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走的。”我說道,“狐大爺,這事兒我們管定了,無論如何,今天我們也要給你討回一個公道!”


    “走!”


    老狐把手裏的烤兔子往地上一摔,叫道。


    “公道?”村長老頭兒‘嘿嘿’一聲冷笑,轉身看了看那些村民,扭頭說,“啥是公道嘞?你們來到我們村兒上,我們村兒的規矩就是公道!村民的集體願望就是公道!”


    “沒錯!”那些村民紛紛叫道,“這是俺們村兒自己的事,你們外人插什麽手?!…就是就是,狗拿耗子!…”


    離我們最近的一個老頭兒指了指老狐說,“這人早就該死嘞,鬼鬼祟祟躲藏了這麽多年,先是弄死了當年那村長,這又弄死了高小文,血債血還,人命人償!這就是公道!就算政府派警察來俺們也有道理!”


    “沒錯!”另一個人說,“你們現在帶他跑到俺們村兒上來,在俺們家裏翻箱倒櫃,誰知道安的什麽心?還什麽河神出世,黃河要泛濫,淹俺們高家村兒,出你奶奶的世,淹你姥姥的村兒!…”說著,那人雙手合十,虔誠的對著天空伸了伸,“俺們高家村兒有俺們高家祖宗護佑著,這麽些年從沒被水淹過!”


    “高家祖宗?”我冷笑一聲,“你們的高家祖宗文革的時候被你們刨墳掘墓,拉出來批鬥,早就不護佑你們這些畜生了!”


    “放你娘的屁!…”


    “你們就是畜生,忘恩負義,豬狗不如,連祖宗都不敬的畜生!”


    “你才是畜生!…操!”


    “村長,動手吧,打,打死他們!…”


    現場已經亂套了,高家村那些村民,以及我們,全部都紅了眼睛。


    “這是咱們之間的恩怨,跟折(這)幾個孩子沒關係。”老狐‘嗤啦’一下撕開自己的衣服,露出精瘦的胸膛,拍著胸口說,“單挑還是群鬥,衝窩(我)來,衝窩(我)自己來!”


    村長老頭兒一手指著老狐,另一隻手一揮,叫道,“今天就要把你留在這兒!”


    十幾個村民‘呼啦’一下組成人牆攔住了我們,兩個村民掄起鐵鍁,嗷嗷怪叫著朝老狐撲去。


    “狐大爺小心!”我叫道。


    老狐‘蹭’往後一退,扒住樹身,‘哧溜’一下子躥到了樹上。那兩個村民手裏的鐵鍁一先一後拍在了地上,‘砰砰’兩聲響,巨震之下,鐵鍁雙雙脫手飛了出去,可見他們下手有多狠…


    瞬間,那棵樹就被村民團團圍住了。


    “拿鋸來,拿斧子來,把樹弄倒!看他下不下來!”村長老頭兒跳道。


    攔阻住我們的那些村民紛紛叫嚷,“你們想要救他,有本事就從俺們身上踩過去…”


    我牙都快咬碎了,紅著眼睛看了看向風,然後又看了看白小姐,沉聲說,“動手,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


    向風點點頭,往前一衝,一個又矮又瘦,長相十分猥瑣的村民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但隨即便上前衝向風脖子一挺,翻著怪眼說,“你要幹啥,有種打俺試試…”


    話沒落音,向風手一伸抓住他胸口,一把提起來,朝外圍的幾個村民扔了過去。那幾個村民發一聲喊閃在一旁,那人‘砰’一下摔在地上,殺豬一樣怪叫。


    攔阻我們的那些村民先是愣了愣,隨後便一齊朝我們撲來。向風左手抓住一個,右手抓住一個,起腳一踢,眨眼間又撂倒了三個。白小姐抓住一個壯漢的胳膊,一拉就給他卸脫臼了。當先朝我撲過來的兩個,被我側身抬腳絆倒在地。


    剩下的幾個見我們動上了真格的,而且一個個打架都這麽厲害,嚇得全部退開了。


    “徒弟,身手有長進啊。”白小姐說。


    “那當然。”我微微一笑,“這些畜生比昨晚那些狐狸要差遠了,對付他們小菜一碟。”


    白小姐衝我一笑,看了看那些村民,‘哼’了一聲說,“那就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我點點頭,和向風衝到圍住老榆樹的那些村民跟前。


    “不想挨揍的,通通給我滾開!…”


    連拉加踢帶拽,片刻的工夫,人群就全部散開了,沒一個人再敢跟我們動手。按說這麽多人,如果齊心協力跟我們打,憑我們三個哪裏打的過?這些人嘴上叫的凶,動真格的,碰上硬茬子,一個比一個軟蛋。村長老頭兒臉色像死灰一樣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我冷冷的環視眾人,說道,“按說的話,你們所有人都應該給狐大爺磕三個響頭,懺悔你們,以及你們的先人的罪過。但是現在,有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從黃河跑到了青石鎮水庫裏,想要對付它,必須找到一張上古河圖,隻要你們協助我們尋找那圖,磕頭就免了。我再說一遍,狐大爺要是報複你們,早就報複了,至於那高小文,他是死有餘辜…”


    “你他娘的才死有餘辜!”遠處忽然一個人叫道。


    離我很近的一個村民‘嘿嘿’一笑,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好,高小文他哥來了!”


    我看過去,隻見四五個村民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走進院子,仔細一看,竟然是高老三。當先一個村民手裏揮舞著一把菜刀,應該便是高小文的哥了,一邊走一邊叫,你他娘的才死有餘辜!


    村長老頭兒立時來了精神,手一揮,所有村民全部護在了那幾個人外圍。


    高老三弓腰駝背站在那裏,渾身不停的發抖。


    “你們這是要幹什麽?”我冷冷的說,“都什麽年代了,還私自綁人,犯法的懂不懂?快把三大爺放了!”


    高小文的哥‘嘿嘿’一聲冷笑,把雪亮的菜刀架在了高老三脖子上,“犯法?別你娘的跟俺法來法去的,他哥害死俺弟弟就不犯法了麽?”


    “把人放了。”向風說著,朝人群走去。


    高小文的哥把菜刀在高老三脖子上輕輕一轉,隨著高老三‘啊啊’兩聲哀叫,隱隱有血順著刀刃流了下來。


    “別過來啊,都別過來,過來就把他脖子給抹了!”高小文的哥四顧一望,叫道,“害死俺弟弟的那個畜生嘞?”


    老狐倏地一下從樹上跳了下來,“把人放了。”


    “狐大爺,他不敢怎樣的,別過去!”我急忙攔住老狐。


    老狐看了看我,眼睛裏閃著淚光,“好孩子,膩(你)們已經盡力了,大爺窩(我)嘞,窩這些年身邊兒也沒個說話的人,能認識你們這幾個好孩子,窩這心裏頭啊,已經…嗬嗬,已經老高興了,剛才膩們就不應該幫我跟他們動手,膩們走吧孩子,走吧…”


    老狐說完,低頭揉了揉眼睛,輕輕將我推開,昂挺著胸朝人群走去。


    “把人放了,膩要給膩弟弟報仇,衝窩來…”


    自從老狐從樹上跳下來,高老三就停止了哀叫,目光怔怔地看著他。待老狐走近以後,高老三全身一震,顫聲道,“你…你是狐,狐哥哥?這麽些年不見,你去哪兒了?”


    “三兒…”老狐聲音啞啞的說,“窩是你親哥哥,親生的哥哥?”


    “親…親生哥哥?”


    “三大爺。”


    “嗯?”高老三愣愣怔怔扭頭朝我看過來,菜刀在他脖子上劃了一道血口子他也沒發覺。


    我指了指老狐,“他是你的親生哥哥,當年被高家村這些畜生的先人扔進黃河裏的你那兩個哥哥的其中一個,他沒死,被狐狸給救了,然後狐狸把他給養大的。你求狐仙報仇,所謂的狐仙顯靈,其實都是你哥哥在暗中幫你…”


    “真…真嘞麽?”高老三看著老狐,怔怔的問。


    “真嘞,窩一直惱恨你當年批鬥咱爹,所以沒跟你相認。”老狐說,“三兒,我是你的親哥哥,親生的哥哥…”


    “親哥哥…”高老三怔怔的念叨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窩裏湧出來,就像從岩石縫隙裏滲出的水珠,順著蒼黑的臉頰往下流淌,幹癟的胸脯一下下的起伏著。


    “把人放了,窩任你處置。”老狐指著高老三說。


    “放人?哪有那麽容易嘞?”高小文他哥‘嘿嘿’一笑,雙眉一豎,叫道,“跪下磕頭,然後說,小文祖宗俺錯嘞!”


    “老子操你媽,我殺了你個畜生!”


    向風一把將我拽住,“冷靜!”


    “來呀。”高小文的哥笑道,“你敢過來我就敢先把高老三給抹了,反正俺也不想活啦,當初強奸高老三兒媳婦,俺也有份兒,警車來抓人時俺躲出去了…那誰,快點跪下!”


    老狐臉頰的肌肉鼓了鼓,直挺挺跪了下去…


    “哎,這就對了麽,磕頭,說小文祖宗俺錯嘞…”


    我胸膛都快炸開了,向風拳頭捏的緊緊的,白小姐緊咬著嘴唇,流著眼淚將頭扭向了一旁。


    老狐直挺挺跪在那裏,腰緩緩朝前彎去…


    突然,高老三‘嘿嘿’一聲大笑,老狐一愣,僵住了,高小文的哥嚇了一跳。


    “爹,爹嘞,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俺哥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嘞…”高老三仰天說完,看向老狐,“哥,起來,起來嘞,咱不姓高,咱姓徐,咱徐家嘞好漢子就算死也不給人磕頭!…”


    高老三說完,脖子往刀刃上一抵,猛然一滑…血‘噗’一下子噴了出來,濺了外圍兩個村民一頭一臉。那些村民發一聲喊,四散而開。


    “爹!…”一直躲在牆頭偷窺的高大上掉了下來,摔暈了過去。


    “三兒!…”


    “三大爺!…”


    高老三脖子上這一刀割的好深,血止都止不住,他躺在老狐懷裏笑了笑,說了聲‘哥’,笑容就永遠凝固了…


    我拎起血淋淋的菜刀,說了聲老子要給三大爺報仇,便朝高小文的哥撲了過去。


    隨著一聲“住手!”,一輛紅色捷達出租車‘吱’的一下子停在了村支部大院裏,一個黑影‘嗖’的一下子從車裏躥了出來,在一個村民肩頭一按便落到我麵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師…師父,你怎麽來了?”


    “我帶他來的…”楊書軍從車裏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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