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很快就到了除夕。照往年一樣,先內外誥命們大禮朝拜,然後是領宴共賀。果然,在新年家宴中,延王妃暴出了有身孕的消息,還是江昭容在宇文熙心情不錯特地向他提起的。


    因為延王妃肚子裏的孩子極有可能會是下一代中第一個嫡出的孫子,所以皇帝還是挺高興的。當場就賞了不少東西給延王夫妻,又誇獎了江充容幾句教子有方。


    可是沒等江昭容嘴角的笑容翹起來,就聽到宇文熙問道:“寶兒成親一年多了,還沒好消息嗎?”


    寶兒抿唇一笑:“還沒呢,許是緣份未到吧。”


    宇文熙有些遺憾,便道:“趁著父皇還有精神,你趕緊生個孩子,朕能幫你教導幾年。”


    寶兒道:“父皇春秋鼎盛,正值壯年,別說是我了,就是阿霙的孩子,您也絕對是有精神教導的。”


    阿霙是十一皇子的小名,今年才五歲,不但是她的同胞親弟,還是宇文熙目前最小的孩子。


    聽到女兒在拐著彎稱讚他,宇文熙十分高興,忙讓人將那壺進貢的西域葡萄酒給她送過去。


    延王夫妻此時也是靜坐在一旁笑看著,不過倒是有兩個宮人給延王妃送上了一些適合她吃的菜式,緩解了無形中的尷尬。


    坐在另一側的江昭容正冷眼看著這一切,她是伺候皇帝的老人了,早已青春不在,聖寵斷絕。早年她對著蕭皇後和柳貴妃努力忍耐奉承,好不容易才有了延王這個兒子,又把兒子好好地養大成人、娶妻生子,所以這點小事在她心中根本掀不起一點兒波瀾。


    她暗忖延王妃已經有身孕了,或許她可以趁這個機會給兒子挑選一個合適的側妃?她記得康寧侯府中還有一個嫡女和一個庶女,都是待嫁閨中.嫡女是不用想了,康寧侯怎麽樣也不會拿嫡女出來給延王做側妃,或許那個庶女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能讓康寧侯府的庶女做了延王的側妃,那麽就能將秦婕妤拉來她這一陣營,在後後宮也算是一分助力。


    江昭容心裏頭轉過無數想法,麵上卻是笑盈盈地說:“江陵郡王剛回京不久,對宮中生活還習慣吧?”


    江陵郡王,即是七皇子,他的生母是柳貴妃的親妹妹,因為生他的時候是難產,然後一直身體都不好,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所以他是直接被柳貴妃撫育長大的。當年因為柳家謀反逼宮一案,他受到了牽連,被宇文熙降為盧國公貶去路州。四年過去了,今年宇文熙想起了這個兒子,想著柳家的影響過去了,便下旨召七皇子回京,又把他升為了江陵郡王。江陵郡王今年才十四歲,還差一年才到出宮建府的年齡,於是宇文熙還是讓他在東北邊的宮殿群住下來,正巧與他的八弟宇文琦做了鄰居。


    江昭容的話頓時就將大部分的視線投射到江陵郡王身上,隻見一身錦衣玉帶的俊俏少年站起來向江昭容拱手作揖,道:“有勞江昭容關心了,淑妃娘娘安排得當,一切都很好。還有八弟與我住一處,還算習慣,並無不安。”


    沈茉雲這時才向他微微一點頭,笑道:“阿琦性格霸道頑劣,要是他欺負你了,你就直接打回去,你是他親哥哥,不用客氣。”


    這個兒子真是越大越無法無天,連宇文熙都快拿他沒轍了。


    宇文琦聽了,不滿地扁扁嘴,卻沒說什麽。他總不能在這麽多人麵前給親娘拆台吧。


    江陵郡王不好意思地笑笑:“八弟很好,有他在,我那兒熱鬧許多。我挺喜歡跟他玩的。”


    江昭容臉色微變,江陵郡王這話……是想站到沈茉雲那一邊?她心頭不由得一沉,暗想一定是要給兒子找個家世好的側妃。


    “本來就會闖禍,以後隻會越來越多了。”宇文熙總結道,這是針對宇文琦說的話。


    “父皇,我最近很聽話,連師博都誇我讀書用功呢。我正忙著讀書,根本沒時間去惹是生非,您別誤信阿姐說的話,那些都是謠言。”宇文琦當即不樂意了,抗議道。


    寶兒柳眉一豎,正想開口反駁,卻感覺袖子被人輕輕地拉了一下,轉頭一看,是趙文淵。後者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又朝皇帝那個方向點了點下巴,示意她別爭了。


    “延王的臉色有些不對……”他小小聲地提醒道。


    聽罷,寶兒不著痕跡地掃向延王那一桌,後者的臉色確實是有點難看,回想起剛才的說話內容……是因為七弟的話?


    寶兒琢磨了一會兒,決定先忍下來,待會去長樂宮再給宇文琦好看。


    她對趙文淵微一頷首,神態再度恢複平靜。


    趙文淵心中鬆了一口氣。


    坐在主位的宇文熙已是開口:“哦,那你倒是說說,你阿姐說了什麽話?不然你怎麽知道那些是謠言?”


    宇文琦說:“不就是為了項太博掉胡子那件事嗎?我不過是一時腳滑,才會不小心撞到項太博,接著不經意地扯著了他的胡子。我哪裏知道項太博的胡子是假的,一扯就掉。整件事明明就是意外,與我何幹?”


    他一邊說一邊不忘用一種“我相信父皇一定會關我一個公道”的信任眼神看著宇文熙:“難道父皇覺得孩兒是哪種因為被太博責罵而私下尋仇的人嗎?”


    早在宇文琦開口說第一句話時,他的親哥哥洛王宇文瑞就開始頭疼了,果然,在等他說完後,宇文瑞不由得別過頭去,不想再看到這一幕。他心想阿琦的性子已經養歪了,再掰正難度太高,那麽小弟阿的教育一定要重之又重,絕對不能再教出第二個宇文琦來。


    宇文熙聽罷,哭笑不得地說:“你還真敢說這事跟你沒關係?”


    “當然沒有關係。”宇文琦理直氣壯地說,“就連項太博也說了,這隻是意外。”


    當事人都承認是意外了,旁人還能拿他如何?


    沈茉雲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皇帝——意思很明白,你看著辦吧。


    這嘴皮功皮真耍起來,宇文琦真能磨上一天,於是宇文熙發話了:“過完年你就給朕好好地向太博陪禮道歉,你讓太博鬧了這樣大的笑話,也是項太博好脾氣,換成聞太師,你哭都來不及。”


    聽到這話,宇文琦扮了個鬼臉,然後不情不願地道:“知道啦,兒子會向太博陪禮道歉的。”


    “恩,那就好。”宇文熙滿意地點了點頭。


    待皇帝移開對宇文琦的關注,與旁人說起話時,江陵郡王才悄悄地對他說:“剛才我可是嚇壞了,我真怕父皇會罰你。”


    宇文琦吐了吐舌頭,“有什麽好怕的。父皇罰來罰去,不是禁足就是抄書,我早就習慣了。”


    “是嗎?”江陵郡王心中是既羨慕又嫉妒。


    宇文琦如何看不出七哥的想法,直接便說:“你很羨慕嗎?那改天你與我一起去將太博的胡子再拔一次。我給你保證,一定能讓父皇罰你抄書的。”


    江陵郡王立時就是這個表情=口=


    “不用了,謝謝。”他說道。


    “客氣什麽,都是親兄弟,親近一點是應該的。你剛剛不是還說喜歡與我一塊玩嗎?”宇文琦正在努力地說服親哥一起加入坑爹行列。


    “真的不用了。”


    “不是,你聽說……”


    兩人悄悄地說著話,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皇帝與趙王的對話,很多人心裏暗自偷笑不已,更多人卻是別有計較。


    宣和長公主看著這一情形,不由得對宇文琦受寵的程度更有了深刻的了解。


    她心中更是肯定宇文琦就是延王登上那個寶座的最大絆腳石。


    至於宇文瑞……她朝對方看過去,有些遲疑地想,宇文瑞同樣挺得皇帝喜歡,聽說皇帝還稱讚過他心性純孝、氣量恢宏,性格亦是溫和有禮。這樣的皇子,登上皇位後對皇親國戚來說是好事,至少不會輕易地大開殺,。但壞處也很明顯,就是旁人很難巴結討好。他們這些人想要出頭,就更不容易了。


    宣和長公主想起還有一個月就能回來的兒子,咬咬牙,還是決定把籌碼押在延王身上。就本人來說,討好延王更容易些,她為兒子能做的事更多些。


    至於其他皇子,六皇子鄭王比洛王還小,江陵郡王生母是謀反的柳家女,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完全還是小屁孩。


    不管怎麽看,還是延王的贏麵最大,隻要……


    她看向正與江陵郡王說話的宇文琦,心中默默念著,隻要能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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