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果然,大雪一到,北上迫在眉睫。


    元燁連夜進宮,因為糧食已經準備好了,倒也沒什麽好耽擱的,他幾乎是一夜未睡,廠裏還有許多事情要交代,這一批炮石效果明顯改進,他督促些許,又安排了營地事宜,等到從書房回來時候,已經快要亮天了。


    顧子衿獨霸大床,暢快翻滾了一夜。


    迷迷糊糊地聽見聲響,一睜開眼睛,發現他就坐在床邊,正背對著她,也不知是要睡,還是已經睡了才起。


    她揉著眼睛坐了起來,發現自己雙手上麵纏著的那些布條已經解開了去,藥膏很明顯的發生了作用,紅腫的部分已經消了,隻掌心紮刺的地方還有一點疼,差點沒磨破皮!白了他的後背一眼,她頭一轉,也不看他了。


    眼一閉,就是假裝沒睡醒。


    顧子衿僵硬的眼皮慢慢地就又合上了,沒有半刻功夫,他背後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醒了?不送送本王?”


    她頓時抬眸,勉強睜開眼睛,轉過身去,果然他一身戎裝,竟似要出征一樣。


    撐著手臂坐起身來,他這才轉身,顧子衿抓著自己的頭發,勉強清醒:“送,我送殿下出去。:”


    說著一手抓過衣裙就要穿,她披著長發,中衣以外的鎖骨部分,隨著她動作若隱若現。天還沒亮,元燁看著她一臉困乏之意,不由多看了眼。


    她口中說著要去送他,其實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歡喜。


    這個風魔一日在他身邊,一日不得消停。


    平白無故的非要在大晚上帶著她滑冰車,回到房裏又是趁著那麽一會兒的功夫將她吃幹抹淨,因為要久別,所以力道還不小。


    她就是鐵打的鋼筋鐵骨也受不住,困乏得眼睛都睜不開,磨磨蹭蹭將衣服穿好就坐了床邊,她甚至連襪子都沒穿,光著兩隻腳微微晃動,與他並肩。


    元燁一直淡淡瞥著她,她注意到他的目光,總算清醒了點,仰著臉看著他,還用力眨了兩次眼這才清醒。


    他輕輕地歎息,到底等不得,長臂一伸直接將人攬過來按在了肩頭上麵。


    她也隨他去,真就靠在他的肩上,他溫熱的唇就印在她的額頭,又挑起她的下頜,仍是心有不甘:“不問問本王什麽時候回來?”


    他馬上要走了,顧子衿歡送還來不及,她心情大好,也隻順從他:“什麽時候回來?”


    元燁一低頭,又撞在她的額頭上麵:“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閉上眼睛,由他說去。


    從窗口處能見一點點亮色,天亮了,老孫在外麵叩門,他應了一聲,推開她站了起來。


    屋內的地毯上麵,印著他濕漉漉的腳印,也不知他是坐了多久,當真是應該根本沒睡,顧子衿下意識看著他,是真的不知如何開口。


    元燁走了兩步,卻又站住。


    她仰著臉,一臉無辜。


    他歎氣,到底是惱了:“還不過來?”


    顧子衿赤腳下地,繞過地上的那一攤水漬,走了過去。他低眸看著她,又不說話了。


    她想撞牆,並不知他到底想幹什麽。


    四目相對……無言以對。


    外麵敲門聲又起,就那麽看著她,老孫的聲音又是響起:“殿下起吧,那兩小子都來了。”


    顧子衿也催促了聲:“他們等著你呢,快去吧。”


    他更是皺眉,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她暗自揣測了一番,也隻看著他。


    兩個人就隻是對看。


    外麵老孫急的不行了,以為他還不起:“殿下?”


    他似乎不急,更是負手而立。


    她想起他在床邊坐著那麽長時間,腦筋終於轉了一圈,仔細想了一想正常的妻子該有什麽樣的反應,試探著伸出了手。


    顧子衿試探著抱住他的腰身,抬臉看著他,發現他抿著的雙唇終於勾起了一點,這才在心裏鬆了口氣。


    元燁心情愉悅,一指頭點在她的腦門上:“不用舍不得,頂多三個月,本王就能回來。”


    她:“……”


    正說著,老孫已經推門進來,這老家夥一看這陣仗,也是搓手:“王妃放心,殿下很快會回來的,不用太過牽掛。”


    她:“……”


    也不敢鬆手,誰知道他又什麽時候變臉,元燁果然臭不要臉,對她淡淡說道:“行了,等回來讓你抱個夠。”


    話雖然這麽說,卻也沒有推開她。


    老孫在他身後求爺爺告奶奶似得作揖,顧子衿‘依依不舍’地放開了他:“早去早回。”


    元燁這下滿意了,甚至是鄭重地對她點了點頭:“等我回來就帶你殺回南邊去!”


    這……算是承諾,還是什麽,果然說得這麽血腥,其實是一種元燁式聲明……


    他主仆二人並肩離去,特意交代了不用她出門去送。


    她這才擦了腳,趕緊又躺回自己的大床上,想補一個回籠覺。


    可軟褥在身,竟然睡不著了,顧子衿在她的軟枕上麵來回輾轉,總覺得有他的味道。


    元燁的枕頭就在旁邊,聽著院內的集結令號聲,鬼使神差地,她將那枕頭抓了過來,側身抱在懷裏,仔細聞了聞,那淡淡的檀香味似乎真的有他平日味道,竟也安心。


    一抬眸,他枕下的那個匕首露了出來。


    伸手拿過來,抽出來一看,寒光頓現。


    想到他平日捉弄玩弄模樣,很是氣憤,直接扔了角落裏去。


    她自己有防身的匕首,上麵還有小機關。


    想了想,又爬過去撿起來,真是元燁的東西,明顯帶有他的痕跡,人家劍鞘上麵都是古樸為主,他的卻是花哨許多,上麵寶石大小好幾十顆,又是刀刃鋒利,名副其實的利刃。


    擺弄了一陣,春竹和小四都過來伺候著。


    她起身,小四說外麵陽光大好,不如出去走走,春竹拿了件牙白的裙子,又給她披了鬥篷。


    少年特意在首飾盒裏麵挑選了個珍珠的珠花,給她戴了頭上。


    顧子衿將元燁的匕首就掛在腰間,一伸手摸到那串銅錢,的確是想出去走走,許久不去廠裏,趁他不在,剛好去視察視察。


    齊王府裏,老孫還在整理此次震災的銀款和糧款,雖然無暇顧及,卻也叮囑了些人跟在後麵,她雖然不耐,但也任他們跟著去了。


    春竹很少上街,看什麽都看不夠的模樣,說也奇怪,平日這麽早的時候街上女子很少,可今日卻是多了許多,這些人身影窈窕,有的也披著鬥篷,仔細一看,竟然也都是她鋪子裏麵的新款。


    春竹很想稀奇,拉著她不時指了一個又一個,她們身高模樣或者穿著總有像她一分三分的。


    莫名的,顧子衿心裏隱隱的不安。到了平日常去的酒樓,小四讓春竹在門口等著,她也聽話,隻站了門口,不想這兩人剛進去就出來了。


    她剛要上前,腰間卻已經抵住了件硬件東西,春竹也是看清了,麵前的這兩個人,根本不是顧子衿和小四,隻是穿著相象。


    那少年推著她往出走,三人又到街上。


    齊王府的侍衛隊仍舊遠遠地跟著。


    卻說顧子衿上樓,已經有人在前麵引路,她疑心頓起,等到了雅間,卻是長長鬆了口氣,子青托著兩頰,正是看著她。


    她頓時坐了過去:“子青你怎麽在這裏!”


    顧子青卻是對小四笑道:“勞煩小四公子了,你先去安排一下吧。”


    少年點頭,隨即轉身。


    子衿卻是疑惑:“去安排什麽?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子青眉開眼笑:“等一會你就知道了,今天有個大好事在等著咱們姐倆,可是要好好把握。”


    顧子衿有點迷糊:“什麽好事啊,還神神秘秘的?上次你說的那件事怎麽樣了?現在元燁走了,得要好好計劃一下才是。”


    子青點頭,推過一盞茶來:“嚐嚐,這是我的手藝。”


    顧子青其實是有優點的,比如說她炒的茶就不錯,子衿低頭,茶香撲臉。


    端起來抿了一口,略澀,再品,又有甜意,她喝了半盞,抬眸見她笑:“果然好手藝。”


    誰知剛剛還笑容滿麵的子青,卻突然落淚。


    一行清淚緩緩從她的臉上滑落,子衿嚇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擦:“這是怎麽了?好好的哭什麽啊!”


    不問還好一點,顧子青的淚是越流越多:“子衿你知道嗎?今天我高興的。”


    她更是摸不著頭腦:“高興你哭的什麽?”


    子青突然撲身過來就抱住了她:“一想到要和你分開我心裏難受,就是難受……”


    顧子衿好笑地拍著她的後背:“誰說咱們要分開,以後都不分開。”


    可是話音剛落,她腦中突然暈了一下,顧子衿一手扶頭,一手推開她的臉,惶恐道:“顧子青你瘋了!你要幹什麽?你給我下藥了?”


    她隻覺得眼前暈乎乎的看不清東西,神智也渾濁起來,子青緊緊抱了她,卻在她耳邊哭道:“子衿你保重,咱們以後再見。”


    “為什麽?”她眼皮都快要睜不開。


    腳步聲頓起,少年去而複返:“太子妃娘娘,車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後麵,事不宜遲還是快走吧。”


    顧子衿一下就明白過來,終於閉上了眼睛。


    子青點頭,看著少年伸手抱起妹妹,不舍地貼了她的臉:“我走不了,我有孩子了,太子答應我給你送走,等孩子大些我帶他去尋你,你好好的。”


    她隻能聽著,卻已開不了口。


    少年猶不放心:“半途不會醒吧?”


    顧子青狠狠點頭:“放心,我放了十人份的藥量。”


    子衿隻是暗自著急,狠命咬著牙,生怕自己真的這就睡過去,迷迷糊糊他似乎上了車,少年抱著她,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又將她放進了軟褥當中,然後他也躺了身邊,耳邊響起啪地一聲,她勉強睜開一點眼皮,卻發現眼前漆黑,隻有兩條縫隙,滲入點點光線。


    能聽見街邊攤販的吆喝聲,能聽見車夫的揚鞭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她即將睡著,卻似乎聽見元燁的笑聲,當真可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努力動了動手指,摸到腰間他的匕首,勉強握住了。


    眼已重重合上,元燁的聲音卻是真的又傳入耳中:“本王特意在此等候,可是要送別一番。”


    沈君煜卻是平靜無波的:“多謝殿下舉薦,能夠西下平反也是沈家的福氣!”


    那是當然,他不在京中,沈君煜也不能叫他留下,將他送走,才能放心北上,元燁哈哈大笑,隻是抱拳:“一路順風!”


    沈君煜是誠心誠意地與之告別:“多謝殿下!”


    一西一北,兩隊人馬分道揚鑣。


    在陷入昏迷的最後一刻,顧子衿終於放棄了抵抗,好吧,元燁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在我們齊渣的眼裏,其實這就等於是她倆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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