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


    她不隻是把那些老匹夫氣個半死,她還差點把她老娘氣死!


    眼看著她再過個年就十九了,誰知一提起婚事來,竟然說要長住公主府,天下說不要什麽駙馬,她要麵首三千,她甚至還說,現在已經有了一個裙下之臣了。


    南帝聞言哈哈大笑,帝後解下牆上掛著的藤鞭這就直奔了她來。


    她母後從來都是嬌弱的,天下哪裏敢快跑,隻躲了南帝背後來回的扯著他轉,喊了父皇救命,喊了西鳳救命,這父子二人一個攔著擋著替她受苦的,一個扶著帝後怕她氣著的,後來這姑娘也怕給老娘氣個好歹,提著裙子就跑了。


    公主府還在,前年翻新的院子,她住進去剛剛好。她原來黯然神傷的時候,常常帶著小白來這,一人一馬,倒也愜意。


    小丫鬟千金帶了兩個小宮女收拾了兩三天才拾掇利索,天下喜歡後院的小閣樓,樓上樓下都爬滿了青藤,借著這半壁的月光,每每到了晚上,意境很美。


    說是要打死她,可還是送來了原先照顧她的那夥人。


    奶娘也跟了來,天下從小和她最親,錫子下軍隊走了有三年,二人情同母女,什麽話都和她說。


    自從天下回京,她似乎忘了一個人,也似乎是真的忘記了,再未刻意問過,刻意追尋過。


    她的婚事都被京城各大家惦記著,其實也包括崔家。


    住進公主府的第一天,天下廣發了邀請函,邀請他們一起賞月品酒,京城那些平日都混熟的公子哥大家閨秀邀請了十多個,她人緣向來都好,呼應者大有人在。


    可不想沒等月圓,先下了一場大雪。


    入冬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下了一天,高台上麵白雪皚皚,台下她臨時叫人支起了棚子,火紅的燈籠掛滿了整個院子,棚裏升起了炭火,平日都知道她對容和的心思,還拿著她打趣,問她怎麽不見探花郎的影子。


    天下笑,其實她想過,請不請他,若是不請,太過於刻意了,所以她請了。


    不過若是往常,她請他十次,能來三次四次就不錯了,所以沒見他的蹤影也屬正常。


    她也不解釋,隻是命人倒酒。


    正是說笑,卻聽人來報,說是容和公子到了。


    天下回頭,半年多未見,他仍舊一身雪衣,風姿翩翩。


    公子踏雪而來,她怔住,手裏的酒樽灑出了酒都不自知。


    這幫起哄的趕緊讓出了位置,千金趕緊拿著撣子給他撣雪,天下未動,容和猶豫了下還是坐了她的身邊。


    他雙手都攏在手袖裏麵,臉色在炭火的映襯下能看見他臉上疑惑的表情。


    很久沒有這麽近的靠近他了,天下抿了口酒,別過了目光:“好久不見了啊。”


    崔容和看著她,隻是問道:“小白呢?”


    她笑:“我送人了。”


    二


    他說:顧十三,這是我的馬。


    然後她就把小白給了那個少年。


    但是她也沒想到,寧九郎會這麽快就馴服小白,並且真的騎馬來到了京城。


    容和在街上遇見,認出了小白。


    這麽大雪的天氣,他還在街上徘徊。


    天下頓時起身,慌得掃倒了酒壺,從容和旁邊跳了出去。


    鵝毛大雪是越下越大,她站在公主府的門口,吹起了口哨,一聲急過一聲。


    不多一會兒,小白果然馱著寧九郎疾奔而來,看熱鬧的人都追了出來,天下站在公主府的大門口,看著少年由遠至近,那顆揪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身後那些個人無不起哄,問她這是誰啊!


    少年披著大黑鬥篷,脖子上麵圍著厚厚的長巾,隻露出一雙異色的雙眸,看著她們。


    天下一手抓過韁繩,猶自心驚:“你一個人來的?”


    少年微揚著臉,卻透過她的肩頭,目光落在容和的身上:“他是誰?他為什麽說小白是他的馬,說你是什麽公主?”


    容和就坐在棚中未動,天下不知該如何解釋,這麽冷的天氣他不知趕了多少路,就是對他伸出了手:“太冷了,你先下馬。”


    少年已然看見了公主府那三個大字,卻是怔住。


    天下的心,莫名的愧疚起來。


    寧九郎偏身下馬:“這是你的家?”


    她點頭,叫千金把小白牽走,很顯然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不過更顯然的是他很不喜歡其他人打量他的目光:“他們是誰?”


    其實根本沒有告訴他的必要,不過也說不上是為什麽,天下順口就說了出來:“是我的朋友。”


    當然也有人問他是誰,寧九郎隻一回頭,剛要說話被她一手掩住了口唇。


    她拉著他的手,趕緊叫了千金來送客:“今日有事,改日再聚啊改日!”


    說著趕緊給少年拉離了現場。


    潛意識裏,也不想這麽快就讓別人知道她們的關係。


    不過又想不明白,她們這算什麽關係?


    少年的手冰冷冰涼的,也不知這冒著大雪趕了多少的路,她把她帶到樓上,叫人加了炭盆,又端了熱水來。


    奶娘都被驚動了,她說這麽寒的手腳要先緩和一下才能入熱水,不然會出瘡。


    天下正是站在床邊,還未轉身人已經從後麵抱住了她,少年比她高一頭,兩隻冰冷的手緊緊鉗製著她的腰身。


    他低頭抵著她的肩膀,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出來的話:“我太冷了……”


    明明剛才在外麵看起來沒什麽事,這會她再回頭撫著他的臉,也沒有發熱的跡象,可她再一動,人就靠著她滑了下去。


    她嚇了一跳,趕緊抱住了。


    卻原來這少年凍僵了手腳,這會沒人了,也堅持不住了。


    少年手麻腳麻,不許她碰。


    天下哭笑不得:“說你什麽好?你來京城那二位哥哥知道嗎?”


    他也隻剩下一張嘴還利著了:“我可告訴你,小爺舍了山上的大好風光舍了二位哥哥也舍了榮華富貴來投奔你,管你什麽公主要是敢背著我找別的小白臉,可叫你好看!”


    三


    給他暖了半宿,才暖了過來。


    也不知什麽時候睡著的,再醒過來已經日上三竿,天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枕邊少年睡得正香,他眼底一片烏青,想必也真是累著了。


    她一動,少年頓時驚醒,在被下攬住她的腰身:“你幹什麽去?”


    幹什麽去?


    這要是被宮裏那幾個人知道了,還了得?


    她得想辦法去……


    屋子裏麵很暖,天下開始穿衣:“以後你可記住萬萬不能在人前小爺小爺的叫了,不過你還可以叫我十三,但也不能對外說什麽我是你的人或者你是我的人之類的……”


    話還未說完,少年已經直挺挺地起身:“怎麽?你後悔了?”


    其實她是有一點點的後悔,不過敢作敢當向來是她的風格:“不是後悔,隻是現在不方便對他們說,畢竟也沒有真的成親。”


    寧九郎眯眼,幸好隻是在她背後瞪了她一眼。


    天下當然不知他心裏的小算盤,洗漱一番,特意交待了千金要看顧著些九郎,趕緊進宮坦白從寬去了。


    不過自她走後,千金忙著收拾院裏的狼藉,等她想起她們家公主屋裏的那個少年時候,跑過去一看,隻剩下床上軟褥團成一團,哪裏還有少年的影子?


    京城一如平常的繁華,天下進宮以後,各大家立即得到了或多或少的消息。


    南帝有意給女兒招夫,各家是蠢蠢欲動。


    當然,這其實是包括崔家的,從前他家毫不擔心,天下喜歡他家容和,世人皆知,隻要他家想要,就不會有半點差池。


    不過,一提起此事,容和卻是一臉怒容,早早出了門。


    探花郎也有借酒澆愁的時候,當然,探花郎即使借酒澆愁的時候也是美的,他就坐在醉香樓的樓上,也許是喝得多了些,單臂支著臉,有些失神。


    這醉香樓可是京城第一樓,坐了沒多一會兒,客已滿。


    容和氣悶,叫人支開了窗,他坐在樓上百般煩惱,正是出神,忽然聽見小白嘶鳴,他眼一挑,頓時起身。


    寒風從窗口處刮了進來,他一眼看見昨晚那個風塵仆仆的少年,仍舊騎在小白身上,在街上閑晃。


    他一低頭,四目相對,少年偏腿下馬。


    容和看見他鬆開韁繩,小白隨即跟在他的後麵,一人一馬可是愜意。


    醉香樓的夥計上前留客,少年抬頭指了他一指,這就直奔了樓上來。


    容和轉身坐定,不多一會兒,黑衣少年晃了上來。


    他坐的是雅間,珠簾在前,少年一手撩起珠簾,也不等容和讓坐,這就坐了他的對麵。


    容和腳尖狠狠點在地上,看著他微微揚起了臉。


    寧九郎記憶力好,記得他是在公主府讓容另眼相待的容,也記得是他當街遇見,說小白是他的馬,他笑,從懷裏拿出個小金疙瘩扔給身後的小夥計:“這位客人的飯菜我請了!”


    說完回頭看著容和:“小弟初到京城,昨晚多有冒犯,還請這位公子多有原諒!”


    他身子略微前傾,神色倨傲。


    容和略惱,他在夜色當中認出小白,說他是偷馬的小賊,少年力大無窮,一腳踢翻了他的轎子,這才讓他遲到公主府。


    不想這又遇見,想到這人當真是叫天下留宿了公主府,如何不惱。


    “你是誰?”


    “我是誰?”寧九郎勾唇:“今天可能你不知道我是誰,不過很快你就會知道,小白是我的馬,顧……嗯她李天下也是我的人。”


    容和氣極反笑:“笑話,當朝公主,怎會下嫁於你,你這是癡心妄想,想也白想,你也配麽?”


    少年半點也不惱,更是哈哈大笑:“我不配難道你配?”


    容和再待出言,卻是愣住。


    這黑衣少年的方巾下麵,露著一條紅繩,起先他也沒注意,仔細一看,頓時怔住。


    那正是天下的玉牌,就在少年胸前,隨著他的動作來回晃動。


    “你……你……你哪來的這東西?”


    “這個?”


    少年起身,拿起來貼在唇邊:“這東西也是我的,從今往後,她的東西都是我的,我脾氣向來不好,也勸你少打主意!”


    說完竟是兩步到了窗口,吹了聲口哨。


    小白立即跑了過來,寧九郎回眸一笑:“不過也多謝你提醒我,她既是公主,我真不當讓她丟臉。”


    異色的眸子隻叫人驚鴻一瞥,隨即他縱身躍下。


    容和到了窗前,少年拍馬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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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額……這番外一發不可收拾,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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