感情,那可真成了罪人了。”


    潘兆成點點頭,走到門口還再三囑咐:“你有事就打我電話,自己小心點。”


    徐恵芷隻笑著點頭,目送他離開。直到樓下傳來車子啟動的聲音,她才拉起窗簾,軟軟地仰躺在床上。


    她才二十出頭,卻覺得這一輩子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開始厭倦。每天都在演戲,隻有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是真實的。


    那時候就該重新開始的,年邁的徐恵芷坐在小院的躺椅上想。自己一個人生下孩子,愛他教育他,走向一種全新的光明的人生。明明還有很多機會,卻豬油蒙了心,真的在潘兆成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毀了潘兆成,毀了自己,毀了肖楚,毀了少年潘毓,還好潘毓,最終獲得幸福。


    善惡到頭終有報,自己如是,肖楚如是,潘兆成亦如是。


    (十一)潘毓


    潘兆成許是沒有把肖楚哄好,又或者兩人吵著吵著重溫起往日甜蜜,徐恵芷幾天來別說人,連個電話都沒接到。但她發現自己居然一丁點都不覺得失落,反而愉快得很。生活起居都有保姆照料,每天就吃吃睡睡,時間過得飛快。


    夜深人靜的時候,徐恵芷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偶爾也會閃過一絲母性,特別是胎兒伸出小小的拳頭,將腹部頂出一個小塊的時候。她伸出兩隻手指輕輕夾住這小塊,之前一直在肚子裏做操的寶寶便立刻安靜下來,好像它也知道和母親溫存似的。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感覺自己於這個世界也不是全然孤獨的,還有這麽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相伴。可是下一秒,想到這個孩子父親,心裏就一涼,那麽點柔情也煙消雲散了。


    這天晚上下起了大雨,保姆阿姨一直心神不寧的。


    徐恵芷跟她關係一直不錯,便關心地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家裏有事?”


    “哎,明天是周末,學校放假,孩子要從學校回來,這麽大雨也不知道她帶傘沒有?家裏那口子也不在,淋了雨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保姆阿姨道。


    徐恵芷雖然自己沒辦法做一個好媽媽了,但是看到這樣一個為子女擔憂的母親也有些動容,便道:“那你回去看一下吧,今晚也別過來了,我一個人也沒什麽問題。”


    “那怎麽行?”保姆阿姨道,“你這麽大個肚子,說生就生的,身邊沒人怎麽行?”


    徐恵芷不以為意:“不是有電話嗎?到時候我自己叫救護車。你在這裏難道就能幫上忙?你又不會接生。再說了,也未必是今晚生,離預產期還有好幾天呢。”


    這聽著挺在理,但是她總覺得有那麽點不對勁,還沒等她想明白,徐恵芷又道:“剛剛兆成給我打了電話,正在往這邊過來的路上,你放心好了。”


    保姆阿姨知道徐恵芷是外室,正主一會兒過來,她在這邊說不定還打擾他們相處,於是便道:“那我明天一早就過來,帶上早飯,你們就別在外麵買了,外麵的東西不幹淨。”


    徐恵芷笑著點點頭。


    保姆阿姨走後,潘兆成當然沒有來,那本來就是一個謊言。徐恵芷洗漱過後,便早早睡了。她現在月份大了,身子重得很,能躺著就不想動。


    外麵的雨聲很大,嘩啦嘩啦的,徐恵芷卻覺得很安心,難得的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到了半夜,她突然想上廁所,那感覺來得又急又猛,她手忙腳亂地,還沒套好衣服,身下便感覺濕濕的,有液體不停地往外流。


    剛睡醒的腦袋還不怎麽清醒,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尿床了?


    雖然沒人看到,徐恵芷臉還是一下子漲紅了,她坐起身想換個床單,剛打開櫃門,就感覺肚子裏翻山倒海般的疼痛,她摸著肚子,再看看濕潤的床單,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要生了。


    雖然離電話機隻有幾步路,徐恵芷卻幾乎是爬過去的,頭發都被汗打濕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會這樣死去,可是那強烈的痛感卻告訴她她還活著。掙紮著撥通了電話,聽著那頭傳來的公式化的女聲,她的腦袋卻一下子清醒了,她不會死去,因為她永遠不會屈服,在死神的麵前也不行。清晰地說出地址後,她便冷靜而緩慢地向門邊挪去。


    等待的時間是這樣漫長,她想如果這時候能有一個人像田螺姑娘似的出現在自己身邊,自己肯定會愛上他的。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救護車終於來了,在痛苦了一個多小時之後,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終於在這一年中秋來到了人世。


    徐恵芷精疲力盡地仰躺在床上,護士抱著孩子走到她身邊:“是個漂亮的男孩,您要看看嘛?”


    徐恵芷睜開眼,孩子全身都紅紅的,像是小老鼠似的閉著眼睛。但從長長的眼線看來,這孩子有一雙和她一樣的鳳眼。那一刻,徐恵芷覺得自己很愛他,全世界的孩子都沒有他可愛,這大約便是母子天性。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捋平孩子黏在額頭上的胎毛,問道:“現在可以給他喂奶嗎?”


    “您身體狀況可以嗎?”護士笑著問。


    徐恵芷點點頭,從護士的手裏接過孩子,小心地摟在懷裏。孩子小小的身子又熱又軟,她的心似乎也被這溫暖融成了一灘水。她想,自己就愛他這麽幾天,在潘兆成來之前,都隻把他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來愛。


    徐恵芷剛解開衣襟,孩子的小嘴就含上了,大口大口地吮//吸起來。徐恵芷溫柔地看著他,他的力氣很大,不過也許是因為他還沒長牙的緣故,徐恵芷並不覺得疼,隻覺得溫暖。初生的生命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無邪的東西了。


    護士也笑眯眯地看著她們母子倆,笑道:“這是個乖孩子呢,第一胎我從沒見過像您生得那麽順利的,小家夥也不忍心他媽媽受苦呢!”


    徐恵芷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睛裏俱是溫柔。


    真是個嫵媚的女人!那護士心想。想到徐恵芷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孤零零地生下了這個孩子,大約是有什麽不好的隱情的,她便又有些同情,想多在她身邊陪她一會兒,便又找了話題:“您給孩子取名字了嗎?”


    徐恵芷一怔,要留到潘兆成來了以後給他取嗎,自己好獻個殷勤?不要!徐恵芷搖搖頭,沉思了一會兒,道:“這醫院地處鍾山,盼著他以後也能有鍾靈毓秀之德,便叫阿毓吧!”


    “阿毓,阿毓……”那護士默念兩聲,道,“是個好名字。”


    徐恵芷看著懷中吃著吃著就睡著的孩子,呢喃道:“阿毓,我的好阿毓,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能愛你,以後你要自己愛自己。”


    ……


    第二天,徐恵芷一醒來就看見潘兆成抱著孩子在逗他玩呢。


    徐恵芷心裏一顫,笑著說:“他眼睛都沒睜開呢,你鬧他他也不知道,你自娛自樂的倒是起勁。”


    潘兆成把孩子放進床邊的搖籃裏,才走過來,握著徐恵芷的手道,目光真誠:“對不起,我這兩天實在脫不開身,你生孩子這麽大件事,身邊也沒個人……”


    還沒等他說完,徐恵芷就伸手捂住他的嘴:“都過去了,我一個人不也過來了嘛!你還自責什麽,故意要叫我心疼嗎?”


    潘兆成最愛她的善解人意,再看她一臉嬌嗔的模樣,心裏一片柔情,道:“等孩子滿月,我送你份大禮,這樣以後你跟孩子的生活也能有份保障。”


    徐恵芷笑道:“你就是我們娘兒倆的保障,其他都是身外物。”


    聽了這話,潘兆成自然高興,隱隱還有些得意,這麽一個聰明漂亮的女人因為喜歡自己才陪在自己身邊,難道不能證明自己的魅力嗎?想到這裏,又把禮加重了幾分,幾乎與當年結婚時候給肖楚的差不多了。


    (十二)終曲


    “徐阿姨,下雨了,您不進屋?”路過的鄰居看到徐恵芷還坐在院子裏不知道想些什麽,好心地提醒道。


    徐恵芷微微一笑:“這就進去。”等鄰居走了,她卻還是坐在雨中。阿毓也是出生在這樣一個大雨天,這麽多年裏,她隻給他喂過一次奶,抱他的次數更是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現在老了,他不在需要自己了,卻渴望見到他了。可是真正見到了,兩人麵對麵坐著也無話可說。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永遠不能重來。


    一個月後,徐恵芷收拾行李,一個人靜悄悄地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老家。父母的墳頭,綠樹已蔭蔭。


    徐恵芷以為自己會哭,可是卻一滴淚都沒有掉下來,大概是沒有為她擦淚的人了。


    “丫丫?”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試探地問道。


    徐恵芷回過頭,孫誌揚慢慢地從那頭走過來,她輕輕喚了一句:“誌揚哥。”


    來人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你回來啦?”


    “嗯,”徐恵芷笑了笑,“落葉總是要歸根的。”


    孫誌揚點點頭,也沒問起她的過去,隻不停地說:“還是家裏好,家裏好啊!你家的房子一直留著呢,前段時間我剛打掃過……”


    徐恵芷有些感動,孫誌揚並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回來,這便是時常打掃的意思了,她動容地說:“這麽多年蒙你照顧,大恩不言謝。”


    “都是老朋友,還說這些幹什麽!”孫誌揚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徐恵芷一笑,遙望遠處山清水秀,空氣裏都是泥土的芬芳,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鬆快起來。這裏,便是她身心歸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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