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沉吟道:“是不是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朱勔、李彥這六個人?”


    楊再興點頭道:“不錯。就是他們六個禍國殃民的狗賊。這六名狗賊,結黨營私,排斥異己,欺上瞞下,對朝廷中的君子正人大加打擊。又奉迎趙佶(宋徽宗)那昏君,公然賣官鬻爵,更以替昏君建造園林為名,在東南設立應奉局。單單一個花石綱,就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終於激起東南方臘揪旗造反。其後與金國聯軍攻遼,卻又大敗,被女真人看破了我們大宋實是外強中外,從此便再無顧忌,全力揮軍南下,害得神州大地國破家亡。這六個狗賊,所作所為,簡直罄竹難書!”


    陳勝道:“確實如此。不過六賊早在十多年前,趙佶那昏君禪位給趙桓(宋欽宗)的時候,就分別惡貫滿盈而受誅了吧?卻和這欽差有什麽關係?”


    楊再興冷笑道:“當年那六賊之中,童貫、梁師成、李彥等三人都是宦官。他們的門徒走狗,遍及皇宮內外。什麽幹兒子灰孫子,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所以雖然後來六賊都受誅了。但他們這些兔兒子龜孫子,卻因為實在太多了,根本殺不勝殺,所以還殘留了一大批。眼前這家夥,也是其中之一。”


    楊再興頓了頓,又拉緊韁繩,控製馬匹將速度再放慢幾分,以便把自己和那欽差一行人之間的距離,再拉遠幾尺。隨之低聲向陳勝道:“聽說,這位欽差大人天生有內媚,後庭花是極品。於是他靠著出賣色相。先得到了蔡京賞識,然後又被蔡京推薦到趙構身邊,終於獲取了趙構歡心而上位的。靖康之變以後,趙構即位做了皇帝,卻又被金兀術那女真韃子搜山檢海,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甚至連老婆都丟了。偏偏就始終都把那沒卵子的兔兒相公愛如珍寶,天天帶在身邊,不離不棄。聽說……”


    帶著三分憤怒,三分鄙夷,三分悲哀,以及一分大仇得報的幸災樂禍。楊再興緩緩道:“聽說趙構那昏君,因為在這閹賊身上折騰得太多了,所以搞得元陽盡喪,腎水大傷。禦醫檢查過之後,便早已斷定。那昏君這一生一世啊,也休想能夠再生兒育女了。”


    陳勝聽得又好氣又好笑,道:“居然還有這種事?”忍不住抬起頭來,向遠處走在隊伍最前頭,那名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欽差大人望過去。他在前而陳勝災後,當然看不見這閹賊嘴臉。但那背影入眼,陳勝卻陡然感覺一陣反胃,他連忙移開視線,又問道:“說起來,這閹賊究竟叫什麽名字?”


    楊再興聳聳肩膀,道:“這閹賊出身下賤,名字也無非阿豬阿狗之類而已,誰耐煩去記。他發跡之後,趙構那昏君封了他做什麽浮威上將軍。他嫌棄自己爹媽給起的的名字不好聽,所以和外人接觸,都強迫別人必須稱呼自己浮威上將軍。誰敢不這樣叫,他


    就向趙構那昏君進讒言,想法設法地加以陷害。輕則貶官,重則把人害得家破人亡。他還和秦檜那大奸臣相互勾搭。簡直就是前朝蔡京和梁師成的翻版。哼,這閹狗,簡直比女真韃子還更加可惡。”


    陳勝皺眉道:“浮威上將軍?朝廷裏麵,好像沒這個官職吧?”


    楊再興歎息道:“本來是沒有啊。趙構那昏君,為了寵幸這閹狗,所以特地想出來這麽一個奇葩官職名來賜給他的。哎,真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要不是嶽元帥,那勞什子的大宋狗官家,老子管他去死。一想到咱們前方將士浴血奮戰,到頭來卻是便宜了這種昏君奸臣,老子就鬱悶得想要吐血。”


    陳勝搖搖頭,凝聲安慰道:“咱們流血撕殺,怎麽會是為了那種昏君奸臣呢?咱們是為了天下間飽受女真韃子鐵蹄蹂躪的老百姓啊。楊兄,你也別鑽牛角尖了,放寬一點心吧。”


    楊再興歎口氣,道:“話是這樣說,可是現在情況,我們怎麽能夠安得了心啊?上一次那昏君派人來傳聖旨,不僅對咱們嶽家軍大加嗬斥,而且還要求元帥把你這個殺害金兀術的凶手交出來,立刻班師回朝。元帥卻既沒交人,也不肯班師,堅持著克服了汴梁。那昏君心裏還不知道多麽惱怒呢。現在他把浮威上將軍這閹狗派來傳聖旨,聖旨裏難道還會有什麽好話不成?我擔心……我擔心……唉~~”重重又歎了口氣,再也說不下去了。


    聖旨裏究竟會有什麽內容,陳勝當然知道的。但知道了也沒用啊。難道他還能勸嶽飛不要看聖旨不要接聖旨,直接把那個浮威上將軍趕回去不成?當然不可能。所以當下,他也隻能默默無言了。既不說話,氣氛自然立刻就沉悶了下來。再加上天氣又是如此反常,隻打雷刮風,就是不下雨,壓得人心頭活像被砸了塊千鈞重石一樣,沉甸甸地好生難受。


    汴梁城是大宋舊京,繁華興盛,一時無二。城內達官貴人的宅舍在所多有。無不雕梁畫棟,極盡繁華富麗。其中尤其以宣和年間,宋徽宗的寵臣蔡京、高俅、王黼、童貫、梁師成等人的宅邸最為華麗。即使與皇宮大內相比較,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靖康之變之後,汴梁失陷,這些宅邸自然都被金國女真人搶來自己住了。如今汴梁被光複,女真韃子都被趕走殺絕,則這些房子便成了無主之物。


    嶽家軍若貪圖享受的話,大可將這些房子都分別占下來,給自己享用。隻不過,嶽飛自然不肯如此。大宋朝自從太宗趙光義以來,一向奉行強幹弱枝的軍事政策。也就是說,汴梁城這座首都,本身就有幾十萬大軍駐紮,隨時可以出動。大軍駐紮,當然要有兵營。故此汴梁城內的兵營是修築得又大又好。之前金兀術所帶的韃子兵就是駐紮在軍營之中。如今韃子兵都被趕走殺絕,嶽家軍便搬了進去居住。自


    己方便,又不擾民,正是一家便宜兩家著。


    然而,軍營之中的條件,當然是絕對比不上那些豪華大宅了。那欽差是個不願吃苦的。乍見嶽飛帶著自己一行人往軍營的方向走,他立刻便幾分老大不高興起來。到了軍營裏安頓下來,這閹人磨磨蹭蹭,又要洗澡又要換衣服,又要焚香又要等吉時,折騰了好半天,這才施施然地捧著聖旨,走到軍營的校場之上。


    嶽家軍眾將為了迎接他這名欽差,一大早就起床準備了。這麽大半天過去,人人都是又累又餓,簡直比起和女真韃子流血撕殺,還要更加辛苦。隻是看在嶽飛麵子上,眾將即使心裏窩火,也不願意表露出來,讓元帥難做人。依舊畢恭畢敬地恭候等待。心裏卻已經咬牙切齒,把那閹賊咒罵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閹賊浮威上將軍端足了架子,自覺得意洋洋。他手捧聖旨,登上校場搭建的高台。居高臨下俯視諸將,但見眾人皆屏息靜氣,連大氣也不敢多喘半下地等待他這位朝廷天使發話,閹賊內心更像喝了三十年陳的女兒紅一樣,熏然欲醉。隨之卻又在暗地裏,向諸將不屑加鄙視地啐了一口。


    閹賊浮威上將軍暗道:“一群粗魯軍漢,低三下四如地底泥一樣卑賤的人,居然勞動大爺我千裏迢迢跑來這裏向你們宣旨?不好好折騰得你們生不如死,怎出得了大爺我肚子裏這口惡氣兼怨氣?呸,什麽元帥將軍,好威風麽?不過官家的奴才罷了。同樣是奴才,大爺我還更受官家看重呢。你們這群殺胚,能勞動官家趴在身上使勁麽?不能吧?大爺我浮威上將軍就可以。那後庭花開的美妙滋味,料你們這群粗魯的丘八也沒福分享受。”


    雖說心裏頭存了如此肮髒心思,不過事實上,閹賊浮威上將軍也知道被皇帝暴自己的後庭花,不是什麽光宗耀祖的事,故此總算還沒有吧這番話公然說出口。他裝模作樣咳嗽兩聲——不知為什麽,乍聽之下,竟然和狗吠有點相似。然後這才終於拿起聖旨展開,高聲朗誦。雖然他體虛腎虧,中氣不足,聲音難以及遠。好在全場默然肅立,幾乎落針可聞,所以還是可以把聖旨的內容,聽個八、九不離十。可是才聽得兩句,自嶽飛以下,諸將都一齊為之變色。


    原來,那道聖旨的內容,實在匪夷所思到極點。先是說什麽“大金與大宋,乃兄弟之邦也。宜相交好,不應擅起刀兵”。雖之又說“宋金和平,來之不易,更應珍惜,無故興兵,徒令黎民不安,更危害江山社稷。如今嶽飛已殺大金四大王,鑄成大錯。切不可一錯再錯,更得罪大金上邦。若激起大金雷霆之怒,大宋將滅亡無日矣。故聖旨到時,嶽飛即刻帶領全軍回師進京。念在過往功勞份上,當加封官職。三軍有功將士,亦俱得升賞,如此君臣相得,今後共享太平,不亦樂乎?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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