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先前曾經和一名強敵激戰過,受傷頗為不輕。之後又連續一日一夜未進水米,實在餓得很了。雖然生性清冷,不願和外人多所交往,但反正身邊都已經跟著兩個煩人小鬼頭了。若要再另找一家酒樓食肆,實在也有些不願。當下不敢頗見猶豫。當即住了腳步,一時沉吟未答。


    那貴公子英俊瀟灑,衣著華貴,偏又風度翩翩。如此人才,自然極能得人好感。白衣女之所以沒有一下子出口拒絕,也有看著他外貌比較順眼的因素在內。但那小仲和小陵兩個,卻是父母雙亡,從小在市井之間流浪的孤兒。住的是爛屋,穿的是破衣,日常三餐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得十分艱難。故此他們對於那些衣食無憂的有錢人,向來最是痛恨。縱使素不相識,一見了那貴公子,立刻下意識地就感到厭惡。


    眼見白衣女對貴公子的提議似乎意動,那小仲立刻叫道:“不好不好。那位公子,你身上的香粉擦得太多了,熏人呢。我們下等人家,可受不了這個。呃……這邊這位大叔,能不能讓我們和你一起擠擠?”


    小仲後麵那句說話,卻是對陳勝說的。因為這酒樓上隻有陳勝和那貴公子是一人獨占一桌,其餘桌子旁邊或兩三人、或四五人,即使他們答應拚桌,卻也坐不下。


    白衣女美貌驚人,但陳勝對此也並不放在心上,反而對白衣女的武功頗感興趣。既然小仲問起,他當即點點頭,卻又隨即搖搖頭,笑罵道:“我不是大叔。你們兩個小鬼,叫我大哥的話,就盡管過來坐吧”


    “哇,大叔答應了呢。大叔,你真是好人。”小陵滿麵笑容,拉起小仲就往這邊坐。卻全不改口。全白衣女冷冷一哂,卻也不再理會那名貴公子,跟隨兩名小子走來這邊,向陳勝點頭道:“打擾了。”入席就座。那貴公子明顯對白衣女心存好感,但見她不肯過來自己這邊,也隻是歎息而已,並未做任何多餘舉動。


    店小二隨即上來招呼。白衣女隻要了盤饅頭和幾樣醬菜,小仲小陵二人則點了好幾樣魚肉。自是店裏客人不少,廚房裏大師傅一時間忙不過來,所點的飯菜卻沒那麽快送得上來。兩個年輕小子都餓得狠了,肚子裏不斷嘰裏咕嚕地作響。眼見陳勝麵前的東西還未吃完,四隻眼睛禁不住都牢牢盯住了那幾盤酒菜。


    陳勝看出他們心思,不禁一笑。道:“我剛才點菜點多了,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們兩個小鬼,如不嫌棄,不如幫我個忙如何?”說話之間,卻也不向白衣女多看。須知道像她這種女子,必定十分愛潔。又怎麽會願意吃別人的殘菜?故此也不必開口了。


    小仲小陵二人都是市井小混混,乞討食物的事情也並非沒有做過。雖然已經點了飯菜,但流浪生活養成的愛占小便宜習性,一時三刻卻改不了。聽見陳勝這麽說,兩人當即齊聲歡呼,向陳勝道了聲謝,拿起筷子就吃。白衣女雖然不喜歡,但也隻歎了口氣


    ,並未製止。


    陳勝也不理會兩個年輕小子,徑自向白衣女凝望片刻,道:“姑娘英華內斂,武功之高,在我生平所見過的女子之中,堪稱第一。想來姑娘的師尊,也必是位了不起人物,否則定難教導出姑娘這樣一位徒弟。”


    白衣女回眸過來,向陳勝淡淡掃了兩眼。道:“多謝稱讚。”卻就此便沒了下文。旁邊的小仲則一麵啃著根雞腿,一麵含含糊糊地道:“哈哈,大叔你眼光不錯嘛。我娘不但人美,武功更美呢。連宇文化骨那臭賊也不是對手的。”


    陳勝愕然一怔,道:“你的娘?”回頭向白衣女看去。隻見她年紀頂多二十五、六歲左右,比這兩個年輕小子不過大了七、八年,卻怎麽可能有兩個這麽大的兒子了?忽然間腦海內靈光一閃,想起了些什麽。當即問道:“兩位小兄弟,你們是不是一個姓寇,叫做寇仲;另一個姓徐,叫做徐子陵?”


    自己姓名突然間被個素不相識的外人叫破,兩名年輕小子禁不住登時就是一驚,齊聲叫道:“你怎麽知道的?”下意識將筷子往桌麵處一拍,眉宇間全是戒備警惕的神情。


    原來當真就是他們。陳勝暗地裏點點頭,這才明白為什麽神域會安排自己出現在這丹陽城。寇仲、徐子陵。他們眼下雖然還隻是兩名不懂武功的市井小混混,卻心存大誌,自稱什麽揚州雙龍。而若再假以時日,則這所謂的揚州雙龍,便會脫胎換骨,蛻變為大唐雙龍。不但如此,他們更會在這紛擾亂世之中,闖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成為不世出的武學大宗師。經曆際遇之奇,直是匪夷所思,教人難以置信。


    心中感慨,眉宇間卻未有絲毫端倪泄露。陳勝抬手虛按,道:“兩位小兄弟,不必這樣戒備。我之所以知道你們的名字,原因是官府已經到處張貼榜文,說要通緝兩個叫做寇仲和徐子陵的小扒手,兼且附有畫影圖形。不過我自己卻和官府沒有關係的,你們用不著擔心。盡管吃飯吧。”


    寇仲與徐子陵兩個混跡市井,靠著偷雞摸狗過生活,故此戒心特別重。陳勝雖然說自己和官府沒有關係,但他們兩個小扒手又如何敢相信?聽得官府已經畫影圖形通緝自己,更加暗暗叫苦。


    徐子陵下意識地回頭向四處張望。卻見四周客人並未聽到他們說話,依舊各自飲食。寇仲則心急地伸手去拉白衣女衣袖,低聲叫道:“娘,咱們快走。宇文化骨追上來了。”


    白衣女衣袖一拂,冷冷道:“大驚小怪幹什麽?剛才在城裏走動的時候,你看見有官府的追捕榜文了嗎?一時三刻之間,他們還追不上來的。”頓了頓,她一雙美目移過來,向陳勝上下打量,沉聲道:“閣下真是位有心人。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有心無心,存乎一心;有意無意,意係萍水。”陳勝從容道:“我叫陳勝。”


    “陳勝?”白衣女皺起柳眉沉吟半晌,搖頭道:


    “江湖之上,沒有你的名號。”


    陳勝從容道:“陳某本來就是無名之輩。姑娘沒聽過才是理所當然。要是聽過,反而出奇了。”


    白衣女冷冷道:“但你卻不該是無名之輩。說吧,跟著我們究竟想幹什麽?”


    陳勝搖頭道:“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無所謂什麽誰跟著誰的。其實姑娘,你們現在最要緊的,並不是追究別人身份來曆,而是想辦法拜托後來的追兵吧?”


    白衣女麵色一凝,問道:“你有辦法?”


    陳勝搖頭道:“我沒有辦法。但是,宋公子卻有辦法。”隨即挺身回首,揚聲向那位貴公子招呼道:“宋公子,若不嫌棄,請過來說話。”


    那貴公子見心儀的佳人不肯來自己這邊,心情就有些失落。他正想結賬走人,忽然間聽見陳勝招呼自己,而且還叫出自己姓氏,不禁有些詫異。當即起身走過來,先向白衣女行禮,隨即以他那柔和好聽的聲音問道:“這位兄台,你認識鄙人?”


    陳勝點點頭,道:“天下四大門閥當中,聲望最隆的宋閥閥主之子宋二公子,江湖上誰人不識?在下陳勝,請坐吧。這位姑娘有一事,想要請宋二公子幫忙的。冒昧之處,還請見諒。”


    那貴公子正如陳勝所說,就是宋閥閥主,天刀宋缺的次子宋師道。他年紀雖然輕,但負責掌管家裏私鹽販賣的生意,在江湖上也跑了好幾年,名聲確實不小。雖然還遠遠未到“江湖上誰人不識”的地步,但當著那白衣女的麵前被如此恭維,心裏也不禁有些歡喜。當即轉身問道:“姑娘不知道有什麽事,需要宋某效勞呢?”


    寇仲、徐子陵兩人說的宇文化骨,其實正是當今四大門閥之中,宇文閥的第二高手宇文化及。白衣女先前和他交手,雖然僥幸擊退對方,但自己卻也受傷不輕。論及真功夫的話,她深知自己實遜於對方一籌。


    本來若是孤身行動的話,要擺脫宇文化及並不難。難就難在如今多了寇仲和徐子陵兩個拖油瓶,處處都不方便。白衣女也知道宋師道是誰,更知道他在宋閥中負責幹什麽。故此一聽他的名頭,立刻就明白陳勝說的“宋公子有辦法”究竟是什麽意思了。當下直截了當道:“我想要走水路前往曆陽。但卻找不到船隻肯去。你有辦法?”


    宋師道侃侃道:“東海李子通的義軍剛渡過淮水,與杜伏威結成聯盟大破隋師。並且派出一軍,南來直迫曆陽。若曆陽被攻,長江水路交通勢被截斷,所以現在人人都采觀望態度,看清楚情況始敢往西去。姑娘若不嫌棄,可乘坐在下之船,保證縱使遇上賊兵,亦不會受到驚擾。”


    白衣女冷冷啾著宋師道,淡然道:"你這麽大口氣,看來是有點門道了。”


    宋師道正容道,"在下當然不敢在姑娘麵前班門弄斧,隻是寒家尚算薄有聲名,隻要在船上掛上家旗,道上朋友總會賣點麵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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