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宇文熙掃了他一眼,揚眉道:“說說你的人選。”


    宇文瑞道:“前安南縣縣令歐陽泰,據說是當地有名的清官,深受百姓愛戴,不但經曆過洪災危害,又在安南縣經營了兩年,對安南的地理形勢都十分了解。這樣的人就白白擱在大牢裏等候審查未免有些浪費。兒臣認為,不如就讓歐陽泰帶罪立功,協助楊閣老調查此安。”


    聞言,楊沐不著痕跡地看了宇文瑞一眼,而後又與李林交換了一個眼神。


    宇文熙思考了一會兒,便頷首道:“準了。就先把歐陽泰出來吧,以待罪之身協助楊沐辦理此事。若是歐陽泰真能帶罪立功,就可功過將抵,朕就免了他的罪。”


    “皇上英明。”


    宇文熙繼續問:“還有別的人選嗎?”


    宇文瑞微微垂下眼神,道:“左諫議大夫沈重雲曾任益州刺史,為人慎密細心、忠純正直,兒臣覺得此人可行。”


    其他人聽了,都紛紛低聲議論了起來,唯有延王臉色變了。


    “沈重雲……”宇文熙略略思索,便想了起來,“沒錯,他曾在益州任過刺史,後來還連任了一期。朕記得,那一年吏部考核,沈重雲得了個優等的評語。讓他去啊……容朕想想。”


    延王聽著宇文熙的語氣像是要同意把沈重雲派去協助調查此案,開始緊張起來了,當即脫口道:“那沈重雲正是五弟的親舅舅,這般大費功夫在聖上麵前直言舉薦,莫不是有什麽其他想法吧?”


    這話說得連儀王都忍不住抽起了嘴角,隻見宇文瑞一臉無辜地道:“春秋祁奚的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成為了千古美談,怎地到了四哥這裏,就變成我心懷不軌了?難道四哥認為沈大人這個人選有不妥之處?”


    延王呼吸一窒,他隻是下意識地想到沈重雲與宇文瑞的關係,不想讓五弟的外家占這個便宜,就出言反對了。但要說沈重雲有不妥……一時半會兒,他還真想不出來。


    “舅舅?”宇文熙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一拍額頭,“是了,朕記起來了,沈重雲正是淑妃的兄長。”


    想通這一點,不過眨眼間他就把延王的想法摸了個七八成,心中不禁搖頭。國家大事,延王不去思考大局,反而動不動就糾纏細枝末節,如果沈重雲真的不適合擔任副手,直言出來便是了,偏偏卻隻因為他是宇文瑞的舅舅這點小事兒來反對……這點容人的氣量都沒有,談何治理天下?


    種種想法閃過腦海不過是瞬間之事,宇文熙麵上仍是如常地望向楊沐:“尚書令,你的想法呢?”


    被諒到了一邊的延王不由得尷尬極了,頗有些束手無措的感覺。


    楊沐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後拱手一禮道:“正如洛王所說,沈諫議心思慎密,又對益州十分熟悉,能得他一同前往,路上有個照應,是最好不過了。”


    於是,去安南縣查案的人選就這樣定了下來。等細節都談論得差不多的時候,宇文揮手道:“今日先議到這裏,你們退下吧。等等,洛王留下來。”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紛紛行禮退下。


    楊沐特意走得慢幾步,與門下侍郎周文眠同行。


    “楊閣老,剛才在殿中的情形您是看到了。有何想法?”周文眠低聲問道。


    楊沐長歎一口氣,道:“風雨欲來啊!”心裏則在盤算著要給皇帝上書說立太子的事了,眼見各皇子逐漸成年,儲位長年不定,終不是個事兒。早早冊立東宮,也好讓他們這群老臣們放心。


    周文眠卻有點不以為然:“就延王那性格……還用得著風雨欲來?”停了停,“聽說延王對其母江昭容十分孝順,唯命是從。”哼笑一聲,“難怪延王……”


    楊沐皺起眉頭:“總歸是皇子,深宮禁菀,還是別說了。”


    周文眠也覺得自已有些口無遮攔,忙道:“是我疏忽了,失言失言。”


    “走吧。”


    “請。”


    宇文瑞被留在殿中,不但不害怕,反而十分鎮定地問:“父皇您還有事吩咐兒臣?”


    宇文熙起身,對他道:“你陪朕走走。”隨即,就抬腳朝偏殿那兒走了過去。


    “哦。”宇文瑞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行去,遇到他們的內侍宮女都齊齊向他們行禮問安,直到進了偏殿,又揮退了所有伺候的宮人,殿中一時間就變得靜悄悄的。


    宇文熙坐在上位,對兒子招手道:“這裏就咱們父子,你別站那麽遠。坐這兒,近些,我們也好說說話。”邊說邊指了一個最靠近他的位置,示意宇文瑞坐這兒。


    宇文瑞還是處於迷糊的狀態,不過父皇應該是有話要對他說吧,於是聽話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小五,你今天怎麽突然提起要沈重雲隨楊沐一起去安南縣查訪?”沒有迂回,沒有試探,宇文熙直接了當地問了出來,聽語氣還並不像生氣的樣子。


    宇文瑞猶豫了一下,決定和盤托出:“舅舅前幾天找上我,說他想參與安南縣這件案子。我見舅舅曾經連任益州刺史,又是我的長輩,我不好拒絕。剛好您又提起說要選派官員去安南,我就推薦他了。”


    宇文熙問:“你知道他要參與這件事的真正原因嗎?”


    宇文瑞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知道。但我覺得吧,舅舅的能力還是挺不錯的,辦事也認真,讓他去並不會影響大局。”


    “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錯。”宇文熙讚賞地看了他一眼,他想了想,正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就改成:“最近秘書省正在編製圖書,你是閑了,就多去那裏轉轉,多看些書並不是壞事。”


    “是。”


    一晃就是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分,朝中的人事變化完全沒有影響到寶兒。太醫仍然是經常來公府給她請脈,都說她身體很好,加上她的妊娠反應已經過去了,吃好睡好,身體自然不會差。


    今日輪到馮太醫來給診脈,不同於平時的快速,馮太醫的手一搭上她的脈博,眉頭就皺了起來。寶兒還沒什麽,扣兒等人心中已經是七上八下的了。


    “公主。”許久,馮太醫終於診完了,他對寶兒拱了拱手,道:“您的身體很好,脈息強勁。隻是……”


    “有話直說,吞吞吐吐做什麽?”寶兒坐起身體,不耐煩地說道。


    馮太醫忙施禮道:“臣剛才為公主診脈,發現……有雙生之象。”


    一語破天。


    所有人都驚呆了。


    寶兒抬手摸了摸已經顯懷的小腹,不敢相信地重複道:“你是說,我懷的是雙胞胎?”


    “是。”馮太醫十分肯定地說,“脈象清楚,確是雙生。”


    扣兒歡喜地對寶兒行禮道:“恭喜公主,雙生之象啊,這可真是好兆頭呢。”


    此時,趙文淵剛好回府,一進屋中就聽到扣兒的聲音,便問:“什麽好兆頭?”


    馮太醫起身對他行了個禮,就把剛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雙生?”趙文淵先是一喜,隨即就緊張起來了,“馮太醫,那公主生產之時可會有危險?”


    一個就夠讓人揪心的了,現在還要是雙胞胎,隻怕生產時會更加艱難。


    這一提醒,扣兒她們也反應過來了,於是同樣緊張地望向馮太醫。


    馮太醫對她們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道:“公主身體強健,雖說在生產時會較常人辛苦,但隻要調理得當,不出意外,並不會有什麽危險。”


    趙文淵聽得放心了一些,在寶兒身邊坐下,又是驚喜又是擔憂地看著她的肚子,右手輕輕地放在了上麵。


    “太醫,那麻煩您給咱們公主開個調理的方子吧。”扣兒對馮太醫一使眼色,後者也識趣地笑嗬嗬地跟著她退到了屋外去。


    沅秋則是領著其他婢女退下。


    寶兒從馮太醫的話中回過神,一抬眼就看到自家駙馬那眉頭緊皺的憂慮神情,不由開口問道:“阿恒,你不開心嗎?有人為難你了?”


    趙文淵擔憂地說:“馮太醫說你這一胎是雙生,我擔心你生產時萬一……”


    “杞人之思!”寶兒嗔笑地用指手戳了戳他的額頭。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他說道,捉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地一吻。


    “沒這麽誇張吧。”話雖如此,可見他這般緊張,她還是跟著擔心起來了。


    他抓住她的手,鄭重地說:“將來這幾個月你一定要聽太醫和嬤嬤們的話,千萬別任性,知道嗎?”


    寶兒有些不情願,但知道他是為了她好,於是輕輕頷首:“知道了。”


    打從寶兒懷了雙胞胎的消息傳出去後,宇文熙和趙家都是驚喜萬分,唯有沈茉雲格外擔心,問了還在守孝的堂妹定王妃要了兩個嬤嬤送去公主府,還天天遣人去問情況。幸好不管是太醫還是嬤嬤們說法都差不多,寶兒的身體十分的,生雙胞胎是辛苦了一些,但並不會有生命危險。


    楊氏做為名義上的婆婆,自然更要對寶兒關心周到,時不時就要去公主府看望她,隻差在天天燒香拜佛祈求她能平安生產,母子平安,千萬不要出事。


    一眨眼又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到了九月初六的傍晚,寶兒開始發動了。醫女和侍女來回穿梭不斷,一盆盆地熱水捧進去又捧出來,看得趙文淵心驚膽顫的。


    楊氏默默地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念起經文。


    清晨,旭日東升,萬物功醒。


    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叫聲從屋內傳了出來。


    很快,又傳來了第二聲。


    沒久多,兩個接生嬤嬤一個抱著一個大紅繈褓走出來,歡喜地對趙文淵道:“公主生下了一對龍鳳胎,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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