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申之死疑點重重,根本經不起推敲,加之世子申在曲沃時仁慈賢孝之名廣播,被諸多大夫所推崇,東關五由此自知已被群臣所厭,甚至知道此時此刻說不得已有看不慣他所作所為的賢臣義士準備刺殺於他,心內顫顫,進而想到這些年來世子申與公子重的關係情深義厚,深怕嫉惡如仇的公子重會回來找他麻煩,甚至弄死自己,越想越害怕,當即決定去尋梁五定計。


    梁五是一個比東關五陰狡多倍的人物,二人商量半宿,遂即決定去找優施。


    將世子申逼死一事,明麵上是驪姬一手所導,可二五卻知道這裏麵絕對少不了優施的功勞,甚至隱隱覺得,作為世子少傅的裏克將軍之所以在關鍵之時犯了“足疾”,那都是優施的緣故,因為在此之前有人看到優施二出二進裏克的府邸。


    優施乃獻公最寵的歌舞伎,有自由出入王宮的資格,得知二五要來拜見,遂即讓信任的內侍傳信出去,讓二五去他在王宮外的私宅裏等著,他為獻公舞過之後便來尋他們。


    二五知道那私宅,他二人若想加官進爵之時,便會將搜集而來的各色寶物悄悄送進那宅子,幾天過後就能心想事成,屢試不爽。


    這宅子不過兩進,裏麵屋舍寥寥,多的是鳥蟲花木,又開辟了一條溪流繞屋宇盤桓,用於曲水流觴,春季來此便如置身飛泉流瀑,鳥語花香的天然山穀之中,嗅一嗅滿腔清香,瞧一瞧,雙目便如被靈泉洗過,心境都為止一清。


    但此時的二五兩人卻無那個閑心欣賞,跪坐在溪水之畔正焦急等待。


    “我來晚了。”一身紅衣如火的優施含笑而來,長袍一甩,便跪坐在一片青草野花之中,雖他長相貌美,但此時的優施身上卻不見一絲一毫的女氣,反倒像是一個貴公子一般。


    “不晚,不晚。”梁五賠笑道。


    東關五道:“我們也才剛到。”


    這私宅是個無人看守,無下人伺候的所在,此時便無人奉酒,當無人說話時氣氛便有些凝滯,但二五此來也不是為了喝酒的,東關五也不拖泥帶水,直接道:“公子重、公子夷與世子申情誼深厚,我擔心當這二位公子得知了世子申的死訊之後,會率兵來朝,並且,即便和世子申沒有交情,唇亡齒寒,為了名義那二位公子也會要求追查真相,世子申畢竟和他們流的是一樣的血脈,優施,你難道就不怕嗎?”


    明人眼裏不說暗話,這三人都各自知道彼此的德性,故此東關五才這般沒有顧忌。


    “怕,怎麽不怕。”優施彎了彎唇角,“但也得他公子重有那個命在才行。我尤記得五年前那公子重給我的屈辱。二位放心,世子申去後,便該輪到公子重了。你二人難道隻是為了此事來的?”


    二五連忙點頭。


    優施放鬆下挺直的腰杆,笑道:“那我便知道了,你們回去吧,靜待消息便可。”


    見優施如此胸有成竹,二五也笑起來,東關五道:“可惜此地無酒無美人,要不然當可慶賀一番。”


    優施起身道:“此處不可暴露,你們還是盡快離開吧。”


    東關五一聽便收起玩笑之意,二五攜手,拜而離去。


    世子申死後,明著無人敢言,可暗地裏朝野上下誰不議論,獻公之惡已開始在諸大夫之間流傳。


    大司空府,士媯的府邸,此時士媯正與食客們聚而論證。


    “驪姬野心不小啊。”士媯感歎道。


    一個食客道:“以在下看,那驪姬成不了大事,不過又一個褒姒,此時主上該關心的是誰能成為下一個王子宜臼,能成為晉國的下一任國君。”


    另一個食客道:“我看不然,獻公此時雖小有荒唐,但壯年時期畢竟是一位賢明的君主,若君上能再活十年以上,難保君位不是公子奚的。”


    諸人議論紛紛。


    正待此時,府上家宰持一卷竹簡進殿,到得士媯麵前,跪下呈上道:“柏城急報。”


    士媯忙展開竹簡一看,登時大怒,拍案而起,“好一個公子重!”


    食客們紛紛追問公子重做了什麽,士媯便道:“他竟敢抓了我的嫡長子,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


    食客們便道:“何故將您的大子抓了去?”


    士媯以自己的兒子為恥,沒有回答,而是道:“那公子重恃強淩弱,他是不把我看在眼裏啊。我必讓他後悔今日所為。”


    食客們便道:“您也是有兩處封地的大封主了,怎能被人瞧不起,要攻打。”


    一個食客語氣很弱的道:“可那畢竟是公之子,現在世子申已死,論資排輩也該輪到公子重了。”


    士媯一怔,緊握著竹簡急躁的來回走動,片刻,駐足,雙眸精湛泛光,“我心中已有打算,就先讓榮兒受幾日的罪,來日我必當十倍為他報複回來。”


    卻說驪姬,當夜晚來臨,她將獻公服侍的滿麵紅光之後,從錦被之底爬上來,偎依在獻公身畔,白嫩的手指勾畫著獻公蒼老的容顏,心中犯惡心,麵上眼裏卻是濃濃的不舍之情,片刻落下清淚,道:“君上,妾不能服侍您了。”


    獻公大驚,忙問道:“愛妾何出此言?”


    驪姬哭的鶯聲嚦嚦,美不勝收,先把獻公迷的魂魄亂飛,之後才道:“妾聽聞世子申之謀,公子重公子夷都參與了,此番世子申之死,那二位公子必然怪罪於妾,妾的死期不遠矣。”


    話落,伏在獻公懷裏就大哭起來。


    獻公心痛極了,哄道:“那你想如何,寡人都依你。”


    驪姬捶打獻公一記粉拳,哭道:“並非是妾想如何,而是妾在為您擔憂。妾聽聞,二位公子不僅和世子申一般在封地之處廣傳賢名,而且終日治兵,他們想做什麽,君上難道您心裏不知道嗎,不過是因為那二位是您的孩子,您不忍猜忌於他們罷了。君上,您還是賜死妾吧,否則妾遲早也會成為那二位公子逼宮奪權的借口的。”


    獻公本就對公子重多有忌憚,此番再被驪姬一挑撥,心中便又有了計較,心想,死一個兒子是死,死兩個也是死,反正他還有最孝順聽話的奚和駿,不怕將來無人繼承君位,便道:“這一次你不必多做什麽,隻需呆在王宮裏,仔細養育奚和駿便可。”


    這對老少夫妻,真可謂狼狽為奸,卻又都不挑破那層皮,驪姬便笑著點點頭,嬌聲軟軟道:“君上,妾覺得已不能再愛您了,您真的是妾的心頭肉啊。”


    獻公聽的心裏舒服,將驪姬摟在懷裏便是一通摸刮,鬧的那驪姬眸泛春|光,體軟如蛇,癢不可耐,便去用手去錦被下掏弄獻公的那處,奈何獻公有心無力,驪姬隻覺敗興,心裏煩躁的想把獻公踢下床去,可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忙又鑽到錦被下頭去討好獻公,獻公一時覺得再也沒有女人能如驪姬這般得他的歡心了,便扯著驪姬的發髻兒啊肉啊的亂叫,真好不快活。


    優施在門外聽了半響,直到那種聲音傳出來才離去,他卻不知道,他前腳才走,後腳便有一個麵白無須的內侍也悄莫聲息的消失在黑暗裏。


    翌日,在王宮大門打開的時候,正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時候,南門外負責往宮裏運送新鮮蔬菜的小胥吏已等候多時,那內侍便趁機將消息遞了出去。


    雞叫三聲,狐突老大夫已坐在走廊上開始喂鳥了,當第一縷晨光照在桃樹枝頭,府上家宰便匆匆跑了來,遞上一根竹簡又退了下去,狐突一看,當即命人去尋兒子狐偃。


    知道是自己父親相找,狐偃不敢耽擱,發髻未梳整齊便匆匆趕來,叩拜道:“父親。”


    “起來。”狐突便將竹簡給狐偃看,狐偃一瞧,眉頭蹙起,轉而看向狐突。


    狐突便道:“禍事又至了。”


    “妖姬!”狐偃咬牙怒罵。


    狐突道:“為人正,則風邪不侵,為人不正,則鬼怪環伺。”


    狐偃還想說什麽,狐突便道:“不要多說了,你且聽我說。”


    狐偃便立身傾聽。


    “三位公子都有賢行,但賢有不同,我觀世子申,他乃是君子,待人仁慈寬厚,這為他贏來了不少人的好感,但卻有極少人尊重他,對君上雖孝,但卻過於畏懼君上,在君上跟前往往抬不起頭,性情軟弱,又太過好名,害怕人言,所以他自刎而死。


    我觀公子夷,他心胸狹隘,生性多疑,心黑手狠,對他有用的人,他以禮相待,對他無用的人,他棄若敝屣,他的賢行是不長久的,有朝一日若他登上君位,野心得以昭然,他怕就不會那麽願意親近賢臣義士了。


    隻有公子重,他的慷慨義氣是天性,是真的有心招攬那些能人賢士,同時他的勇毅果決也是我們晉國國君需要的品質,公子重也有野心,他將自己的智慧隱藏在豪爽粗獷的性情下便是最好的證明。偃兒,此時你該知道為父想要你做什麽了吧。”


    狐偃道:“兒子愚鈍,請父親明示。”


    狐突挺直背脊,召狐偃近前,便在他耳邊低聲道:“他日,公子重必能成事。”


    狐偃駭然,與自己父親久久對視。


    狐突緊接著又道:“我得到消息公子重的車架已到達關口,我讓你帶著這個消息即刻去攔截公子重,讓他馬上回轅,掉頭奔逃。而你則要助他出奔,出奔,以目前晉國的形勢來看是最好的出路。”


    狐偃道:“出奔?將來又不知還能不能回國,公子重會嗎?”


    “他已沒有選擇了。”狐突養身倒向藤椅,頹然道。


    重啊,那是他的外孫,如還有別的選擇,他一不會讓他出奔。逃亡的公子,誰知道要吃多少苦呢。最終死在外國也未可知。


    狐偃卻有所顧慮,狐突也想到了一些意外情況,便讓狐偃附耳過去,一番囑咐後道:“要成大事必要流血,待來日什麽都能再補償回來。”


    狐偃點頭,當日便收拾行囊乘車而去。


    王宮之中,獻公也收到了奏報,知道公子重已到達關口,當即便命人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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