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差不多該開始了。”


    走到通往大聖堂的大橋的近前時,海因的聲音送走了我方才的幻視。


    因為走馬燈閃過的速度太快,最後隻有零珠碎玉的情景留在我的腦中,整個故事的脈絡已經不複可尋。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海因是值得信任的。


    “啊、好的。”


    我一邊回應一邊追到海因身邊,窺視起他的側臉。


    呈現在他那俊美的臉龐上的,依舊是微笑。


    通過海因的魔力,我得以一窺他的隱情。可即使如此,我還是不知道蘊含在他微笑中的真意。至多不過能理解到,他的笑容是因過去的回憶而生的。


    接著,我們穿過了群集等待典禮的人群,踏上了橋麵。


    注意到我們越界的行動,負責警備的騎士們迅速向我們跑來。


    與之相應的,我和海因紛紛構築出魔法。


    “——魔法『dimension·決戰演算』、魔法『freeze』。”


    “——『wind·bless』、『wind·draw』。”


    插圖4


    在半徑數米的範圍內展開感知魔法,再混以冰結魔法。這樣就做好隨時發動新魔法的準備了。隨著冷氣從我的體內滲出,我的足跡也附上了冰霜。


    海因則將風纏繞在身上,並在周圍布下了無數的風的聚合體。


    靠近過來的騎士們在看到我們的模樣之後全都變了臉色。


    其中一人看著海因高聲喊道。


    “海、海因大人、您到底要——?”


    “抱歉。我有急事。”


    海因簡短地回了一句,緊接著便有一個風球從側麵將騎士的身體打翻。突然從側麵殺來的攻擊打了騎士一個措手不及,隻見他整個人騰在空中,而後便從吊橋上摔了下去。


    落水聲緊隨而至。


    其餘的騎士見狀表情無不為之一變,紛紛準備拔劍迎擊。我趁騎士們沒來得拔劍出鞘的時候,用蠻力又將一名騎士丟了出去。被我甩飛的騎士和剛才那個人一樣掉進了護城河中。


    到這時騎士們終於將劍拔了出來,接著他們紛紛仗劍迎擊我們這兩個在神聖的大聖堂之前行凶的歹徒。


    不過動作全都太慢了。他們就連將劍高舉過頭的時間都沒有。


    海因的魔法以風卷殘雲之勢將一個又一個的騎士刮進河裏,就算有幸免於難的人,也無法免於我的追擊,隻能步上同伴的後塵。


    身後頓時響起陣陣尖叫。我們的突然發難在大聖堂外的群眾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即使如此海因的態度依舊很冷靜。


    “好了,你快往前去吧。駐紮在高地的敵人由我來對付,我既不會讓任何人鳴響警鍾,也絕不會令狼煙燃起。”


    “好的。”


    駐紮在大橋裏側的騎士們此時也察覺了異象,隻見他們群聚如蟻,氣勢洶洶地如潮湧至。


    我和海因心照不宣地迎麵向著敵人的大部隊衝去。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海因的魔力開始膨脹。


    緊接著,戴在海因手上的一枚戒指碎裂,曾幾何時的魔法應聲而出。


    “『sehr·wind』!”


    海因手中釋放出一陣暴風,將聚集在一起的騎士的陣列轟開了一個口子。我緊跟著魔法的勢頭,取道集團中間的空洞衝了過去。


    這還沒完,海因的魔力再次膨脹,他揚聲衝我喊道。


    “少年你繼續往前衝!——『sehr·wind』!!”


    又有一道暴風踏將而來。暴風從我身邊拂過,吹散了前方的騎士,最後還直接轟碎了吊橋末尾的格柵門。


    如此一來,海因的風便為我開辟出了一條徑直通往大聖堂內部的陽關大道。


    “我先走是嗎!?”


    “沒錯!聽好了,要·由·你·去救人!我給你斷後!”


    我知道海因執意要我獨自救出拉絲緹婭拉,可能的話,我希望他能放下這種莫名的拘泥,但他高喊時的眼神實在是過於嚴肅,其中顯然寄宿著無論如何也不願退讓的意誌。為他的氣勢所迫,我隻好點頭答應。


    “好的。”


    我增強腿部的力量,用亟欲將大地剜開一塊裂口的氣勢沿一條直線疾馳而出。


    路上還有各種各樣的風從身邊吹過,將擋在我前進方向上的騎士盡數刮翻。我還瞄到了駐守在高地的騎士紛紛被風卷落在地的場麵。


    魔法的精準度和速度全都犀利得可怕。


    我就著風的加持拚命飛奔。


    在正門待機的騎士總數恐怕超過了一百,但拜海因所賜,我隻用了幾秒的時間就將他們全部甩在了身後。


    我一個人沿著為挺拔的樹木所簇擁的、用寶石鋪裝而成的大道一路馳騁。


    身後並沒有騎士追來的跡象。應該是海因擋住了他們。


    但魔法感知到有一群人影正取道右側向我靠近。看來是駐紮在遠處警備的另外一隊騎士。


    不過這隊騎士應該追不上。我跟他們之間在速度上有懸殊的差距,而且也有足夠的距離。


    可我剛剛鬆了口氣,便有一道人影突然將隊列甩在身後衝了出來。


    不對,準確來說那並不是一道人影。


    而是有一個人騎在一隻猛獸的身上,兩者正以駭人的速度向我逼近。


    襲來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dimension』已經予以把握。


    對方是獸人騎士塞拉·雷迪安特、以及驅使魔劍的騎士拉古涅·卡伊庫歐拉。


    有兩名『天上之七騎士』在向我接近。


    為了甩掉這兩個追兵,我進一步抬高了奔跑的速度。


    然而距離始終在單方麵地縮短。如果說我的速度已經遠超常人,那對方的速度簡直是遠超常獸。


    就在對方衝到我所在大道右側的樹叢邊,隻差幾步就要將我追上的一瞬間,乘在塞拉背後的拉古涅的魔力突然高漲。


    拉古涅的魔力化作一柄急劇伸長的劍刃隔著樹叢向我殺了過來。


    這是她尤其擅長的魔力製禦的把戲、伸縮自如的魔劍。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她的把戲了。利用之前的經驗,再配合『dimension』的感知,總算是扭轉身體勉強避過了這一劍。


    魔力化成的劍刃在刹那間斬斷了好幾棵樹木,隨後立馬縮了回去。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把劍將什麽東西斬斷的景象。其鋒利程度令我立時加強了警戒。一旦被那東西觸及到,那被斬斷一兩根手足恐怕不在話下。


    奇襲失敗之後,兩名騎士繞向了我的前方。因為彼此之間在速度上有差距,所以我沒有能力加以阻止。


    二人就這樣堵在了我的前麵。


    這次我用肉眼清楚地看到了化身為狼的雷迪安特以及騎在她背上的拉古涅的身姿。


    “那、那個啥,請你停下來,之前的大哥哥!”


    拉古涅以緊張感全無的聲音製止我道。


    不過我連一丁點兒停下的意思都沒有。我保持著衝刺的速度,打算從兩人身邊衝過去。


    “誒、等、等一下!”


    拉古涅連忙構築出魔劍,並用其斬向我的雙腿。


    “——魔法『freeze』。”


    已經差不多習慣應付拉古涅的魔法和把戲了。


    我首先閃過她的攻擊,然後用空手奪白刃的姿勢夾住了她的魔劍,


    接著,我將積攢在『dimension·決戰演算』當中的『freeze』的冷氣一口氣灌到了魔劍上。經我再三凝練的冰結魔法釋放出的冷氣在頃刻間就把魔劍全部冰封,就


    連它的起點都不例外。


    “好、好冷!”


    想當然耳,與魔劍相連的拉古涅的手也不免於冰凍之苦。


    接著,我雙手猛地發力,將魔劍往正上方掰了起來。


    “——誒?”


    拉古涅未能將被冰封的魔劍解除,就這麽順勢被我拽到了空中。


    然後我一把給拉古涅丟向遠處的樹叢。


    “咦?等、啊、嗚、嗚啊啊啊啊啊——!!”


    拉古涅伴隨著尖叫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隨後掉進了遠方的樹林。


    看她的等級,這種程度的傷應該不致命吧。大概……


    雖然在一時間為拉古涅的安危捏了把汗,但我仍是其道不改地打算衝過雷迪安特身旁。


    不過當然了,雷迪安特為了將我攔下而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我用『dimension·決戰演算』精準地掐中了時機,在毫厘之間避開了她的飛撲,然後從『持有物品』中取出塞滿香料的袋子衝她撒去。


    如果她一如外觀那樣有野獸的特性,那這一招應該相當奏效。她之所以能隔老遠就能一路追著我殺來,恐怕也多是拜敏銳的嗅覺所賜。


    “咕、咕嗚、嘎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一陣前所未有的縱聲長嘯,雷迪安特的身體開始了由狼到人的轉變。為了免於香料的刺激,她用人手揉起了鼻子。


    雖然看到雷迪安特一絲不掛的場麵讓我有些動搖,但還是立馬轉換了心情從『持有物品』中取出愛劍。


    雷迪安特見狀將自己的一隻手變作狼爪咆哮起來。


    “——u、啊啊啊!為、為什麽。為什麽、你要、你要啊啊啊啊——!!”


    “請你稍微老實一點。”


    雷迪安特的爪子無用地撕裂了空氣,我的劍則準確地撕開了她的血肉。


    我用劍輕輕劃傷了她的雙手和雙腳,接著用空出的左手摁著雷迪安特的腦袋扣向了地麵。


    “嘎啊!”


    我拋下發出呻吟的雷迪安特,拔腿向著大聖堂的方向跑去。


    『dimension』注意到身後的雷迪安特又變化為了狼的形態。但因為大腦遭受劇烈震蕩的影響,她的腳步踉踉蹌蹌。就算她再想追,也會因為四肢受傷的影響,無法再發揮出此前的速度了吧。


    這樣她就沒有威脅了。


    想到這裏,我暫時鬆了口氣。


    穿過了在樹木簇擁之下的大道後,我抵達了一座開闊的庭院。


    庭院中央建有一個大噴泉,此外還有各式各樣的花壇。


    有一名麵熟的騎士正統率著十餘名騎士鎮守在此。


    是黑發鬢白的壯年騎士侯普思·約克魯。


    侯普思一如既往地用似笑非笑的神情迎接我的到來。


    緊接著,他拔劍出鞘,並順勢將手臂橫展。


    在侯普思身後的騎士立刻聽從指示一齊詠唱起來。仔細一看會發現,在他身後的騎士一律身著輕裝,而且全都拿著以寶石飾成的手杖。根本用不著使用『注視』,看他們的穿著就知道這夥人是偏向魔法攻擊的騎士。


    我打算無視這一切加速闖過這裏。不過果然沒那麽容易,侯普思趕到了我行進路線的前方,試圖堵住我的去路。


    麵前就有一名『天上之七騎士』,但我並沒有減速。


    因為我有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給侯普思砍倒的自信。


    我接著衝鋒的勢頭揮出一劍。麵對我淩厲的攻擊,侯普思隻能像以前一樣打算後撤避開鋒芒。


    以這種行動根本不可能贏得了我。就算他借著後退避開了這一劍,在之後等著的也隻是我乘勢追擊的第二劍罷了。雖然交手的時間確實被拖長,但我緊隨而至的一閃遲早是終結這盤棋的『殺招』。


    但前提是,這是場一對一形式的對決。


    就在我的一閃即將擊中反複後退以至於架勢崩盤的侯普思時,在後方支援的騎士們放出了魔法。


    噴泉裏所有的水都蕩至了空中,而後劈麵向我湧來。


    我猛一個側跳躲過了這招。理所當然的,侯普思已經利用這個機會調整好了架勢。接著,他緩緩地走到我前麵重新架好了劍。


    ——顯然是在爭取時間。


    我思考了起來。以我現在的能力,要將騎士們操縱的水全部凍結是可能做到的。為此而醞釀的布局已經告終。蘊藏在『dimension·決戰演算』中的『freeze』有足夠的力量。


    考慮到速度的問題,這個選擇應該是最好的。但為了應付接下來可能遭遇的還未交過手的『天上之七騎士』,我決定將這股力量溫存下來。而且在那邊的騎士們會使用的魔法也不一定隻能操縱水進行攻擊。


    我將劍換到左手,並從『持有物品』中取出投擲用的石頭。然後全力瞄準騎士們的腦門丟了過去。


    數名騎士結結實實地吃下了我的攻擊,然後失去了意識。以我現在的力量投擲出去的石頭已經近乎於凶器。但也有被擊中後卻沒有失去意識的騎士。其中不僅有當事人級別較高的原因,也少不了石頭這一武器固有的弊端,說到底,石頭也不過是石頭罷了。


    “全員聽令,二重陣型!”


    見我轉入遠距離攻擊,侯普思立馬對騎士們下達新的指令。


    話音落畢,騎士們以嫻熟的動作排成了兩行,前一行負責防禦,後一行則專心詠唱。我一麵為軍隊的訓練度之高心生感歎,一麵意識到突破的不易。


    盡管我又進行了投擲,但石頭被前一行騎士擋開,無法威脅到在後方進行詠唱的騎士。


    敵人的棘手令我留下了冷汗,如此一來我再想手下留情就難了。


    若是將投擲的武器換為儲存在『持有物品』裏的劍,那突破對方的封鎖就是輕而易舉。不僅是守在前方的騎士,連他們身後的騎士也會被劍串成一串。但要是那麽做了,十有八九會給他們殺掉。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我選擇了相對妥協的方案。


    從『持有物品』中取出備用的劍,然後瞄準不會當場將之擊斃的部位投擲過去便是。這樣雖然避開了要害,但還是有可能置人於死地。不過我已經決定要救出拉絲緹婭拉,實在沒工夫去計較這些。


    但侯普思在看到我從『持有物品』中取出劍刃之後,一改且戰且退的風格,轉而向我發起了攻勢。恐怕他也知道縱容我投擲刃物的後果。


    在短促的攻防中,我的劍撕裂了侯普思的手背,並打落了他手中的劍。要打倒采取攻勢的侯普思可比打倒專注於防禦的他要容易得多。劍被我打掉的侯普思立馬高聲喊道。


    “投、投降、已經頂不住了!既然你做出了覺悟,那我的敗北就是注定的!所以,拜托你別用那胡來的力氣把劍丟出去!!”


    侯普思高舉負傷的雙手,表明了放棄抵抗的意思。


    後方的騎士們對隊長的投降感到了不解。


    “還沒完呢啊,隊長!我們的真本領這才要——”


    “別想了,我們根本就不是對手。這是對方手下留情才有現在這個局麵的。就算我們的人數再多十倍也沒用。趕緊把武器都扔了。再跟人家糾纏下去,我們這邊就得有人去見閻王了。啊啊、這都不明白,你們是不是傻。”


    侯普思命令騎士們放下武器不再抵抗。


    於是他們紛紛帶著滿臉的不甘將自己的武器丟在了地上。


    “非常感謝。——我先走了。”


    我簡單地跟侯普思道了聲謝,然後快步跑了出去。


    “抱歉啦,做了這種會刺痛你良心的事。不過,你都被我這種貨色拖住了快二十秒了,可要盡快啊。”


    身後傳來了侯普思仿佛在激勵我的聲音。


    總覺得我有點了解到侯普思的人品,以及他在弗茨亞茨的立場了。


    我從解除了武裝的騎士們的身旁穿過,並加快了速度。哪怕是為了回應侯普思的激勵,我也得爭分奪秒的前進。


    就這樣,我穿過了中間位置的大庭院。


    如此一來應該就已經走完一半的路程了。繼續前進下去的話,據說還有氣勢恢宏的t字階梯和倒t字階梯。


    又穿過一條寶石和花卉點綴而成的大道後,我終於抵達了階梯近前。


    在那裏有人數逾二十的騎士大隊嚴陣以待。


    在隊首站著一個氛圍明顯有別於常人的強者。


    此人也是一身輕裝,就和剛才遇到的那些魔法騎士很像。在他腰上不光別著一把劍,還有一柄寶石點綴而成的手杖。


    恐怕也是『天上之七騎士』的一員吧。他很可能是我在『天上之七騎士』裏遇到過的第一個專長於魔法的類型。


    這是一個將長發紮成了幾束的男性。年紀約在四十上下,身高與我相近。


    我剛想使用『注視』,不過卻打住了。對初次遇到的對手使用『注視』分析戰力固然是定律,但這次我故意沒有這麽做。


    現在的情況十分幸運地滿足了我事前設下的條件。


    我已經決定,如果遇到了專長於魔法的素未謀麵的『天上之七騎士』,那就要用自己新創造的魔法迎戰。


    所以我不舍得花費時間使用『注視』,而是全神貫注地構築起了魔法。


    我有信心使用自己現在最強的魔法給對手打個閉門。


    “魔法『dimension』、魔法『freeze』、複合——!”


    隨著詠唱的進行,我擴大了感知魔法的領域,將敵人的整個大隊囊括在內。冰結魔法釋放的冷氣也是如此。


    想法說起來其實就跟『次元雪』別無二致。隻是二者在規模上不可同日而語。


    『次元雪』不過是將冷氣灌進泡沫形態的次元魔法當中而已。


    但這一次,我要將冷氣塞滿次元魔法的整個領域。


    “——魔法『次元之冬(di·winter)』!!”


    接著,以我為中心,在直徑五十米的球狀領域內,凜冬降臨了。


    隨著凜冬對世界的侵蝕,我的冰結魔法的性能有了飛躍。當然,溫度的降低遠遠不是這個魔法的真正價值。


    這個魔法真正的價值在於對範圍內的物質運動的阻礙。


    我感覺到了在前方的『天上之七騎士』正在準備施放魔法。


    而我要做的就是操縱冷氣幹擾對方魔法的發動。


    想象的內容很簡單。


    作為一個科學技術發達的世界出身的人,我將冰結魔法解釋為了操縱分子運動的能量的魔法。


    如果分子運動的能量降低到零,物體就會凍結。我以這種不過雜學水平的淺見為基礎,帶著抑製分子運動的想象來使用冰結魔法。


    也就是說,我將用於抑製分子運動的魔法延伸為了抑製敵人魔力運動的魔法。所幸因為次元魔法能夠細致入微地掌握敵人魔力的動向,所以想象起來不難。


    『次元之冬』抑製起了領域內的騎士們的魔力。為了幹擾對方魔法的構成,我令對方的術式產生了一點點的偏·差。


    騎士們雖然或多或少地因為寒氣而感到了違和,但還是釋放了構築的魔法——緊接著,在看到自己釋放的魔法的效果之後,他們無不為之愕然。


    本應一呼而上的魔法群全部都衰退得不成樣子。甚至還有直接失敗的。


    火柴苗兒大小的火焰。飛不了多遠的水彈。威力微弱的衝擊波。空有魔力而不成形的魔法的殘骸——所有這些都成不了我的威脅。


    就連應該是『天上之七騎士』的騎士隊長的魔法也不例外。


    這喜出望外的效果令我不禁露出了微笑。


    我順勢用劍挑飛了衰退的魔法,並向站在最前排的騎士隊長砍去。


    他連忙打算拔劍迎擊。


    然而我的『次元之冬』並不會讓他這麽容易就拔劍出鞘。這是『次元之冬』的另一個效果,妨礙對手的動作。


    既然可以抑製魔力的運動,那麽抑製肉體的運動也是可能的。但不同於對魔力這種纖細存在的抑製,對肉體活動的抑製效果比較有限。頂多也就是讓對手在行動時產生一些違和感的程度罷了。


    ——隻有一些違和感而已。


    可是,對揮舞兵器戰鬥的人來說,光是這樣就足以帶來難以言喻的不安。


    本該是經過百般磨練的拔劍動作,卻未能像一如既往那樣行雲流水。對於刻苦鍛煉,令技藝烙印在身體上的人來說,這個魔法的效果是極其凶惡的。


    結果騎士隊長拔劍的節奏遲了一拍。


    恐怕用了平時的兩倍時間,才讓他將劍成功地拔了出來吧。


    在我的速度麵前,這將會給他招來致命的後果。


    騎士隊長剛拔劍架好,我的劍已經毫不留情地劃過了一道軌跡。


    寶石點綴的法杖被一刀兩斷,他的胸口也被撕開了一道裂痕。


    我反手又一劍砍傷了他持劍的手背,隨後挑飛了他的劍。


    看樣子這名騎士隊長就跟看上去一樣,是不擅近戰的魔法使。我用劍柄叩擊他的心窩,跟著一腿將他掃倒在地。


    憑我的力量砸下去,估計夠打得他胃液倒流的。


    隨著騎士隊長悶聲栽倒,他也就構不成威脅了。不,他率領的這一整支隊伍都不再是威脅了。失去了統率的騎士們在陣型崩潰的情況下稀稀拉拉地發起了攻擊,但這對我根本不起作用。我一麵將在身邊擋路的騎士擊暈,一麵在階梯上奔走。


    爬過t字階梯後,調頭再沿著倒t字階梯拾級而上。


    再往後就是一條直線了。不過這最後的階梯卻出奇的長。


    一眼掃過去差不多有上幾百階要走。


    不僅如此,還有一名騎士攔腰站在這個大階梯的中央。


    這是一個身披重甲的魁梧騎士。因為穿著全身甲,所以看不出此人的性別和年齡。對方已經架好了一柄漆黑的巨劍,正通過頭盔的縫隙窺伺著我。


    僅憑直覺我便知道,這名騎士也是『天上之七騎士』的一員。


    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與騎士們交過手後,我已經磨練出了能看穿對手身份的嗅覺。


    對方隻身一人鎮守在大聖堂近前的階梯——這是最有說服力的證據。


    既然能以一人之力捍衛這最後的防線,那也就是說——


    【狀態】


    姓名:佩露修娜·庫艾伽 hp421/434 mp105/105 職業:騎士


    等級27


    力量10.89 體力9.72 技巧8.25 敏捷10.09 賢能9.32 魔力6.65 素質1.56


    先天技能:無


    後天技能:劍術1.89神聖魔法1.95


    這個名喚佩露修娜·庫艾伽的黑騎士,就是實力冠絕『天上之七騎士』全員的最強騎士——!


    在奔跑中挪作戰況分析的思考做出了此戰不應有所保留的判斷。


    『表示』上顯示出來的屬性和技能明明白白地告知了我黑騎士的堅不可摧。


    這是個什麽小聰明都不耍,也沒有在特定的方麵有什麽偏科的騎士。


    萬金油的屬性和兩項紮實的技能,我不禁聯想到了遊戲裏常見的聖騎士的形象。


    還未接戰,我便搶先發動了『次元之冬』。


    雖然是相當不省油的大魔法,但以


    如此強敵為對手,我沒有溫存實力的選項。


    “——魔法『次元之冬』!”


    “——神聖魔法『growth』。”


    與之相對的,黑騎士施展了神聖魔法。


    我當然驅使了冷氣試圖妨礙。


    『growth』。這是雷迪安特以前和我決鬥的時候使用過的輔助魔法。


    盡管冰結魔法試圖進行幹擾,但結果證明,以作用於體內的輔助魔法為對手,『次元之冬』效果平平。


    如果對方把魔力釋放到體外,那幹擾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但掩於體內卻讓幹涉的難易程度一連上了好幾個台階。


    結果我未能成功妨礙敵人的魔法,黑騎士的肉體能力經由『growth』得到了強化。


    【狀態】身體強化0.67


    在雙方的輔助魔法構築完畢的一瞬間,劍與劍交錯。


    我並沒有灌注太大力氣在劍上試圖與之硬碰硬。根據事先得到的情報,我的力量並不如對手。而且雙方所處的位置也不利於我。黑騎士占據高地,我則身居下位,除非神誌不清,不然我不可能跟對手角力。


    故而我將咬合在一起的劍收向左後方,但對手的劍並沒有被我帶偏。敵人也沒有在這一擊中灌注全力。黑騎士迅速將劍抽走,恢複了滴水不漏的架勢。


    隻此一回合我就完全領悟了對方力量的駭人。同時也明白想在短時間內突破是不可能的。


    必須要做出花費更多魔力、亦或是陷入持久戰的覺悟。


    我當機立斷地選擇投入更多魔力。理由就是至今以來的經驗。


    都已經有削減最大hp榨出魔力的經驗了,我對魔力的耗費當然不會斤斤計較。


    我稍稍後退了幾步,利用爭取到的時間和距離構築魔法。因為『次元之冬』的加持,冰結魔法的構築速度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魔法『次元雪』、魔法『foam』!”


    “——神聖魔法『divinewave』。”


    我剛要在冬之領域內降下魔法生成的泡沫和雪花——就在頃刻間被黑騎士釋放的衝擊波一掃而空。冰結魔法被轟得煙消霧散,化作魔力的淚洸變成了階梯的點綴。


    黑騎士的判斷力和應對能力令我戰栗不已。


    我剛才的後退其實有引君入甕的打算,如果對方敢趁機追殺,我已有回擊的準備。但對方並沒有上鉤。


    黑騎士在原地寸步未動,隻等我的魔法顯山露水,才在瞬間發動魔法化解了我的布局。


    如此一來,對方恐怕已經看破我在構築其它魔法的期間無法維持『次元之冬』的幹擾了吧。


    敵我之間在戰鬥經驗上有不俗的差距。


    無奈之下,我放棄了正麵作戰,並在保持遠距離的狀態下大幅繞行。考慮到對方身著重甲,我試圖利用速度優勢將對方甩掉。


    然而事與願違,黑騎士毫無壓力地跟上了我的動作。


    以屬性來看,我對利用速度甩開敵人的成功率僅有幾分淡淡的期待。然而在實際看到這個鐵罐頭能毫無壓力地追上我的全力疾馳後,我終於斷了這個念想。在原本就高的可怕的力量和速度的基礎上,還用魔法進行了自我強化,這讓對方徹徹底底地演變為了一個怪物。估計也有原本的體格的影響吧,總之對黑騎士而言,這身重裝備絕對不是什麽枷鎖。


    由經驗豐富的騎士選擇的最好的裝備——這就是這個鐵罐頭了。


    與我並肩奔跑的黑騎士揮出了手中的黑劍。我沒有用劍去接招,而是在毫厘之間令其劃過了我的鼻尖。既然在力量上不比對手,那理應避免劍與劍的碰撞。然而沒曾想我的選擇帶來了惡果。


    黑劍撕裂了空氣,順勢砸中了階梯。


    石結構的階梯應聲被砸了個粉碎,碎片到處濺射。全身重甲的黑騎士固然能處之泰然,但對身著布衣的我而言,這無異於槍林彈雨。


    如果碎片打中了腦袋,那我會不可避免地露出破綻。無奈之下我隻好用手中的劍擋開襲來的碎片。在此期間,黑騎士的斬擊如約而至。


    我大步退下階梯避開了這一擊。


    於是階梯又被黑劍破壞,塵屑翻飛。


    黑騎士佇立在煙塵中紋絲不動。


    對方並沒有追擊過來,隻是執意堅守階梯上層,將不讓我通過的意圖貫徹始終。


    因為頭盔的內側光線較暗,所以我看不懂裏麵的情況,不過我很清楚對方現在也在觀察我的動向。


    恐怕敵人對目前的狀況了若指掌,所以才會如此冷靜。隻要對方一直堅守在此爭取時間,那最後落敗的必然是我。雖然有海因斷後,但我絕對不是沒有後患。


    我重新開始計算。雖然我已經決定在魔法上不作保留,但對魔力的輸出還有節省。我還沒有真·正·使·出自己的新魔法。


    在確認過周圍的情況後,我將『次元之冬』的領域從直徑一百米縮小到直徑三米左右。然後再將魔力過剩地投入到這個領域當中。


    這才是魔法『次元之冬』的理想形態。如果對手的戰鬥模式不是以魔法為中心,而是在近距離內、並且是一對一戰鬥的情況下,這便是這個魔法臻於極致的形態。


    極高密度的冷氣從體內流溢而出,直接凍住了我腳邊的地麵。


    我能感覺到頭盔對麵的黑騎士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遠超預想的魔力量似乎令對方大感驚訝。


    可我擁有這種程度的魔力也是理所當然的。隻要看一看狀態欄就能明白這個一目了然的事實。


    我既不是『劍士』也不是『騎士』——而是一個操縱『次元』和『冷氣』的『魔法使』。


    “魔法『過密次元的真冬(di·overwinter)』啊啊啊——!!”


    雖然隻是強化一下投入的魔力,不過我還是很誇張地喊出了不同的魔法名。


    接著,我奮力跺了階梯一腳。


    我用與之前相同的速度向上突進。並重複同樣的攻擊。


    但結果卻與之前不同。發生了變化的不是我,而是對手的速度。進入了『過密次元的真冬』的領域之內的物體,會如同置身於凜冬暴雪之中那樣行動遭·受·遲·滯。跟直徑數百米的『次元之冬』那種隻會讓對手產生違和感的效果比起來有天壤之別。


    黑騎士現在恐怕已經陷入了時間流逝的次元發生錯亂的錯覺中了吧。這才是操縱次元與冷氣的魔法使——相川渦波的真髓。


    動作受到遲滯的黑劍理所當然地揮空,而我則趁機鑽進了黑騎士的懷中。


    在刹那間做出了判斷的黑騎士丟下了手中的黑劍,試圖用雙手將我逮住。不過這一切全在我的把握之下。這個凜冬領域照舊在『dimension·決戰演算』的範圍之內。我在近身戰鬥中的感知能力並沒有減損。


    但事到如今,黑騎士的所有動作都是那麽緩慢。


    我閃過了對方的雙臂,同時用劍刺進了鎧甲的間隙。


    刺得雖然不深,但足以對敵人的行動構成妨礙。不僅如此,我還將冷氣送進間隙,打算讓敵人凍傷。更進一步的,我還凍住了鎧甲的關節部位,將空隙縫合起來讓對手的肢體變得難以屈伸。


    當我遊刃有餘地從黑騎士的身下鑽出來的時候,留在我背後的已經是一具被徹底冰封的鐵罐頭了。


    即使如此,黑騎士的戰意也沒有萎靡,隻聽鎧甲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想要轉向我。


    不過,我在黑騎士的身後推了一把,然後對方就失去平衡滾下了階梯。


    巨大的鐵塊一邊咣啷作響一邊破壞著階梯不斷翻滾。看到黑騎士的重量超出了想象,我不由地流出了冷汗。


    應、應該死不了吧……大概。


    這樣就搞定了。我解除了『過密次元的真冬』,切換為廣範圍的『dimension』。


    與黑騎士的戰鬥不過十秒左右,但階梯下麵已經有一隊騎士趕了過來。不過看到跌下階梯的黑騎士的慘狀,騎士們全都停下了腳步。下方傳來了忙於治療黑騎士的嘈雜聲。


    確認了狀況之後,我掉頭繼續向上攀爬。


    總覺得步伐比之前踉蹌了些。


    『過密次元的真冬』不僅要耗費大量的魔力,對大腦的負擔也極重。這個魔法要在時刻掌握對手動作並進行計算的同時,還要不停地添加魔力抑製對手的動作。雖說我精於計算,但將一整個人的動作完全遏製下來也快要給腦子燒著火了。這東西完全是一對一戰鬥時才能使用的,而且僅限於短期決戰。


    不過拜此所賜,我得以無傷跨過險關。既然我沒有使用回複魔法的能力,那麽考慮到接下來可能要抱著拉絲緹婭拉逃走,就得盡一切可能避免受傷。


    我以不穩的腳步登完了整個台階。


    結果出現在我麵前的是和侯普思所在的中庭相似的花園。話雖如此,但這裏畢竟沒有下麵那麽遼闊,再往前不遠就是氣勢莊嚴的大聖堂了。


    在大聖堂的入口外麵站著一名男性。


    在我來到這裏的路上,已經突破了五名『天上之七騎士』。再去掉海因,最後還剩下一個人。


    站在那裏的,正是第七位『天上之七騎士』。帕林庫洛·勒伽西。


    帕林庫洛為我的到來獻上了掌聲,他的嘴角與讚賞一同輕輕上揚。


    “哈哈,你果然很有意思啊,小哥。來得正好。歡迎來到弗茨亞茨大聖堂。”


    這家夥這種竊笑的表情看著真的讓人很不爽。而且他現在還可能是對瑪利亞施加了魔法的嫌犯。可是我手上並沒有證據,隻能壓下心頭的戰意衝他講道。


    “雖然順了你的心意讓我很不爽。不過我確實是來搶走拉絲緹婭拉的。”


    “你這個回答很不錯。”


    聽到我的話,帕林庫洛打了個響指。


    大聖堂的大門應聲開啟,而籠罩在大聖堂外麵的魔力也雲開霧散,似乎是某種術式遭到了解除。帕林庫洛一臉滿足地解釋了起來。


    “行了,這麽一來大聖堂的障壁和結界都被解除了。嘛,雖然我也知道以小哥的本事突破這些都不難,不過還是給你個額外的服務好了。畢竟你可是要擄走公主殿下的勇者大人啊。”


    我一邊聽他解釋一邊往前走。


    帶著高度的警戒走過了帕林庫洛的身旁,侵入了大聖堂內部,在空蕩的門廳中邁步。


    很·不·自·然·的,門廳內空無一人。


    “沒有人啊……”


    “因為有駐守在大聖堂外麵的騎士,以及施展在外側的結界嘛,所以裏麵的人都覺得高枕無憂了。就算有人在,那也不是戰鬥人員。讓·他·們·退·場·真·是·容·易·死·了。”


    結界的解除和幫忙清場。雖然帕林庫洛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可疑的氣場,但從這兩點上看,至少能明白他有提供協助的意思。


    “所以呢,你是來幫我的?”


    帕林庫洛與海因不同,看上去不像有特別珍惜拉絲緹婭拉的感情。不過麵對我的質疑,他一臉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當然啦。為了向不辭辛苦地殺到此地的勇者大人獻上敬意,我會為你提供各種各樣的協助。結界現在也已經重新張開了。這樣一來,追兵想要進入大聖堂可就得費上一番功夫了哦?”


    這話說得固然令人感激,但我還是無法相信他。


    盡管在大聖堂內部越走越深,但我對帕林庫洛的戒心還是不遜以往。


    “你先用感知魔法看一下正在舉行儀式的神殿的情況吧。雖然應該很快就會抵消了,但還是有必要把握狀況。對了,外麵有我看著,你不用在意。追兵要想趕過來,還得一段時間。”


    “還要一段時間?你能看到那麽遠的地方?”


    “我想應該是我的感知魔法範圍更廣吧。哎呀~,海因真是不得了啊。隻身一人應付那麽多對手還能不落人後。就當是為了他好,還是幹脆利落地給事情辦完怎麽樣?”


    帕林庫洛以輕佻的口氣將海因的情況轉達給了我。


    此人的發言固然真偽難辨,但海因正在拚命為我斷後確是事實。我連忙使用『dimension』探查大聖堂最內側的神殿的情況。


    神殿的麵積就跟學校的體育館差不多大。內部則跟故事裏經常出現的神殿沒什麽不同。一定要說有什麽特別之處,那就是裝潢的奢華了吧。這個世界的裝飾在寶石的用量上總是非同尋常。在這麽一個金碧輝煌的神殿裏羅列著大量的石柱和長椅,打扮得貴氣逼人的賓客們座無虛席。在那些賓客中也不乏氛圍異於常人的狠角色。


    在賓客們視線的前方,則是正在向彩色玻璃禱告的拉絲緹婭拉。


    她穿著相對樸素的純白色禮服,一個人靜坐在神壇上。


    在她附近有一名神官打扮的男性,男性對麵坐著一名女性。這兩個人應該就是海因所說的斐勒盧托和元老院派來的女特使了。


    “內部的情況你都看到了嗎?”


    “看到了。感覺還有幾個不可小覷的人也列席在內啊……”


    “正是如此。我就是想讓你知道這個。各國的要人還有他們的護衛現在都在裏麵。雖然我說要你毀掉這場儀式,不過隻有小哥你一個人的話,想要辦到這點還是相~當~難的。”


    帕林庫洛以戲謔的語氣強調著成功的困難。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得不動手。”


    “我也沒有說要你停手。不過,作為一個腦力派,我更希望將訴諸武力的選擇當做最後的手段。海因也說了吧?你也可以說服主辦者。如果順利的話,就可以避開爭鬥,毫發無損地奪回拉絲緹婭拉了。至於一定的話語權,我可以演一出戲幫你爭取來,你看怎麽樣?”


    說著,帕林庫洛壞笑了一聲。


    正常來說,我絕對不會遵從一個有這種笑法的人的指示。不過在救出拉絲緹婭拉這點上,帕林庫洛和我確實利害一致。


    我決定再聽帕林庫洛詳細解釋一下。如果說的言簡意賅一些,那現在還有時間。


    “所以呢,你想讓我怎麽做?”


    “沒什麽複雜的,就是掀起一點混亂而已。要點就和煽動他人一樣——”


    帕林庫洛的笑容愈加奸邪,他一邊走一邊講述起了必要的做法。


    他所講的策略,總的來說並沒有什麽壞處。如果按照他說的做,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就可以避免武力爭端將拉絲緹婭拉帶出來了。


    “——就是這樣了。試試看如何?”


    結束了說明之後,剛好我們也來到了舉行儀式的門外。


    帕林庫洛像個即將開始惡作劇的小孩子一樣笑了起來。


    真是個令人不快的家夥。帕林庫洛的戰鬥能力不高。如果有什麽萬一,就把這家夥當做人質好了,這樣下定決心之後,我也笑著同意道。


    “我明白了。就這麽辦。”


    於是我們立刻按照構建的策略行動了起來。我把遮住麵容的外套脫下丟在一邊,穿上帕林庫洛準備的外觀雅致且有金色刺繡裝飾外袍的大衣。並且擦掉汗跡,調整好服裝,打扮的有如貴族一般落落大方。


    我一換好著裝,帕林庫洛便推開了紋樣奢華的門。


    ——就這樣,舉行『儀式』的神殿大門終於向我敞開。


    在門伴隨著巨大的聲響打開的同時,內部的樣子也映入我眼中。理所當然的,正在進行儀


    式的神官和賓客們,紛紛把視線投向了我們這對突如其來的訪客。


    拉絲緹婭拉看了這邊一眼後也雙目圓睜。


    我稍微確認了一下,結果發現她現在異常的疲憊。如果緹亞說的沒錯,那應該是她從昨夜開始就沒有休息,直到現在都一直在祈禱的緣故吧。


    其次,在疲勞之外,我也從她身上感到了一絲違和感。


    ——這是從束縛中解·脫·了?


    不知為何,看著拉絲緹婭拉便讓我這麽想。


    雖然不能很具體的表達,直覺卻能感覺到,正如這邊設想的那樣,束縛著拉絲緹婭拉的枷鎖已經被摘了下來。


    我從拉絲緹婭拉那裏移開目光,接著尋找緹亞。


    掃視一遍就發現了準備起身的她。我立即小幅度地用手勢示意她“等一等”,製止了她的行動。看到了手勢的緹亞重新坐回座位並向我點頭示意。


    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一瞬的互動。站在我前麵且擁有『天上之七騎士』這一身份的帕林庫洛顯然更為惹眼。


    在我與緹亞的互動結束後,把握了狀況的斐勒盧托中止了儀式整體的進行並放話問道。


    “儀式可正在進行當中呢,到底有什麽事?”


    斐勒盧托低沉著聲責問帕林庫洛。


    他的語氣相當苛刻。因為我們的打擾導致了儀式的停滯,這讓他的憤怒溢於言表。


    與之相對,帕林庫洛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那啥,不好意思啊,代理宰相殿下。雖說遲了一些,不過還是把我認為稱得上賓客的人帶到神殿內了。”


    然後,為了讓全員注意到我,帕林庫洛讓開了身。


    我輕輕行了一禮,現出了身姿。


    總之我打算先按帕林庫洛的計劃行事。如果失敗,那到時候再依照當初的預定,訴諸武力強行誘拐。


    雖然這少了奇襲的優勢,但卻能掌握拉絲緹婭拉的狀態。在動手搶人之前,能跟拉絲緹婭拉有一段交流的話,那依從帕林庫洛的計劃就不是一無所獲。


    “所有的賓客早就已經就坐,誰也沒聽說過你的什麽客人。快快退下。”


    “可是啊,就我剛才聽這位少年言中所說的情況來看,我認為他也不是就沒有列席的資格……”


    “囉嗦。不管有什麽內情,也不可能。”


    帕林庫洛辯駁的理由被斐勒盧托一口回絕。


    現場的氣氛對我們這兩個亂入者也不是很友好。在牆邊守候的神官和騎士們也開始向被認定為攪局者的這邊靠近。應該是來催促我們趕緊離開的吧。可是帕林庫洛並不為所動,他繼續狡辯道。


    “可是您看,他現在確確實實就是來到了這兒啊?他通過了在『天上之七騎士』鎮守下的道路,並毫發無損地穿越了大聖堂的結界,最後抵達了這裏。如果他不是客人,那是什麽呢?就我的權限來說,因為很難判斷出他到底算不算正當的賓客,所以隻好把他帶進來了。”


    如此花言巧語令我十分驚訝。不過,這些話中也確實有一定說服力。靠近過來的神官和騎士們的腳步也放緩了。


    確實,既然我能在立於騎士頂點的『天上之七騎士』的重重把守下一路穿行至此,那麽對於他們的部下來說自然不是能輕易出手的人物。


    現在,我不僅毫發無損而且還穿著相當整潔地站在這裏。信賴著『天上之七騎士』的騎士們,定是被帕林庫洛的謊言欺騙了吧。在他們的觀念中,既然外麵有『天上之七騎士』的守衛,那賊人就絕不可能無傷地來到這裏。


    “一派胡言……況且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列席也太有失——”


    “哦呀?看拉絲緹婭拉大人的反應,她似乎是認識這個少年的樣子呢。果然,這個少年所說的自己是聖人緹婭拉的有緣人一事可能屬實嗎?”


    “什、什麽!?有緣人!?”


    接著,明知內情的帕林庫洛撒了個彌天大謊。斐勒盧托聽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言辭也慌亂了幾分。


    不,倒也不能算說謊。拉絲緹婭拉成為聖人緹婭拉之後也想要做我的同伴。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也不能算無緣。


    包括賓客在內,周圍的聲音立時嘈雜了不少。


    聽說是聖人的有緣人,靠近過來的神官和騎士們便停下了步伐。他們帶著困惑的神色,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樣子。


    在場的局勢稍稍傾向了我們這邊。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趁勢向拉絲緹婭拉搭話。


    我跟拉絲緹婭拉之間的距離有幾十米。要搭話距離稍遠,但也不能就此大喊。我注意用沉穩但足以傳遍全場的聲音同拉絲緹婭拉說道。


    “……拉絲緹婭拉,我有話要問你。有既是作為朋友,又是作為同伴想問你的話。”


    我特別強調了自己是拉絲緹婭拉的同伴這一點。


    她在驚訝之餘回應道。


    “基、基督。”


    盡管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但她還是念出了我的名字。


    看得出她有些混亂,是因為單純的驚訝呢,還是因為消除了施加在身上的魔法的影響呢,目前還不清楚。


    在拉絲緹婭拉身邊的斐勒盧托聽到這話後再也按捺不住。


    “什麽友人!一派胡言!給我立刻製服那個少年!”


    為他的聲音所迫,周圍的神官和騎士們雖然困惑但仍然重新朝這邊走來。他們之所以感到困惑,恐怕是因為拉絲緹婭拉剛才叫出我名字的反應證明了帕林庫洛所言不假吧。


    利用神官和騎士們逡巡的機會,帕林庫洛搶先拔出劍比在我的背後。


    “嗯,對方是聖人的有緣人的話,要你們對之拔劍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沒關係,這裏就由作為『天上之七騎士』的我負起責任,從後麵好好壓製住他好啦。”


    帕林庫洛覥顏對自己招待來的客人拔劍相向。


    一眼看去,我就像是受製於『天上之七騎士』而無法行動一樣。


    這樣一來騎士們受迫行動的理由也就沒有了。準確來說,因為現場的情況過於撲朔迷離,所以立場處於末端的他們已經無力處置。


    “什——!你們這些!”


    斐勒盧托見狀、語氣激烈地叱責著騎士們。


    我以壓過斐勒盧托的聲音再次發言,用相比於之前更加高亢的,蘊藏著更強的自信的語氣向拉絲緹婭拉說道。


    “昨天沒能給你回複,我感到很抱歉。但是,事到如今我可以說,對你所有的問題,我的答複都是肯定的。”


    ——那基督你會來救我嗎?——你願意和我一起,到一個遠離聯合國的地方踏上兩個人的旅程嗎?——即使要以聯合國的騎士全體,乃至與弗茨亞茨這等國家為敵?——即使這樣你也能來破壞明天的儀式嗎?——縱使背負著無數的風險、你也願意來救我嗎?


    ——沒問題,我會把這一切實現給你看。


    “我已經回答你了。所以,這回輪到拉絲緹婭拉回答我的問題了。讓我聽聽拉絲緹婭拉你的『夢想』是什麽吧。”


    我就像戲劇中的演員一樣,優雅且不停歇地傾吐著台詞。


    “我、我的夢想……?”


    聽到我的問題,拉絲緹婭拉臉色轉青,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絕對不能聽的時間點上,聽到了絕對不能聽的話一樣。


    一旁看到這狀況的斐勒盧托焦急不已地從壇上走向我跟拉絲緹婭拉之間的地毯。


    “咕,你這——”


    我沒有聽漏斐勒盧托細微的呻吟。對於身為儀式主辦者的斐勒盧托來說,由帕林庫洛導演的這一出,想必是相當尷尬的狀況吧。


    斐勒盧托帶著滿腔怒火向我這邊靠近。


    “——騎士們


    啊!別管那麽多,趕快給我抓住這個少年!!”


    恰逢此時,一位賓客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且慢,斐勒盧托大人。我對這個少年的話很感興趣。對行將成為聖人之人的夢想,我非常有興趣,沒錯,非常有。”


    正是緹亞。


    穿著與拉絲緹婭拉類似的白色禮服的緹亞走向了正中的地毯、製止了斐勒盧托的行動。雖說聲音聽起來十分冷靜,但身上卻纏繞著異常強大的魔力。她仗著駭人的魔力向斐勒盧托施壓。


    “西、西斯殿下?您這是什麽話,那不過是個小毛賊……”


    由於預想之外的人物介入,斐勒盧托的氣勢頓時萎靡不少。突然被傾瀉了如此龐大的魔力,難怪他會一時無措。


    我一邊默默感謝緹亞的幫助,一邊迅速的組織話語。


    再一次、再一次讓拉絲緹婭拉產生動搖就可以了。如果是現在,『經人之手塑造而成的拉絲緹婭拉』應該已經不複存在。——我如此相信著、繼續說道。


    “快想起來、拉絲緹婭拉,我們訂下過『契約』不是嗎?當我們成為同伴的時候就已經訂下『契約』了。我會實現拉絲緹婭拉的夢想,作為交換,拉絲緹婭拉要為我的『歸還』提供協助。隻要再一次將你那時候的夢想說給我聽就好!!”


    為了引出拉絲緹婭拉的回答,我重新掏出曾經的約定。


    她聽後屏住一口氣僵直了身子。看來是想起那時候的事了。


    那天晚上、在酒館外麵——,我們兩個人互相傾訴了各自的夢想——


    還差一點了……!


    我向前邁出一步,用較之前更大的音量說道。


    “說到底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既然訂下了『契約』,我就必須實現你的夢想。因為你在迷宮裏已經幫了我太多——”


    拉絲緹婭拉的眼眸濕潤了,然而她仍然不發一語。不再進一步動搖她的情緒不行。


    我又向前一步拉近了和她的距離。


    “你說過你『必須成為聖人緹婭拉』,但是我可未曾聽你說過『成為聖人緹婭拉是我的夢想』、一次也沒有——!!”


    在騎士、神官、賓客們的旁觀之下,我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去。


    ——拉絲緹婭拉,請你回答我。


    隻要你能給我一句話,我就能拭去迷茫,為你赴湯蹈火。


    隻要能聽到你那一句話,無論以什麽為交換,我都會救你離開。所以——


    “告訴我吧、拉絲緹婭拉——!!堂堂正正地、說出你真正的夢想——!!”


    又一步,邁向前方。一步又一步,向前再向前,我不斷地接近著她。


    雖然帕林庫洛提醒過聲音如果過大就會真的跟賊人相近了。但是走到這一步,想要壓低聲音反而不可能,不如說,就該激昂一些才對。


    這可是當然的,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賊人,而是她貨真價實的同伴啊——!!


    “無需擔心、『契約』尚未終結!倘若你的夢想,為這聖堂內的一切所礙——我亦可將之盡數摧毀!代價僅需你回到我的身邊便可清償!所以,盡情說吧!此時、此刻、就在此處!堂堂正正地、將你的夢想傳達給在場的所有人!!!拉絲緹婭拉啊啊啊啊啊——————!!!!!”


    喊出來了。


    這樣一來,我就沒有退路了。徹徹底底地成為了弗茨亞茨的敵人。


    在這之外,我也沒有多餘的話要說了。接下來隻需靜待拉絲緹婭拉的答複。


    拉絲緹婭拉顫抖著。盡管想要從嗓子裏擠出些回話,然而卻受製於喉嚨不住的哽咽。


    雖然能理解你的混亂。但是還是希望能給出回應來。


    你那一句話的有無,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還是說、在儀式中會解除魔法其實是我們的臆想?難道『經人之手塑造而成的拉絲緹婭拉』就是全部了嗎?


    “我、我的、夢想……”


    拉絲緹婭拉帶著顫音答道。


    她迎著我的目光,斷斷續續地編織著台詞。


    “成為……英雄、聖人緹婭拉……”


    帶這若有所悟的神情,在最後——


    “——並·不·是我的夢想!並不是!!我所憧憬的,並不是一·蹴·而·就的結果。直·到·成·為·英·雄·為·止的故事、才是我真正的夢想!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少女搖了搖頭,清清楚楚地宣告了自己的願望。


    是啊,理所當然的回答。


    拉絲緹婭拉並不希冀滿載虛榮的榮光。能讓她的雙目綻放光輝的,不管何時都是那持續不停的冒險。正因如此,對她來說比起結果過程更加重要。


    “如果在這裏成為了『聖人緹婭拉』,我的故事就會落下帷幕……!我跟基督一起經曆的,那寥寥幾天的夢想如果就這樣結束的話……那種事……!”


    淚水浸濕了眼眶、顫抖著肩膀、垂下了麵龐、拉絲緹婭拉訴說著自己真正的夢想。


    “我不要啊——!絕對不要——!!”


    最後她明確地表示了拒絕。


    這就是全部了。


    拉絲緹婭拉的——『真正的少女』的全部。


    作為一個少女的拉絲緹婭拉,為了將自己的意念傳達給我、全心全意的呐喊道。


    “跟立刻就要終結的『聖人緹婭拉』相比,我更喜歡從現在才要開始的屬於我自己的故事。我更希望我是我『自己』——!!”


    這是對聖人緹婭拉的否定。


    同時,也為了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到自己的心意,拉絲緹婭拉大喊著。少女不願意接受這場儀式的意誌已然眾目昭彰。


    ——很好,真是太好了。


    這樣一來,我就能放心把肆意踐踏拉絲緹婭拉意誌的一切全部砸碎了。對著麵帶疲態的地看向我的拉絲緹婭拉,我點點頭回答道。


    “嗯,接下來的事就都交給我吧,拉絲緹婭拉!這之後即將開始的決不會是聖人緹婭拉、而是你的故事!你的故事,這就要拉開帷幕了——!!”


    “——嗯!!”


    聽到我的回答,拉絲緹婭拉開心的點點頭。


    這正是,一直在人生的岔路徘徊的少女終於找到正確的道路的瞬間。


    是屬於她的故事的血液真正開始流動的瞬間——


    ◆◆◆◆◆


    緊接著,從身後傳來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基督小哥!說得真是漂亮啊!啊~啊、實在是太棒了!新·的·英·雄誕生這玩意兒,不管什麽時候看到都讓人雀躍不已啊!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帕林庫洛浮誇的笑聲簡直像要蓋過我與拉絲緹婭拉的互動一樣。


    笑歸笑,你給我提的條件我可是都達成了,差不多該繼續把計劃往下推進了吧。說句老實話,現在這種膠著的狀態差不多也要到極限了。


    一如預料,斐勒盧托氣得暴跳如雷,返回了壇上嘶吼道。


    “你、你在說些什麽!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


    回去之後,斐勒盧托向另外一名年輕女性說道。


    “雷琪大人、稍微粗暴一些也無妨!”


    這應該就是海因口中的元老院特使了。


    名喚雷琪的年輕女性冷靜地回應道。


    “呋姆、儀式可還在進行中呢……”


    “沒有關係!”


    “嘛,既然你這麽說……”


    之後,女性嘟囔了些什麽,使得拉絲緹婭拉捂住喉嚨蹲下了身。


    “唔——”


    就像是在表明不許拉絲緹婭拉再多說一句話那樣,女性使用某種魔法奪去了她的


    自由。


    “所有騎士聽令!立刻逮捕妄言迷惑聖女的不軌之徒!阻礙此命令者與犯下叛國罪同處!!”


    確認了拉絲緹婭拉已經無法行動的斐勒盧托用今天聽到的最大的音量向周圍的騎士們下達了嚴命。看起來,他也沒有什麽餘裕了。


    與之相對、帕林庫洛則笑著回應道。


    “哈哈!已經太遲了,代理宰相殿下!看吧,來得正好!海因!”


    話音剛落、後方的入口處就傳來了某人接近的聲響。


    來者正是海因。可是他遍體鱗傷,到處都是血跡,樣子十分淒慘。在他身後跟來的則是其他的『天上之七騎士』。看來是阻擋其他五名騎士腳步的海因最後被追逼到了這裏。


    “你、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斐勒盧托驚訝地詢問道,看樣子他還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過,驚訝的不止他一個。敵人一下增多的話就麻煩了,這跟計劃有出入。


    然而我很快就明白了帕林庫洛想要的正是這種狀況。


    帕林庫洛轉身靠在我的身後、把劍指向了現身的『天上之七騎士』。看到這一點的海因也毫不猶豫地並肩站在帕林庫洛身旁、守護著我的後方。


    如此變故在現場掀起了軒然大波。


    在拉絲緹婭拉拒絕了儀式之後,甚至連『天上之七騎士』中的兩人也倒戈站在了我這邊。


    眾人一副完全不能理解事態究竟如何的表情。


    “海因、帕林庫洛、你們在幹什麽!?想要違抗弗茨亞茨嗎!?”


    斐勒盧托詰問兩人反亂的理由。


    作為回應、兩人背靠著我果斷地回答道。


    “我乃侍奉大小姐的騎士,僅此而已。”


    “沒錯,我也一樣。”


    聽到這裏的斐勒盧托麵容進一步扭曲。


    我身後傳來兩人小聲對話的內容。


    “帕林庫洛,你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基督小哥漂亮的完成了我的條件,讓我看到了頗為有趣的一幕啊。所以我也來奉陪一下啦、海因。”


    看起來,帕林庫洛是真心想要幫忙救出拉絲緹婭拉。


    “非常感謝。海因、帕林庫洛。”


    我先表達了自己的感激。接著帕林庫洛口氣認真地說道。


    “不過啊,小哥、接下來敵人還是多的很哦?——所以說、再把場麵攪得混亂一點吧。這麽說吧、國家間的信賴其實是相當脆弱的玩意兒。接下來隻要再推一把就成了。”


    帕林庫洛說的道理我也明白。


    因此我抬高音量,但話語始終不失沉穩地告知全場道。


    “在諸位眼中,可能我不過隻是一個卑微無知的愚者。然而、即使以我這愚者的雙目,也看得出一個不可爭辯的事實。那就是,那身在祭壇之上的少女內心並不期望此等儀式。更恐懼自己會因這個儀式而煙消玉隕!自由為人所奪、意誌為人扭曲、甚至被迫迎接從未期望的結局!這是生而為人應有的行徑嗎!?還是說這就是所謂的國之意誌嗎!?亦或是說、此乃萊文教的教導嗎?!諸位的良知,就不為此等暴行所刺痛嗎!如此行為能稱得上善行嗎——!?”


    這並不是事先有所準備的台詞。


    隻是隨著場上的氣氛,即興而發的戲言。就算實際上不過是天真可笑的理論、亦或是一通詭辯都無所謂。自然也不求所有人的理解和認同——隻要能攪亂場麵就可以了。


    理所當然的,敵人(斐勒盧托)的駁斥轉瞬即至。


    “就憑這等戲言、以為能成為傾覆國家決定的理由嗎!爾等所為是對我弗茨亞茨徹徹底底的叛逆、爾等隻能判作罪人!”


    斐勒盧托似乎也察覺到了帕林庫洛的目的。為了拉攏賓客的立場,他以滿含正當性的理由反駁我的言論。緊接著又進一步向賓客們提出了協助的請求。


    “——事態演變至如此地步,實乃我們籌措不周,非常抱歉、還望能得到在座有力的騎士們的協助,與我們一同收拾此等事態!讓我們攜手將罪人法辦!”


    斐勒盧托特別強調了我們是有罪的一方。無論如何也得防止真的有人臨時起意地站出來為我們提供協助。


    反過來說,這正表明了斐勒盧托對於賓客們的介入是相當忌憚的。


    這樣一來我確信了賓客們對他來說就像阿克琉斯的後腳跟一般、不禁微微一笑。


    不過隨著斐勒盧托拉下臉麵地提出請求,幾名空手的護衛似乎正打算出麵行動。


    應該是打算借這個機會賣給弗茨亞茨一個人情的家夥。雖然賓客本人不便置身於刀兵之間,但賓客的護衛就無此問題了,斐勒盧托也樂見如此。


    在場的勢力圖被改寫,斐勒盧托因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魔力洪流在整個神殿內奔騰而過。魔力流來回驅馳,這讓人顫栗的魔力製止了打算起身的那批人。


    “嗯,確實、在這種場合下搬出道德什麽的未免有些不合時宜。一國的決定絕不是個人的感情能改變的。——可是、我對那個少年的話很感興趣。倒也不是說要插手幫忙。隻是,我還想繼續聽一聽現人神與少年的交流。沒錯,隻是想聽聽後續而已。這也不行嗎?斐勒盧托代理宰相閣下?”


    坐陣中央的緹亞的發言,使得場麵更為混亂。


    話說總覺得緹亞的心情不太好,是我的錯覺嗎……


    斐勒盧托對恣意妄言的緹亞展露了怒意。


    “使徒殿下,您玩笑開得有點過分了吧……!”


    即使是被飽含怒意的話語跟尖銳的目光同時攻擊、緹亞仍然不以為意。


    斐勒盧托判斷現在不是在意緹亞的時候,接著對入口處的騎士們呼喊道。


    “『天上之七騎士』!你們在那兒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采取行動!”


    作為回應,從後方的入口處傳來了聲音。


    “咕、沒辦法了嗎!”


    “可是、海因、還有帕林庫洛還……!”


    傳來了有年歲的低音、以及凜麗的女聲。


    我對裏麵有個容易挖牆腳的人在一事感到些許高興。看中這一點,我轉過身呼喊道。


    “雷迪安特!拉絲緹婭拉正在那裏忍受著痛苦!在她那樣的身姿中,你能看得到一絲幸福嗎?那就是你期望的光景嗎!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我指著捂住喉嚨的拉絲緹婭拉朝雷迪安特呼喊道。


    緊接著,站在雷迪安特身旁的黑騎士便代她反駁道。


    “不對!不對哦、海因,帕林庫洛,雷迪安特!給我想明白了,『天上之七騎士』是為了侍奉即將降臨的『聖人緹婭拉』而存在的騎士!可別搞錯了這一點!”


    黑騎士試圖說服他們三人。


    不過,我立馬反唇相譏。雷迪安特這枚棋子我肯定要爭取過來。


    “這種事我還是初次耳聞啊!至少我認識的『天上之七騎士』海因·赫勒比勒夏因就不同!他可不是什麽『聖人緹婭拉』的騎士!對吧,海因!?”


    趁黑騎士的勸說立足未穩,我立馬將話題拋向海因。


    “啊、啊啊,當然的!我侍奉的絕非『聖人緹婭拉』這種過去的偉人!我由衷想要守護的不是一個死人,而是活在當下的大小姐!我可以無愧於心地發誓!我·是·大·小·姐·的·騎·士!”


    雖然突然被甩過來個問題,但海因仍然給予了精彩的回答。


    他滿帶歡欣地宣示自己乃是拉絲緹婭拉的騎士。就像這才是他人生的一切那樣,海因在縱聲高喊時,眼中甚至閃過了淚光。


    我帶著感謝,進一步加重了語氣。


    “一如所聞,海因是拉絲緹婭拉的騎士!那麽、雷迪安特!你站在哪一邊!?是拉絲緹婭拉的騎士、亦或是『聖人緹婭拉』的騎士、請立刻於此做出決斷吧!!”


    我不給她煩惱的閑暇,抓緊機會煽風點火。


    “咕——!我是!!”


    雷迪安特語帶猶豫,接著傳來了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聲音。


    “前!前輩?!”


    是拉古涅。在看到雷迪安特把劍朝向了身旁的黑騎士之後,她發出了悲鳴。


    如果她能因為煩惱而無法行動,那收效就已經很好了。可是,雷迪安特倒戈的速度之快遠超預想,這給周圍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雷迪安特一邊轉身,一邊朝拉古涅醬喊道。


    “拉古涅、你年紀還小!這是前輩給你的建議!雖然我這麽做了,但是你隻要做做樣子跟我和基督適當的交戰,再適當地敗倒就好了!你是為了故鄉才在這裏的,所以別幹傻事!!”


    “唔、唔唔……!”


    甚至還進一步說服了拉古涅。


    令人欣喜的誤算接踵而至。這樣一來,拉古涅也無法行動了,那麽入口處的勢力關係就發生了大逆轉。隨著形勢的變動,入口處的『天上之七騎士』們,冒著冷汗交談道。


    “當然,大叔我是以公務優先的,然而……”


    “我也一樣啊。”


    “結果實際上這邊就三個人嗎……”


    剩下的,隻有侯普思、擅長魔法的『天上之七騎士』、黑騎士三人了。


    侯普思帶著頗感棘手的表情對黑騎士說道。


    “本來為了這種情況準備的『天上之七騎士』、卻有三個人倒戈了啊?怎麽辦啊,總長。講道理、你覺得我們的陣容能贏嗎?我可是很反感啊……魔法的相性也很差來著……”


    “在室外的話倒還是有點辦法,如果在這裏的話就會把其他人也卷進來……”


    看到『天上之七騎士』缺乏戰意,斐勒盧托忍耐不住,立即朝賓客中的一人叫喊道。


    “格連!——不,勞拉維亞『最強的英雄』啊!請給這群人逮住!!”


    “誒、誒誒!要我們來嗎!?”


    坐在賓客席最前排的男人以有些窩囊的語氣回應道。


    男子從座位上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麵向這邊。這是一位赤銅發色、臉龐毫無霸氣的男子。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他確實被喚作『格連』。這也就意味著他就是最強的迷宮探索者。


    這個口氣窩囊的男子、居然是這個世界的最強……?


    正當我為突然登場的敵方強大戰力捏了把冷汗之時,格連身邊座位上的一名少女拉住了他的衣角。接著,少女給他說了些悄悄話。


    “……哥哥,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在那裏的少女乃是龍人斯諾·沃克。


    是我幾天前在迷宮裏遇到的,與之組過一次隊的少女。雖然斯諾稱呼格連為兄長,但兩人實在是一對全無相似之處的兄妹,不過既然在賓客席上是相鄰的關係,就先當是那麽一回事吧。斯諾將目光投向這邊細聲講道。


    “……處理的不好的話,也會影響到以後的事。……而且,那個人並不是壞人。”


    “誒—、就算你跟我說他不是壞人……不過,既然斯諾都這麽說了……”


    我跟斯諾對上了視線。


    就跟以前分別時和我說“你不適合做探索者”的時候一樣、她是一臉的無奈。


    於是格連提高嗓音回答斐勒盧托道。


    “不好意思、這事兒我不幹!”


    “格連·沃克!!”


    “因為嘛、要是出手了,不就會以你們那邊直屬的『天上之七騎士』為對手了嘛!又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個狀況!不小心給殺了的話,萬一你們事後找茬兒怎麽辦!”


    斐勒盧托因為從最強那裏得到了意外的回複而情緒激昂。然而,格連仍然用不情願的口氣道出了核心問題。


    沒錯,很多人都這麽想。到底是什麽狀況現在還不很明朗。之後弗茨亞茨那邊會不會開脫責任也未為可知。所以隻能隔岸觀火。


    持有最強之名的格連一下子就改變了盤麵的走勢。從中嗅到危險氣息的斐勒盧托隻得趕緊放棄格連,去找下一個目標。


    “既然如此、劍聖閣下——!”


    劍聖?這稱號不得了啊。


    平時聽到的話倒是會讓我心跳不已,但現在聽來可就糟透了。


    麵對斐勒盧托的呼喚,賓客席上傳出了感到為難的聲音。


    “要我來是可以啦,代理宰相。不過啊,就像格連說的那樣,如果出手了是肯定會死人的。除此之外,還有意料之外的人物正朝我放出相當不妙的殺氣啊。真的超不妙的。”


    初老的男子一邊看著地處中央的緹亞,一邊也給出了不情不願的答複。


    緹亞在室內不斷施加壓力的期間,視線一直盯著這位被喚作劍聖的男性。估計在緹亞看來,這位初老的男性是在場所有人中最為棘手的人物了。


    對於劍聖輕佻的發言,緹亞針鋒相對地回答道。


    “說話真難聽啊、阿雷亞斯家的老頭子。我站在客觀的立場上,覺得那位少年所為並沒有什麽不當,所以想再聽聽他的話罷了。”


    “你這也能叫客觀啊,真是讓人無話可說了。明明之前還是那麽溫順賢淑的孩子來著……怎麽說?小西斯、難不成你被那個黑發小夥迷住了?”


    “你這個臭老頭……!”


    看來他們兩個是熟人,兩人的目光在交談中擦槍走火,看這樣子,劍聖暫時也不會采取什麽行動。


    了解到這點的斐勒盧托,繼續尋求外援。我也沒有製止他這一行為,因為總覺得,這樣一來我們的處境反而有所改善。


    聲音往複,周圍的嘈雜聲也更上一層樓。是受到沒有幹勁的格連和劍聖的回答的影響了嗎、室內的氛圍浮躁起來。


    對於斐勒迪托的援助邀請,大多回複都予以拒絕。


    形形色色的各國要人都戲謔的推脫著。現場已經完全沒有了儀式應有的嚴肅氣氛。周圍的騎士和神官們則淹沒在各種各樣的代表們的口水中不知所措。現狀正如帕林庫洛所設想的那樣。那麽自然而然的,靠在身後的他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哈哈哈哈、宰相殿下!事情到了這步,如果你想硬來的話,贏麵可不是五五開的哦!?海因和基督小哥可是相當強的哦!哈哈哈哈!!”


    “帕林庫洛、你這混蛋!可惡、就因為這樣,我才反對迎入野蠻國家的騎士的!”


    斐勒盧托態度更加惡劣。並且為了收拾局麵正準備再次發號施令——


    神壇上突然傳來一聲轟鳴。


    “姆姆……”


    壇上的女性皺著眉頭離開了拉絲緹婭拉身邊。


    “哈啊、哈啊、哈啊——!”


    拉絲緹婭拉冒著汗不停地喘息著。看上去,因為掙脫了女性的魔法,她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了。斐勒盧托見狀驚訝地問道。


    “雷琪大人的結界居然被!?”


    女性歎了口氣說。


    “真是厲害啊,這個『魔石人類』。能在那種狀態下,強行破除了結界。這樣下去我也沒轍了,壓製不住。”


    “怎麽這樣!”


    “不如說、我爭取到幾分鍾的時間已經相當可嘉了。”


    斐勒盧托一邊靠近一邊用非難的語氣責問著女性。另一方麵,得到解放的拉絲緹婭拉掙紮著站起身並將她堅定的決心示以全場。


    “哈啊、哈啊、哈啊——!以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之名下令!我的騎士基督、海因、雷迪安特、帕林庫洛聽著!若我化身為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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