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宇文瑞是沈茉雲的長子,比寶兒小三歲,明年的二月初二就是他的十五歲冠禮。按大齊朝的慣例,皇子滿十五加冠並入朝議政領事。照序齒,到目前為止,當今聖上共有十一個皇子,延王行四,可是前麵三個皇子不是死了,就是廢了或者病掛了,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四皇子延王也算是皇長子。


    皇帝不知出於何種考量,蕭太子病逝後,一直遲遲不肯再立東。,一群老臣急得不行,上過無數次折子,諫過無數次忠言,但都被皇帝一手鎮壓下去了。不管別人是如何想的,至少皇帝不肯立太子,延王妃心裏還是覺得挺開心的。名分未定,說明延王還是有機會,不然太子一立,一切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再想謀算點什麽,就不容易了。


    延王妃對寶兒並無惡感,但是對方卻有三個親弟弟,將來可能會與自個的丈夫有著利益性命相關的鬥爭。防患於未然,不遠不近地恭維著,就是最好的相處方式了。


    這樣想著,延王妃又追問了一句:“難不成還未尋到合適的人家?”


    提起這件事,寶兒不由得微蹙秀眉:“總得慢慢挑吧,娶妻又不是去坊市挑商品,不合意還能隨手扔了,還是得選個合他心意的人才好。”


    “公主可真疼五弟,真是姐弟情深啊。”延王妃掩唇輕笑道,精心描繪過的雙眼流光一轉,風情無限。


    寶兒抬起手扶了一下飛仙髻上的鳳銜雙珠鎏金纏枝葡萄步搖,懶懶地說:“四嫂這樣說,難道是認為瑞兒隻是我的親弟,卻不認為他也是你的五弟?”


    延王妃微笑道:“我自然也是心疼五弟的,所以才想著問問他的婚事是否已有頭緒。”


    聽延王妃這麽一說,寶兒就想起了宇文湘說的那件事,便問:“我聽說四嫂娘家還有一個未出閣的妹妹,今年剛滿十五,性格溫婉,很得大家誇獎。”


    延王妃不由得一頓,沒想到寶兒會提起她妹妹的事情。前些天她回娘家的時候,母親就說父親可能有意與鄂王府聯姻,她當時就大吃一驚。鄂王世子妃久病纏身在京城並不是什麽新聞,哪天她就這麽去了也不會讓人覺得意外,她實在料不到父母會有想把小妹嫁給鄂王世子做繼室的打算。


    她心中頗有些糾結,而且此事未有定論,便含糊道:“隻是大家隨便誇誇罷了,並不當得真。”總之小妹與鄂王世子的事還沒一撇,影兒還見不著呢,還是瞞著點好。


    不想寶兒卻是出乎她的意料,對她說:“前些天我進宮,五妹對我說她的表哥正在議親,平日裏五妹很喜歡這個表哥,見到我了,便對我說讓我對她選個脾氣溫柔的表嫂,不能讓她表哥被未來表嫂欺負去了。如果陳二姑娘真的性格溫婉,你們也算得上是門當互對,這門親事算做得過罷。”


    延王妃麵露驚訝,不由得說道:“五公主的表哥?可是敬國郡公府何家的少爺?”


    “正是何家。”寶兒說。


    如果沒有母親透露給她的口風,這門親事確實不錯,延王妃猶豫了一下,便道:“其實小妹性格倔強,容貌平平,又無甚才藝,配不得敬國郡公府的少爺。”


    寶兒一挑眉,淡笑道:“陳二姑娘今日可有出席?眼見為實,不如就喚她前來一看。”


    旁邊的新城郡主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插嘴:“今兒是壽平公主的大婚,相看姑娘什麽的留著改日再做行不行?看,新娘子進門了。”


    新城郡主與寶兒同一輩,卻比她年長幾歲,因此前些年就出嫁了,所以一眾郡主縣主中她坐得離兩人最近。


    立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專響。身穿紅衣的喜娘宮女壽平公主的身後,手上正捧著長長的精致尾裙,新郎倌秦遠在她左邊,五官端正的臉上透著喜氣洋洋的神彩。


    寶兒微笑地朝延王妃點了點頭,“是我失禮了,今日可是二妹妹的大好日子呢,實在不該說這些。改日四嫂空,不如帶陳二姑娘來我的公主府中坐坐。”


    延王妃回以微笑:“得公主厚愛,我有空一定前往。”卻是沒說會不會帶陳二姑娘去。她心裏也在嘀咕,啥時寶兒變得這麽熱心了,真奇怪。


    不一會兒,宮女們撒完銅錢,夫妻兩人行了同牢合巹之禮,並且在鬧了大半天的新房後,然後才將新出爐的新婚夫婦送進了婚房。


    康寧侯夫人與侯府的其他女眷在內堂招呼客人,忙得不可開交,尤其今兒來的全是皇親國戚,更是失禮不得。待招呼到寶兒這一席時,康寧侯夫人葉氏更是笑容滿麵:“公主辛苦前來,有不周到失禮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寶兒微微點頭:“夫人客氣了,一切周到。”


    倒是新城郡主在打趣:“我們不辛苦,新郎新娘才辛苦。說不準,明年您就能抱上孫子了。”


    旁邊的好些人聽了這話,紛紛笑了起來。


    其中一個縣主問:“知道你進門不滿一年就給你的郡馬添了個大胖兒子,滿三歲了吧。怎麽不把他帶出來?”


    另一個郡主則道:“那孩子皮得很,上次新城帶他來我哥的婚禮,隻差沒把桌案給掀了,未了還要去鬧婚房,千哄萬哄那位小祖宗才肯乖乖離開。”


    說著,突然有人問寶兒:“你成親快一年了,什麽時候有好消息?”


    延王妃也湊話一句:“是啊,想必沈淑妃也想抱孫子吧。”


    寶兒抬眼看了她們一眼,慢理斯條地說:“不想生孩子。”


    眾人不由得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下來。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安靜,就連好些長輩都看了過來。


    這時,寶兒才不疾不徐地補充道:“現在不想生,太痛了。”


    “噗!”新城郡主笑著打了她一下,瞬間就化解了這一方的尷尬,“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等你生下孩兒就不是這樣想了。”


    “是啊。”


    “看不出來,寶兒還挺孩子氣的。”


    “不過我聽說那事兒是挺痛的……”


    眾人又紛紛議論了起來。


    延王妃都跟著無語了一會兒,此刻才笑道:“這種事哪能說得準,隻要夫妻感情好,指不定哪一天就懷上了,那你待如何?”


    寶兒想想,道:“到時候再說吧,總有方法解決的。”


    婚宴過後,眼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賓客們便陸陸續續地主人家告辭,坐上各自的車架回去了。


    婚禮是在公主府舉行的,婚房自然也是在公主府。康寧侯府是新郎倌的家人,自不會在公主府過夜,於是他們亦要同其他客人一樣離開此地。


    康寧侯夫人葉氏本來挺高興的心情,此時卻頗有幾分不是滋味。兒子終於成親了,娶上了媳婦,這本是極好的事,可是一想到兒媳婦的身份,她就……明日他們還要一大早去公主府給公主行禮呢。


    回到侯府,進了屋子梳洗更衣後,葉氏才開始感歎起來:“老爺,反正公主府就挨著我們侯府,要是他們以後能常回侯府小住就好了。”


    康寧侯今日歇在正房,他剛換好衣服,就冷不防聽到夫人冒出這一句,當即就皺起眉頭:“你可不要亂來,那是皇家公主,不是普通的兒媳婦。”


    葉氏不由得說:“我沒忘記她是公主,我也不是讓她不住公主府,隻是想著兒子能偶爾回府小住而已。”


    康寧侯不耐煩地說:“如果壽平公主不喜歡兒子,根本就不見他,你就天天可以見到兒子了。你是不是想這樣?”


    葉氏是母親去世前為他挑選的妻子,為他生了二子一女,她管家理事的能力倒也不錯,就是在對待兒女的態度上有些左。有時候他認為與葉氏無法溝通時,索性就不溝通了。


    葉氏卻是不服氣地駁道:“壽平公主還是你外甥女,她親娘可是你的妹子,算起來我可是她的長輩。我當然想他們小兩口感情好了,但這與讓他們回府小住有何相衝。再說,壽平公主性情溫柔和順,最是好相處不過,肯定不會像河洛公主那樣桀驁不馴。”


    回想起剛才聽到的話,她很慶幸她的兒媳婦不是寶兒,以往她就覺得楊氏很讓人同情,現在就更是同情得沒邊了。


    “婦人之見!”康寧侯罵道。


    秦遠娶了壽平公主就意味著秦家的未來二十年隻能走中庸之道,穩妥是有了,卻是前勁不足,長遠來說,於家族並不是好事。可是明年洛王就要入朝了,最多三年,皇子們就到了可以爭權的年齡。他的長子秦邇今年才二十二歲,遠遠沒有長成,去攪和這團漩渦,一個不慎就能全家玩完,還是退一步更好。所以宮中的堂妹秦婕妤一提出要把親女嫁回康寧侯府時,康寧侯當時就同意了。


    葉氏不再說話,大晚上的她也不想跟康寧侯置氣,隻是道:“我曉得你的意思,我不多話就是了。不早了,還是早些歇息。”


    “恩。”康寧侯點了點頭


    丫頭們趕緊過來伺候兩人睡下。


    躺在床上時,忽然康寧侯對葉氏道:“妙妙明年及笄,你在給她相看夫家的時候,與宣和長公主還有鄂王府有關係的人家,都不用考慮了。”


    葉氏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頭應下了:“我會注意的,老爺放心。”


    陳文俊鬧出那樣的醜事,她才不會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渣呢。至於鄂王府,世子有了正妻,也是要踢出局的,所以葉氏答應得很痛快。


    “那就好。”康寧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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