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一股涼意順著我脊梁骨爬上來,向風皺了皺眉頭,和我對視了一眼,然後繼續看向那女人,低聲問,什麽樣的鬼?


    那女人一聲也不吭,呼吸逐漸粗重起來。隨著每一下呼吸,身體也跟著一上一下的抖動。


    “你看到了什麽?告訴我。”向風又問。


    那女人還是不吭聲,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之間,她就像被電到一樣,‘啊’一聲怪叫,身體猛往上一挺,後腦勺一下子撞到了我鼻子上。我一點防備都沒有,被撞的兩眼發黑,腦門兒上的筋一鼓一鼓的。


    向風眼見情況不對,急忙拔下插在那女人印堂上的銀針,那女人低哼一聲,癱軟在地。白小姐,魏妞妞,小圖圖三人圍過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好一會兒,那女人‘吭’的一聲醒了過來。


    “我這是咋嘞?…”


    那女人茫然的掃望著我們,對剛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高富生走過來,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阿冷,你沒事吧?”白小姐關切的問。


    “沒事…”我鬆開鼻子,抹了抹眼睛,衝她勉強笑了笑,問那殯葬用品店老板道,“大哥,你們鎮上哪裏有破宅子?…大哥?”


    那老板一直在發呆,我連叫兩聲他才反應過來。


    “嗯?破宅子?”


    老板想了想,說青石鎮西南那裏的房子比較老,有些已經沒人住了,無論房屋還是院牆,都破破爛爛的。


    “西南?”


    “嗯,那裏挺偏,而且有好幾個垃圾坑,臭烘烘的,一般時候沒遊客會去那裏。”老板說。


    我看向向風,向風點點頭,指指那女人說,“她剛才所看到的那宅院,說不定就在那裏。”


    “那我們就過去看看。”


    白小姐也想跟我們一起去,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我說有我和阿風兩個人就夠了,讓她們三個帶著高老三先回旅館。


    “大哥,等下記得帶他去自首。”我指著高富生,對那老板說。


    “放心吧。”


    “阿風,我們走。”


    “你們一定得幫俺們找到俺兒子!”高富生叫道。


    我揮揮手,向風提起裝法器的包,我們兩個便朝廟門走去。路過那間供奉河神的廟屋時,我下意識的朝裏麵望了一眼,那河神像在燭火的映照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猙獰醜怪的野鬼。我心說,高富生兒子失蹤的奇怪,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可能真的是遇鬼了。剛才向風施法,高富生老婆昏迷中所說的那‘破破爛爛’的院子,應該就是他兒子此刻所在的地方,那裏有鬼?…楊叔會不會也在那裏?…


    這時候,我又想到殯葬用品店老板所說的,他帶人過來蓋紙紮物時所碰到的,當初從他店裏買走紙人的那人,不知道那人和我先前從水庫追到鎮上的那人是不是同一個人。老板碰到那人沒過多一會兒,高富生的兒子就被‘鬼’給拉走了(姑且先這麽認為),難道說,‘鬼’是那人弄來的?…


    我腦海中閃動著一個接一個謎團,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來到廟門口,被門檻給絆了一下,如果不是向風反應快將我扶住,我就趴在了地上。


    “小心。”向風說。


    我尷尬的衝他笑了笑,回頭望去,隻見白小姐她們三個女孩兒正幫那些人將那些紙紮物往焚燒爐那裏搬,高老三還在那棵榆樹底下蹲著,高富生兩夫婦蹲在院牆邊,也不知在叨咕著什麽。見我望過來,白小姐撩撩頭發,衝我一揚脖子,撅嘴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受我感染的,白小姐現在對人沒那麽冷漠了。倒是那老板,別人都在動手幫他搬紙紮物,他卻直不愣登地空著兩手傻站在那裏。


    “阿冷,走了。”向風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點點頭,正準備走時,那老板忽然轉身朝我們跑來。


    “冷師父,冷師父,等一下走!”


    “怎麽了?”看那老板急切的樣子,我疑惑的問。


    “我知道我為啥當初第一眼見到那人時覺得眼熟了…”


    “你是指,從你店裏買走紙人的那人?”


    “嗯嗯。”老板點頭說。


    “為什麽?”


    “因為,因為那人長的像狐大仙像旁邊的那個童子!”


    “你說什麽?”我問。


    “你來…”


    那老板拽起我就走,我跟著他來到供狐仙的那間廟屋,那老板指著狐仙像旁邊提著花燈的那童子說,就是它!


    “你不是開玩笑吧?”我低聲問。


    “不是…”


    老板說,那人去他店裏買紙人時,他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麵熟,當時他也沒太在意,認為那人可能是青石鎮本鎮的人,雖然不認識,但以前肯定在哪裏照過麵,所以覺得麵熟。剛才老板看向風施法時,不知道為什麽,那人的長相忽然從他腦海裏閃了過去,他感覺似乎哪裏不大對勁,於是就使勁回想他以前到底在哪裏見過那人。剛才想著想著,他無意中朝狐大仙那間廟屋望了一眼,忽然想到狐仙像旁的童子,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老覺得那人麵熟,原來那人長的很像那童子。


    “你看,長的多像。”老板指著那童子說。


    我咽了口唾沫,心說,我又沒見過那人,像或不像,我怎麽知道?


    一般廟裏的童子都是圓圓的臉蛋,頭上兩個發髻。眼前這個童子頭上也有兩個發髻,但臉卻是尖的,下巴上一顆痔,眼睛又細又長,眉宇間給人一種憂鬱的感覺。


    “那人下巴上也有顆痣,眼睛也像這童子一樣又細又長。”老板說。


    燭火搖搖顫顫,閃閃爍爍的燭光映的那童子的臉忽明忽暗的,我忽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有無數不知名的暗影在廟屋裏飄來蕩去。我好像知道為什麽高老三每來廟裏一求狐仙,狐仙就會‘顯靈’幫他報仇懲治惡人了,‘顯靈’的不是狐仙,而是它身邊的童子…我的眼前仿佛緩緩鋪開一張電影幕布,緊接著,幕布上出現高老三的身影,跪在狐仙像前連連叩拜。高老三叩拜完離開以後,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從狐仙像旁那童子的身體裏鑽出來,幻化成一個人,走出狐仙廟…


    “阿冷,怎麽了?”


    白小姐她們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進來,白小姐推了我一下,我嚇了一跳,從幻想回到現實。


    “我覺得這廟有點邪門。”我朝四周看了看低聲說,“這樣,抓緊把那些紙物燒了,燒完以後你們就趕緊離開這裏。阿風,我們走。”


    我和向風出了狐仙廟,一路往南鑽進巷子,順著巷子來到青石街上,沿著青石街往西走了大概七八分鍾,鑽進左手邊一條小巷子,然後順著小巷子再往南。青石鎮上的巷道錯綜複雜的,此刻已經快子時了,這一帶沒有店鋪,鎮民睡的早,到處一片幽靜,不見一星燈火。我們借了那老板的手電筒,由於剛下過雨,水氣太重,光柱根本照不很遠。眼前這條巷子彎彎曲曲的,十分狹窄,一直走了將近十分鍾,終於出了巷子。再往南就出鎮了,眼前是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坑坑窪窪的小路,小路旁邊的臭水溝裏散發著刺鼻的氣味兒。


    我和向風沿著小路走沒一會兒,路旁出現一個垃圾坑,坑裏也不知是有老鼠還是什麽東西,弄的垃圾悉悉萃萃作響。我用手電往前方照了照,不遠還有一個垃圾坑,應該就是這一帶了。


    手電光下,隻見這一帶的建築格外老舊,不少房子都沒院牆,房簷的瓦片上長滿暗青色的苔蘚。一邊走一邊照,忽然間,我看到遠處有兩棵比肩的大樹,聳立在建築群裏。


    “可能就是那裏了。”我用手指了指那兩棵樹,低聲說。


    向風臉頰的肌肉鼓動幾下,點點頭。


    “走,我們去看看。”


    這裏的建築東一處西一座的,連巷子也沒有。我和向風繞過一座座破宅子,眼前霍然開朗,出現一個很大的臭水坑。臭水坑對岸是一座破破爛爛的宅院,那兩棵樹就長在那院子裏。眼前這座宅院建造的很不符合風水邏輯,水坑在正南,南為離位,離屬火,如果占身體疾病的話,離在外為頭,在內為心髒。住在這種宅院裏的人,容易得心腦血管疾病或者神經病。此外,這座宅院的坐向也不是很好,四周光肉眼可以看的見的煞氣就有好幾處,再加上院子裏那兩棵樹,繁密的枝葉遮住了屋子和院子,陽光照射不透。總體而言,這種宅院容易鬧鬼…


    和向風對視了一眼,我心說,楊叔會在這裏嗎?…


    我們不敢托大,把各種法器,符紙,令牌,從包裏拿出來,裝進衣服口袋,一人手裏拿了一道孤符神符,這才繞過臭水坑,朝那宅院走去。剛來到那宅院跟前,我就感覺到不對勁,這裏異乎尋常的靜,按說的話,不久前剛下過雨,院子裏這麽大兩棵樹,會有很多水珠不時滴落下來,可是,我們卻聽不到水珠滴落的聲音。


    院牆雖然殘破不堪,但院門倒挺完好。我定一定神,關掉手電筒,‘吱吱呀呀’地推開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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