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侍衛領命前去調解趙文勉和蕭天良,看到那打得一團火熱的少年時,也不先說話招呼,而是左手一揚右手一推,很快就分開了他們。


    因著趙文勉是駙馬的弟弟,所以他是被侍衛扶住手臂,但他對麵的蕭天良就沒這個好運了,是被侍衛推倒了,一屁股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不長眼的玩意兒,小爺也是你能碰的嗎?啊,疼死我了。來人啊,給我狠狠地打,今天不讓你見見血,小爺就不姓蕭。”蕭天良指著侍衛,破口大罵地叫下人們去揍人,好為自已出氣。


    祁國縣公府的下人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步三拖地在原地不肯移動。蕭天良氣暈了沒注意,但是他們可沒眼瞎,那人身上的衣服製式,可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應該是有品銜的內廷衛士,他們哪敢跟對方動手。萬一人家痛下殺手,那就隻能是死了就是白死。


    這氣勢,真是皇親國戚還要囂張啊,侍衛麵無表情地想著。沒理會蕭天良,他轉過頭看向趙文勉:“三少爺可有受傷?”


    趙文勉正跟蕭天良扭打得日月無光,突然被人分開了,他心裏也是一驚,但看清楚對方身上的服飾時,多少猜出了來人的身分,不由得低聲問道:“是公主讓你來的?”


    侍衛點頭,道:“公主正要回府,剛好看到三少爺與人起了爭執。公主擔心您會吃虧,就派我過來瞧瞧。”


    “我沒事,公主費心了。隻是這廝太可惡了,不但大哥出言不遜,甚至還辱罵公主,我一時氣不過,這才想著教訓他一頓。”趙文勉解釋道,事情鬧得這麽大,回到家裏肯定瞞不住,不如先想辦法為自開脫。


    “放屁。”本來就怒下人們動作慢,現在聽到趙文勉這麽一說,蕭天良就更怒了,在被人扶起來後,當即就大聲說道:“紅綃今日梳攏,價高者得,我銀子給了,都要洞房了,偏偏你這小子突然在中間橫插一腳,壞我好事。小爺今天不向你討個說法,以後拿什麽臉麵來出門?”


    平康坊是京城裏出了名的花坊,裏麵除了有能歌會唱的歌伎,還有不少胡人舞姬,大齊不禁官員嫖伎,因此一到夜晚,坊內處處皆是紅燭高照,輕歌曼舞,淺唱低吟。紅綃就是其中一個花坊的歌伎,長得十分美麗,又能詩會唱,便格外得文人士子的喜歡。


    “是啊,趙公子,這可是你的不是啊。”蕭天良的狐朋之一也假意指責。


    “價錢已經談妥,錢也付了,人也躺好了,突然間卻有人來鬧場,說紅綃是你早就訂下的人。要你拿出證據,你卻說沒有,空口無憑,憑什麽讓我們聽你的?大家評評理,這可不是我朋友的錯。”這是狐朋之二。


    趙文勉憤怒地瞪過去,振振有詞地說道:“我與坊內媽媽早就說好了,要再留紅綃兩年,以後我自會為她贖身。結果你這惡棍卻依仗祁國縣府的威無法無天,強迫紅綃今日梳攏,想要一逞惡欲,種種惡行,老天都看不過去。我打你,那也是替天行道。”


    蕭天良聽了,譏諷地說道:“一個歌伎,出來陪唱陪睡那是她的本身,小爺又不是不給錢。我花錢買,她收錢賣,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倒是你,不分青紅皂白為一個下賤的歌伎對我動手,我回去之後定要稟明大伯,幫我討回公道。”


    “要不是你侮辱我大哥,我怎麽會打你……”趙文勉爭辯道。


    蕭天良一揚頭,聲音更大了:“笑話。河洛公主召和尚進府都不是什麽新鮮事了,京城裏麵哪個不知,你敢說沒這事?不過誰讓你大哥隻是駙馬,是臣子。君臣有別,別說河洛公主隻是傳召和尚進府,就是養上十幾個寵侍,你大哥也隻能像條狗一樣乖乖聽話,說不定還得站在屋外幫公主看風呢!哈哈哈……”


    圍觀的人群中頓時傳來了一陣低低的嗤笑聲,尤其是跟著蕭天良來的那幾個同伴笑得特別大聲。


    “蕭天良,你……”趙文勉氣得臉都紅了,正想發火,卻被人大力地掐了掐他的肩膀。


    那侍衛讓趙文勉先冷靜下來,這種事情越爭論,就越描不清,隻是說道:“三少爺,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府了。”然後壓低聲音,“公主吩咐了,讓我送您回去,請不要讓屬下難做。”


    “難道就這麽算了?”趙文勉氣不過。


    那侍衛頓了一下,才道:“蕭天良的姐姐,正是未來的趙王妃。”不看僧麵看佛麵,公主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去下親弟弟未來嶽家的麵子,雖然最後能不能真成嶽家還兩說。


    “口舌之爭,三少爺實在不用太生氣,公主自有主張。”侍衛又繼續說道,這件事他肯定會跟公主稟明,而公主知道之後的反應,就不是他能預料的了。


    趙文勉又瞪了蕭天良一眼,恨恨地不再出聲。可這樣忍氣他又覺得窩囊,於是突然就衝到蕭天良麵前,使出全身的勁朝他的下巴狠狠地揮出一拳,又重重地踹了一腳,這才就火速溜了,邊跑邊回頭扮了個鬼臉:“蕭天良,今天的事我記下來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等著——”


    冷不防又中招的蕭天良快氣瘋了,他一邊捂著下巴一邊忍痛叫道:“都是死人啊,還不快給我追!”


    “是,是。”下人們趕緊朝趙文勉遠遁的方向衝去。


    那侍衛嘴角一抽,怎麽也沒想到趙文勉在走之前還鬧了這一出。不過他也不能讓這幾個下人跑去抓人,於是出手攔下,三下五除二,這回變成幾個爪牙在地上滾來滾去地嗷嗷叫了。


    沒等蕭天良再次罵人,那侍衛也趁眾人愣神的時刻趕緊走了,他還要護送趙文勉回府呢。


    侍衛很快就追上了趙文勉,並且盡職地將他送回了送府。果不其然,從門房到內院伺候的嬤嬤丫頭,一路走來,所有人都驚訝得瞪大了雙眼。


    誰讓趙文勉的形象太糟糕了,不僅身上的衣服被撕了好幾個口子且灰頭土臉的,額頭和左頰更是紅腫了一大塊,怎麽看就像是跟人打架的節奏。


    “三少爺……”趙文勉的奶娘接到消息,急忙走了出來,在二門那裏看到他,當場就紅了眼,“這是怎麽回事?您受傷了?”忙又轉過身吩咐丫頭回去翻出屋裏的備用傷藥給他上藥。


    因楊氏舍不得離開愛子,所以趙文勉還是住在後院的一節小院落中,要用什麽藥還是挺齊全的。


    那侍衛見奶娘過來了,也就止步了,前麵是女眷住的後院,他也不方便進去。他說道:“三少爺已經送回來,我也就放心了。請問駙馬爺可在府中?”


    奶娘忙道:“大少爺已經回府,聽說被老爺叫去書房了。”


    “多謝告知。”那侍衛拱了拱手,就轉身離開了小院。


    趙文勉連話都來不及多說一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侍衛離開,然後想起趙文淵正在父親的書房中——臉白了。


    完了,父親這次肯定得打斷他的腿!


    那侍衛求見趙文淵,看到趙藹也在,根本就沒避諱,直接就將永業坊那裏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既然沒有加油添醋,也沒有扔磚少瓦。


    兩父子的臉色都是很難看,在趙文淵謝過那侍衛並命人送他出去後,趙藹再也忍不住了:“孽障!年紀小小不思上進,反而跑去私坊捧歌伎,還贖身呢,他才多大,真是氣死我了。”


    趙文淵略顯得無語,他也沒想到小弟這麽小就能混去平康坊了,還說要為歌伎贖身,難道父親會生氣。不過他還是開口勸道:“父親,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文勉還小,以後好好教導就是了,您消消氣。”


    “都是被他親娘寵壞了,讀書練武都不上心,隻顧著成天在內院鬼混。長於婦人之手,再不掰過來,遲早毀了他。”趙藹下了個決定,喚來總管:“去通知夫人,明日就讓三少爺搬到前院,那些丫頭一個都不準帶。還有,叫那孽障馬上給我滾過來書房。”


    “是,是。”總管見老爺正在爆怒中,連聲應下,就趕緊往後院那兒飛奔過去,生怕晚走一步就被遷怒上。


    趙藹緩了緩怒氣,看向長子,說道:“公主那裏,我知道你受屈了。隻是,為了家族……”後麵的話實在是難以啟齒,為了家族讓兒子不得戴綠帽什麽的,太讓人難堪了。


    趙文淵忙低頭道:“父親放心,兒子斷不會因為一時意氣之爭而給趙家帶來禍事的。”頓了一下,“父親,我明日去一趟公主府。”


    趙藹撫須:“那蕭天良是祁國縣公府的四少爺,蕭家雖然已經式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不交惡就最好不過了。”


    這種小孩子的意氣之爭,既沒出人命也沒弄成大禍,長輩們也不會很當一回事。對趙藹他們這種在官場上已經混成老油條的人精來說,利益才是決定一切的根源。依他本意,自是讓楊氏上門解釋幾句,私下裏抹平這事就算玩了,相信祁國縣公也會是這樣的態度。隻不過這次牽扯到的另一個人河洛公主,就讓趙藹有些摸不準了。


    如果河洛公主隻是單純的刁蠻任性,那叫蕭天良過去賠個罪讓她出出氣,也就好了。如果她是性格狠毒睚吡必報,那恐怕得走後宮沈淑妃的路線。如果是善良不解人情世故的,就更加好辦了。


    偏偏不是。


    河洛公主可是唯一一個由永旭皇帝親自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孩子,此等殊榮,別說皇女,就是那早已病逝的蕭太子,也沒有得到過。皇帝對河洛公主寵愛至極,他還記得,有一回河洛公主還曾經假扮過侍衛混進了大殿之中,就是因為她會大朝會十分好奇,想知道百官臣工一起上朝是什麽樣子。各種離經叛道的行為,林林總總,可說是數不勝數。


    這樣的公主,實在很難讓趙藹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閨閣女子來看待。


    然後,這還是他的兒媳婦。


    家裏供著這麽一尊金枝玉葉,趙藹真不知道是他苦逼,還是他的長子更苦逼。


    “去見公主也好,事情還是別鬧大了。”趙藹說道。


    趙文淵點頭,他去見寶兒也是想問問她的打算。


    趙文勉來到書房後,先是被趙藹訓得狗血淋頭,然後被狠狠地打了十大板子,因為全程都有趙藹盯著,下人們不敢放水。等十個板子打完,趙文勉的臀部和大腿已經是血淋淋的一片,別說走路了,連站都站不了,都是讓人給抬回後院的。


    趙文勉給抬到了楊氏的正房,被安置在旁邊的廂房中,整個人都昏迷了。大夫看完傷,隻說是皮肉傷,不會留下病根,寫下方子囑咐丫頭去熬藥後,又叮囑了幾項忌諱,這才告辭。


    楊氏一看到血淋淋的兒子,眼淚就沒有停過:“老爺也太狠心了,文勉也是他親生兒子啊,哪能下這麽重的手?”


    李嬤嬤忙在一旁勸著,不外乎讓她多顧著身體別累壞了好讓三少爺安心什麽的。楊宛心一開始也是如此,可說著說著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如果不是公主,表弟也不用這樣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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