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有了這個顧忌,眾女尼雖然關心自家小師妹,卻也無法同樣加入搜查行列,隻能聽從師父調遣,改為出外守住了群玉院各處門口,嚴禁任何人私自進出。


    頃刻之間,泰山衡山兩派弟子大聲呼叱,一間間房搜查過去。沿途自然驚起了不少正在尋歡作樂的客人。正在興致勃勃之間,突然被人推門進來打斷了好事,隻要是正常男人,自然都會忍不住開口咒罵的。某些脾氣暴躁者,甚至還會動手打人。但他們又怎打得過泰山派和衡山派的名門高弟了?當然隻有自討苦吃的份。


    霎時之間,隻聽咒罵聲哭叫聲訴苦聲求饒聲,還有各種家具被砸成粉碎的聲音,統統混雜在一起,鬧得沸沸揚揚,猶如一鍋稀粥。直是亂七八糟到極點。一片混亂之中,忽然聽見有人在後麵的院子中驚呼一聲,叫道:“令狐衝?”聽那聲音,正是天柏道人。


    天門道人整條左臂的骨頭被陳勝狠狠抽成粉碎。雖說已經向定逸師太討來恒山派的靈藥“天香斷續膠”料理好了傷口,但靈藥不是仙藥,盡管有效,一番苦楚始終難免。何況即使日後傷愈,這條手臂的力量必遠不如前。天門道人的武功亦將因此而大打折扣。他出道幾十年,何曾吃過如此大的虧?偏偏自己理虧在先,也沒法去尋陳勝報複,故此憋著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泄,幾乎沒把肺給氣炸了。


    此時此刻,一聽師弟叫出了令狐衝的名字,天門道人那滿肚子火氣,登時就找到了發泄對象。他雙目圓睜,怒喝道:“找到令狐衝了?在哪裏?”施展輕功飛身縱出,向發出聲音的群玉院後院衝了過去。劉正風與定逸師太相互打個眼色,同樣動身趕去。


    先前在《尋秦記》世界的時候,陳勝未有機會和那個世界的位麵之子項少龍見麵,心下委實有些遺憾。這次來到《笑傲江湖》世界,自然不能再錯過。當下不假思索便緊緊跟隨在恒山衡山泰山三位高手之後,穿過天井,走到後院的東側廂房處。


    走廊過道之上,泰山恒山兩派弟子都已經齊集在此。各人手上的火把將四周照耀得明晃晃地。廂房大門敞開,天柏道人手執長劍守住門口,麵上神色陰沉。見天門道人等走了過來,他當即伸手向房間裏麵一指,大聲道:“師哥,令狐衝那淫……那小子,就在房間裏麵。”


    天門道人不由分說,當先闖入。陳勝和劉正風還有定逸師太,也分別跟了進去。火光之下,隻見這房間當中擺放了極顯眼的大床。紗帳遮掩之下,也看不清裏麵究竟有什麽。但那名正在床沿邊上坐著的青年,卻是人人都能將他看得明明白白。


    此人年紀約莫二十三、四左右。長方臉蛋,劍眉薄唇。身上披了件大麾,麵色顯得有些蒼白。天門道人雖然滿肚火氣,但因為有了剛才陳勝的教訓在先,故此並不敢再魯莽行


    事。他往房間中一站,厲聲問道:“你就是令狐衝?”


    那年輕人目光在天門道人袍袖的衣角處瞥了兩眼,看到有泰山派掌門的獨特標誌。再加上劉正風和定逸師太先後進來,他心中已是了然。當即咳嗽兩聲,微微一欠身,畢恭畢敬地道:“小侄令狐衝。拜見天門師伯。”


    “你就是令狐衝?”不等天門道人開口,定逸師太已經向前擠了上來,怒喝道:“我的徒弟儀琳呢?你把他藏到哪裏去了?”手中長劍微微晃動,仿佛隻要令狐衝的回答不合心意,立刻就要將他斬於劍下。


    令狐衝又是咳嗽了幾聲。緩緩道:“這位是定逸師叔吧?今早在回雁樓頭,我和那田伯光相鬥。用計纏住了他。儀琳師妹當時便乘機離開了。怎麽?難道儀琳師妹竟然沒有回去師叔身邊麽?”


    定逸師太怒道:“什麽獨自離開?胡說八道!我小徒兒至今下落不明,她若已經逃脫,怎會不會來找我?令狐衝!你師父是武林中有名的君子,你卻在這裏滿口胡柴,真是有辱門風!”


    天門道人鐵青著臉,喝罵道:“別的先不多說。令狐衝,剛才田伯光在這妓/院裏,在你也在這妓/院裏。那麽儀琳師侄呢?哼!我看她多半便被你藏在床上!”更不等令狐衝答話,回頭向門外自己的弟子建除道人喝道:“建除,揭開帳子,咱們瞧瞧床上究竟藏著什麽人!”


    建除道人應道:“是!”隨即向前走上幾步,道:“令狐師弟,得罪了。”解下腰間長劍,連鞘伸出一挑,將床上紗帳挑開。在場眾人隨即同時把目光投了過去。火光之下,但見一條繡著雙鴛鴦的大紅錦被之內,果然裹得有人。錦被不住顫動,顯然被中人十分害怕。然而枕頭之處,卻舞著長長的萬縷青絲。


    恒山派幾乎全是女尼。失蹤的儀琳更加自小出家,早已削發。故此這些頭發,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她的。定逸師太一見之下,當真好生失望,但同時又暗暗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這至少說明儀琳並不在這藏汙納垢的煙花之地,大概也未曾被沾汙清白,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天門道人也覺得十分意外。可是既然儀琳不在,那麽他便沒有證據說令狐衝和田伯光同流合汙。既然不是同流合汙,那麽他這個泰山掌門,終究沒有權利去管教華山弟子。


    當下天門道人一拂袍袖,怒氣衝衝地罵道:“令狐衝,原來你竟然當真在這裏嫖/妓/宿/娼?呸!你身為華山派掌門大弟子,卻做出這等事,實在不知羞恥。華山派的門規,真是越來越鬆了。嶽師兄究竟怎麽管教弟子的?待得嶽師兄來了,我倒要找他好好分說一番。建除,咱們走。”


    建除道人恭恭敬敬地答應一聲,放下帳子,轉身退出房間。定逸師太身為女尼,亦不宜在青樓之中多待。劉正風則望


    著令狐衝,搖搖頭,歎了口氣。就要離開。卻就在這將走未走之際,忽然旁邊一把聲音傳來,凝聲問道:“令狐衝,回雁樓頭,你究竟有沒有與田伯光同流合汙,逼迫儀琳屈從於你們?”


    令狐衝抬頭向說話那人看了幾眼。因為對方站在背光之處,所以他也看得不大清楚,隻是依稀分辨出此人年紀並不比自己大得多少,身材健碩高大,卻是副生麵口,自己根本不認識。令狐衝皺起眉頭,問道:“尊駕是?”


    這位說話之人,自然就是陳勝了。他在這個世界雖然還沒有什麽太高的名聲,但剛才大堂內的一戰,恒山泰山兩大高手作車輪戰,也收拾不了陳勝。天門道人反而因此賠上一條手臂。如此武功造詣,江湖中實是罕見。故此,眾人已不自覺地把陳勝放到了和天門道人相等之地位,以一派宗主的身份去看待他了。


    此刻聽得令狐衝問起,劉正風下意識分別向恒山泰山兩名高手望了幾眼,見他們都無意作答,禁不住微微苦笑,道:“令狐師侄,這位是陳勝先生。他有何問題,你不妨照直回答。”


    令狐衝點點頭,凝聲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恒山弟子和華山弟子,彼此都有同門之誼。同門有難,令狐衝竭力援手都還來不及,又怎會夥同外人,去欺負自家同門?”


    陳勝點點頭,道:“說得好。那麽你是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囉。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遮遮掩掩,百般隱瞞?須知道,你這樣做非但不是幫人,反而變成了害人。無私顯見私了。”


    令狐衝麵色微變,道:“陳勝先生,你究竟在講什麽?我聽不懂。”


    陳勝搖搖頭,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但既然問心無愧,那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別人怎麽看怎麽說,更何必在乎?”話聲才落,武者陡然大踏步走上前來。右手一翻,半截鋼槍從袍袖中亮出疾刺,不偏不倚,正中床上棉被,然後便是用力向上一揪。


    頃刻間,眾人禁不住齊聲驚呼。隻見棉被下果然藏得有人,而且也果然是女子。但並非一名,而是兩名女子。其中年紀大一點,約莫十六七歲左右年紀的那位,赫然清秀絕俗,容色照人,實是名絕美麗人。可惜她身上竟隻穿件緇衣,兼且剃盡了三千青絲,作出家人打扮——乃是名女尼。


    至於她身邊年紀小一點,約莫十三四歲年紀的那名女童,則身穿翠綠衣衫,皮膚雪白,臉蛋清秀可愛。枕頭上那萬縷烏黑秀發,正是屬於她的。


    這兩名女子不現身猶自可,一旦現身,登時就在恒山衡山泰山等三派高手心中,激起了驚濤駭浪。定逸師太失聲叫道:“儀琳,妳竟然真在這裏?那剛才我叫妳,為什麽不出聲答應?”話說到後來,已是疾言厲色,大有見責之意。不過終究隻是愛之深,所以才責之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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