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艾爾蜜拉·馬卡托尼的失策，是逃到河邊。
這裏視野良好，又有許多草叢可以藏身。
隻要算準時機直線衝上河堤，就能走捷徑到龍牙家……諷刺的是，正是這個想法害了她。
「——蠢貨——！對上我還敢逃到水邊！」
鰉亞竟然從河裏跳了出來。
鯉魚型使徒濺出大量水花，跳到河岸上。厚重的鱗片喀喀作響，大步逼近艾爾蜜拉。
「我明明聽說你不會遊泳！？」
「一直當旱鴨子，會害魚係使徒沒麵子喔喔喔！過了數十年，我已經學會打水啦——！」
艾爾蜜拉很想吐槽「花了數十年才學會打水啊」，但她現在沒那個興致。她把靜馬放在草叢中的凹陷處，做好戰鬥的覺悟，與敵人對峙。
雖說是將軍級，對手隻有一人。她不覺得自己一對一會輸。
（一口氣分出勝負。休想打持久戰！）
拖太久的話，敵人的援軍可能會趕來。更重要的是，艾爾蜜拉的異能力需要血液當媒介，不適合長時間戰鬥。
相對的，她的招式相當多變。攻守自不用說，各種距離都能應對。除此之外，自己操縱火焰的能力，對上魚類理應占了極大的優勢。
「哦，放棄逃跑了嗎——！那麽看我扭斷你那纖細的脖子——！」
「靜馬，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你，所以——不可以醒來唷。」
下一刻，艾爾蜜拉與鰉亞同時飛奔而出。
「艾爾蜜拉·馬卡托尼——！把那個小鬼交出來——！」
「我拒絕！焰奏·奏鳴曲！」
艾爾蜜拉伸出一隻手，五根手指射出壘球大的炎彈。
五顆火球直線射向前方，卻被鰉亞的鱗片彈開。
「這種東西怎麽可能傷得到我——！別小看我——！」
鰉亞用粗壯的手臂反擊，艾爾蜜拉蹲下來閃開。緊接著，下一次攻擊已經準備就緒。
「你才太小看『常暗的血族』了吧？焰奏·輪舞曲！」
輪狀火焰以這句話為信號，從地麵噴出，吞沒鰉亞巨大的身軀。
「唔唔唔唔！？」
「看我把你燒成烤魚！」
艾爾蜜拉沒有減緩追擊速度，在自身周圍製造出新的火焰，如同指揮家般揮下雙手。
同一時間。
離小林家數百公尺遠的墓地，正在進行另一場戰鬥。
不，正確地說並不是戰鬥，是單方麵的驅逐。兩名將軍對分道揚鑣的同胞，毫不留情的肅清。
「魅、魅怨將軍，請您饒命……」
「可惜，你慢了一秒求饒。」
白鷺型使徒話一說出口，眼前的異形便墜落地麵。跟小黃瓜或紅蘿卜似的，全身被削成薄片。
「咒理將軍！我願意成為您的部下！所以還請您——」
「我討厭花心的男人。」
眼鏡王蛇型使徒也不理會對手的求饒，用尾巴一擊掃飛異形，對手便用力撞上數公尺遠的樹木，跟番茄或石榴似的爛成一團。
……就這樣，【魔神】窮奇的奇襲部隊瞬間全滅，剩下指揮官鰉亞。
派出來的使徒共四十五隻。然而，終究是由兵卒級組成的集團……對將軍級的魅怨和咒理來說，根本不必使出全力。
「呼……這樣就統統處理完了。」
墓地恢複夜晚應有的寧靜，外型類似鳥身女妖的鳥人少女輕聲歎息。
「辛苦了，魅怨，幸好有順利從家裏把他們引到這邊。」
外型類似半人半蛇女妖的蛇身美女也走過來，撥了下金色長發，掃視周圍的使徒殘骸。
在小林家迎戰沒什麽難的，可是不能讓重要的家受到損傷。因為這樣，她們才將敵人趕到墓地，也因此花了些時間。
「咒理，有沒有漏掉的？」
「當然沒有。流了一些汗，回去後真想洗個澡。」
「三分鍾內解決喔？水費也不便宜。」
魅怨叮嚀道，不滿地噘起嘴。
我們家的次女還是一樣精打計算。算了，之後我打算拿保健老師的薪水貼補家用，手頭應該不會那麽緊……眼鏡王蛇型使徒心想。
「是說咒理，你知道忌綺跑哪去了嗎？記得她是跟我們一起出家門的。」
「大概去追艾爾蜜拉了吧。不如說是追靜馬？」
果然……白鷺少女無奈地仰望夜空。
「真是，竟然不顧三姬的使命……這次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畢竟這邊有我們就夠了。而且，我能理解她擔心靜馬的心情。」
「最近她也都有把菠菜吃掉。」
兩人紛紛苦笑。
下一刻，她們同時倒抽一口氣，環視周遭。
……理應融解、消滅的殘骸，正在蠢蠢欲動，迅速複原，一個個站起來。
「魅怨，這是……」
「嗯，窮奇大人——發動能力了。」
那就是【魔神】窮奇棘手的特殊能力。能讓被打倒、魂化的使徒複活一次的返魂術。
在這個時機使用，真是惡劣的人……其實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咒理，再來一次吧。好不容易把他們引到墓地，要是又被逃走就白費工夫了。越多使徒逃走，艾爾蜜拉和靜馬的處境也會越危險。」
「經你這麽一說，鰉亞跑去追那個吸血鬼了。希望忌綺趕得上……」
「不能讓他們派援軍過去。但要避免這麽多使徒逃出墓地……挺麻煩的。」
「這次他們一定不會跟我們正麵交鋒。唉，真的要弄得滿身是汗了。」
她們迅速停止閑聊，再度投身於戰鬥中。
看準複活速度較快的使徒，優先打倒他們……然而整個過程並沒有說起來那麽簡單。
已經有半數以上的使徒複活，數名開始逃跑。其中還有挺身阻擋追擊，試圖幫助夥伴逃走的可敬人士。不行，忙不過來。
「唔，你們幾個給我站住！」
魅怨焦慮地大叫，就在這時——
「秘劍·音速斬！」
少女的聲音與逃向出口的使徒慘叫聲一同傳來。
（咦！？這個聲音，難道是……！）
魅怨困惑不已，接著聽見另一名少女的聲音。
「玄鳥至，鴻雁北，虹始見——密技·樹縛殺！」
分散在園內各個角落的樹木，樹枝瞬間伸長，迅速纏上使徒，封住他們的行動。
——魅怨已經知道兩名少女是誰。咒理肯定也一樣。
（蒼崎憐和雪宮汐莉……為什麽那兩個家夥會在這裏？）
不過，她們出現在這裏隻能以幸運形容。魅怨暫時擱置複雜的心緒，對咒理點頭，專心殲滅使徒。
……第二次掃蕩，僅僅花了數分鍾就結束。
剛好打倒四十五隻使徒。沒有漏網之魚。
剛複活就又被打倒的可悲使徒逐漸消滅。留在墓地的隻有兩名異形，以及兩名異能力者。總共四人。
本來無法相容的命中宿敵。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啊。」
「而且還以這種形式聯手……真的很意外。」
皺著眉頭如此說道的，是「斬舞的劍士」與「祝命的巫女」。擁有守護神【青龍】及【白虎】的四神繼承者二人組。
「魅怨，咒理，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蒼崎憐像在盤問似的詢問兩人，魅怨冷冷別過頭。
「我才要問你們這麽晚在外麵幹麽。」
「現在是我在問你。」
「我沒義務回答，你這個結婚詐欺師。」
「哦……看來你還沒打夠。」
兩人殺氣騰騰地互瞪，各自的夥伴立刻出言勸阻。
「憐同學，有話好說……我們被禁止跟三姬戰鬥。先跟她們談談吧。」
「魅怨也冷靜點，貧乳妹都那樣說了。」
「咒理！我要和你決鬥！」
「哎呀，不要命的孩子。」
這次換成魅怨和憐安撫氣氛變得更加險惡的夥伴。
大概是覺得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吧，憐迫於無奈，隻得回答魅怨的問題。
「今天正好是周末，汐莉和裏菜來我家住。我們決定既然要一起過夜，睡前不如去附近巡邏一下。」
「【玄武】明明不在。」
「裏菜留在家裏。基本上，她十一點一過就會睡著。無論是在講話的時候，還是在上廁所的時候。」
黑龜裏菜是不是有點缺乏身為四神的使命感？
本想酸個幾句，最後魅怨還是選擇克製住。我們家也有個放著使命不管的三女在，沒資格說別人。
「好了魅怨，接下來換你回答。你們在這做什麽？」
「單純的肅清。這些家夥是窮奇大人的部下……對於跟隨饕餮大人的我們來說，現在全是敵人。」
「呣。跟你們和鬼裏耶及罵亂敵對的原因一樣嗎……」
魅怨無視捏著下巴的「斬舞的劍士」，扔下一句「那再見」，掉頭就走。她和默默跟在後麵的咒理一樣，已經恢複成人類型態。
「喂，你要去哪裏？」
「我們還有工作要做，沒時間和你們聊天。」
尚未冷靜下來的巫女大小姐，氣衝衝地對逐漸走遠的兩人大喊：
「給我等一下，咒理！我們還沒分出勝負！」
「貧乳妹，你沒聽見嗎？我們正在工作，跟輕鬆的學生不一樣。」
「又、又叫我貧乳……！我忍不住了！絕對不原諒你！」
「好了啦快回家。你以為現在幾點了？小心我抓你去輔導室喔？」
「請你不要在這種時候才變成蛇塚老師！你什麽意思！胸部大這麽了不起嗎！這兩坨脂肪！」
「哇！住手汐莉！你在做什麽！？」
轉頭一看，「祝命的巫女」在揉夥伴「斬舞的劍士」的胸部。從背後一把抓住，
粗暴地揉捏。
不……在這方麵，蒼崎憐或許不算她的夥伴。對雪宮汐莉而言，她搞不好是敵人。
「啊，停，不要那麽用力！我很敏感的！尤其是前端！」
「我一直很想跟憐同學說！你到底想變大到什麽地步！g罩杯的胸罩都快穿不下了，是在開什麽玩笑！」
「我、我並沒有開玩笑……」
「我才要說我沒在開玩笑！現在我心中的好感度排行，饕餮先生還比憐同學高喔！」
那個蒼崎憐竟然眼泛淚光，而且竟然對魅怨投以求助的眼神。
四神也都是挺有個性的人嘛……魅怨心想。
2
另一方麵，於深夜的河邊。
艾爾蜜拉·馬卡托尼與憤將·鰉亞仍在激戰。
被鰉亞盯上，不得不與他交戰——艾爾蜜拉的誤算，其實不隻這一點。她深深感受到……今晚自己的判斷有許多失誤。
（真是，我也變弱了啊……）
這並非借口，鰉亞絕不是打不倒的敵人。然而問題有三。
——其一是鰉亞會趁艾爾蜜拉不注意時，試圖接近嬰兒。
要是靜馬被抓去當人質就完了。結果導致艾爾蜜拉的行動受到嚴重限製。
——其二是火焰完全傷不到鰉亞的鱗片。
鯉魚型使徒的裝甲，比想像中還堅固。她從魅怨口中得知，鰉亞在「奈落的八傑」中，防禦力也是數一數二的，但真沒想到耐打到這個地步。火焰對上他根本沒有占優勢。反而是相性最差的敵人。
——其三是上述兩個理由，逼得她不得不打長期戰。
艾爾蜜拉以速戰速決為目標，使用能量時絲毫沒有節製，因此已經出現貧血的征兆。大概能再放兩次大招——不對，一次吧。
「怎麽啦，『常暗的血族』——！這種程度是沒辦法把我做成烤魚的喔喔喔！」
鰉亞還是一樣處於無謂的震怒狀態，有如野豬似的直線衝過來。
他當然也不是完全沒受到傷害。身體四處的鱗片被高溫燒得變形，臉也有點焦掉。長時間的激烈活動，使他累得氣喘籲籲。
（跟這種貨色打竟然還陷入苦戰，馬卡托尼家的麵子都被我丟光了……遊戲到此結束！）
四神的夥伴蒼崎憐，曾經以壓倒性的力量擊敗奸將·罵亂。
麵對同樣屬於「奈落的八傑」的憤將·鰉亞，自己怎麽能打得那麽辛苦。艾爾蜜拉·馬卡托尼的自尊心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焰奏——裝飾曲！」
她做好覺悟，發動奧義。
緊接著，藍白色火焰籠罩住她整個人。連倒豎的卷發都熊熊燃燒，化為業火的鬃毛。
這副模樣儼然是穿上火焰禮服的火精。
「唔喔喔！？你這家夥還有力氣使出這麽強大的火焰嗎——！」
「很適合我吧？」
艾爾蜜拉話一出口，便迅速奔向前方。像在跳舞般閃過鰉亞的攻擊，抓住短暫的空隙繞到他背後。
吸血鬼少女從背後抱住巨大的身軀，火焰立刻燒到敵人身上。
「唔、唔喔喔喔！給我放手——！」
「變更菜色，我要把你做成煮魚！」
火焰會被裝甲擋住的話，從內部灼燒即可。
燒開水的時候，熱水壺本身不會燒起來，裏麵的水卻會沸騰，變成蒸氣，最後燒幹。跟這個道理一樣，讓鰉亞氣化。正確地說，不是氣化而是魂化。
然而，這個招式會消耗大量的血液。可以的話，她其實想留點餘力。因為窮奇的部下鰉亞……還能複活一次。
「嘎啊啊啊啊！好燙好燙好燙啊啊啊！」
「唔……快點，快給我去吧！」
「這麽高的溫度，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我忍給你看——！」
「不用忍耐了，快去吧！還不去嗎！？」
「不會去的啊啊啊！」
「快去！不用客氣，快！」
「誰會比你先去啊啊啊啊！」
「我才不會去！」
「那麽一起去吧——！」
「你白癡嗎！？」
招人誤解的對話持續了三十秒左右。艾爾蜜拉的能量耗盡，火焰消失。
她全身脫力，當場跪下。頭暈得很厲害，連上半身都撐不起來，血液也快耗光了。
（總算……趕上了……）
眼前是燒成焦炭、倒在地上的鰉亞。
全身冒出光之粒子，看來已經開始魂化。盡管稱不上華麗的勝利，總之贏了就好。
「靜、靜馬……」
艾爾蜜拉爬向草叢中的嬰兒。稍有鬆懈就會失去意識，但她不能把靜馬放在那邊。
（太好了……有保護住你……）
在她稍微鬆懈下來的那一刻，倒在地上的鰉亞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什麽……！」
「怎麽能就這樣死去……我要帶麗斐墮的孩子一同上路——！」
鯉魚型使徒逐漸消滅的身體逼近靜馬。事到如今艾爾蜜拉才意識到，自己太小看他的體力及執念。
「站、站住……！」
她隻能無力地伸出手，臉色蒼白，麵容扭曲。隻要再休息一分鍾
，就能使用焰奏，可是現在哪有那個時間。
靜馬會被殺掉。兩眼因絕望而泛出淚水，在模糊的視界中——
從旁衝出一道黑影，踢飛鰉亞巨大的身軀。
「呃啊！」
「不會讓你碰靜馬滴說。」
鰉亞如同紙屑似的在空中飛舞，接著用力摔到地上，一動也不動，這次真的融解、消滅了。
「憤將·鰉亞，肅清完畢滴說。」
「小、小狗狗……」
黑影是一隻狀似狼人的毛茸茸獸人——當然是忌綺。
外表隻是個幼女，卻擁有「暴將」這個稱號的「奈落的三姬」之一。
「艾蘿碧媞，你沒事吧？」
「……你故意叫錯我的名字對不對……？」
「忌綺不擅長記英文名字滴說。」
她小碎步走向嬰兒，慎重地抱起靜馬，這副模樣怎麽看都是念幼稚園的姊姊在保護弟弟。
「總之……先跟你說聲謝謝……」
「全是為了靜馬滴說……不過。」
走回艾爾蜜拉旁邊的忌綺，臉上明顯罩著一層陰霾。她垂著肩膀，略顯寂寞地凝視靜馬的睡臉。
「其實，忌綺早就知道了。忌綺……不是靜馬的姊姊。」
「…………」
「咒理跟魅怨也說過。靜馬跟麗斐墮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所以，現在這樣……果然是不行滴說。」
「……是啊。我其實也早就明白……自己無法成為靜馬的母親……」
小林一郎也再三提醒過她，她卻一直充耳不聞。
艾爾蜜拉一定——恐怕忌綺也是——在渴望家人的存在。身為血族當家的責任，身為麗斐墮的上司的義務……隻不過是表麵上的理由。
「得想辦法讓麗斐墮複活滴說。」
「身為臨時的母親、臨時的姊姊……我們能為靜馬做到最好的，大概就是這個了。」
河邊醞釀出一股感傷的氣氛。
蝦夷狼型使徒像要驅散這股氣氛般，用力挺起平坦的胸部。
「不過，在那之前忌綺會繼續當靜馬的姊姊。就算是臨時的，靜馬很可愛這個事實也不會改變。」
「小狗狗，我跟你意見相同。我們其實很像——」
艾爾蜜拉話還沒講完。
突然傳來巨大的「咚咚！」聲，地麵開始震動。
「！」
仔細一看，數公尺遠的地方有個不明物體。
起初她們以為是鰉亞複活了，從空中降下來的物體——卻是目測長達七公尺，全身上下長著臉的惡心怪物。
「那、那是什麽？使徒嗎……？」
「不是滴說，忌綺從沒看過這麽詭異的使徒。可是……」
忌綺的聲音透露出強烈的警戒。因為神秘敵人踏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向這裏。濃厚且令人不快的瘴氣撲麵而來，艾爾蜜拉差點忍不住咳嗽。
「好強大的邪氣，連三姬和八傑都沒有那麽強大的邪氣滴說。」
上次豎起寒毛的時候，是跟混沌及饕餮兩位【魔神】對峙時；然而，這隻怪物並不像他們那麽威風、強悍。
強大卻有點卑賤、無秩序的邪氣……反而讓人覺得毛骨悚然。能隻身對付這個敵人的，恐怕隻有火乃森龍牙——以及小林一郎吧。
艾爾蜜拉為之戰栗，忌綺突然跪到她麵前。
將懷裏的靜馬交給艾爾蜜拉後，她站起來，默默走向前。走向步步逼近的怪物。
「艾蘿蜜拉專心保護靜馬。忌綺會想辦法搞定那東西。」
「你一個人沒問題嗎？不如帶著靜馬撤退！別管我了！」
這個方案比較實際。多虧剛才休息到了幾分鍾，應該勉強能使用焰奏。照理說足以爭取時間。
「不行滴說。艾蜜拉拉死掉的話，靜馬會難過。」
「你不也一樣！」
「使徒死了也隻會魂化。」
蝦夷狼型使徒扔下這句話，襲向敵人。
宛如一顆子彈，用四隻腳在地上奔馳，以拳頭或腳攻擊敵人的各個要害。不愧是暴將……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她擁有如此驚人的腕力與瞬間爆發力。
……然而，怪物毫無反應。仿佛沒有痛覺，隻是盯著在身邊竄來竄去的蝦夷狼型使徒。
全身上下長著跟人麵瘡一樣的無數臉孔。那幾對眼睛不停轉動，追著忌綺的動作，嘴巴發出有點惡心的哀歎聲。
「竟然敢瞪忌綺，算你有種滴說！」
麵對不受攻擊影響的對手，忌綺決定轉為奪走敵人的視覺。
她用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到處亂跳，將怪物的眼睛一顆顆擊潰。這麽做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要讓怪物不能攻擊艾爾蜜拉和靜馬。
「艾蕾爾蜜！能動的話就快逃——」
剩下幾顆眼睛時，忌綺看了艾爾蜜拉一眼。就在這瞬間。
怪物胸前——伸出一隻手。
「！」
從意想不到之處突然長出的巨腕，一把抓住空中的蝦夷狼型使徒嬌小的身軀。突如其來的事件，再加上注意力有一瞬間轉移到艾爾蜜拉他們身上，對忌綺而言乃致命的失誤。
「糟、糟糕……啊嗚！」
怪物的手掌緊緊掐住她，令忌綺痛得叫出聲來。
聽見骨頭折斷的驚悚聲音，艾爾蜜拉像在尖叫般立刻呐喊：
「小狗狗！我現在就去救你！」
「忌、忌綺沒事……別管忌綺了，快逃……！」
「怎麽可能放著你不管！」
「保護好、靜馬……艾爾蜜拉，你快逃！」
艾爾蜜拉已經放下靜馬，站了起來。她用上殘留於體內的所有血液，讓熊熊燃燒的神鳥·【朱雀】顯現於身後。
靜馬當然一定要守住。可是，不可能對忌綺見死不救。
……那個幼女使徒打算犧牲自己，保護艾爾蜜拉和靜馬。明知她的用意，哪能落荒而逃。
不會再讓靜馬失去「家人」——！
「忌綺，很難受對不對？再忍耐一下。」
「住、住手……不用救忌綺……」
「這種時候就該依靠夥伴吧？隻有我一直受人幫助，太不公平了。」
沒錯，她已經是艾爾蜜拉的夥伴。盡管發生了許多事，也有過許多衝突，她們可是共同照顧靜馬的……青澀的監護人。
「對了，你剛才第一次叫對我的名字。」
「你、你才是……忌綺隻是碰巧叫對而已……」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辯的忌綺，令艾爾蜜拉不禁苦笑。
她不認為自己打得倒那隻怪物。然而，唯有忌綺一定要救出來！
「秘傳——焰奏·夢想曲！」
與守護神【朱雀】融合的艾爾蜜拉，展開紅蓮雙翼，高高飛向天際。
3
我正好來到河邊找艾爾蜜拉同學時。
前方的河岸竄起猛烈的火焰。推測長達三、四公尺的巨大火鳥，呈螺旋狀劃破夜空。
「那、那個該不會是……！」
（喔，這個季節還放煙火啊。玉屋～）（注6日本放煙火時的歡呼聲。）
（真壯觀，我看應該要花不少錢吧？）
「你們是白癡嗎！不用想都知道是艾爾蜜拉同學！」
我大聲喝斥兩隻悠閑地發表感想的【魔神】，急忙趕往現場。
雖然我隱約有預料到，找到艾爾蜜拉同學的人果然是我嗎……我將遺憾的心情壓回心底，邊跑邊傳簡訊給龍牙。
『我宰河邊找到她了。你快點幹過來。』——打字打得太匆忙，害我不小心打錯
字，算了，反正她應該看得懂。
我從斜坡滑下去，狂奔了三百公尺左右。
……果然在那裏看見蹲在地上的艾爾蜜拉同學，以及不知道是什麽鬼的巨大怪物。
「艾爾蜜拉同學！你沒事吧！」
我無視怪物，率先衝到吸血鬼少女身旁，抱起她的上半身。不知為何，她用力抱在懷中的人不是靜馬，而是忌綺。
「忌、忌綺？」
「小林、一郎……你來了呀……」
勉強保有意識的艾爾蜜拉同學，虛弱地說道。
「能量消耗得好厲害。剛才我看到疑似【朱雀】的東西在天上飛……果然是你嗎？」
「嗯……害我現在這麽狼狽……不過總算救出忌綺了……」
「靜馬呢？」
「靜馬他——」
話講到一半，艾爾蜜拉同學瞪大眼睛。
我跟著看過去，是那隻怪物。仔細一看，怪物全身都燒焦了，遍體鱗傷。神秘的是胸口還長著另一隻手，不過整隻手掌都沒了。
怪物放著我們不管，慢慢走向雜草特別茂密的某處。
「小林一郎！靜馬有危險！」
艾爾蜜拉同學用力抓住我，前一刻虛弱的模樣仿佛是裝出來的。聽見她的呐喊，躺在她懷裏的忌綺也瞬間張開眼。
「靜馬在草叢裏！快去救他！」
「一、一郎男爵，救救靜馬……」
我立刻將艾爾蜜拉同學連著忌綺一起抱起來，飛奔而出。
瞬間追過怪物，抱起草叢中的靜馬，遠離敵人。和怪物拉開十公尺左右的距離後，我才將三人放到地上。
「等我一下，我去搞定那家夥。」
「小心點，小林一郎……那隻怪物相當棘手。」
我當然明白。從吸血鬼少女和蝦夷狼幼女的狀態看來，一目了然。尤其是忌綺，雙手無力地垂在那邊。是斷掉了嗎？
「忌綺，你的手……」
「……失敗了滴說。不過，鰉亞已經除掉了……」
「根本算我打倒的吧。」
「艾爾蜜拉跟他打得平手滴說，最後是忌綺收尾的。」
她們還有力氣拌嘴，應該沒什麽問題。
光是手斷掉還沒哭就夠厲害了。我骨折的時候拚死才忍住眼淚。
（總之，我要那隻怪物付出代價。）
憤怒與憂慮這兩種相反的感情，在我心中對峙。
……憤怒自不用說，是因為我家的同居人受到傷害。雖然不知道這個怪物是什麽東西，一定要製裁這家夥。
……至於憂慮，就算有正當理由，由我打倒這家夥實在不好。無論如何，我都想把這個任務讓給龍牙。不能退讓。
（隻能打到龍牙來為止。龍牙一出現就陷入危機吧。裝成我完全應付不了這家夥，交棒給龍牙……隻能這麽做。）
盡管有點像打假球，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接棒時跟她說「唔，不行……讓兩隻【魔神】寄宿在體內，害我光要控製他們就竭盡全力……」，表示我今後無法參加戰鬥。照理說，這樣就不會被算在戰鬥成員內。
我確立方針，擋在逐漸逼近的怪物前麵。
在這麽近的距離一看，真是隻惡心的怪物。這家夥到底是以哪種生物為雛形？之前的敵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的說……
「那大哥，快點幹掉它吧。」
實體化的饕餮站到我旁邊。他已經變成漆黑的戰鬥模式，拗著手指，脖子扭得喀喀響，難得這麽有幹勁。
「喂，那邊那個全身是臉的家夥。我家的小鬼受你照顧了啊。老子要打爆你，給我做好覺——」
饕餮釋放出強大邪氣，走向前的瞬間。
我的胸口突然伸出一隻粗壯的手臂，抓住饕餮的頭。
「唔喔！？」
（等等，小餮。這次讓本大爺出馬。）
那隻手迅速將饕餮拉回我體內。過沒多久，混沌出現了。跟神燈精靈一樣，出現在我頭上。
額頭有根巨大的角，又長又大的牙齒從嘴巴露出來，高達四公尺的巨大身軀，肌肉發達的威風模樣……是在第一部最終戰看過的那隻鬼。
「小子，馬上露幾手給你看。放心吧，花不到兩分鍾。」
「混沌大叔，你沒問題嗎？力量恢複到什麽程度了？」
「才三成，不過足夠用來對付那東西了。但我不能離開宿主，所以你也得待在我附近。」
沒辦法，我隻好答應，這時饕餮在我體內強烈抗議。難道他們不能同時出來？
（搞屁啊混沌！新人少在那邊搶鋒頭！）
「正因為是新人，才該表現一下吧？滾旁邊放屁去。」
（【魔神】跟偶像一樣，不會放屁啦！）
騙肖。我已經聽過六十次饕餮放屁。
對我來說，饕餮或混沌出馬都可以。智障跟蘿莉控差異不大。
「那……上吧，吾的新容器啊。」
這時，混沌的語氣變了。是和龍牙她們交戰時的那個模式。這樣確實比較有【魔神】的威嚴。這個大叔演技真好。
不知不覺，天空被厚厚一層烏雲覆蓋住。轟隆隆的雷聲傳來，電光乍現。
「混、混沌男爵……附在一郎男爵身上……」
「讓兩隻【魔神】附身，為什麽你還沒事……？」
後方傳來忌綺與艾爾蜜拉同學驚愕的聲音。
不能怪她們如此驚訝。我也還無法相信，不願相信。
「——嗚啵啊啊啊啊啊啊。」
跟敵人距離三公尺不到時，怪物突然放聲咆哮。用全身的嘴巴同時咆哮的驚人大合唱。
接著怪物舉起巨腕，用力揮向進入攻擊範圍內的【魔神】。將全身重量加諸其上的拳頭，如隕石般砸下，試圖連地上的我一起打爛。
「大、大叔，情況不妙啊！」
「勿叫吾大叔。」
凶猛無比的一擊——被混沌用一根食指彈開。跟漫畫一樣的防禦方式。
攻擊被彈回去的衝擊，令怪物後退了好幾步。它把地麵踩得轟隆作響，勉強重新站好。
「少愚弄吾了。拿出全力來。」
……我覺得剛剛那一擊就是它的全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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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他好歹是個【魔神】嗎，混沌展現出壓倒性的力量。
怪物的拳頭亂舞，全被他用彈額頭的方式防住。連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都應付不了的對手，被他當成小孩子耍得團團轉。
就尺寸來說，混沌明明小一圈……等級差距顯而易見。
「混、混沌大叔，你挺厲害的嘛……你的力量真的隻恢複了三成嗎？」
「正是。本來要恢複到這個程度，得花上三十年。沒想到可以不用陷入沉睡，還有機會再度踏上戰場。」
重低音的聲音聽得出他很高興。你高興就好，但我這個宿主可辛苦了。
畢竟我一直待在他腳邊行動。在兩位巨人的攻防戰中拚命逃竄，以免被踩到。跟饕餮比起來，這隻【魔神】真難用。可是都這個時候了才換人，他八成會生氣……
（看吧大哥，還是我比較好吧？我比較好用對不對？）
饕餮得意地對我說，我差點忍不住「嗯、嗯嗯……」附和他。
（這家夥力量沒完全恢複，又是剛剛才附到你身上。新容器通常要花將近一年的時間適應，所以我們會盡量不要搬家。）
原來有這麽一回事。要用一陣子身體才會適應，跟牛仔褲一樣。
（所以大哥，還是讓我上唄！我已經在牛棚暖好身了！跟裁判要求換人吧！）
裁判是誰啦，是說我體內還有牛棚喔。
我還沒吐槽，饕餮就叫同胞下場。
（喂混沌，換人了！看我上場救援！我會完美收尾的！）
「候補球員就乖乖坐在板凳上。」
（你說啥！叫我救援投手ok！）
「你這家夥上場，也隻會炎上。」
（老、老虎不發威，當老子是病貓啊……喂，加油啊怪物！打爆這個【蘿莉控魔神】！你沒有必殺技嗎！？像火箭拳之類的！輪擺式移位之類的！）
雖然它不是在回應饕餮的聲援，怪物還真的從全身上下長出更多手臂。不隻一兩隻，數量相當驚人。
變得跟千手觀音一樣的怪物，讓無數隻手臂同時震動起來。它真的要用必殺技了啦！
「無聊的小花招。」
如暴風雨般襲卷而來的百烈拳，被混沌單手一揮就打掉了。接著他抓住其中一隻手，折斷，拔出來扔到地上。
「吾快要玩膩了。消失吧。」
下一刻，魔物的臉發出「砰！」一聲掉到我麵前。是混沌把它揍到地上的。
唔喔！嚇死我！饕餮幫我說出我的感想。
混沌繼續瘋狂用拳頭揍它，不讓怪物有機會站起來。每揍一拳，怪物的身體就陷得更深……根本是沙包狀態。
「等、等一下混沌！夠了！再打下去它會死掉！怪物先生快斷氣了！」
「有何問題？這家夥膽敢與【魔神】為敵，此乃應得的報應。」
「不行啦！收工！你可以回去了！」
不小心打倒怪物就慘了。
主角算準時機衝過來大喊「到此為止！」的時候，敵人已經死掉……真的是「到此為止」的話……龍牙會變得跟「沒用的孩子」一樣。
唯有這點死都要避免。害主角顏麵盡失，算什麽死黨角色！
「混沌！拜托你退下！從投手丘上下來吧！」
「不接受換選手，讓吾繼續投。」
「不要講這種聽不懂人話的外國人投手會說的話！這是教練命令！換人！小餮，你代替混沌上場！」
「恕難從命。無須派出救援投手！」
混沌無視小林教練的指示，繼續痛扁怪物。敵人一動也不動，無數隻的手臂也垂在那邊。這樣下去，它遲早會消滅。
（糟糕！得快點跟裁判——跟橘高先生（注7指日本的棒球裁判橘高淳。）說要換人！）
在我驚慌失措之時，背後的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那邊好像出了點狀況。
回頭一看——有一隻使徒。
不知何時出現的蜥蜴型異形，正在逼近她們。
「是、是手！剛才混沌扔掉的怪物手臂，變成使徒了……」
「那、那是哦坐痢滴說！記得是鰉亞手下的兵卒！」
「我記得我打倒過這隻使徒……這隻蜥蜴好像也在襲擊麗斐墮的使徒中……」
怪物的手臂——變成使徒了？
（到底怎麽回事？難道這隻怪物是眾多使徒的集合體？是因為這樣……身上才有無數的臉跟手嗎？）
無論如何，得去救她們才行。艾爾蜜拉能量耗盡，忌綺兩手骨折……雙方都無法正常戰鬥。
「喂混沌！幹掉那隻蜥蜴！不接受異議！」
我不由分說地下達命令，準備轉身衝向艾爾蜜拉同學她們身邊時。
——兩人旁邊突然發出淡淡光芒。
微弱的光照亮昏暗的河邊，過沒多久就消失了。同一地點出現一個嬌小的人影，慢慢站起來，擋在蜥蜴使徒前麵。
（什、什麽東西？）
那人比忌綺更小隻，身高頂多到我的腰部。他努力伸長短小的雙臂，仿佛要保護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
「……休想碰媽媽和姊姊一根寒毛。」
小小的人影如此說道。清澈高貴，卻還帶著稚氣的幼兒聲音。
「若你執意傷害她們，由我來當你的對手。身為『常暗的血族』，同時也是『奈落的使徒』的我——小林靜馬。」
——怎麽會這樣。是靜馬。
我家可愛的天使不隻會爬，甚至站起來了，講話也流暢到不行，還報上小林家的姓氏。
（靜馬……覺醒了。）
真的是，今晚到底是怎樣。
到底要塞多少大事件啦。
5
突然迅速長大的靜馬，害我愣了十秒左右。
不對，說他「迅速長大」有點不貼切。靜馬的外表還跟兩歲兒童一樣……遠比忌綺年幼。
隻不過，該怎麽說呢，看起來超級可靠。
是個禮儀端正，感覺很聰明的孩子。隨便去路上抓一個吊兒郎當的新進職員，大概都不如靜馬能幹。
「靜、靜馬……？」
「是靜馬嗎？」
愣住的人當然不隻有我，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也一樣。她們目瞪口呆，看著與蜥蜴型使徒對峙的靜馬。
「是的，是靜馬沒錯，媽媽，姊姊。」
「靜、靜馬叫我媽媽……！」
「靜馬叫忌綺姊姊……！」
靜馬對倒抽一口氣的兩人露出微笑。是一抹不輸給龍牙的爽朗笑容，雖然外表是兩歲兒童。
「我明白……我的父母是赤鳥日出夫和麗斐墮。不過我心目中的家人不隻那兩位。媽媽、姊姊，以及爸爸……我有許多該稱之為家人的最喜歡的人。」
講到父親的時候，靜馬望向我這邊。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魅怨奶奶、咒理奶奶、饕餮爺爺也是。靜馬——很幸福。」
（嗚嗚，靜馬……你長大了……！）
饕餮在我體內啜泣。恭喜你沒被當成寵物。
可是靜馬，勸你最好別叫魅怨跟咒理「奶奶」，叫人家「姊姊」啦。被叫奶奶她們絕對會難過。
「靜馬，這就是你的成體嗎……？」
「不清楚。我想，一定是因為媽媽跟姊姊遇到危機，我才急忙讓自己盡量長大，成長為至少能保護你們的狀態——」
蜥蜴型使徒毫不理會他還在說話，衝向靜馬。
他張大裂開到耳朵的嘴巴，以大欺小，企圖吃掉兩歲兒童。一看就有毒的紫色唾液，從歪七扭八的牙齒間滴落。
「危險！」
我跟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同時大叫的瞬間。
「真是的，我話還沒講完呢，哦坐痢。」
靜馬彈了下短短的手指。
蜥蜴型使徒立刻「轟！」一聲燒起來。巨大火柱噴射而出，將哦坐痢整隻吞沒。
（操、操縱火焰的能力！？）
是他的親生父親——赤鳥日出夫的能力。
聽說日出夫先生隻能在指尖點燃小小的火焰，靜馬的火焰卻截然不同。是足以與元祖艾爾蜜拉同學匹敵、竄向天際的業火。
燒成焦炭的哦坐痢癱倒在地麵。
火焰消失時，敵人已經消滅，在地上留下圓形的燒焦痕跡。
「那、那個小鬼是什麽人……是你剛才說的麗斐墮的兒子嗎？」
混沌在我頭上一臉錯愕，不知何時恢複成原本的說話方式。
剛剛在找艾爾蜜拉同學的時候，我順便跟這隻【新進魔神】簡短說明靜馬的情況。
混沌既然要暫時住進小林家，總不能隱滿靜馬的存在……不如說艾爾蜜拉同學已經打算跟大家坦承了。
「嗯，那就是我家的靜馬。想不到他這麽早熟……那孩子豈止是將軍，搞不好是宰相級——」
「爸爸！小心後麵！」
孩子大顯身手的模樣把我迷得團團轉，這時靜馬忽然大叫。
我立刻回頭，怪物正在試圖站起來。恐怕是想擠出最後一絲力氣，至少要報一箭之仇。
「嘖。乖乖躺在那邊等死不就得了……這麽希望本大爺給你最後一擊，就如你所願。」
混沌一頭亂發倒豎，轉身麵向怪物。然後。
（有機可乘——！）
巨大身軀一下就被拖進我體內。不用說，當然是饕餮幹的好事。
（唔喔！小餮，你在搞什麽！給我放開！）
（你的戲分到此結束！【魔神】沒一擊幹掉敵人，未免太廢了吧！給我回二軍調整一下狀態！）
（開什麽玩笑……唔喔！好臭！你放屁！）
（你自己叫我滾旁邊放屁去的！）
（你自己說【魔神】不會放屁！）
【魔神】在我體內吵架。兩隻【魔神】的單挑事件，照理說應該是整部作品首屈一指的激戰……我卻毫無興趣，為什麽呢。
無視兩隻【魔神】吵架的怪物，終於成功「學步」。
能動的手隻剩下原有的那兩隻。即使如此，他依然搖搖晃晃逼近這邊。尚未失去戰意確實值得稱讚，但它顯然處於瀕死狀態。
我看隻要補上最後一擊就結束了吧。唔，龍牙呢……龍牙還沒來嗎！
「爸爸，容我鬥膽建言，我去打倒它吧？」
「不！沒關係！爸爸會加油！」
靜馬客氣地詢問，我急忙搖頭。兩歲小孩照理說是愛耍任性的「我不要我不要期」，不過靜馬似乎跟姊姊不一樣，尚未進入叛逆期。
（來吧小餮！該你上場了！）
沒辦法，我隻好接近怪物，在腦內呼喚。以饕餮的能力，應該可以不打倒對手，巧妙地爭取時間。
……然而，【魔神】卻沒在聽我說話。
（不是啦混沌，要用手腕施力。像這樣。）
（放球點不太穩定啊。）
（比起控球技術，先練好姿勢比較重要。來，再投一次。）
（喝！）
（喔，好球！讚啦，再來一球！）
「你給我快點滾過來！」
怪物近在眼前，我大聲斥責兩隻【魔神】。
這兩個家夥搞不清楚狀況喔！他們什麽時候和好了！我體內果然有牛棚嗎！
「不要真的練起投球！叫我自己對付這東西嗎！？小心我對你們提出戰力外通告——」
我還沒罵完就閉上嘴巴，往旁邊一跳，摔在地上。
下一秒，怪物的腳便用力踩在我剛剛站的地方。好險。爸爸差點死掉！
「爸爸！還是讓我來吧！」
「靜馬，別過來！在那邊看好！仔細看著爸爸的英姿——」
話講到一半又被打斷。
被我期待已久的帥氣呐喊聲打斷。
「到此為止了！『奈落的使徒』！」
全身纏繞黃金色靈氣的少年，從我們後方的黑暗中飛奔而來。
聲音的主人迅速跑過艾爾蜜拉同學他們身邊，穿過我旁邊，朝怪物腹部送上一記強力飛踢。
怪物被踹得在空中翻了一圈，再度趴在地上。少年無視敵人，於空中翻身，華麗地降落在我麵前。
那人當然是——火乃森龍牙。
是該為這個事件收尾的我們的主角。
（來、來啦——！）
我壓抑住歡喜與放心感，立刻跪到地上，誇張地喘氣，還偷偷把土弄到臉上和衣服上。
「久等了，一郎。你隻告訴我在河邊，害我找好久。」
「得、得救了龍牙……嘿嘿，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真遜……」
「你剛剛不是有大叫嗎？說什麽仔細看著爸爸的英姿。」
「那是幻聽。」
我斬釘截鐵地否認，龍牙搔搔太陽穴，望向艾爾蜜拉同學、忌綺、靜馬，最後視線又回到怪物身上。
「雖然我不清楚詳細情形……先打倒那隻怪物就是了。那是『奈落的使徒』沒錯吧？」
「嗯、嗯……沒錯……多虧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敵人的力量削弱了不少……但我還是應付不來……咳咳！咳咳！」
我將功勞推給那兩個人，像病人似的拚命咳嗽，靠氣勢讓額頭流出瀑布般的汗水。
「總之，剩下交給我吧。看我一擊解決掉它。」
龍牙釋放黃金色的靈氣，邁步而出。
……她應該是想開場就用那招吧。讓自身化為光彈的必殺暴擊。通稱「dragonfang（名字我取的）」。
怪物依然站不起來。仔細一看，它的身體到處都在融解、蒸發，已經快消滅了嗎？
（拜托！再撐一下！加油啊怪物！你絕不孤單！）
我在心中為怪物打氣，龍牙的靈氣迅速膨脹，在她背後形成巨大的黃金龍。沒問題！勉強來得及！
「神威解放！【黃龍】！」
「神威解放！【玄武】！」
龍牙煞氣地呐喊，這個瞬間。
有個同樣喊出神威解放的人。
我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就看到一個人影跳到怪物頭上。那家夥在夜空中轉了好幾圈，仔細一看，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女。
然而，那當然不是忌綺。當然也不是靜馬。
不出所料——那個人是在這一集幾乎沒有露過臉，公認完全不會看氣氛的「星壁的守衛」黑龜裏菜。
「黑龜流帝龜拳奧義！秘拳·龜殼拳！」
黑龜同學借著降落及旋轉的力道，用右拳轟向怪物的頭頂。
她戴著看起來很硬的手套。推測是讓守護神【玄武】實體化後，變形裝備上去的東西——攻守兼具，堅固的龜殼手甲。
「裏、裏菜！？」
「住手啊大白癡！不要多管閑——」
拳法少女拳頭落下的瞬間，怪物爆炸了。
連慘叫聲都沒發出，徹底粉碎。
衝擊撼動地麵，大氣為之震動。河麵掀起巨大波浪，一口氣逆流。真可怕的威力，與那品味極差的招式名稱成對比。
「…………」
我全身無力，看著消失得不留痕跡的怪物，以及宛如隕石坑的大洞。雙手與雙膝著地，跪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烏龜闖禍了。
在千鈞一發之際趕上的主角，鋒頭被烏龜搶走了。
6
「呼，大功告成！」
黑龜裏菜從自己轟出的大洞裏跳出來，咧嘴一笑。
她走向這邊，用被龜殼包覆住的雙手比出勝利手勢。我現在才發現她身穿睡衣，鞋子也是涼鞋。
（要怎麽處置這隻烏龜呢……燉成鱉鍋好了……！）
我依然趴在地上，帶著怨念抬頭望向黑龜同學。
功勞被搶走的龍牙則跟我相反，苦笑著聳肩，無奈地撫摸兒時玩伴的頭。她人真好。
「辛苦了，裏菜。你沒回我簡訊，我還以為你肯定在睡覺。」
「嘿嘿嘿，對不起喔小龍，我太晚到了。今天我住在小憐家。小憐跟小汐呢？她們早該到了說。」
「很遺憾，趕上的隻有你。她們似乎正好在墓地附近巡邏……那裏也出現了使徒集團。咒理和魅怨碰巧在場，大家便同心協力殲滅使徒。」
原來如此。龍牙傳了簡訊給夥伴啊。
墓地的使徒集團，一定是襲擊我家的那一群。烏龜如果也去那邊就好了……
「是說小龍，我的新必殺技怎麽樣？你有看到嗎？」
「嗯，是叫龜殼拳？」
「嗯！我說明一下！龜殼拳是讓實體化的龜夫覆蓋拳頭，用力毆打敵人的招式！威
力很強喔！是我在加拿大修行時發明的！」
並不想知道，也不想聽你說明。
此時此刻，我發自內心覺得，這個故事真正該打倒的敵人，會不會不是窮奇——而是這家夥。
「總而言之，幸好至少有我趕上！那我回去睡覺了！晚安！」
「咦？」
黑龜同學舉起一隻手，轉過身「耶——」歡呼著跑走，沒注意到艾爾蜜拉同學。在最後關頭把好處撿走，得意洋洋地炫耀必殺技，如同一陣風似的離開。你這人真是為所欲為。
……龍牙目送黑龜同學離去，肩上坐著一隻可愛的小龍。當然是她的守護神，【黃龍】龍龍。
特地現身卻撲了個空，小龍有點不知所措。接著龍龍像在抱怨般「啾嗶……」叫了聲，隻得乖乖消失。
烏龜騷動落幕後，過了三分鍾。
我簡單地跟龍牙說明這起事件。
本來應該要由艾爾蜜拉同學說明，然而事已至此，誰來都一樣。不對，不如說由我解釋才能隱瞞我跟三姬和艾爾蜜拉住在一起，這樣正好。
「那孩子是吸血鬼跟使徒的混血……？」
「嗯，不久前還是小嬰兒呢。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一直在保護他不被窮奇陣營拐走。」
「原來如此……你則是被卷進來的。」
「是啊。但我也不會不甘願，保護靜馬是我自己的意思，不是別人逼的。」
我們邊講邊走向當事人。
艾爾蜜拉同學跟忌綺一起抱住靜馬。順帶一提，靜馬隻穿著一件薄上衣。
「靜馬，幾秒沒見，你就長得這麽大了……」
「媽媽，我一直感覺得到媽媽的愛情。我可以挺起胸膛宣言，靜馬有兩位母親。」
「靜馬，還有姊姊滴說。」
「姊姊，你的手還好嗎？如果我能更早長大就好了……對不起。」
龍牙看著三人一會兒，算準時機開口。
「艾爾，你的貧血還好嗎？很難受對不對？」
「龍牙……這次真的對不起……都是我自作主張，給大家添了麻煩……」
「我都聽說了。總之先吸我的血補充能量吧。」
龍牙蹲下來露出脖子，艾爾蜜拉同學便接受她的好意，乖乖吸血。吸血前她偷瞄了我一眼，八成是因為想吸我的血。
龍牙一麵讓艾爾蜜拉吸血，接著對蝦夷狼幼女低下頭。
「忌綺，你幫了艾爾——幫了我的夥伴。謝謝你。」
「又、又不是為艾爾蜜拉做的。是為了靜馬。」
「手會痛嗎？」
「沒事滴說。忌綺是將軍，骨折連受傷都不算滴說。」
「我倒覺得算。汐莉應該很快就來了，等等讓她幫你治療吧。還有……靜馬。」
最後，龍牙對靜馬微笑。
兩歲兒童不知為何不肯正眼看主角，扭扭捏捏，一副在害羞的樣子。這孩子意外怕生嗎？
「別怕。我叫火乃森龍牙，是你家人的夥伴。」
「初、初次見麵，我叫靜馬。謝謝您救了爸爸……」
「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也來吸我的血？你也一樣使用火焰會消耗血液吧？」
「沒、沒關係！我吸父親的血就好！」
靜馬羞得滿臉通紅，不停搖頭和晃手。這反應真不像冷靜的他。
（靜馬……該不會喜歡上了龍牙？兩歲就戀愛了嗎？）
若是如此，未免太早熟了……不，等一下。靜馬知道龍牙是女生嗎？如果他把龍牙當成男生，加上這個反應……代表艾爾蜜拉同學的教育成功了，真是太遺憾了。
（不要啊靜馬！不可以去那邊！麗斐墮知道的話會昏倒喔！）
我戰戰兢兢，這時靜馬像要整頓心情般，突然清了下喉嚨，轉頭看著我。目光十分嚴肅，與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極不相襯。
「爸爸，可否請你……讓我跟兩位【魔神】大人講幾句話？」
「咦？好、好啊。」
在我點頭的同時，饕餮及混沌跟背後靈一樣出現在我身後。他們都隻有上半身冒出來，看來同一時間果然隻能讓一隻完全實體化。
「嗨，麗斐墮的兒子，找本大爺有什麽事？」
「靜馬，有事盡管對爺爺開口。啊，龍牙北鼻！晚安！」
混沌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饕餮揮手跟龍牙打招呼。主角露出困擾的表情，無奈地輕輕揮手。
靜馬單膝跪在兩隻【魔神】前麵，恭敬地低下頭。
「混沌大人，饕餮爺爺，靜馬以『奈落的使徒』的身分，發誓對兩位效忠。雖然這樣等於靜馬同時侍奉兩位主人……可否請兩位原諒？」
「隨便你，反正我們容器是同一個，不成問題。」
「靜馬，我命令你，想玩的時候隨時跟爺爺說。」
「……十分感謝。還有另一件事想懇求兩位。」
靜馬仍然低著頭，繼續說道。這個兩歲兒童麵對【魔神】一點都不害怕。
「可以允許靜馬以『常暗的血族』的身分生活嗎？是使徒，同時也是吸血鬼——這是我的驕傲。是赤鳥日出夫和麗斐墮生下來的我，重要的存在價值（raisore）。」
「隨便你，本大爺不打算幹涉你的生活方式。」
「靜馬，那個raison什麽的是啥意思？」
饕餮聽不懂兩歲兒童說的話。好丟臉的【魔神】，竟然不知道那個raison什麽的是啥意思……等等去查一下好了。
向混沌與饕餮再次表達謝意後，靜馬終於起身，往我身上抱。
「靜、靜馬？」
我反射性將他抱起，愛子對我展露微笑。他的身體當然輕得嚇人。靜馬一口咬住我的脖子，要吸血就給他吸吧。
「爸爸，我一直很想跟你說話……」
「是、是喔？」
「是的。我有很多想對你說的話。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還有……最喜歡你了。」
又一股暖流流過我的胸口。
這孩子還是由我領養吧。死黨角色有小孩又有什麽關係？挺創新的不是？
……唯一要擔心的是，假如靜馬真的喜歡上龍牙，會非常麻煩。
首先，饕餮和靜馬會變情敵。龍牙本人則想跟我在一起。靜馬知道的話……會不會討厭我？
在我擔心之時，吸完血的靜馬繃緊神情。
他請我把他放下來，我便將他放到地上。靜馬麵對大家，毅然決然講出意想不到的台詞。
「各位，請聽我說。我——打算去異界，當然隻有我一個人去。」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靜馬……要去異界？
「靜馬！為什麽！？為什麽要去異界——」
艾爾蜜拉同學悲痛地呐喊，靜馬看起來也很難受。
「理由有三。一個是我被窮奇大人盯上了。繼續待在這裏，絕對會給大家添麻煩。」
「沒關係滴說！忌綺會保護靜馬！不要走！」
忌綺也大叫道，不顧骨折的雙手抓住靜馬。
靜馬溫柔抱緊妹妹頭幼女，接著說道：
「第二個理由，是為了代替姊姊她們管理異界。」
「管、管理？什麽意思滴說？」
「負責管理異界的『奈落的三姬』……如今都在人界。三姬不在，異界恐怕會處於無政府狀態，需要有人重整秩序。」
「那個人就是你嗎？」
我困惑地問，靜馬點點頭。
「是的，姊姊她們有在人界的使命。服從混沌大人和饕餮爺爺，為他們效命的使命
……我希望能讓我接手三姬的任務，多少回報一些恩情。」
「太危險了！那邊有很多粗魯的人！靜馬是新來的，他們不會聽話滴說！」
「沒事的，姊姊。因為——我是將軍級。是暴將·忌綺的弟弟。」
靜馬堅定地說，撫摸忌綺的頭。真不知道誰比較年長。
「靜馬，第三個理由是……」
吸血鬼少女也眼泛淚光，詢問靜馬。補充完能量，她臉色好了許多，表情卻因悲傷而扭曲。
「我想確認我的親生母親·麗斐墮的魂魄——有沒有回到異界。」
「…………」
「倘若媽媽的魂魄沒回到異界……代表被窮奇大人回收了。她可能會以複活媽媽為條件，提出什麽要求。」
的確，窮奇有沒有回收麗斐墮的魂魄，會影響今後的對策。
不過魅怨說過，窮奇不一定會讓放棄使徒身分的麗斐墮複活。既然如此，不能排除沒回收的可能性。
想確認麗斐墮的魂魄在哪裏，去異界一趟是最快的方式。
直接問窮奇「你有回收麗斐墮的魂魄嗎？」太智障了。完全不能保證那家夥會老實回答。
「第三個理由，隻是基於我個人的感情。就算媽媽的靈魂在窮奇大人手中……各位戰鬥時也無須猶豫。因為，媽媽一定不會希望自己被拿來當擋箭牌。」
靜馬去異界的原因，都很有說服力。
為了我們，為了使命，為了自己，全部無法反駁。
（短期內窮奇應該也不會發現靜馬躲在異界。等他發現的時候，異界已經在靜馬的統治之下……真不像兩歲兒童想得出的主意。）
可惜的是，靜馬的計劃有個大漏洞。
就是沒有去異界的手段。時空歪斜產生的裂縫如今遭到封印，混沌的力量也沒恢複到能打開門。這個計劃從根本上就有問題。
正準備指出這一點，混沌就說話了。
「靜馬，莫非你發現本大爺恢複到能使用能力了？」
大家「咦？」了一聲，隻有靜馬輕輕點頭。
「混沌大人現在大概恢複了三成力量……如果僅限一次，是否有辦法打開門？」
「沒錯，能維持十秒左右。」
——怎麽會這樣。難道靜馬連這都計算進去了？
他比我更能掌握狀況，統整所有要素後才提出這個計劃？這孩子智商是不是已經比我高了……爸爸不知道該高興還難過……
「混沌大人，拜托您。可以的話，希望您現在就幫我開門。」
「現、現在嗎？是可以……但以我現在的狀態，不知道下一次什麽時候才打得開門。搞不好是一年後，十年後也有可能。」
「沒關係。拖太久我的決心會動搖……」
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拚命挽留意誌堅定的靜馬。
「等一下，靜馬！媽媽尊重你的想法！可是，不需要那麽急吧……再等幾天也行！至少等我幫你買好衣服！」
「靜馬走掉的話，下次見麵不曉得是什麽時候滴說！不要！跟忌綺回家，一起看《原子分光人》啦！」
看到她們這樣，靜馬含淚扯出笑容。
「媽媽，姊姊，不必擔心。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
「爸爸是混沌大人的容器，他應該能恢複得比想像中還快。所以——一定不會有問題。」
「…………」
「即使我們分隔兩地，心靈還是相通的。身為艾爾蜜拉·馬卡托尼的兒子，身為暴將·忌綺的弟弟……小林靜馬使命必達。也算是為了完成赤鳥日出夫與麗斐墮的宿願……讓使徒和人類共存。」
……經過一段時間。
艾爾蜜拉同學跟忌綺終於放開靜馬，應該是感受到他決心有多麽堅定了。
我也不打算慰留他。靜馬做好踏上旅途的覺悟……當爸爸的自然要笑著送他離開。
（最後就要看我能讓混沌多快恢複了。）
既然如此，隻能把生命力全灌給混沌。
混沌能自由開門，跟靜馬重逢的日子也會提前。由我們去異界找他也不是不可能。無論如何，我都想讓靜馬變成固定班底。
更重要的是，混沌完全恢複後，就能把他還給杏花。如果隻要提供待機電力，杏花並不會因此衰弱。
在我於心中計算之時，奇妙的三人家庭在做最後的道別。
「靜馬，到那邊要好好做事，以免讓『常暗的血族』蒙羞。」
「是，媽媽。」
「靜馬，你身為『奈落的使徒』，身為三姬的代理人，要加油滴說。」
「是，姊姊。」
吸血鬼少女與蝦夷狼型使徒一麵鼓勵他，一麵依依不舍地看著靜馬。我把手放到她們肩上，點了下頭催促道：
「讓他走吧。別擔心，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靜馬。」
短期內，我一定會讓靜馬跟大家重逢。賭上爸爸的威嚴。
「媽媽，姊姊，爸爸……請保重身體。」
「那當然。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讓我們像個吸血鬼一樣，徹夜長談吧。」
「忌綺有更多話要跟靜馬說滴說。」
「我比較多。」
「忌綺比較多。」
事到如今，這兩個人還在跟對方比，靜馬不禁苦笑。
「我有個請求。可以的話，請不要吵架。因為有感情和睦的家人在等我回去……對我來說是最令人高興的——」
接著，靜馬便走進混沌打開的小門。
那扇門大小隻有紙門大，比想像中還簡陋。本來應該跟校門差不多大，然而以混沌目前的力量，這樣就是極限。
「靜馬，有我們在，不用擔心艾爾和忌綺。」
離別前龍牙對他說的這句話，令靜馬再度臉紅心跳。
聽見他喃喃自語「龍牙小姐人真好……」我偷偷鬆了口氣。太好了，他知道龍牙是女生。
「靜馬……我們成為真正的家族了，不是臨時的……」
「這樣就算麗斐墮複活，忌綺也永遠是靜馬的姊姊滴說……」
艾爾蜜拉和忌綺嚎啕大哭，龍牙在旁邊安慰她們。
饕餮同樣嚎啕大哭，混沌在旁邊安慰他。
為了他們，我打算定期讓饕餮回異界。這家夥好像可以在異界待十分鍾左右……理論上可以用書信往來。
——於是，這次的「使徒的小貝比篇」暫時落幕。
（對喔，結果還是沒搞清楚那隻怪物是什麽。被打倒的鰉亞也沒複活……窮奇那家夥在想啥啊？）
留下一堆令人在意的問題，或許我有必要在這幾天私下跟窮奇接觸。
可是，今晚我隻想睡個好覺，身心都疲憊到爆。
不知道與靜馬分別的失落感會不會害我失眠。
艾爾蜜拉·馬卡托尼的失策，是逃到河邊。
這裏視野良好，又有許多草叢可以藏身。
隻要算準時機直線衝上河堤，就能走捷徑到龍牙家……諷刺的是，正是這個想法害了她。
「——蠢貨——！對上我還敢逃到水邊！」
鰉亞竟然從河裏跳了出來。
鯉魚型使徒濺出大量水花，跳到河岸上。厚重的鱗片喀喀作響，大步逼近艾爾蜜拉。
「我明明聽說你不會遊泳！？」
「一直當旱鴨子，會害魚係使徒沒麵子喔喔喔！過了數十年，我已經學會打水啦——！」
艾爾蜜拉很想吐槽「花了數十年才學會打水啊」，但她現在沒那個興致。她把靜馬放在草叢中的凹陷處，做好戰鬥的覺悟，與敵人對峙。
雖說是將軍級，對手隻有一人。她不覺得自己一對一會輸。
（一口氣分出勝負。休想打持久戰！）
拖太久的話，敵人的援軍可能會趕來。更重要的是，艾爾蜜拉的異能力需要血液當媒介，不適合長時間戰鬥。
相對的，她的招式相當多變。攻守自不用說，各種距離都能應對。除此之外，自己操縱火焰的能力，對上魚類理應占了極大的優勢。
「哦，放棄逃跑了嗎——！那麽看我扭斷你那纖細的脖子——！」
「靜馬，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你，所以——不可以醒來唷。」
下一刻，艾爾蜜拉與鰉亞同時飛奔而出。
「艾爾蜜拉·馬卡托尼——！把那個小鬼交出來——！」
「我拒絕！焰奏·奏鳴曲！」
艾爾蜜拉伸出一隻手，五根手指射出壘球大的炎彈。
五顆火球直線射向前方，卻被鰉亞的鱗片彈開。
「這種東西怎麽可能傷得到我——！別小看我——！」
鰉亞用粗壯的手臂反擊，艾爾蜜拉蹲下來閃開。緊接著，下一次攻擊已經準備就緒。
「你才太小看『常暗的血族』了吧？焰奏·輪舞曲！」
輪狀火焰以這句話為信號，從地麵噴出，吞沒鰉亞巨大的身軀。
「唔唔唔唔！？」
「看我把你燒成烤魚！」
艾爾蜜拉沒有減緩追擊速度，在自身周圍製造出新的火焰，如同指揮家般揮下雙手。
同一時間。
離小林家數百公尺遠的墓地，正在進行另一場戰鬥。
不，正確地說並不是戰鬥，是單方麵的驅逐。兩名將軍對分道揚鑣的同胞，毫不留情的肅清。
「魅、魅怨將軍，請您饒命……」
「可惜，你慢了一秒求饒。」
白鷺型使徒話一說出口，眼前的異形便墜落地麵。跟小黃瓜或紅蘿卜似的，全身被削成薄片。
「咒理將軍！我願意成為您的部下！所以還請您——」
「我討厭花心的男人。」
眼鏡王蛇型使徒也不理會對手的求饒，用尾巴一擊掃飛異形，對手便用力撞上數公尺遠的樹木，跟番茄或石榴似的爛成一團。
……就這樣，【魔神】窮奇的奇襲部隊瞬間全滅，剩下指揮官鰉亞。
派出來的使徒共四十五隻。然而，終究是由兵卒級組成的集團……對將軍級的魅怨和咒理來說，根本不必使出全力。
「呼……這樣就統統處理完了。」
墓地恢複夜晚應有的寧靜，外型類似鳥身女妖的鳥人少女輕聲歎息。
「辛苦了，魅怨，幸好有順利從家裏把他們引到這邊。」
外型類似半人半蛇女妖的蛇身美女也走過來，撥了下金色長發，掃視周圍的使徒殘骸。
在小林家迎戰沒什麽難的，可是不能讓重要的家受到損傷。因為這樣，她們才將敵人趕到墓地，也因此花了些時間。
「咒理，有沒有漏掉的？」
「當然沒有。流了一些汗，回去後真想洗個澡。」
「三分鍾內解決喔？水費也不便宜。」
魅怨叮嚀道，不滿地噘起嘴。
我們家的次女還是一樣精打計算。算了，之後我打算拿保健老師的薪水貼補家用，手頭應該不會那麽緊……眼鏡王蛇型使徒心想。
「是說咒理，你知道忌綺跑哪去了嗎？記得她是跟我們一起出家門的。」
「大概去追艾爾蜜拉了吧。不如說是追靜馬？」
果然……白鷺少女無奈地仰望夜空。
「真是，竟然不顧三姬的使命……這次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畢竟這邊有我們就夠了。而且，我能理解她擔心靜馬的心情。」
「最近她也都有把菠菜吃掉。」
兩人紛紛苦笑。
下一刻，她們同時倒抽一口氣，環視周遭。
……理應融解、消滅的殘骸，正在蠢蠢欲動，迅速複原，一個個站起來。
「魅怨，這是……」
「嗯，窮奇大人——發動能力了。」
那就是【魔神】窮奇棘手的特殊能力。能讓被打倒、魂化的使徒複活一次的返魂術。
在這個時機使用，真是惡劣的人……其實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咒理，再來一次吧。好不容易把他們引到墓地，要是又被逃走就白費工夫了。越多使徒逃走，艾爾蜜拉和靜馬的處境也會越危險。」
「經你這麽一說，鰉亞跑去追那個吸血鬼了。希望忌綺趕得上……」
「不能讓他們派援軍過去。但要避免這麽多使徒逃出墓地……挺麻煩的。」
「這次他們一定不會跟我們正麵交鋒。唉，真的要弄得滿身是汗了。」
她們迅速停止閑聊，再度投身於戰鬥中。
看準複活速度較快的使徒，優先打倒他們……然而整個過程並沒有說起來那麽簡單。
已經有半數以上的使徒複活，數名開始逃跑。其中還有挺身阻擋追擊，試圖幫助夥伴逃走的可敬人士。不行，忙不過來。
「唔，你們幾個給我站住！」
魅怨焦慮地大叫，就在這時——
「秘劍·音速斬！」
少女的聲音與逃向出口的使徒慘叫聲一同傳來。
（咦！？這個聲音，難道是……！）
魅怨困惑不已，接著聽見另一名少女的聲音。
「玄鳥至，鴻雁北，虹始見——密技·樹縛殺！」
分散在園內各個角落的樹木，樹枝瞬間伸長，迅速纏上使徒，封住他們的行動。
——魅怨已經知道兩名少女是誰。咒理肯定也一樣。
（蒼崎憐和雪宮汐莉……為什麽那兩個家夥會在這裏？）
不過，她們出現在這裏隻能以幸運形容。魅怨暫時擱置複雜的心緒，對咒理點頭，專心殲滅使徒。
……第二次掃蕩，僅僅花了數分鍾就結束。
剛好打倒四十五隻使徒。沒有漏網之魚。
剛複活就又被打倒的可悲使徒逐漸消滅。留在墓地的隻有兩名異形，以及兩名異能力者。總共四人。
本來無法相容的命中宿敵。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啊。」
「而且還以這種形式聯手……真的很意外。」
皺著眉頭如此說道的，是「斬舞的劍士」與「祝命的巫女」。擁有守護神【青龍】及【白虎】的四神繼承者二人組。
「魅怨，咒理，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蒼崎憐像在盤問似的詢問兩人，魅怨冷冷別過頭。
「我才要問你們這麽晚在外麵幹麽。」
「現在是我在問你。」
「我沒義務回答，你這個結婚詐欺師。」
「哦……看來你還沒打夠。」
兩人殺氣騰騰地互瞪，各自的夥伴立刻出言勸阻。
「憐同學，有話好說……我們被禁止跟三姬戰鬥。先跟她們談談吧。」
「魅怨也冷靜點，貧乳妹都那樣說了。」
「咒理！我要和你決鬥！」
「哎呀，不要命的孩子。」
這次換成魅怨和憐安撫氣氛變得更加險惡的夥伴。
大概是覺得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吧，憐迫於無奈，隻得回答魅怨的問題。
「今天正好是周末，汐莉和裏菜來我家住。我們決定既然要一起過夜，睡前不如去附近巡邏一下。」
「【玄武】明明不在。」
「裏菜留在家裏。基本上，她十一點一過就會睡著。無論是在講話的時候，還是在上廁所的時候。」
黑龜裏菜是不是有點缺乏身為四神的使命感？
本想酸個幾句，最後魅怨還是選擇克製住。我們家也有個放著使命不管的三女在，沒資格說別人。
「好了魅怨，接下來換你回答。你們在這做什麽？」
「單純的肅清。這些家夥是窮奇大人的部下……對於跟隨饕餮大人的我們來說，現在全是敵人。」
「呣。跟你們和鬼裏耶及罵亂敵對的原因一樣嗎……」
魅怨無視捏著下巴的「斬舞的劍士」，扔下一句「那再見」，掉頭就走。她和默默跟在後麵的咒理一樣，已經恢複成人類型態。
「喂，你要去哪裏？」
「我們還有工作要做，沒時間和你們聊天。」
尚未冷靜下來的巫女大小姐，氣衝衝地對逐漸走遠的兩人大喊：
「給我等一下，咒理！我們還沒分出勝負！」
「貧乳妹，你沒聽見嗎？我們正在工作，跟輕鬆的學生不一樣。」
「又、又叫我貧乳……！我忍不住了！絕對不原諒你！」
「好了啦快回家。你以為現在幾點了？小心我抓你去輔導室喔？」
「請你不要在這種時候才變成蛇塚老師！你什麽意思！胸部大這麽了不起嗎！這兩坨脂肪！」
「哇！住手汐莉！你在做什麽！？」
轉頭一看，「祝命的巫女」在揉夥伴「斬舞的劍士」的胸部。從背後一把抓住，
粗暴地揉捏。
不……在這方麵，蒼崎憐或許不算她的夥伴。對雪宮汐莉而言，她搞不好是敵人。
「啊，停，不要那麽用力！我很敏感的！尤其是前端！」
「我一直很想跟憐同學說！你到底想變大到什麽地步！g罩杯的胸罩都快穿不下了，是在開什麽玩笑！」
「我、我並沒有開玩笑……」
「我才要說我沒在開玩笑！現在我心中的好感度排行，饕餮先生還比憐同學高喔！」
那個蒼崎憐竟然眼泛淚光，而且竟然對魅怨投以求助的眼神。
四神也都是挺有個性的人嘛……魅怨心想。
2
另一方麵，於深夜的河邊。
艾爾蜜拉·馬卡托尼與憤將·鰉亞仍在激戰。
被鰉亞盯上，不得不與他交戰——艾爾蜜拉的誤算，其實不隻這一點。她深深感受到……今晚自己的判斷有許多失誤。
（真是，我也變弱了啊……）
這並非借口，鰉亞絕不是打不倒的敵人。然而問題有三。
——其一是鰉亞會趁艾爾蜜拉不注意時，試圖接近嬰兒。
要是靜馬被抓去當人質就完了。結果導致艾爾蜜拉的行動受到嚴重限製。
——其二是火焰完全傷不到鰉亞的鱗片。
鯉魚型使徒的裝甲，比想像中還堅固。她從魅怨口中得知，鰉亞在「奈落的八傑」中，防禦力也是數一數二的，但真沒想到耐打到這個地步。火焰對上他根本沒有占優勢。反而是相性最差的敵人。
——其三是上述兩個理由，逼得她不得不打長期戰。
艾爾蜜拉以速戰速決為目標，使用能量時絲毫沒有節製，因此已經出現貧血的征兆。大概能再放兩次大招——不對，一次吧。
「怎麽啦，『常暗的血族』——！這種程度是沒辦法把我做成烤魚的喔喔喔！」
鰉亞還是一樣處於無謂的震怒狀態，有如野豬似的直線衝過來。
他當然也不是完全沒受到傷害。身體四處的鱗片被高溫燒得變形，臉也有點焦掉。長時間的激烈活動，使他累得氣喘籲籲。
（跟這種貨色打竟然還陷入苦戰，馬卡托尼家的麵子都被我丟光了……遊戲到此結束！）
四神的夥伴蒼崎憐，曾經以壓倒性的力量擊敗奸將·罵亂。
麵對同樣屬於「奈落的八傑」的憤將·鰉亞，自己怎麽能打得那麽辛苦。艾爾蜜拉·馬卡托尼的自尊心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焰奏——裝飾曲！」
她做好覺悟，發動奧義。
緊接著，藍白色火焰籠罩住她整個人。連倒豎的卷發都熊熊燃燒，化為業火的鬃毛。
這副模樣儼然是穿上火焰禮服的火精。
「唔喔喔！？你這家夥還有力氣使出這麽強大的火焰嗎——！」
「很適合我吧？」
艾爾蜜拉話一出口，便迅速奔向前方。像在跳舞般閃過鰉亞的攻擊，抓住短暫的空隙繞到他背後。
吸血鬼少女從背後抱住巨大的身軀，火焰立刻燒到敵人身上。
「唔、唔喔喔喔！給我放手——！」
「變更菜色，我要把你做成煮魚！」
火焰會被裝甲擋住的話，從內部灼燒即可。
燒開水的時候，熱水壺本身不會燒起來，裏麵的水卻會沸騰，變成蒸氣，最後燒幹。跟這個道理一樣，讓鰉亞氣化。正確地說，不是氣化而是魂化。
然而，這個招式會消耗大量的血液。可以的話，她其實想留點餘力。因為窮奇的部下鰉亞……還能複活一次。
「嘎啊啊啊啊！好燙好燙好燙啊啊啊！」
「唔……快點，快給我去吧！」
「這麽高的溫度，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我忍給你看——！」
「不用忍耐了，快去吧！還不去嗎！？」
「不會去的啊啊啊！」
「快去！不用客氣，快！」
「誰會比你先去啊啊啊啊！」
「我才不會去！」
「那麽一起去吧——！」
「你白癡嗎！？」
招人誤解的對話持續了三十秒左右。艾爾蜜拉的能量耗盡，火焰消失。
她全身脫力，當場跪下。頭暈得很厲害，連上半身都撐不起來，血液也快耗光了。
（總算……趕上了……）
眼前是燒成焦炭、倒在地上的鰉亞。
全身冒出光之粒子，看來已經開始魂化。盡管稱不上華麗的勝利，總之贏了就好。
「靜、靜馬……」
艾爾蜜拉爬向草叢中的嬰兒。稍有鬆懈就會失去意識，但她不能把靜馬放在那邊。
（太好了……有保護住你……）
在她稍微鬆懈下來的那一刻，倒在地上的鰉亞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什麽……！」
「怎麽能就這樣死去……我要帶麗斐墮的孩子一同上路——！」
鯉魚型使徒逐漸消滅的身體逼近靜馬。事到如今艾爾蜜拉才意識到，自己太小看他的體力及執念。
「站、站住……！」
她隻能無力地伸出手，臉色蒼白，麵容扭曲。隻要再休息一分鍾
，就能使用焰奏，可是現在哪有那個時間。
靜馬會被殺掉。兩眼因絕望而泛出淚水，在模糊的視界中——
從旁衝出一道黑影，踢飛鰉亞巨大的身軀。
「呃啊！」
「不會讓你碰靜馬滴說。」
鰉亞如同紙屑似的在空中飛舞，接著用力摔到地上，一動也不動，這次真的融解、消滅了。
「憤將·鰉亞，肅清完畢滴說。」
「小、小狗狗……」
黑影是一隻狀似狼人的毛茸茸獸人——當然是忌綺。
外表隻是個幼女，卻擁有「暴將」這個稱號的「奈落的三姬」之一。
「艾蘿碧媞，你沒事吧？」
「……你故意叫錯我的名字對不對……？」
「忌綺不擅長記英文名字滴說。」
她小碎步走向嬰兒，慎重地抱起靜馬，這副模樣怎麽看都是念幼稚園的姊姊在保護弟弟。
「總之……先跟你說聲謝謝……」
「全是為了靜馬滴說……不過。」
走回艾爾蜜拉旁邊的忌綺，臉上明顯罩著一層陰霾。她垂著肩膀，略顯寂寞地凝視靜馬的睡臉。
「其實，忌綺早就知道了。忌綺……不是靜馬的姊姊。」
「…………」
「咒理跟魅怨也說過。靜馬跟麗斐墮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所以，現在這樣……果然是不行滴說。」
「……是啊。我其實也早就明白……自己無法成為靜馬的母親……」
小林一郎也再三提醒過她，她卻一直充耳不聞。
艾爾蜜拉一定——恐怕忌綺也是——在渴望家人的存在。身為血族當家的責任，身為麗斐墮的上司的義務……隻不過是表麵上的理由。
「得想辦法讓麗斐墮複活滴說。」
「身為臨時的母親、臨時的姊姊……我們能為靜馬做到最好的，大概就是這個了。」
河邊醞釀出一股感傷的氣氛。
蝦夷狼型使徒像要驅散這股氣氛般，用力挺起平坦的胸部。
「不過，在那之前忌綺會繼續當靜馬的姊姊。就算是臨時的，靜馬很可愛這個事實也不會改變。」
「小狗狗，我跟你意見相同。我們其實很像——」
艾爾蜜拉話還沒講完。
突然傳來巨大的「咚咚！」聲，地麵開始震動。
「！」
仔細一看，數公尺遠的地方有個不明物體。
起初她們以為是鰉亞複活了，從空中降下來的物體——卻是目測長達七公尺，全身上下長著臉的惡心怪物。
「那、那是什麽？使徒嗎……？」
「不是滴說，忌綺從沒看過這麽詭異的使徒。可是……」
忌綺的聲音透露出強烈的警戒。因為神秘敵人踏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向這裏。濃厚且令人不快的瘴氣撲麵而來，艾爾蜜拉差點忍不住咳嗽。
「好強大的邪氣，連三姬和八傑都沒有那麽強大的邪氣滴說。」
上次豎起寒毛的時候，是跟混沌及饕餮兩位【魔神】對峙時；然而，這隻怪物並不像他們那麽威風、強悍。
強大卻有點卑賤、無秩序的邪氣……反而讓人覺得毛骨悚然。能隻身對付這個敵人的，恐怕隻有火乃森龍牙——以及小林一郎吧。
艾爾蜜拉為之戰栗，忌綺突然跪到她麵前。
將懷裏的靜馬交給艾爾蜜拉後，她站起來，默默走向前。走向步步逼近的怪物。
「艾蘿蜜拉專心保護靜馬。忌綺會想辦法搞定那東西。」
「你一個人沒問題嗎？不如帶著靜馬撤退！別管我了！」
這個方案比較實際。多虧剛才休息到了幾分鍾，應該勉強能使用焰奏。照理說足以爭取時間。
「不行滴說。艾蜜拉拉死掉的話，靜馬會難過。」
「你不也一樣！」
「使徒死了也隻會魂化。」
蝦夷狼型使徒扔下這句話，襲向敵人。
宛如一顆子彈，用四隻腳在地上奔馳，以拳頭或腳攻擊敵人的各個要害。不愧是暴將……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她擁有如此驚人的腕力與瞬間爆發力。
……然而，怪物毫無反應。仿佛沒有痛覺，隻是盯著在身邊竄來竄去的蝦夷狼型使徒。
全身上下長著跟人麵瘡一樣的無數臉孔。那幾對眼睛不停轉動，追著忌綺的動作，嘴巴發出有點惡心的哀歎聲。
「竟然敢瞪忌綺，算你有種滴說！」
麵對不受攻擊影響的對手，忌綺決定轉為奪走敵人的視覺。
她用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到處亂跳，將怪物的眼睛一顆顆擊潰。這麽做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要讓怪物不能攻擊艾爾蜜拉和靜馬。
「艾蕾爾蜜！能動的話就快逃——」
剩下幾顆眼睛時，忌綺看了艾爾蜜拉一眼。就在這瞬間。
怪物胸前——伸出一隻手。
「！」
從意想不到之處突然長出的巨腕，一把抓住空中的蝦夷狼型使徒嬌小的身軀。突如其來的事件，再加上注意力有一瞬間轉移到艾爾蜜拉他們身上，對忌綺而言乃致命的失誤。
「糟、糟糕……啊嗚！」
怪物的手掌緊緊掐住她，令忌綺痛得叫出聲來。
聽見骨頭折斷的驚悚聲音，艾爾蜜拉像在尖叫般立刻呐喊：
「小狗狗！我現在就去救你！」
「忌、忌綺沒事……別管忌綺了，快逃……！」
「怎麽可能放著你不管！」
「保護好、靜馬……艾爾蜜拉，你快逃！」
艾爾蜜拉已經放下靜馬，站了起來。她用上殘留於體內的所有血液，讓熊熊燃燒的神鳥·【朱雀】顯現於身後。
靜馬當然一定要守住。可是，不可能對忌綺見死不救。
……那個幼女使徒打算犧牲自己，保護艾爾蜜拉和靜馬。明知她的用意，哪能落荒而逃。
不會再讓靜馬失去「家人」——！
「忌綺，很難受對不對？再忍耐一下。」
「住、住手……不用救忌綺……」
「這種時候就該依靠夥伴吧？隻有我一直受人幫助，太不公平了。」
沒錯，她已經是艾爾蜜拉的夥伴。盡管發生了許多事，也有過許多衝突，她們可是共同照顧靜馬的……青澀的監護人。
「對了，你剛才第一次叫對我的名字。」
「你、你才是……忌綺隻是碰巧叫對而已……」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辯的忌綺，令艾爾蜜拉不禁苦笑。
她不認為自己打得倒那隻怪物。然而，唯有忌綺一定要救出來！
「秘傳——焰奏·夢想曲！」
與守護神【朱雀】融合的艾爾蜜拉，展開紅蓮雙翼，高高飛向天際。
3
我正好來到河邊找艾爾蜜拉同學時。
前方的河岸竄起猛烈的火焰。推測長達三、四公尺的巨大火鳥，呈螺旋狀劃破夜空。
「那、那個該不會是……！」
（喔，這個季節還放煙火啊。玉屋～）（注6日本放煙火時的歡呼聲。）
（真壯觀，我看應該要花不少錢吧？）
「你們是白癡嗎！不用想都知道是艾爾蜜拉同學！」
我大聲喝斥兩隻悠閑地發表感想的【魔神】，急忙趕往現場。
雖然我隱約有預料到，找到艾爾蜜拉同學的人果然是我嗎……我將遺憾的心情壓回心底，邊跑邊傳簡訊給龍牙。
『我宰河邊找到她了。你快點幹過來。』——打字打得太匆忙，害我不小心打錯
字，算了，反正她應該看得懂。
我從斜坡滑下去，狂奔了三百公尺左右。
……果然在那裏看見蹲在地上的艾爾蜜拉同學，以及不知道是什麽鬼的巨大怪物。
「艾爾蜜拉同學！你沒事吧！」
我無視怪物，率先衝到吸血鬼少女身旁，抱起她的上半身。不知為何，她用力抱在懷中的人不是靜馬，而是忌綺。
「忌、忌綺？」
「小林、一郎……你來了呀……」
勉強保有意識的艾爾蜜拉同學，虛弱地說道。
「能量消耗得好厲害。剛才我看到疑似【朱雀】的東西在天上飛……果然是你嗎？」
「嗯……害我現在這麽狼狽……不過總算救出忌綺了……」
「靜馬呢？」
「靜馬他——」
話講到一半，艾爾蜜拉同學瞪大眼睛。
我跟著看過去，是那隻怪物。仔細一看，怪物全身都燒焦了，遍體鱗傷。神秘的是胸口還長著另一隻手，不過整隻手掌都沒了。
怪物放著我們不管，慢慢走向雜草特別茂密的某處。
「小林一郎！靜馬有危險！」
艾爾蜜拉同學用力抓住我，前一刻虛弱的模樣仿佛是裝出來的。聽見她的呐喊，躺在她懷裏的忌綺也瞬間張開眼。
「靜馬在草叢裏！快去救他！」
「一、一郎男爵，救救靜馬……」
我立刻將艾爾蜜拉同學連著忌綺一起抱起來，飛奔而出。
瞬間追過怪物，抱起草叢中的靜馬，遠離敵人。和怪物拉開十公尺左右的距離後，我才將三人放到地上。
「等我一下，我去搞定那家夥。」
「小心點，小林一郎……那隻怪物相當棘手。」
我當然明白。從吸血鬼少女和蝦夷狼幼女的狀態看來，一目了然。尤其是忌綺，雙手無力地垂在那邊。是斷掉了嗎？
「忌綺，你的手……」
「……失敗了滴說。不過，鰉亞已經除掉了……」
「根本算我打倒的吧。」
「艾爾蜜拉跟他打得平手滴說，最後是忌綺收尾的。」
她們還有力氣拌嘴，應該沒什麽問題。
光是手斷掉還沒哭就夠厲害了。我骨折的時候拚死才忍住眼淚。
（總之，我要那隻怪物付出代價。）
憤怒與憂慮這兩種相反的感情，在我心中對峙。
……憤怒自不用說，是因為我家的同居人受到傷害。雖然不知道這個怪物是什麽東西，一定要製裁這家夥。
……至於憂慮，就算有正當理由，由我打倒這家夥實在不好。無論如何，我都想把這個任務讓給龍牙。不能退讓。
（隻能打到龍牙來為止。龍牙一出現就陷入危機吧。裝成我完全應付不了這家夥，交棒給龍牙……隻能這麽做。）
盡管有點像打假球，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接棒時跟她說「唔，不行……讓兩隻【魔神】寄宿在體內，害我光要控製他們就竭盡全力……」，表示我今後無法參加戰鬥。照理說，這樣就不會被算在戰鬥成員內。
我確立方針，擋在逐漸逼近的怪物前麵。
在這麽近的距離一看，真是隻惡心的怪物。這家夥到底是以哪種生物為雛形？之前的敵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的說……
「那大哥，快點幹掉它吧。」
實體化的饕餮站到我旁邊。他已經變成漆黑的戰鬥模式，拗著手指，脖子扭得喀喀響，難得這麽有幹勁。
「喂，那邊那個全身是臉的家夥。我家的小鬼受你照顧了啊。老子要打爆你，給我做好覺——」
饕餮釋放出強大邪氣，走向前的瞬間。
我的胸口突然伸出一隻粗壯的手臂，抓住饕餮的頭。
「唔喔！？」
（等等，小餮。這次讓本大爺出馬。）
那隻手迅速將饕餮拉回我體內。過沒多久，混沌出現了。跟神燈精靈一樣，出現在我頭上。
額頭有根巨大的角，又長又大的牙齒從嘴巴露出來，高達四公尺的巨大身軀，肌肉發達的威風模樣……是在第一部最終戰看過的那隻鬼。
「小子，馬上露幾手給你看。放心吧，花不到兩分鍾。」
「混沌大叔，你沒問題嗎？力量恢複到什麽程度了？」
「才三成，不過足夠用來對付那東西了。但我不能離開宿主，所以你也得待在我附近。」
沒辦法，我隻好答應，這時饕餮在我體內強烈抗議。難道他們不能同時出來？
（搞屁啊混沌！新人少在那邊搶鋒頭！）
「正因為是新人，才該表現一下吧？滾旁邊放屁去。」
（【魔神】跟偶像一樣，不會放屁啦！）
騙肖。我已經聽過六十次饕餮放屁。
對我來說，饕餮或混沌出馬都可以。智障跟蘿莉控差異不大。
「那……上吧，吾的新容器啊。」
這時，混沌的語氣變了。是和龍牙她們交戰時的那個模式。這樣確實比較有【魔神】的威嚴。這個大叔演技真好。
不知不覺，天空被厚厚一層烏雲覆蓋住。轟隆隆的雷聲傳來，電光乍現。
「混、混沌男爵……附在一郎男爵身上……」
「讓兩隻【魔神】附身，為什麽你還沒事……？」
後方傳來忌綺與艾爾蜜拉同學驚愕的聲音。
不能怪她們如此驚訝。我也還無法相信，不願相信。
「——嗚啵啊啊啊啊啊啊。」
跟敵人距離三公尺不到時，怪物突然放聲咆哮。用全身的嘴巴同時咆哮的驚人大合唱。
接著怪物舉起巨腕，用力揮向進入攻擊範圍內的【魔神】。將全身重量加諸其上的拳頭，如隕石般砸下，試圖連地上的我一起打爛。
「大、大叔，情況不妙啊！」
「勿叫吾大叔。」
凶猛無比的一擊——被混沌用一根食指彈開。跟漫畫一樣的防禦方式。
攻擊被彈回去的衝擊，令怪物後退了好幾步。它把地麵踩得轟隆作響，勉強重新站好。
「少愚弄吾了。拿出全力來。」
……我覺得剛剛那一擊就是它的全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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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他好歹是個【魔神】嗎，混沌展現出壓倒性的力量。
怪物的拳頭亂舞，全被他用彈額頭的方式防住。連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都應付不了的對手，被他當成小孩子耍得團團轉。
就尺寸來說，混沌明明小一圈……等級差距顯而易見。
「混、混沌大叔，你挺厲害的嘛……你的力量真的隻恢複了三成嗎？」
「正是。本來要恢複到這個程度，得花上三十年。沒想到可以不用陷入沉睡，還有機會再度踏上戰場。」
重低音的聲音聽得出他很高興。你高興就好，但我這個宿主可辛苦了。
畢竟我一直待在他腳邊行動。在兩位巨人的攻防戰中拚命逃竄，以免被踩到。跟饕餮比起來，這隻【魔神】真難用。可是都這個時候了才換人，他八成會生氣……
（看吧大哥，還是我比較好吧？我比較好用對不對？）
饕餮得意地對我說，我差點忍不住「嗯、嗯嗯……」附和他。
（這家夥力量沒完全恢複，又是剛剛才附到你身上。新容器通常要花將近一年的時間適應，所以我們會盡量不要搬家。）
原來有這麽一回事。要用一陣子身體才會適應，跟牛仔褲一樣。
（所以大哥，還是讓我上唄！我已經在牛棚暖好身了！跟裁判要求換人吧！）
裁判是誰啦，是說我體內還有牛棚喔。
我還沒吐槽，饕餮就叫同胞下場。
（喂混沌，換人了！看我上場救援！我會完美收尾的！）
「候補球員就乖乖坐在板凳上。」
（你說啥！叫我救援投手ok！）
「你這家夥上場，也隻會炎上。」
（老、老虎不發威，當老子是病貓啊……喂，加油啊怪物！打爆這個【蘿莉控魔神】！你沒有必殺技嗎！？像火箭拳之類的！輪擺式移位之類的！）
雖然它不是在回應饕餮的聲援，怪物還真的從全身上下長出更多手臂。不隻一兩隻，數量相當驚人。
變得跟千手觀音一樣的怪物，讓無數隻手臂同時震動起來。它真的要用必殺技了啦！
「無聊的小花招。」
如暴風雨般襲卷而來的百烈拳，被混沌單手一揮就打掉了。接著他抓住其中一隻手，折斷，拔出來扔到地上。
「吾快要玩膩了。消失吧。」
下一刻，魔物的臉發出「砰！」一聲掉到我麵前。是混沌把它揍到地上的。
唔喔！嚇死我！饕餮幫我說出我的感想。
混沌繼續瘋狂用拳頭揍它，不讓怪物有機會站起來。每揍一拳，怪物的身體就陷得更深……根本是沙包狀態。
「等、等一下混沌！夠了！再打下去它會死掉！怪物先生快斷氣了！」
「有何問題？這家夥膽敢與【魔神】為敵，此乃應得的報應。」
「不行啦！收工！你可以回去了！」
不小心打倒怪物就慘了。
主角算準時機衝過來大喊「到此為止！」的時候，敵人已經死掉……真的是「到此為止」的話……龍牙會變得跟「沒用的孩子」一樣。
唯有這點死都要避免。害主角顏麵盡失，算什麽死黨角色！
「混沌！拜托你退下！從投手丘上下來吧！」
「不接受換選手，讓吾繼續投。」
「不要講這種聽不懂人話的外國人投手會說的話！這是教練命令！換人！小餮，你代替混沌上場！」
「恕難從命。無須派出救援投手！」
混沌無視小林教練的指示，繼續痛扁怪物。敵人一動也不動，無數隻的手臂也垂在那邊。這樣下去，它遲早會消滅。
（糟糕！得快點跟裁判——跟橘高先生（注7指日本的棒球裁判橘高淳。）說要換人！）
在我驚慌失措之時，背後的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那邊好像出了點狀況。
回頭一看——有一隻使徒。
不知何時出現的蜥蜴型異形，正在逼近她們。
「是、是手！剛才混沌扔掉的怪物手臂，變成使徒了……」
「那、那是哦坐痢滴說！記得是鰉亞手下的兵卒！」
「我記得我打倒過這隻使徒……這隻蜥蜴好像也在襲擊麗斐墮的使徒中……」
怪物的手臂——變成使徒了？
（到底怎麽回事？難道這隻怪物是眾多使徒的集合體？是因為這樣……身上才有無數的臉跟手嗎？）
無論如何，得去救她們才行。艾爾蜜拉能量耗盡，忌綺兩手骨折……雙方都無法正常戰鬥。
「喂混沌！幹掉那隻蜥蜴！不接受異議！」
我不由分說地下達命令，準備轉身衝向艾爾蜜拉同學她們身邊時。
——兩人旁邊突然發出淡淡光芒。
微弱的光照亮昏暗的河邊，過沒多久就消失了。同一地點出現一個嬌小的人影，慢慢站起來，擋在蜥蜴使徒前麵。
（什、什麽東西？）
那人比忌綺更小隻，身高頂多到我的腰部。他努力伸長短小的雙臂，仿佛要保護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
「……休想碰媽媽和姊姊一根寒毛。」
小小的人影如此說道。清澈高貴，卻還帶著稚氣的幼兒聲音。
「若你執意傷害她們，由我來當你的對手。身為『常暗的血族』，同時也是『奈落的使徒』的我——小林靜馬。」
——怎麽會這樣。是靜馬。
我家可愛的天使不隻會爬，甚至站起來了，講話也流暢到不行，還報上小林家的姓氏。
（靜馬……覺醒了。）
真的是，今晚到底是怎樣。
到底要塞多少大事件啦。
5
突然迅速長大的靜馬，害我愣了十秒左右。
不對，說他「迅速長大」有點不貼切。靜馬的外表還跟兩歲兒童一樣……遠比忌綺年幼。
隻不過，該怎麽說呢，看起來超級可靠。
是個禮儀端正，感覺很聰明的孩子。隨便去路上抓一個吊兒郎當的新進職員，大概都不如靜馬能幹。
「靜、靜馬……？」
「是靜馬嗎？」
愣住的人當然不隻有我，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也一樣。她們目瞪口呆，看著與蜥蜴型使徒對峙的靜馬。
「是的，是靜馬沒錯，媽媽，姊姊。」
「靜、靜馬叫我媽媽……！」
「靜馬叫忌綺姊姊……！」
靜馬對倒抽一口氣的兩人露出微笑。是一抹不輸給龍牙的爽朗笑容，雖然外表是兩歲兒童。
「我明白……我的父母是赤鳥日出夫和麗斐墮。不過我心目中的家人不隻那兩位。媽媽、姊姊，以及爸爸……我有許多該稱之為家人的最喜歡的人。」
講到父親的時候，靜馬望向我這邊。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魅怨奶奶、咒理奶奶、饕餮爺爺也是。靜馬——很幸福。」
（嗚嗚，靜馬……你長大了……！）
饕餮在我體內啜泣。恭喜你沒被當成寵物。
可是靜馬，勸你最好別叫魅怨跟咒理「奶奶」，叫人家「姊姊」啦。被叫奶奶她們絕對會難過。
「靜馬，這就是你的成體嗎……？」
「不清楚。我想，一定是因為媽媽跟姊姊遇到危機，我才急忙讓自己盡量長大，成長為至少能保護你們的狀態——」
蜥蜴型使徒毫不理會他還在說話，衝向靜馬。
他張大裂開到耳朵的嘴巴，以大欺小，企圖吃掉兩歲兒童。一看就有毒的紫色唾液，從歪七扭八的牙齒間滴落。
「危險！」
我跟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同時大叫的瞬間。
「真是的，我話還沒講完呢，哦坐痢。」
靜馬彈了下短短的手指。
蜥蜴型使徒立刻「轟！」一聲燒起來。巨大火柱噴射而出，將哦坐痢整隻吞沒。
（操、操縱火焰的能力！？）
是他的親生父親——赤鳥日出夫的能力。
聽說日出夫先生隻能在指尖點燃小小的火焰，靜馬的火焰卻截然不同。是足以與元祖艾爾蜜拉同學匹敵、竄向天際的業火。
燒成焦炭的哦坐痢癱倒在地麵。
火焰消失時，敵人已經消滅，在地上留下圓形的燒焦痕跡。
「那、那個小鬼是什麽人……是你剛才說的麗斐墮的兒子嗎？」
混沌在我頭上一臉錯愕，不知何時恢複成原本的說話方式。
剛剛在找艾爾蜜拉同學的時候，我順便跟這隻【新進魔神】簡短說明靜馬的情況。
混沌既然要暫時住進小林家，總不能隱滿靜馬的存在……不如說艾爾蜜拉同學已經打算跟大家坦承了。
「嗯，那就是我家的靜馬。想不到他這麽早熟……那孩子豈止是將軍，搞不好是宰相級——」
「爸爸！小心後麵！」
孩子大顯身手的模樣把我迷得團團轉，這時靜馬忽然大叫。
我立刻回頭，怪物正在試圖站起來。恐怕是想擠出最後一絲力氣，至少要報一箭之仇。
「嘖。乖乖躺在那邊等死不就得了……這麽希望本大爺給你最後一擊，就如你所願。」
混沌一頭亂發倒豎，轉身麵向怪物。然後。
（有機可乘——！）
巨大身軀一下就被拖進我體內。不用說，當然是饕餮幹的好事。
（唔喔！小餮，你在搞什麽！給我放開！）
（你的戲分到此結束！【魔神】沒一擊幹掉敵人，未免太廢了吧！給我回二軍調整一下狀態！）
（開什麽玩笑……唔喔！好臭！你放屁！）
（你自己叫我滾旁邊放屁去的！）
（你自己說【魔神】不會放屁！）
【魔神】在我體內吵架。兩隻【魔神】的單挑事件，照理說應該是整部作品首屈一指的激戰……我卻毫無興趣，為什麽呢。
無視兩隻【魔神】吵架的怪物，終於成功「學步」。
能動的手隻剩下原有的那兩隻。即使如此，他依然搖搖晃晃逼近這邊。尚未失去戰意確實值得稱讚，但它顯然處於瀕死狀態。
我看隻要補上最後一擊就結束了吧。唔，龍牙呢……龍牙還沒來嗎！
「爸爸，容我鬥膽建言，我去打倒它吧？」
「不！沒關係！爸爸會加油！」
靜馬客氣地詢問，我急忙搖頭。兩歲小孩照理說是愛耍任性的「我不要我不要期」，不過靜馬似乎跟姊姊不一樣，尚未進入叛逆期。
（來吧小餮！該你上場了！）
沒辦法，我隻好接近怪物，在腦內呼喚。以饕餮的能力，應該可以不打倒對手，巧妙地爭取時間。
……然而，【魔神】卻沒在聽我說話。
（不是啦混沌，要用手腕施力。像這樣。）
（放球點不太穩定啊。）
（比起控球技術，先練好姿勢比較重要。來，再投一次。）
（喝！）
（喔，好球！讚啦，再來一球！）
「你給我快點滾過來！」
怪物近在眼前，我大聲斥責兩隻【魔神】。
這兩個家夥搞不清楚狀況喔！他們什麽時候和好了！我體內果然有牛棚嗎！
「不要真的練起投球！叫我自己對付這東西嗎！？小心我對你們提出戰力外通告——」
我還沒罵完就閉上嘴巴，往旁邊一跳，摔在地上。
下一秒，怪物的腳便用力踩在我剛剛站的地方。好險。爸爸差點死掉！
「爸爸！還是讓我來吧！」
「靜馬，別過來！在那邊看好！仔細看著爸爸的英姿——」
話講到一半又被打斷。
被我期待已久的帥氣呐喊聲打斷。
「到此為止了！『奈落的使徒』！」
全身纏繞黃金色靈氣的少年，從我們後方的黑暗中飛奔而來。
聲音的主人迅速跑過艾爾蜜拉同學他們身邊，穿過我旁邊，朝怪物腹部送上一記強力飛踢。
怪物被踹得在空中翻了一圈，再度趴在地上。少年無視敵人，於空中翻身，華麗地降落在我麵前。
那人當然是——火乃森龍牙。
是該為這個事件收尾的我們的主角。
（來、來啦——！）
我壓抑住歡喜與放心感，立刻跪到地上，誇張地喘氣，還偷偷把土弄到臉上和衣服上。
「久等了，一郎。你隻告訴我在河邊，害我找好久。」
「得、得救了龍牙……嘿嘿，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真遜……」
「你剛剛不是有大叫嗎？說什麽仔細看著爸爸的英姿。」
「那是幻聽。」
我斬釘截鐵地否認，龍牙搔搔太陽穴，望向艾爾蜜拉同學、忌綺、靜馬，最後視線又回到怪物身上。
「雖然我不清楚詳細情形……先打倒那隻怪物就是了。那是『奈落的使徒』沒錯吧？」
「嗯、嗯……沒錯……多虧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敵人的力量削弱了不少……但我還是應付不來……咳咳！咳咳！」
我將功勞推給那兩個人，像病人似的拚命咳嗽，靠氣勢讓額頭流出瀑布般的汗水。
「總之，剩下交給我吧。看我一擊解決掉它。」
龍牙釋放黃金色的靈氣，邁步而出。
……她應該是想開場就用那招吧。讓自身化為光彈的必殺暴擊。通稱「dragonfang（名字我取的）」。
怪物依然站不起來。仔細一看，它的身體到處都在融解、蒸發，已經快消滅了嗎？
（拜托！再撐一下！加油啊怪物！你絕不孤單！）
我在心中為怪物打氣，龍牙的靈氣迅速膨脹，在她背後形成巨大的黃金龍。沒問題！勉強來得及！
「神威解放！【黃龍】！」
「神威解放！【玄武】！」
龍牙煞氣地呐喊，這個瞬間。
有個同樣喊出神威解放的人。
我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就看到一個人影跳到怪物頭上。那家夥在夜空中轉了好幾圈，仔細一看，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女。
然而，那當然不是忌綺。當然也不是靜馬。
不出所料——那個人是在這一集幾乎沒有露過臉，公認完全不會看氣氛的「星壁的守衛」黑龜裏菜。
「黑龜流帝龜拳奧義！秘拳·龜殼拳！」
黑龜同學借著降落及旋轉的力道，用右拳轟向怪物的頭頂。
她戴著看起來很硬的手套。推測是讓守護神【玄武】實體化後，變形裝備上去的東西——攻守兼具，堅固的龜殼手甲。
「裏、裏菜！？」
「住手啊大白癡！不要多管閑——」
拳法少女拳頭落下的瞬間，怪物爆炸了。
連慘叫聲都沒發出，徹底粉碎。
衝擊撼動地麵，大氣為之震動。河麵掀起巨大波浪，一口氣逆流。真可怕的威力，與那品味極差的招式名稱成對比。
「…………」
我全身無力，看著消失得不留痕跡的怪物，以及宛如隕石坑的大洞。雙手與雙膝著地，跪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烏龜闖禍了。
在千鈞一發之際趕上的主角，鋒頭被烏龜搶走了。
6
「呼，大功告成！」
黑龜裏菜從自己轟出的大洞裏跳出來，咧嘴一笑。
她走向這邊，用被龜殼包覆住的雙手比出勝利手勢。我現在才發現她身穿睡衣，鞋子也是涼鞋。
（要怎麽處置這隻烏龜呢……燉成鱉鍋好了……！）
我依然趴在地上，帶著怨念抬頭望向黑龜同學。
功勞被搶走的龍牙則跟我相反，苦笑著聳肩，無奈地撫摸兒時玩伴的頭。她人真好。
「辛苦了，裏菜。你沒回我簡訊，我還以為你肯定在睡覺。」
「嘿嘿嘿，對不起喔小龍，我太晚到了。今天我住在小憐家。小憐跟小汐呢？她們早該到了說。」
「很遺憾，趕上的隻有你。她們似乎正好在墓地附近巡邏……那裏也出現了使徒集團。咒理和魅怨碰巧在場，大家便同心協力殲滅使徒。」
原來如此。龍牙傳了簡訊給夥伴啊。
墓地的使徒集團，一定是襲擊我家的那一群。烏龜如果也去那邊就好了……
「是說小龍，我的新必殺技怎麽樣？你有看到嗎？」
「嗯，是叫龜殼拳？」
「嗯！我說明一下！龜殼拳是讓實體化的龜夫覆蓋拳頭，用力毆打敵人的招式！威
力很強喔！是我在加拿大修行時發明的！」
並不想知道，也不想聽你說明。
此時此刻，我發自內心覺得，這個故事真正該打倒的敵人，會不會不是窮奇——而是這家夥。
「總而言之，幸好至少有我趕上！那我回去睡覺了！晚安！」
「咦？」
黑龜同學舉起一隻手，轉過身「耶——」歡呼著跑走，沒注意到艾爾蜜拉同學。在最後關頭把好處撿走，得意洋洋地炫耀必殺技，如同一陣風似的離開。你這人真是為所欲為。
……龍牙目送黑龜同學離去，肩上坐著一隻可愛的小龍。當然是她的守護神，【黃龍】龍龍。
特地現身卻撲了個空，小龍有點不知所措。接著龍龍像在抱怨般「啾嗶……」叫了聲，隻得乖乖消失。
烏龜騷動落幕後，過了三分鍾。
我簡單地跟龍牙說明這起事件。
本來應該要由艾爾蜜拉同學說明，然而事已至此，誰來都一樣。不對，不如說由我解釋才能隱瞞我跟三姬和艾爾蜜拉住在一起，這樣正好。
「那孩子是吸血鬼跟使徒的混血……？」
「嗯，不久前還是小嬰兒呢。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一直在保護他不被窮奇陣營拐走。」
「原來如此……你則是被卷進來的。」
「是啊。但我也不會不甘願，保護靜馬是我自己的意思，不是別人逼的。」
我們邊講邊走向當事人。
艾爾蜜拉同學跟忌綺一起抱住靜馬。順帶一提，靜馬隻穿著一件薄上衣。
「靜馬，幾秒沒見，你就長得這麽大了……」
「媽媽，我一直感覺得到媽媽的愛情。我可以挺起胸膛宣言，靜馬有兩位母親。」
「靜馬，還有姊姊滴說。」
「姊姊，你的手還好嗎？如果我能更早長大就好了……對不起。」
龍牙看著三人一會兒，算準時機開口。
「艾爾，你的貧血還好嗎？很難受對不對？」
「龍牙……這次真的對不起……都是我自作主張，給大家添了麻煩……」
「我都聽說了。總之先吸我的血補充能量吧。」
龍牙蹲下來露出脖子，艾爾蜜拉同學便接受她的好意，乖乖吸血。吸血前她偷瞄了我一眼，八成是因為想吸我的血。
龍牙一麵讓艾爾蜜拉吸血，接著對蝦夷狼幼女低下頭。
「忌綺，你幫了艾爾——幫了我的夥伴。謝謝你。」
「又、又不是為艾爾蜜拉做的。是為了靜馬。」
「手會痛嗎？」
「沒事滴說。忌綺是將軍，骨折連受傷都不算滴說。」
「我倒覺得算。汐莉應該很快就來了，等等讓她幫你治療吧。還有……靜馬。」
最後，龍牙對靜馬微笑。
兩歲兒童不知為何不肯正眼看主角，扭扭捏捏，一副在害羞的樣子。這孩子意外怕生嗎？
「別怕。我叫火乃森龍牙，是你家人的夥伴。」
「初、初次見麵，我叫靜馬。謝謝您救了爸爸……」
「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也來吸我的血？你也一樣使用火焰會消耗血液吧？」
「沒、沒關係！我吸父親的血就好！」
靜馬羞得滿臉通紅，不停搖頭和晃手。這反應真不像冷靜的他。
（靜馬……該不會喜歡上了龍牙？兩歲就戀愛了嗎？）
若是如此，未免太早熟了……不，等一下。靜馬知道龍牙是女生嗎？如果他把龍牙當成男生，加上這個反應……代表艾爾蜜拉同學的教育成功了，真是太遺憾了。
（不要啊靜馬！不可以去那邊！麗斐墮知道的話會昏倒喔！）
我戰戰兢兢，這時靜馬像要整頓心情般，突然清了下喉嚨，轉頭看著我。目光十分嚴肅，與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極不相襯。
「爸爸，可否請你……讓我跟兩位【魔神】大人講幾句話？」
「咦？好、好啊。」
在我點頭的同時，饕餮及混沌跟背後靈一樣出現在我身後。他們都隻有上半身冒出來，看來同一時間果然隻能讓一隻完全實體化。
「嗨，麗斐墮的兒子，找本大爺有什麽事？」
「靜馬，有事盡管對爺爺開口。啊，龍牙北鼻！晚安！」
混沌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饕餮揮手跟龍牙打招呼。主角露出困擾的表情，無奈地輕輕揮手。
靜馬單膝跪在兩隻【魔神】前麵，恭敬地低下頭。
「混沌大人，饕餮爺爺，靜馬以『奈落的使徒』的身分，發誓對兩位效忠。雖然這樣等於靜馬同時侍奉兩位主人……可否請兩位原諒？」
「隨便你，反正我們容器是同一個，不成問題。」
「靜馬，我命令你，想玩的時候隨時跟爺爺說。」
「……十分感謝。還有另一件事想懇求兩位。」
靜馬仍然低著頭，繼續說道。這個兩歲兒童麵對【魔神】一點都不害怕。
「可以允許靜馬以『常暗的血族』的身分生活嗎？是使徒，同時也是吸血鬼——這是我的驕傲。是赤鳥日出夫和麗斐墮生下來的我，重要的存在價值（raisore）。」
「隨便你，本大爺不打算幹涉你的生活方式。」
「靜馬，那個raison什麽的是啥意思？」
饕餮聽不懂兩歲兒童說的話。好丟臉的【魔神】，竟然不知道那個raison什麽的是啥意思……等等去查一下好了。
向混沌與饕餮再次表達謝意後，靜馬終於起身，往我身上抱。
「靜、靜馬？」
我反射性將他抱起，愛子對我展露微笑。他的身體當然輕得嚇人。靜馬一口咬住我的脖子，要吸血就給他吸吧。
「爸爸，我一直很想跟你說話……」
「是、是喔？」
「是的。我有很多想對你說的話。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還有……最喜歡你了。」
又一股暖流流過我的胸口。
這孩子還是由我領養吧。死黨角色有小孩又有什麽關係？挺創新的不是？
……唯一要擔心的是，假如靜馬真的喜歡上龍牙，會非常麻煩。
首先，饕餮和靜馬會變情敵。龍牙本人則想跟我在一起。靜馬知道的話……會不會討厭我？
在我擔心之時，吸完血的靜馬繃緊神情。
他請我把他放下來，我便將他放到地上。靜馬麵對大家，毅然決然講出意想不到的台詞。
「各位，請聽我說。我——打算去異界，當然隻有我一個人去。」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靜馬……要去異界？
「靜馬！為什麽！？為什麽要去異界——」
艾爾蜜拉同學悲痛地呐喊，靜馬看起來也很難受。
「理由有三。一個是我被窮奇大人盯上了。繼續待在這裏，絕對會給大家添麻煩。」
「沒關係滴說！忌綺會保護靜馬！不要走！」
忌綺也大叫道，不顧骨折的雙手抓住靜馬。
靜馬溫柔抱緊妹妹頭幼女，接著說道：
「第二個理由，是為了代替姊姊她們管理異界。」
「管、管理？什麽意思滴說？」
「負責管理異界的『奈落的三姬』……如今都在人界。三姬不在，異界恐怕會處於無政府狀態，需要有人重整秩序。」
「那個人就是你嗎？」
我困惑地問，靜馬點點頭。
「是的，姊姊她們有在人界的使命。服從混沌大人和饕餮爺爺，為他們效命的使命
……我希望能讓我接手三姬的任務，多少回報一些恩情。」
「太危險了！那邊有很多粗魯的人！靜馬是新來的，他們不會聽話滴說！」
「沒事的，姊姊。因為——我是將軍級。是暴將·忌綺的弟弟。」
靜馬堅定地說，撫摸忌綺的頭。真不知道誰比較年長。
「靜馬，第三個理由是……」
吸血鬼少女也眼泛淚光，詢問靜馬。補充完能量，她臉色好了許多，表情卻因悲傷而扭曲。
「我想確認我的親生母親·麗斐墮的魂魄——有沒有回到異界。」
「…………」
「倘若媽媽的魂魄沒回到異界……代表被窮奇大人回收了。她可能會以複活媽媽為條件，提出什麽要求。」
的確，窮奇有沒有回收麗斐墮的魂魄，會影響今後的對策。
不過魅怨說過，窮奇不一定會讓放棄使徒身分的麗斐墮複活。既然如此，不能排除沒回收的可能性。
想確認麗斐墮的魂魄在哪裏，去異界一趟是最快的方式。
直接問窮奇「你有回收麗斐墮的魂魄嗎？」太智障了。完全不能保證那家夥會老實回答。
「第三個理由，隻是基於我個人的感情。就算媽媽的靈魂在窮奇大人手中……各位戰鬥時也無須猶豫。因為，媽媽一定不會希望自己被拿來當擋箭牌。」
靜馬去異界的原因，都很有說服力。
為了我們，為了使命，為了自己，全部無法反駁。
（短期內窮奇應該也不會發現靜馬躲在異界。等他發現的時候，異界已經在靜馬的統治之下……真不像兩歲兒童想得出的主意。）
可惜的是，靜馬的計劃有個大漏洞。
就是沒有去異界的手段。時空歪斜產生的裂縫如今遭到封印，混沌的力量也沒恢複到能打開門。這個計劃從根本上就有問題。
正準備指出這一點，混沌就說話了。
「靜馬，莫非你發現本大爺恢複到能使用能力了？」
大家「咦？」了一聲，隻有靜馬輕輕點頭。
「混沌大人現在大概恢複了三成力量……如果僅限一次，是否有辦法打開門？」
「沒錯，能維持十秒左右。」
——怎麽會這樣。難道靜馬連這都計算進去了？
他比我更能掌握狀況，統整所有要素後才提出這個計劃？這孩子智商是不是已經比我高了……爸爸不知道該高興還難過……
「混沌大人，拜托您。可以的話，希望您現在就幫我開門。」
「現、現在嗎？是可以……但以我現在的狀態，不知道下一次什麽時候才打得開門。搞不好是一年後，十年後也有可能。」
「沒關係。拖太久我的決心會動搖……」
艾爾蜜拉同學和忌綺拚命挽留意誌堅定的靜馬。
「等一下，靜馬！媽媽尊重你的想法！可是，不需要那麽急吧……再等幾天也行！至少等我幫你買好衣服！」
「靜馬走掉的話，下次見麵不曉得是什麽時候滴說！不要！跟忌綺回家，一起看《原子分光人》啦！」
看到她們這樣，靜馬含淚扯出笑容。
「媽媽，姊姊，不必擔心。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
「爸爸是混沌大人的容器，他應該能恢複得比想像中還快。所以——一定不會有問題。」
「…………」
「即使我們分隔兩地，心靈還是相通的。身為艾爾蜜拉·馬卡托尼的兒子，身為暴將·忌綺的弟弟……小林靜馬使命必達。也算是為了完成赤鳥日出夫與麗斐墮的宿願……讓使徒和人類共存。」
……經過一段時間。
艾爾蜜拉同學跟忌綺終於放開靜馬，應該是感受到他決心有多麽堅定了。
我也不打算慰留他。靜馬做好踏上旅途的覺悟……當爸爸的自然要笑著送他離開。
（最後就要看我能讓混沌多快恢複了。）
既然如此，隻能把生命力全灌給混沌。
混沌能自由開門，跟靜馬重逢的日子也會提前。由我們去異界找他也不是不可能。無論如何，我都想讓靜馬變成固定班底。
更重要的是，混沌完全恢複後，就能把他還給杏花。如果隻要提供待機電力，杏花並不會因此衰弱。
在我於心中計算之時，奇妙的三人家庭在做最後的道別。
「靜馬，到那邊要好好做事，以免讓『常暗的血族』蒙羞。」
「是，媽媽。」
「靜馬，你身為『奈落的使徒』，身為三姬的代理人，要加油滴說。」
「是，姊姊。」
吸血鬼少女與蝦夷狼型使徒一麵鼓勵他，一麵依依不舍地看著靜馬。我把手放到她們肩上，點了下頭催促道：
「讓他走吧。別擔心，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靜馬。」
短期內，我一定會讓靜馬跟大家重逢。賭上爸爸的威嚴。
「媽媽，姊姊，爸爸……請保重身體。」
「那當然。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讓我們像個吸血鬼一樣，徹夜長談吧。」
「忌綺有更多話要跟靜馬說滴說。」
「我比較多。」
「忌綺比較多。」
事到如今，這兩個人還在跟對方比，靜馬不禁苦笑。
「我有個請求。可以的話，請不要吵架。因為有感情和睦的家人在等我回去……對我來說是最令人高興的——」
接著，靜馬便走進混沌打開的小門。
那扇門大小隻有紙門大，比想像中還簡陋。本來應該跟校門差不多大，然而以混沌目前的力量，這樣就是極限。
「靜馬，有我們在，不用擔心艾爾和忌綺。」
離別前龍牙對他說的這句話，令靜馬再度臉紅心跳。
聽見他喃喃自語「龍牙小姐人真好……」我偷偷鬆了口氣。太好了，他知道龍牙是女生。
「靜馬……我們成為真正的家族了，不是臨時的……」
「這樣就算麗斐墮複活，忌綺也永遠是靜馬的姊姊滴說……」
艾爾蜜拉和忌綺嚎啕大哭，龍牙在旁邊安慰她們。
饕餮同樣嚎啕大哭，混沌在旁邊安慰他。
為了他們，我打算定期讓饕餮回異界。這家夥好像可以在異界待十分鍾左右……理論上可以用書信往來。
——於是，這次的「使徒的小貝比篇」暫時落幕。
（對喔，結果還是沒搞清楚那隻怪物是什麽。被打倒的鰉亞也沒複活……窮奇那家夥在想啥啊？）
留下一堆令人在意的問題，或許我有必要在這幾天私下跟窮奇接觸。
可是，今晚我隻想睡個好覺，身心都疲憊到爆。
不知道與靜馬分別的失落感會不會害我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