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院乃衡陽城內一等一的煙花繁盛之地,達官貴人們流連忘返的銷金窩。故此,想要找這地方,甚至比起找劉正風的府邸,還更加容易了幾分。不過區區小半個時辰以後,陳勝已經站到群玉院大門之前了。


    抬頭觀望,但見這座群玉院紅牆白瓦,張燈結彩,裝飾得甚是富麗堂皇。大門前是七、八名身穿青衣小帽的龜奴,麵上掛滿了謅媚笑容,正在迎來送往。內裏則隱約傳來悠揚悅耳的絲竹之聲,一派紫醉金迷。


    陳勝身材高大,氣宇軒昂,本來就十分惹眼。身上衣服雖不華麗,但隻要是真正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這衣服無論麵料手工,都屬於最上等貨色。等閑人家辛苦勞作那麽三五年工夫,也未必就能存得起錢來做這麽一身。那些龜奴們既然做這營生,哪個眼力能夠差得了?當下紛紛上前,熱情洋溢地迎了陳勝入內。


    入了大門,繞過影壁,迎麵就是群玉院接待客人的主樓。陳勝剛剛步上樓前台階,一名頗有姿色的中年美婦,立刻花枝招展地迎了過來。她未語先笑,自來熟地挽住陳勝臂膀,用力壓上了自己豐滿胸膛,嗲聲道:“這位大爺,體格可好生雄壯呢。奴家一瞧啊,就知道大爺定是練家子。嘻嘻,這回奴家院子裏的姑娘們,可就要遭大罪啦。大爺,可千萬要憐惜咱們姑娘才好哦。曖!差點忘了,大爺喚我作鳳娘便成了。來來來,請進請進。”


    陳勝雖然一心習武,但畢竟並非神仙,可以不食人家煙火。故此以往也曾經有過前往“天上人間”等高檔會所逢場作戲的經曆。但無論古代也好現代也罷,這等風塵之地的女子,所說話語所使手段,赫然萬變不離其宗,令人不期然就產生了幾分故地重遊之感。


    武者本意雖非前來尋花問柳,這時候卻也禁不住微微笑了笑。他隨意伸手入懷,憑此動作為掩飾,從私人儲物空間裏取出片金葉子,向那美婦的金紅色抹胸之中塞去。隨口道:“怕姑娘們遭罪?嗬嗬,那鳳娘妳還真是好心腸。來,這個賞妳了。”


    鳳娘得了如此豐厚打賞,禁不住喜出望外。連忙把金葉子收好。眉花眼笑道:“謝大爺的賞。大爺您安心,今兒個晚上啊,奴家定然使出渾身解數,伺候得大爺您舒舒服服的。不是奴家誇口,這院子裏的姑娘們啊,可都是奴家親自訓練出來的。要說功夫,她們還真比不上奴家呢。”


    陳勝又不是當真來逛窯子,不過看著這鳳娘的風月手段有些熟悉,勾起了舊日回憶,故此隨手打賞,略作緬懷罷了,倒實在沒想過其他。可是賞者無心,受者有意。鳳娘還以為他是看不上院子裏的小姑娘,故此要自己相陪呢。


    要說這鳳娘,年紀不過才三十多,當年也曾經是院子裏的花魁。隻因為年紀漸大,故此從姑娘轉為院子裏的媽媽。不過就和後世的桑拿夜總會之類場


    所一樣,隻要給得起錢,什麽部長之類,一樣也是能夠帶上床的。陳勝出手如此闊綽,人又英偉雄壯。鳳娘能夠得他看中,正是千肯萬肯,哪裏還會矯情?


    鳳娘正要打點精神,拿出自己的種種風月手段來籠絡住這位大豪客,忽然隻聽見樓內大廳中,傳來陣陣哈哈大笑,讚道:“這位兄弟,果然是花叢老手。不錯不錯。十七八的小姑娘們雖好,但說到知情識趣,懂得曲意逢迎,畢竟還是如鳳娘這種年紀的少婦滋味才最妙啊。哈哈,哈哈哈~~”


    這群玉院大堂之內,乃呈“回”字形結構。正中處是塊舞台,此刻正有十多名身披各色輕紗,體態曼妙的女子,在舞台上隨樂色婆娑起舞。外圍東南西北,擺放了不下三十多張八仙桌。每張桌邊都坐了客人。各自懷中摟著名打扮得千嬌百媚的女子為伴。眾人均是邊欣賞歌舞,邊與懷內女子調笑。以至於大堂之內一片鬧哄哄地,即使麵對麵地坐著,隻要耳力稍遜,都難以聽得清楚對方言語。


    陳勝還隻是剛剛跨過門檻,距離大堂中央,頗有一段距離。那出言讚同者非但以不受四周幹擾,清楚聽見陳勝的說話內容,而且還能把自己的笑聲和言語送入陳勝耳中,這份本領,可當真非同尋常。下當即微微一凜,循聲望去,隻見前方約莫十來步之外的地方,坐著一名國字口麵,下巴處留了部烏黑胡須的魁梧漢子。他踞坐八仙桌旁,身邊坐了兩名濃妝豔抹的女子,左擁右抱,好不風流快活。


    這漢子似是群玉院的老主顧了。那鳳娘見他調笑,當即嬌嗔道:“田大爺,您笑話奴家。奴家不依啊。小紅小翠,給為娘的好好灌田大爺三杯,他若不肯喝啊,你們就揪住田大爺耳朵,從耳朵眼裏倒下去。”


    那兩名女子齊聲輕笑,嬌滴滴地答應了。當下一個拿酒杯,一個執酒壺,撒嬌賣癡,就要灌那田大爺喝酒。田大爺哈哈大笑,道:“慢來慢來。這酒我自然會喝,卻不是這般喝。來來來,都湊過小嘴來,給大爺我作個皮杯。莫說三杯,就是三壺我也都喝了。”兩名女子嬌笑著,捏起粉拳在田大爺胸膛上左右亂打,益發逗引得他沉溺風流鄉中,更不知人間何世。


    姓田,而且又現身於這群玉院中。則此人身份,已是呼之欲出。陳勝麵色微微一冷,甩開那鳳娘玉臂糾纏,隨手又拿出錠銀子塞過去,揮手示意她離開。隨即大步向前,徑直走到八仙桌旁邊,就在田大爺對麵拉開椅子坐下,開口問道:“萬/裏獨行,田伯光?”


    那田大爺愕然一怔,隨即大笑道:“原來兄弟也是江湖中人,而且還知道鄙人名號。好好好。未請教?”


    田伯光,果然是他。以輕功快刀聞名江湖,武功造詣甚至隻輸餘滄海半籌的一名采花大盜。雖然在陳勝自己出身的世界中,不少觀眾讀者都對這位“萬/裏獨行”頗


    存好感,但事實上,陳勝從來不喜歡這家夥。


    隻為著自己享受片刻歡愉,便毀了不知多少婦人的名節,汙了不知多少女子的清白。田伯光雖不親手殺人,但在這個信奉“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的古代社會之中,那些被汙了清白的女子下場究竟如何,正常人都不難想象得到。如此,則田伯光是否親手殺人,又能有什麽區別了?


    當然,假如本世界的曆史進程不被打擾,那麽田伯光將來也將會受到懲罰,成為天然修煉《辟邪劍譜》的最佳人選。然而如此輕描淡寫的懲罰,又豈能贖其所犯罪孽之萬一?邪惡業障,妄行無端,荼害生靈。一切罪惡,如是我斬!不相見,也就罷了。既然相見,那麽以陳勝的脾氣,如何能夠再放任這淫賊活命?


    麵對田伯光詢問名號,陳勝閉口不答。麵色縱然如常,隱藏於袍袖之下,被分拆成兩截以方便攜帶的涯角槍,已然滑入掌握之中。當然,他並不屑於向田伯光發動偷襲。連餘滄海也已經被自己宰掉了。對付一個真正實力比餘滄海還差半籌的田伯光,陳勝更不必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雙方近在咫尺,田伯光輕功再好,終究並非懂得瞬間移動,諒他也逃不出去的。


    陳勝正要亮出兵器,正式挑明來意。突然之間,大門外人聲鼎沸,腳步嘈雜。緊接著,就見有足足二十多人同時衝了進來。各人手上均提了明晃晃的刀劍,顯得氣勢洶洶。為首者乃是名血氣旺盛的紅麵道人,旁邊乃是位穿著醬色繭綢袍子,身材矮矮胖胖的土財主,另一側則赫然是名身材高大的老尼姑。


    有男有女,有佛有道又有俗,相互同時混雜在一起,顯得十分突兀怪異。霎時間,大廳之中,禁不住人人為之矚目。陳勝和田伯光是外來戶,也就罷了。鳳娘在衡陽城裏討生活,當然認識那名矮胖土財主。他雖其貌不揚,實質正乃衡山派高手,劉正風劉三爺是也。


    雖見似乎來者不善,但若真有禍事上門,則即使一味逃避,難道又避得過去了?無可奈何,當下鳳娘唯有硬著頭皮上前,賠笑道:“劉三爺……”


    來人之中,以那名紅麵道人為首。他脾氣暴躁,又最是嫉惡如仇。來此之前,便已經憋了滿滿一肚子的怒火,正愁無處發作。驟然看見鳳娘這等肮髒女子竟敢過來與自己搭話,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更加不假思索,立刻催運起玄門正宗的內功,猛然一拂袍袖。


    霎時之間,狂風呼嘯,直將滿屋子的燈火也吹得忽明忽暗,獵獵搖曳。鳳娘尖聲驚叫,當場被這股袖鳳所衍生的無儔巨力淩空揪起,身不由己向後直摔出去。不偏不倚,恰好就撞到了陳勝和田伯光這一桌之上。桌上那些杯盤碗筷,當場全被撞倒。佳肴美酒就在“乒乒乓乓~”破碎聲中灑了滿地都是。真正鬧得片片狼藉,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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