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嘴角卻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眼角飛揚,氣勢淩人,“我早說,再不再見你說了不算。”


    他的桀驁淩人的樣子雖然有些囂張,但她也早就忘記了之前毫無緣由的怒氣,甚至不知當時為何要和一個陌生人置氣,大概是因為失戀的困擾,她的情緒似乎很難起伏,隻低下頭去替他撿起散落一地的照片。


    隻低低的說,“是麽?我又不是預言家。”


    下一秒卻被手中拿著的照片怔住,簡直有些驚歎,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然後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這是你拍的?”


    隻見對方居高臨下,毫不謙虛的挑了挑眉,“你以為呢?”


    這下換來沈如月心底不可控製的顫動了一下,這是她高三的時候參加的過的在c市舉辦的全國青年攝影大賽“心靈之眼”的一等獎作品,雖然那次她隻得了一個完全可以忽略的優秀獎,但第一名的作品她倒是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一開始參賽作品展播之時她就已經完全被震驚住,那個時候她就已經非常確定這幅作品能得到一等獎,因為的確太完美了,簡直讓人找不出一絲瑕疵。


    隻可惜那個時候她沒有見到攝影師本人,因為那人壓根就沒有來領獎,沒想到今天又再次見到這張照片,更沒想到眼前這個一臉傲慢不可一世的人就是作者。


    在她的想象中,那個人應該有一雙溫柔睿智而沉靜的眼睛,善於發現生活中細微而又不可忽視的美,沒想到會是他,雖然與想象完全不同,但她仍然對能拍出這樣的照片的人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欽佩感。


    她將手中的照片遞還給他,,將之前所有的不快拋之腦後,坦然的看著他,眼睛漆黑明亮,毫不掩飾的說道:“我見過這幅作品,很完美,你很有才華。”


    周慕辰一把拿過照片,眼睛的光明顯暗了下去,完全不在意的將照片夾在手裏,隨即又直直的看著她,微微一笑,“我叫周慕辰,我想,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沈如月第一次發現有人可以自戀得這樣自然,雖然當時的她不以為然,卻不知這即是命運,抑或是周慕辰強加給她的命運,他的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逃脫不開的魔咒,永遠烙印在她坎坷的生命裏。


    而他,說完這句話就瀟灑的轉身,留她一臉疑惑。


    不可否認的是,在發現那張照片以後沈如月之前一直消沉的心忽然又重新燃起了熱情,從小到大她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愛好,做什麽事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唯有攝影她一直喜歡並且堅持下來,在高二那年爸爸為了獎勵她期末考進入年級前十特別買了那部她心儀已久的單反相機給她,從此隻要有機會她都會隨身帶著它,隨意拍拍,對於這種可以將時間永恒留住的方式她非常喜歡,更對那些好的作品從心底傾慕。


    從那以後,她開始積極參加協會活動,也不可避免的關注起周慕辰,因為他成熟的技術與完整的講解都讓她完全羨慕,他成了她心中一個類似於“大師”式的存在,而對於攝影的熱情依然漸漸讓她轉移了失戀的痛楚,課餘時間也開始認真努力的學習研究。


    因為本身也有興趣,加上周慕辰詳細的解讀,她驚喜的發現,自己拍的照片也越來越有味道了,雖然對他桀驁淩然,不可一世的態度有些吃不消,但依然無法阻擋她為了追求拍照品質不斷向他請教的熱情。


    隨著入會的時間越長,她也開始對他熟悉起來,他是大四的學長,總是穿形式各異質地上好的襯衫,敞開兩個紐扣,袖口會微微卷起一些,有時會帶一些設計精美的袖扣,講話時習慣性的帶著一絲高傲,眼角總是帶著飛揚的色彩,思考時喜歡抿唇,微微皺眉,大概有潔癖,襯衫總是幹淨得令人發指,下課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


    並不是刻意,最後卻知道了這麽多。


    周慕辰不講課的時候總是冷得結冰,但沈如月卻喜歡纏著他問一些技巧上的問題,麵對她的糾纏,他總是冷著臉十分不耐煩,但卻也不會做出什麽過分的事,而且最後也總是會教給她一些實質性的東西。


    後來沈如月開始覺得他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樣拒人千裏,隻是需要那樣一個過程,他對陌生人似乎有一種天然的厭惡感,原因不得而知,常常會遇到女孩子跟他搭訕,她一眼就可以看見他厭惡的表情,毫不掩飾的,拒絕得利落幹脆,那個時候她就想,還好她隻是喜歡他的作品而已,不然愛上他,注定會受傷。


    到後來,周慕辰已經習慣了她的糾纏,情緒也不再抵觸,有時候他在校外的咖啡館遇到她想問問題,也會不經意邀她一起喝上一杯,當然,話題總是離不開攝影,有時在他耐心為她分析的時候,對上那雙飛揚的雙眼,她會有些錯覺,覺得這個人,其實也並沒有那麽冷。


    再後來她第一次去了他家裏,因為那天她一直想要看他最近拍的一些照片,他住在外麵,上大學得到的第一個禮物就是簡然送他的這套離學校很近的公寓,這對沈如月來說多少有些不可思議,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階級等級”這個詞。


    他的公寓很大,裝修簡約而大氣,有獨立的暗房,還有一係列專業的攝影器材,第一次見到,她就倒抽了一口冷氣,特別是那架她隻能在雜誌上觸摸到的長焦機簡直讓她舍不得移開視線,小心翼翼去觸碰的時候竟然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帶她去暗房,房間裏幾乎沒有燈光,之前的洗好的照片被掛在繩子上,一排望去,很有氣勢,他打開牆壁上偏暗的燈,她才能稍微看到那些照片,這一次,她再次屏住了呼吸。


    每一張照片都有一個獨特的視角和主題,光與影的結合也總是恰到好處,視線停在那張有一棵樹的照片上:下過雨的清晨,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流淌下來,剔透而反光的草地,跌落在地上死去的蝴蝶,單薄的幾近透明的翅膀無力的耷在地上,心裏忽然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轉頭看著他,發現他也正一臉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他有一張非常完美的臉,側麵看起來也找不出絲毫瑕疵,可是他肆意而狂妄的外表下隱藏了太多了情緒,她不懂,也不想去深究,就像第一次見到他,明明是那麽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樣子,轉身卻又看見那樣一雙深沉無底的眼睛,發現她在看他,似乎是看透了她,看著她快要流出的眼淚微微皺眉,“沈如月,世界本來就是殘酷的,但殘酷也是一種美,你應該學會正視它。”


    她才發現,他所有的作品裏無一不透出一種哀傷的美,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卻又抑製不住低落情緒的力量,轉過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眼睛裏的失落,她裝作不在意的問:“難道不應該相信美好的東西麽?”


    她聽到一聲冷笑,然後是他嘲弄的聲音,“沈如月,女孩子太天真的話,總有一天會受傷的。”


    她沒有轉頭也能猜到他一臉不屑的表情,忽然真的難過起來,眼睛裏一直拚命忍住的眼淚就那麽落了下來,怕他發現,往另一個方向轉身走了出去,“照片拍得很好,我想起還有事先回去了。”


    不顧身後人是怎樣的表情,她就那麽逃走了,一直到走了很遠,她才停下來,一摸臉,一片涼濕,她也覺得自己的眼淚有些莫名其妙,但仍舊控製不住那種忽然而至的傷感,想到他冷靜而不屑的語氣,平靜到冷峻的眼睛,心裏就是堵著那麽一團東西,上不去下不來,眼睛酸澀得厲害。


    莫名其妙的眼淚,莫名其妙的傷感,她覺得似乎越來越不能理解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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