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夜半時分,遠勵大廈7樓仍有一間辦公室亮著燈。


    清冷的辦公室裏,秦歡對著筆記本電腦一籌莫展。


    這陣子,整個遠勵集團都在為一個合資項目拚命忙碌,秦歡作為it部門的強勢女主管,自然更是忙的不可開交。


    事實上,這已經是她連續熬夜加班的第57個晚上。


    麵對依然漏洞百出的係統,秦歡滿心疲憊。她歎了口氣,準備趴在辦公桌上稍稍休息一下,然後再繼續奮戰。


    可是,她剛剛趴到桌子上,立刻覺得事情不妙!


    曾有人說,死亡有其自身的氣息。這一刻,秦歡忽然嗅到了所謂的死亡氣息,奇異又鮮明。


    心髒突然一陣絞痛,與之相隨的,是撲麵而來的大團大團的記憶。


    舊事像過電影似的在秦歡的腦海裏回放,她開始止不住地後悔。


    她很後悔自己這輩子固執地走上女強人的不歸路,失去了本該溫暖的親情,也錯過了本該甜蜜的愛情;


    也後悔自己曾經太傻太天真,錯把小人當朋友,結果害苦自己;


    更後悔自己拚命工作,早早地放棄了健康與長壽的權利,最後孤零零地過勞猝死在這個毫無美好回憶的辦公室裏……


    大概是因為需要悔恨的事情太多,所以還沒等秦歡開始暢想美好的來世,她的呼吸就悄然停止了。於是,苦逼it女的32年的苦逼人生,就這麽苦逼兮兮地走到了盡頭。


    ——————————


    【係統提示:米蟲養成係統現已正式啟動。】


    秦歡先是被這來路不明的係統提示唬了一跳,隨後,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突發心髒病,掛了。


    她也顧不得緬懷生命了,開口就是一句低聲咒罵:“臥槽!老娘該不會到死也沒擺脫那個什麽殺千刀的係統吧?!”


    可就在她茫然之時,剛才那個類似於機器人講話的聲音又再一次回蕩在她的腦海裏。


    【係統提示:經鑒定,您目前的生命體狀態為——健康,尚未發現死亡跡象。請遵守米蟲守則第一條——珍愛生命。】


    “呃,你的意思是說……”秦歡愣了半晌,忽然想到一種荒唐的可能,“我還活著,隻是被係統控製了?”


    【係統提示:答案錯誤。您的生命體狀態已於五分鍾前被心髒係統改為——死亡。】


    “那為什麽又說我沒死?”秦歡一頭霧水。


    【係統提示:因為米蟲主機已於三分鍾前對您的生命體狀態進行重置,現已完成裝機和初步啟動,您的生命值已恢複滿值。】


    秦歡想了想,又問:“簡單來說,其實就是我掛了,然後又重生了,再然後,死而複生不僅沒幫我擺脫上輩子一直打交道的該死的係統,而且還把它裝進了我的腦袋裏,是這樣麽?”


    【係統提示:答案錯誤,米蟲養成係統沒有生命值,不具備死亡前提,因此不該死。】


    秦歡才不關心這個什麽米蟲養成係統到底該不該死,她隻知道,係統沒有否認她的前半句話,那就說明,她真的像小說裏寫的那樣——重!生!了!


    一旦確認了“老娘還活著”這個美好的事實,秦歡立刻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不過秦歡很快就發現,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必要那麽仔細地觀察這裏,因為這裏就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大學寢室!


    她懶懶地趴在上鋪,視線透過床鋪的防護鐵欄杆,落在了對麵的書桌上。假如她能看到室友的桌上擺著什麽教科書,那麽,她就可以判斷現在是大學幾年級了。


    可惜,離得最近的桌子上就隻有一本《百年孤獨》,再遠,她這個近視眼就完全看不清了。秦歡歎氣,心想,偌大的桌子上就隻擺了這麽一本書,還真是“百年孤獨”啊。


    她掀開夏涼被,打算鑽出被窩,一探究竟。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寢室門口的方向傳來。


    應聲進門的,是大學期間和秦歡關係最好的室友,曲琳。


    “秦歡,出大事兒了!你聽沒聽說機械3班的團支書……”曲琳話說半截,突然發現秦歡沒在書桌旁邊,她再一抬頭,果然看見秦歡從被窩裏探出頭來,“喂喂,我說你這懶妞,怎麽還在午睡?你看看都什麽時間了,這都快該吃晚飯了!”


    秦歡對室友笑了笑,而後乖乖鑽出被窩,順著梯子爬了下去。


    她左右思量一番,還是想不起來曲琳所說的“大事兒”到底是指什麽,於是,她轉頭看著曲琳,向她問道:“你剛才說機械3班的團支書,怎麽了?”


    “他,呃……”曲琳頓了片刻,誠實答道,“跳樓了。”


    若是在從前,聽到這樣的驚天大頭條,秦歡一定會說一句:“臥槽!真的假的啊?!”


    可是此刻,她卻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件舉校震驚的自殺案,應該是在她大四那年發生的。


    秦歡隱約記得,那個男生與自己同屆,大四上學期保研未遂,緊接著考研失利,而後找了個勉強可以果腹的普通工作,卻又在當天接到噩耗,他的父母在旅行途中遇車禍身亡。


    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令這個男人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並最終以跳樓的方式結束了性命。


    秦歡陷入回憶,半晌沒有言語。


    曲琳走到近旁,搖了搖秦歡的胳膊,關切地問道:“喂,嚇傻了?怎麽不說話……”


    秦歡這才回過神來,隨口扯謊說:“沒什麽,就是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很震驚,感覺還有點不能相信。”


    “也難怪你不信,其實我剛才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覺得她們是開玩笑的呢。本來挺優秀的一個男生,就這麽……哎,也確實是挺可憐的。”曲琳幽幽歎息一聲,隨即默默轉移話題,又提起另外一事,“哦對了,秦歡,你還記得軟件學院去年畢業的大才子邱越嗎?”


    “記得,那不是你偶像嘛。”秦歡雖然已經猜到了曲琳要說什麽,但還是假裝好奇地問,“你的邱越學長又怎麽了?”


    “去年大家都說邱越保研去了清華,我剛剛才知道,他其實拒絕了保研的機會,簽了遠勵集團!”曲琳頗為得意地看著秦歡,“怎麽樣,這個消息夠勁爆吧?”


    秦歡佯裝驚訝:“臥槽!真的假的?那以後我和你家偶像就是同事了啊!”


    “就是這樣沒有錯!”曲琳點頭,拍拍秦歡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反正我也知道自己跟邱帥壓根就沒戲,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不如……就由我的好姐妹,秦歡大美妞去把他套牢吧?”


    秦歡一邊從衣櫃裏翻出連衣裙套在身上,一邊用開玩笑的語氣對曲琳說:“套牢倒是不敢說,但至少我不會蠢到給自家姐妹丟臉的地步,你放心就是了。”


    穿好衣服,洗了把臉,秦歡神清氣爽地準備出門。


    曲琳從身後叫住她:“喂,這個時間你要去哪?等會兒咱們就要去吃晚飯了。”


    秦歡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看這位“好姐妹”。事實上,秦歡心如明鏡,她知道自己這次重生剛好趕上了大四下學期的尾聲,也知道這個時候,一切背叛和悲劇都還沒有發生,曲琳尚且是她形影不離的好閨蜜,而邱越,也依舊是令無數少女癡心不悔的邱帥。


    隻是可惜,她已經走完了今後的十年,並且用生命作為代價,看清了很多人和事的醜惡嘴臉。


    此時,秦歡壓抑著心中翻湧的思緒,笑著跟曲琳說:“哦對了,我之前忘了跟你說,我今晚上約了一個學妹一起吃飯,然後還要陪她去聽一節大三年級的心理選修課,所以就先不跟你一起吃飯了。”


    “那好吧,等會兒我自己去食堂。”曲琳雖然明顯有些失落,但還是不忘了叮囑秦歡,“你吃東西的時候自己多注意著點兒啊,胃不好就別吃太冰的東西了,也別吃辣的……”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秦歡說完這話,就自顧自地離開了寢室。


    關上宿舍門的那一瞬間,她收斂了麵上的笑容,薄唇緊抿,一言不發地往樓下走去。


    ——————————


    說約了學妹,那誠然是假的,但秦歡說要去聽一節大三年級的心理選修課,這倒是真的。


    且不說一節課下來到底能學到多少知識,至少在一個沒有熟人的教室裏,她有整整90分鍾的私人時間,可以好好地思考一下這重來的人生,想清楚自己接下來到底應該如何度日。


    選修課是在晚上七點鍾開始,秦歡走出女生宿舍樓時,才剛過五點一刻。她閑閑地往校門口溜達著,想著先去校門外的小鋪子買個煎餅回來,墊墊肚子。


    誰知,她剛朝那邊走了不到五米,米蟲係統的機器人聲音就突然出現了。


    【係統提示:已在您的腦電波裏發現錯誤——“隨便吃個煎餅湊合湊合算了”。請遵守米蟲守則第三條——美食為天,盡快修改您的用餐計劃。】


    秦歡十分無語地頓住腳步,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叫囂:“媽了個蛋的,你到底是哪個碼農編出來的破係統?老娘吃什麽東西也輪得到你管?!”


    【係統提示:答案正確。良好的飲食態度與米蟲養成計劃的順利進行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因此,係統會自動檢測您的飲食態度。】


    秦歡撇了撇嘴巴:“那如果我偏不改呢?我今晚上就是要吃煎餅,你咬我啊!”


    【係統提示:那麽,米蟲主機將於今晚12點整,將您的生命體狀態重置為——死亡。】


    “臥槽!我隻不過是想吃個煎餅,你就想要我的命?!”秦歡在心裏恨恨地罵了一句,然後,欲哭無淚地扭頭往豪華川菜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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