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45。


    霍冬狂奔過兩個紅綠燈後慢慢減緩了步速,一路過來他隻遇見幾個在趕路的行人,都看不出有被感染的跡象,難道真的是自己緊張過度了?


    他警惕地環顧四周,按照平常這個時候,應該滿街都是人,車輛川流不息,可現在偶爾才駛過一輛車。他此刻的感覺就像是身處在喧囂的鬧市,突然周圍萬籟俱寂了,靜到讓人發怵!不知不覺又加快了腳步,他現在隻想早點回家,隻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路過一個街邊花園的時候,他看見一女的鬼鬼祟祟地半蹲在灌木叢旁邊不知道在幹什麽。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幾步後,發現原來是今天剛認識的熟人,那個不怎麽待見他的前台小妹。隻見她一手領著裝了幾隻飯盒的塑料袋,一手正舉著手機在給什麽東西拍照。


    “喂,你在這裏幹什麽?”


    前台小妹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見是霍冬,拿手拍著胸口壓驚,緩過來後狠狠地刮了霍冬一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知不知道!”


    “這種時候你不在家呆著跑出來拍什麽?”


    “噓!”前台小妹拿手指放在嘴邊示意霍冬說話小聲點,而後指著不遠處的涼亭裏的兩個人道神秘兮兮道,“那邊在cosy《生化危機》,難得有機會見到真人,當然要拍照發個微博先啦!”


    “cosy!”霍冬在看清楚涼亭裏的景象後,臉色煞白,連聲音都變了,指著前台小妹怒罵道,“發微博!你丫腦殘吧,他們哪是在cosy,那是真在咬啊!”


    前台小妹對霍冬一驚一乍的反應很是不悅,“放屁吧你!”


    霍冬當真想敲開這女人的腦瓜看看裏麵裝的是不是豆渣,“你是近視還是弱智啊,自己看看照片,肉都被撕下來了還說是cosy,演戲也不帶這麽玩真的。”


    或許真被霍冬唬住了,前台小妹把手機照片翻出來,然後放大,立馬被鮮血淋漓的畫麵驚地一聲慘叫,“媽呀!”


    霍冬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可惜已經晚了,剛才隻顧撕咬生肉的感染者聽到聲音正朝他們的方向一步一步靠過來了。


    感染者的臉頰在不停地鼓動著,黏膩血從它的嘴邊緩緩溢出,順著下巴滴到了胸口的衣襟上,脖子上的領帶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白襯衫也被細碎的血肉染紅了一大片。


    前台小妹被嚇傻了,死命的抱著霍冬的手臂,一動也不敢動。


    霍冬想跑,可手臂上的拖油瓶實在太重,就在他們與感染者相隔一排灌木叢的時候,無奈之下,甩手給了她一巴掌,“清醒了沒有!”


    被打回神的前台小妹含著眼淚點點頭。


    “那還傻站著幹嘛,趕緊跑啊!”霍冬大喊一聲,拽緊前台小妹的手臂,再一次的奪路狂奔。


    好在感染者的行動非常遲緩,特別是膝關節,像被鏽蝕過一樣,隻能小幅度的彎曲,即便它已經抬起了腳,也沒能成功跨越僅四十多公分高的灌木叢,結果被絆倒在街麵上。


    霍冬即便聽到了重物墜地的聲音,也沒敢回頭看,否則也不會跑到心髒快爆掉的時候才停下來。


    長期缺乏鍛煉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麽高強度的奔跑,在他扶著一顆香樟樹大口大口喘氣的時候,以為自己就要這麽死過去了,雙腿沉的一步都跨不動。


    前台小妹也好不到哪裏去,小高跟早就不知道跑丟在哪了,光著雙腳跟霍冬跑了那麽多路,腳底被劃破了好幾個傷口,踩在地上就跟被刀割著樣的疼,看著自己這副摸樣,回想起剛剛的驚險一刻,不知所措的她靠著牆小聲的哭了起來,邊哭邊念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妹子的哭聲並不大,細細碎碎的,可霍冬聽著心裏特別煩躁,回頭不耐煩地喝了她一聲,“別哭了!”


    誰知前台小妹立馬就給凶了回來,“人家都嚇成這樣了,還不許哭嘛!”


    “我看你好得很!”霍冬哼聲道,“剛才就不該拉你,說不定這會兒我已經跑出內環了。”


    前台小妹氣勢不減,梗著脖子跟霍冬叫板道,“後悔沒把我留給那個人吃掉是吧?說不定等他把我吃完,你都跑出國了呢!”


    “得了吧,有本事自己一個人走,別跟著我啊!”霍冬說完抬腳就走。


    “喂!喂!你等等!”前台小妹連蹦帶跳的追了過去。


    其實霍冬也隻想嚇唬嚇唬他,走的並不快,加之他也確實走不動,沒幾步就被那妹子拽住了背包,正真想回頭奚落她幾句,隻見那妹子把手伸了過來,


    “手機借我用下!”妹子怕霍冬拒絕,終於軟下了語氣,“我媽媽說她下午要去超市,我擔心她會碰上那個凶手!”


    “你的呢?”


    “跑丟了。”


    ……


    前台小妹拿著霍冬的手機試了十幾次,一直忙音打不出去,急得她不停地在原地轉圈,最後看到手機提示電量不足後,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霍冬最煩女人哭,可突然遇到這種事又有誰能立馬冷靜下來,他沒學過怎麽安慰別人,覺得隻有把現在的局勢告訴她,讓她提高警惕了,“你先別哭,聽我說,剛剛那人不是什麽凶手,是被疑似狂犬病病毒感染的病人,這種病毒已經在本市開始大範圍的傳播,至於範圍有多大我還不知道,但要是一直呆在外麵,肯定不安全,你最好還是先回家。”


    前台小妹迷茫地抬起頭,一臉天真地問他,“真的是生化危機了嗎?”


    霍冬覺得有時候想象力豐富也不是壞事,不管電影上的場景會不會在現實中發生,但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想得更嚴峻點做好最差的打算,對自己也有好處。


    “你就當它是吧,”霍冬把鞋子脫下來,在牆上磕了幾下,倒出一顆細石子,而後重新穿上,對前台小妹說,“你家在哪兒,我送你過去。”


    “帥哥!”前台小妹甜甜地喊了一聲。


    霍冬打了個機靈,搓著手臂喝道,“閉嘴。”


    “可是我的鞋!”


    “忍著,就我這樣你還能指望我背你,要是運氣差點再碰上個感染者,咱兩誰都跑不掉。”


    “剛才我真以為你會脫給我穿,害我白激動了下。”


    “我沒那麽高尚,做不出英雄救美的蠢事。”


    “那你現在不是已經在做蠢事了嗎!”


    “……”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拌著嘴拐向的時候,顧老的車子從他們來的方向疾駛而去。


    “顧老,或許他走的不是這條路,說不定已經打車走了。”


    “他從小就對危險很敏感,剛才劉工說他跑了肯定是已經發現了什麽,這會兒除了租的房子不會再去其它地方,你再看看這一路過來,有見到出租車嗎?還打車走了,就你這樣,十個腦子加起來也不抵他一個人有用!”


    挨了一頓訓的司機隻得閉上嘴,把持著方向盤專心開車。


    下午2:30。


    現在隻是病毒初發,大部分被感染的人還處在潛伏期,不是已經被送去了醫院,要麽就誤以為重感冒留在家裏休息,霍冬他們還算運氣好的,一路上沒有再碰上感染者,相當順利的到達了一個看起來很上檔次的高層公寓小區門口。


    霍冬發現這裏離公司很近,繞了一大圈居然又給繞了回來,“趕緊進去吧,我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哎,你等等!”前台小妹追在後麵喊,“你準備就這麽跑回去?”


    “不然還能怎麽著?”霍冬回頭看著身後的高樓,笑著打趣道,“難不成你還想送我一輛車當謝禮麽?”


    “四個輪子的沒有,兩個輪子山地自行車要不要!”


    “也行,總比兩條腿快。”


    隨著時間推移,原本平靜的路麵開始零星的出現轉變完全的感染者,它們在馬路上遊蕩著,尋找襲擊的目標。有些不知情的正常人跟在被病毒感染的親人身邊,哭求著它們去醫院,結果反被咬死咬傷,看著那一幕幕的慘劇,霍冬感覺自己像是墮進了人間煉獄,在32度的高溫天氣裏也覺得四肢冰涼。


    感染者雖然行動遲緩,但在一定的範圍內,像是安裝了感應器,能準確的鎖定正常人的方位。遇到一個兩個可以跑的掉,但在密集圍攻之下,行動再敏捷的人也無法全身而退。如果自己沒有碰上那個妹子,僅靠雙腳,別說出外環了,恐怕早就命喪在那些“嗜血狂魔”的利齒之下,如此想來,善有善報這句話沒說錯。


    下午3:50。


    霍冬安全抵達了自己所居住的老小區口。


    小區裏都是兩層樓的民房,地形錯綜複雜,若是在巷子裏被夾擊,除非有飛天本事,想要安全脫身幾乎沒有可能。可家裏有一件他必須要帶走的東西,就算拚了性命也要試上一試。


    霍冬對著昏暗地巷道不斷地給自己鼓氣,十分鍾後,他踩下自行車踏板,努力不弄出太大的響動,緩緩地進入小區。


    在穿行的過程中,連著好幾家傳出了慘叫聲。霍冬聽得心驚肉跳,握住車把的手幾乎抖的無法保持平衡,隻能歪歪扭扭地盡量讓自己快速通過。


    就在快到他所住的樓門口時,二樓的窗戶一聲巨響,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帶著碎玻璃渣摔在了霍冬前車輪不到三米的距離,霍冬的雙手迅速抓住刹車,悄悄地用腳撐著後退了幾步後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由於樓層不高,那人似乎隻是摔斷了腿,掙紮了幾次後顫顫巍巍地扶著牆站了起來,而後拖著斷腿朝巷子另一頭移動。緊接著,二樓的窗口傳來一聲近似野獸般地吼叫聲。


    霍冬抬頭望去,一個已經完全轉變的感染者從窗戶裏探出了大半個身體,對著剛才跳下了的男人大吼了幾聲,後揮舞著雙手從窗口頭朝下的摔了下來,霍冬想跑,可他發現自己四肢僵硬到已經不受他控製了,心想,這回完了。


    隨著一聲很清脆的‘嘎嘣’聲,原本還在掙紮的身體和四肢漸漸失去了活力,整個癱在地上一動不動,那感染者居然把脖子給摔斷。


    霍冬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幸運女神青睞了,不然怎麽會這麽碰巧。但他來不及慶幸,迅速扔下車,跑向他在二樓的房間。


    這棟樓裏除了住在他對門的那一對小夫妻,就隻有腿腳不便獨自住在一樓的房東老太太,那對小夫妻上班的地方有點遠,每天很早就出門了,這個時候應該還算安全。


    在拿著鑰匙開門的時候,霍冬的手已經抖到對不準門鎖的地步,他不斷地暗示自己家裏很安全,才勉強把門打開。


    霍冬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聯係霍父,但試了幾次,電話依然打不出去,好在他還有其它辦法。打開電腦後,無例外地看到很多網站的服務器停止了,這意味著不止是s市,病毒的傳播範圍已經擴大到了全國大部分地區。


    但他知道,父親那邊的服務器絕不可能停止,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了十幾分後,成功繞過防火牆撥通了父親專用的內線電話,隻等待了兩秒鍾,那邊就接了線,父親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霍冬!’,可霍冬連一聲‘爸’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屏幕暗了,主機也停止了工作——停電了。父親焦急地呼喚還在耳邊回響,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此前的所作所為有多麽的不孝,不知不覺中已是淚流滿麵。


    絕對不能就這樣丟了性命,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


    霍冬收拾好心情,開始在家裏翻箱倒櫃,手機的電量已經耗盡,帶著也是廢物一隻,他把過生日時父親送給他的機械表帶在了手腕上,還記得的自己當時有多嫌棄‘它’老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吃的,能帶的,統統裝進背包,他不知道此行要走多少路,想了想還是把鞋櫃裏的帆布鞋拿出來,背包裏實在沒地方塞了,就把兩隻鞋的鞋帶係緊,掛在脖子上。最後用密封袋將那隻讓他冒險回來的移動硬盤裝好放進背包的夾層。


    臨出門前,他把陽台上的不鏽鋼叉衣棍拿在手上試了試,雖然攻擊性不夠強,但總好比手無寸鐵。


    傍晚5:25。


    全副武裝的霍冬,離開了他在s市蝸居了一年的房子,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丟在附近的自行車不見了蹤影,估計是被哪個幸運的家夥給順手牽走了,霍冬站在樓門口觀察了很久,確定附近沒有感染者才敢挪步。


    把脖子摔斷的那個女人還躺在那裏,黑色的血從她的七竅流出然後在水泥地上匯集成一攤,血腥味吸引了不少蒼蠅的光顧,在霍冬經過時,‘哄’了一聲全都散開,等人走遠了,又都聚集在那攤黑血上盡情的品味美餐。


    周圍時不時的傳來類似野獸的低吼聲和人的慘叫聲。算算時間,大部分的感染者應該已經從休克中醒來,褪去了人性,成了嗜血的怪物。而此時他若在巷子裏碰到感染者,絕對會被啃的幹幹淨淨,決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盡量保持鎮定,十幾年的訓練已經成為了本能,雖然體能退步,但依然能在短時間內把身體上的所有感官調動起來,時刻警惕周身的潛在危險,好幾次有驚無險地幫著他避開了感染者。


    在距離巷口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很清晰的咀嚼聲從左手邊傳來,霍冬放輕腳步,慢慢探出頭,首先入眼的是前台小妹送給他的山地自行車的,後輪還在轉,再探出去一點,兩個感染者正撲在一個男人身上瘋狂地撕咬,看著人吃人的景象,毛骨悚然的程度遠比看著野生動物撲殺獵物高出無數倍。


    好在之前看到過不止一兩次,霍冬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要怎麽做才能安全通過還不驚動在進食的‘它們’。


    磨蹭了一分鍾,身後的低吼聲越來越近,看來也隻有悶頭跑這一步。


    當他一鼓作氣衝出巷子跑到小區口的時候,發現在馬路上遊蕩的感染者遠遠超出了他回來的數量,現在沒了代步的自行車,要想安全離開,當真是說笑了。


    霍冬沒有不自量力,他轉身進了經常光顧的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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