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付出多少,這過程中有過多少艱辛和淚水,她也從未想過需要回報,因為人性本貪,她怕自己還會想要更多,但如果他偶爾肯回應一下她,她會覺得這世上大概不會有比這更幸福的時刻了。


    雖然是兒童遊樂園,但其實好多設備仍然都是需要家長一起陪同的,沈如月一邊忙著給沈小公子拍照,一邊又要用心看護他,還得陪他坐旋轉木馬,摩天輪還有小火車,忙得簡直快暈頭了,但看到沈小公子那麽開心,就一點都不覺得累了。


    玩了不多久,天空中竟然開始飄落一些細小的雪花,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隻聽到周圍所有人都開始歡呼起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沈星宇也跟著人群雀躍歡呼起來。


    沈如月望著飄著細小雪花的天空,她覺得自己此刻應該是開心的,忽然有雪花飄落至她的眼睫然後融化成晶瑩的水珠,視線都變得朦朧起來,她輕輕用手擦掉。


    曾經,也有人看似隨意實則細心的替她擦掉那些微弱的水珠,即便是此刻,她也仍然記得那人指尖的溫度,暖暖的,不同於他冰冷的外表。


    雖然對他早沒了愛恨,但那些記憶卻像刻在腦海裏一般從未忘記。


    瘋玩了一整個上午,沈小公子似乎有些累了,於是沈如月帶他到旁邊的一家餐廳去休息,替他點了新推出的兒童套餐。


    餐廳裏空調很足,她幫他把圍巾和耳套都取下來,然後理了理他柔順的頭發,食物上來之前,沈小公子被餐桌上的星座娃娃吸引了,一直拿在手上把玩,而她則間或失神的看著落地窗外依然熱潮的人群。


    忽然,似乎是一種冥冥中的牽引迫使她回頭,以至於後來她想起的時候都覺得那是一種宿命強硬的安排,容不得她半點反抗。


    一身深色西裝的周慕辰手裏拿著文件正一臉的嚴肅的從樓上走下來,身後跟著四五個同行的人,一瞬間就讓她驚慌失措起來,臉色驀地的煞白,她恐懼的看著那道悠然挺拔的身影。


    亂了,一切都亂了。


    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應該做什麽,隻在心裏祈禱著希望他不要看見他們,然而就在下一秒,他那雙變幻莫測的眼睛已經看了過來。


    那個眼神,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視線從她和坐在一邊認真把玩手裏玩物的沈星宇身上來回看了幾眼,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裏閃過震驚、懷疑、怒氣,到最後卻又將一切情緒隱藏,在原地停頓了許久,然後轉身向身後同行的人交代了幾句便踏著穩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


    他每一步的靠近,沈如月都覺得像是在經受一場殘酷的刑罰,隻覺得冷,渾身上下所有的骨絡似乎都已寒澈。


    當他站在他們麵前那一刻,似乎全世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她隻能聽見自己慌亂的心跳聲,那樣急切,那樣大聲,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一種表情,兩個人就這樣隔了六年的時光第一次這樣無聲對望。


    他還是那個周慕辰,無論多少年過去,他眉宇間的那種森冷與自信從未褪色,多的,隻是歲月帶給他的沉穩和更深的積澱,她看不懂,太不懂,他就在她麵前,被時光精雕細琢的臉上是一種讓人害怕的平靜,眼睛裏似乎還有望不到盡頭的……傷痛。


    他就像一個冷酷的法官,高高在上的審視她,隨時準備宣判她的罪,然後他的視線轉向了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的沈星宇,忽然他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舉動,他奪走了沈星宇手裏的星座娃娃。


    因為正在興頭上被人搶走了玩具,所以沈星宇不滿的嘟著嘴睜著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抬頭委屈的看著他,那一刻,沈如月整個人都無法控製的顫抖起來,她看著周慕辰那雙沉斂漆黑的眼睛裏聚集起來的憐愛和柔軟,還有一種無法掩飾的怒氣。


    很快他把玩具輕輕的塞回了沈星宇手裏,愛憐的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失去陣腳渾身顫抖的沈如月,眼裏已是無法掩飾的傷痛和憤怒,幾乎是在呢喃:“怎麽可以……沈如月,你怎麽可以?”


    他一開口,沈如月的眼淚就無法控製的掉了下來,她無力的搖著頭,“不是……不是……周慕辰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


    周慕辰逼近她,帶著寒氣的雙眼牢牢盯住她,完全不給她任何退路,“不是什麽?沈如月,就算你曾經欺騙我利用我我都可以不去計較,但是他。”


    他指著沈星宇,眉頭緊鎖,“你想讓我相信我親眼見到的景象是幻覺麽?第一次見到的我就覺得不可思議,以為是巧合,而現在你們在一起,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臉,你覺得你還能解釋麽?”


    他越逼近,她越是不知所措,隻下意識的把沈星宇緊緊抱在懷裏,下一刻她胡亂擦掉眼淚裝冷冷的說:“周慕辰,你是不是太好笑了點,這是我朋友的孩子,是長得有點像你,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都嚇了一跳,但你要知道,這世界長得像的人就是有太多。”


    明顯絲毫不相信她的話,周慕辰嘴角冷冷一笑,“到這個時候你都還想繼續騙下去,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我會去做dna檢驗,真相不是你說了算。”


    沈如月緊緊咬著下唇,很快她感覺到了一絲血腥氣,身體還在顫抖,恐懼而又生氣,她忍不住朝他喊,“周慕辰你沒這個資格!”


    沈星宇似乎被沈如月忽然激動的情緒的嚇住了,他丟掉手裏的玩具不安的縮在她懷裏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鬧喊著“媽媽……回家……”


    她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安撫他,心裏卻比任何絕望,其實她早就知道此刻她無論說什麽都隻是一種無力的掩飾,等他把真相被揭穿的時候她便再無還手之力。


    明明昨晚那樣危險的時刻都渡過了,卻想不到今天卻在這裏遇見,終究還是逃脫不掉,讓她不得不信服命運的強大。


    她看著眼前渾身散發著隱忍怒意眼眶微紅的周慕辰,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離開時隱約還有少年的樣子,在不同的地方成長至今,從互相的生活裏空白六年,本以為一切早已塵埃落定,卻依然改變不了他們之間有著最直接聯係的事實。


    這種聯係注定要讓他們走不回陌路。


    周慕辰慢慢蹲□,從她懷裏抱過沈星宇,她甚至沒有力氣去阻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緊緊擁抱著沈星宇,然後他站起來身,冷冷宣判,“我有沒有資格,接下來你就會知道。”


    沈如月隻覺得渾身發軟,她想,難道她真的注定要失去沈星宇嗎?


    不是說命運總會公平對待麽?前半身受盡苦難的人一定會有一個安穩的後半生。那她呢?到她這裏怎麽會就變成這樣了呢?


    會有人一生都在失去麽?


    沈星宇依然哭鬧,周慕辰小心翼翼的輕拍著他的後背,動作溫柔而緩慢,沈如月很少能見到這個樣子的周慕辰,果然,天下的父親,無論性子裏是怎樣一個人,在自己的孩子的麵前,始終會有全部的柔軟。


    很快,沈星宇竟然奇跡般的安靜下來,不再哭鬧,安靜的趴在周慕辰的肩膀,輕輕抽噎。這一幕,在外人看來是多溫馨和諧的一幕,可誰又知道她心底的痛?


    那種令人窒息的痛楚帶來的是絕望。她再也經受不住第二次。


    她要離開,她必須帶著沈星宇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她再次對上那雙寒氣逼人的雙眼,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她幾乎是在乞求,“周慕辰,你明明那麽恨我,明明不想跟我有任何關係,我們可以離開,離得遠遠的,你當做從來沒有遇見過我這樣不是更好嗎?”


    周慕辰的眼光豁然收緊,表情開始震怒,聲音毫無溫度,“沈如月,你會為你的自私付出代價的。”


    這一句話無疑已經打破了沈如月心底的最後一層防線,眼淚洶湧而來,她強撐著站起來,拉扯住周慕辰的衣服,“你憑什麽?周慕辰,我告訴你,他是我的孩子,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周慕辰依舊冷冷的俯視她,“我也正想問你沈如月,你有什麽權利?你憑什麽這麽多年都不然讓我知道他的存在,他也是我孩子。”


    撐著最後的力氣,沈如月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是你先放棄他的,是你先不要他的,現在又要來扮演慈父,你不覺得這樣很可笑麽?”


    周慕辰抱著沈星宇絲毫不為所動,始終帶著居高臨下冰冷的姿態,明明很近的距離,卻讓沈如月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隔了千萬個銀河。


    她身體仍然在抖,那種無意識的,渾身沒有一點力氣的狀態讓她無措,隻能故作強勢的以無懼的眼神迎視他。


    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害怕的時刻,他們對峙著,互相不肯妥協,他眼睛是憤怒與冷然,她眼睛裏隻剩絕望與害怕。


    她曾想過無數次的場景,果然是這樣令她此生難忘。她隻能倔強不妥協的望著他,其實早就失了焦距,可是她必須要打贏這場無聲的戰役。


    “沈如月,過去那些,我們之間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是這個孩子,你永遠欠我一個說法,是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又怎麽有資格指責我不要他。”他的聲音不帶一點溫度,表情容不得一絲忤逆。


    “我要帶他走。”


    一句話就讓她全線崩潰,下意識張開雙手擋在他麵前,顯得那樣單薄,“不行!周慕辰你沒有這個權利,絕對不可以!”


    周慕辰絲毫沒有動搖,深不見底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她,然後輕輕朝沈如月身後的人使了一個眼色,就有兩個人立刻將沈如月攔了下來,讓她絲毫動憚不得。


    然後他抱著沈星宇轉身,絲毫沒有留戀的往大門走。


    他的殘忍,她又怎麽會沒有體會,他讓她死過一次,如今又絲毫不眨眼的讓她死第二次。


    沈如月被那兩個人禁錮在原地無法動彈,隻覺得胸口堵了一口氣一時上不來,隻用盡全力喊了一聲“周慕辰”,眼前一黑,就再也沒有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文章已經更了這麽多了,差不多也開始進入正軌,希望能得到大家的一些建議。


    有建議才有進步嘛,希望大家不要憐惜我,批評也歡迎。都來吧來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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