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如此情景,旁觀的蘇紫菱禁不住脫口驚呼。可是陳勝本人卻全然未將之放在心上。彈指刹那,作用於香爐的上挑力量耗盡,這沉重的青銅製品隨之自然而然地往下墜落。眼看著就要重新砸落地麵,武者陡然重重邁步踏前,千軍蕩揮舞時速度之快,已然肉眼難見,唯聞呼嘯風聲,直若狂雷咆哮!


    正常成年男子脈搏跳動五次,在武道之中,稱呼為分。一分有十秒,半秒為毫,半毫為忽。就在這毫忽之際,以坤甸老船木製成,極堅極韌極有份量,刀槍不入水火難侵的洪門鎮門神兵千軍蕩,赫然狠狠砸上香爐外壁。


    說時遲那時快,“當~”一下洪亮巨響轟然爆發,名副其實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在大殿兩壁上來回反彈回蕩,轟轟發發,活像海嘯山崩,聲勢威猛絕倫,直教人為之色變。毫無內功造詣的蘇紫菱頃刻間隻感覺頭痛欲裂,天旋地轉腳步虛浮,再也站立不定地仰天摔倒地上。夜永星更加雙手抱頭,早早就蹲下了。


    向問天武功深厚,當然不至於如此出醜,卻也必須提氣護住雙耳,才能不受其害。然而天王老子暗暗心驚,驚的不是這金鐵交鳴聲,而是那霸道絕倫的一擊!但見一擊之下,青銅香爐表麵立刻多出了道筆直的深深坑痕,香爐本身更如炮彈般呼嘯破空,瞄準了高台之上的日月教教主一頭撞過去!


    一聲嬌媚朗笑,再度壓下了山崩海嘯。高台上那團鮮血紅雲隨手一擲,被他從楊蓮亭脖子上摘下來的那枚首級,當即快逾流星地飛出去迎截青銅香爐。須知道香爐重達數百斤,更是青銅澆鑄;人頭則不過區區幾斤輕重,且為血肉生成。兩者輕重質地都相差懸殊,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然而……


    迅雷不及掩耳之際,卻隻聽見又是“當~”一聲刺耳轟響。銅爐人頭相互撞擊,赫然就此在半空之中一頓。誰也不能再向前飛出哪怕僅僅半寸。教人牙酸的“嘎吱~”怪聲響過,兩件事物相互粘連,同時向下墜落。呼吸瞬間,立刻就是沉重至極的“咚~”一下震響。


    香爐落地,登時把整座成德殿撼動得左搖右晃不已,頂梁上無數灰塵簌簌落下,迷人耳目。凝神細看的話,赫然可見楊蓮亭的人頭已經整個嵌入了青銅香爐之上,五官劇烈扭曲,乍看之下,更呈現出言語難以形容的猙獰與痛苦。詭異難言,宛若妖魅惡鬼!


    但此時此刻,再也無人有閑暇去觀看銅爐的情況。隻因為這聲勢烜赫的一擊,根本就隻是掩眼法。無論成敗,都全無要緊。武者施展這一擊的真正目的,隻是借其掩護,乘機將自己和日月教教主之間的距離縮短。金鐵交鳴聲浪未歇,武者眼內精光乍閃,雙足微彎,已然使出了借相之術——青竹勢!


    山間青竹,最是堅忍不拔。若以大力將它向後扳壓,青竹雖然也會


    隨勢彎曲,但絕不能就此輕易斷折,反而隻會藉此積蓄起強大動能。隻要一放手,青竹立刻就能將這股動能徹底釋放。


    借取青竹之勢,不但是本身肌肉關節的強大爆炸力,甚至連《神足經》內力,也徹底貫注凝聚雙腿。電光石火之際,武者斷聲霹靂暴喝,雙腿猛然往後一撐,支撐著身體以堪比閃電的速度直衝至高台之上。卻見人未到,棍先出。洪門六點半棍,“消沉棍轉獨龍槍”!招取中平,直指敵人咽喉!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星光一閃,是為曜炫。曜炫未過,紅雲人影已有反應。他下盤不動,上身卻陡然活似折斷了一樣向後就倒。僅以片紙之差,千軍蕩從紅雲人影麵龐上空擦過。


    棍頭處所鑲嵌的熟銅釘,與那張豔紅麵具相互摩擦,當即激發出連串火花。麵具雖然精致,質地卻又薄又脆,哪堪承受暴力摧殘?故此棍勢到了盡頭,就是麵具粉碎之時。可是就在這同一時間,仍未站直身體的紅雲人影纖手輕抬,素指急彈,登時又是“咻~”一下幾乎細不可聞的銳物破風之音。


    名震天下的《葵花寶典》,終於出手了!


    聽勁化勁,不丟不頂。非達此境,武道難成。而對於這位居武道中“氣”之巔峰的神技,陳勝運用之精,當世罕有其匹。再加上和氏璧異能洗禮,神足經存神練氣,則普天之下,論及這感應之能,恐再無一人能夠勝過陳勝。


    無需直接拳腳相交,也不必當真刀劍互撼,隻需要一絲微風,甚至乎連這絲微風也不需要,隻有對手泛生出殺意,武者心中自然而然,立刻就能有所感應。若勉強要以文字形容,則如此境界,便是所謂的——秋風未動蟬先覺!


    身負如此奇能,世間幾乎不可能再有人能夠對武者進行偷襲。故此紅雲人影出手雖然詭異隱秘,卻也根本瞞不過陳勝。然而《葵花寶典》之快,簡直令人為之匪夷所思。即使明知對方已經出手,哪怕自己第一時間就調動起全身所有肌肉關節的力量去進行挪移閃避,但他立刻就知道了,自己絕對閃不開。


    於是下個瞬間,武者眼眸內異光再閃,借相神技再出——鐵石勢!真氣催運流轉全身,肌肉激烈繃緊收縮,觀想自身已經轉化為一塊堅固無比的生鐵頑石,哪怕槍刺劍斬,刀砍斧劈,也自信絕對難損自身分毫。但生鐵頑石能抵擋得了刀槍劍斧,偏偏就抵擋不住——針!


    兔起鶻落的一刻,銳利刺痛感陡然從肩膀琵琶骨附傳達至腦海。曜炫之後,同一處部位又傳來了第二下刺痛。顯而易見,尖針已經刺穿身體,前入後出。第三個刹那,紅影舞動,素手輕揮,肌肉骨骼立刻有劇烈的撕裂感同時發出。武者目光瞥去,隻見一條血紅細絲係在針尾之後,竟將自己當成了傀儡人偶一樣操縱拉扯。一條絲線尚


    嫌未夠,另一隻柔荑抬起,拇指與中指之間,赫然也扣著口繡花針。


    “好個《葵花寶典》,果然名不虛傳!”由衷讚歎聲中,武者再度奮發千鈞神力,將手上長棍猛地往下一壓。沉雄霸力猶如泰山壓頂,壓得紅雲人影也被迫沉身化解。身形既動,腕指方位隨之遊移。“咻~”的尖銳破風聲依舊如期響起,卻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堪堪從武者手臂旁邊擦過,連油皮也未擦傷半點。


    後仰之勢還未來得及調整,身體又被長棍壓著向下沉,紅雲人影看似全身受製,卻仍能看準空隙扭轉敗局。但看紅袍翻動,素足淩空,快疾無倫地重重踢上了對方小腹。力量之強,同樣也沉重如山。武者吃了這一腿,卻是連使用化勁進行卸解的餘地也沒有,當場彎腰曲身,活像隻蝦子一樣往後倒縱飛出,卻將左肩琵琶骨處那條紅絨絲線扯斷,避過了成為傀儡的命運。


    雙方連番交手過招,攻受對拆,全是快到了旁觀者肉眼難見的程度。即使武功高強如光明右使,也隻隱約看見兩條人影乍合又分。陳勝上去得快,退得卻似乎更快。明顯已在武功天下無敵的日月教教主手下吃了不小的虧。


    要知道,此戰不但關乎一行人的生死,更關乎日月教正統誰屬之問題,光明右使如何能夠袖手旁觀?他喝聲“滾開!”發力一掌把擋路的兵馬俑平平推出五尺,隨即縱身上前,要和陳勝聯手夾擊。可是還沒衝得幾步,向問天忽然停下,神情猶如見鬼一樣,圓睜雙眼直至極限,失聲道:“你是東方不敗?”


    紅雲人影已然仰身站定,眼眸內射出清冷寒光,睥睨四方。原來戴在臉上的麵具已被毀去,終於讓這位日月神教之主,顯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蘇紫菱和夜永星雙姝的四道視線,同時聚焦於眼前大敵眉宇之間,異口同聲地脫口驚呼道:“青霞阿姨?”向問天也聽不明白她們究竟在叫誰,但有一點,卻是天王老子自信絕對不可能搞錯的。那就是——眼前這名我見猶憐的嫵媚女子,無論如何,都絕對不可能是東方不敗!


    開玩笑!同在一教,彼此共事十幾年。東方不敗是什麽模樣,難道光明右使還會不清楚?印象中的東方不敗,盡管有些陰柔,卻身屬赳赳男兒,此點決無可疑。可是眼前這個人,他眉毛彎彎,麵如粉黛,唇若塗朱,一顰一笑,盡蘊風情萬種,無論怎麽看,都根本就是名不折不扣的女人,又怎麽可能是東方不敗?


    驚奇、詫異、懷疑……諸如此類的種種情緒同時出現在光明右使腦海之中,活像走馬燈般此起彼伏,無休無止。以至於使他看起來目瞪口呆,模樣竟有幾分滑稽。而如此反應,絕對不為紅雲人影所喜。他嘿聲輕哼,舉臂以袖遮麵,冷冷道:“怎麽了向問天,你當真這樣吃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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