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黑了,與其說是我看到那布偶正抬頭看著我,不如說是一種感覺,因為我根本就看不到它的‘五官’,隻能隱約辯認出,它正仰著脖子…


    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或者說,是根本就動不了,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不動,雨馨不動,那布偶也不動,兩個人跟一個布偶,就這麽對峙著。過了大約七八分鍾左右,我感覺自己的耳朵、鼻子、手等等,裸露在身體外麵的器官都已經凍的麻木了,心說,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怎麽辦?用孤虛神符打它?不行,孤虛神符不催發出威力來,估計對它不起作用,隻會把它激怒,而催發出威力來,如果把它給打散了,那我要折壽。至於我手上的七星劍,主要是用來踏罡施法的,嚇唬嚇唬一般的遊魂野鬼還行,對這小鬼估計不起作用…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那要怎麽辦?…


    那布偶就像被定格住了似的,一直保持著仰脖子的姿勢站在我腳邊…我有點惱火了,心說你到底這是要幹嘛,要死要活給個痛快話呀,這尼瑪動都不動,跟我們比賽站立的麽?


    火氣一上來,我膽氣登時壯了,緩緩往裏縮了縮肚子,把心一橫,衝著那布偶挑釁似的把肚子往外一鼓,那布偶還是不動,我膽子又大了幾分,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盯著那布偶,嘴唇不動,從牙縫裏擠出一個聲音。


    “雨馨…”


    “嗯?…”


    “等一下我說跑,你就跟著我跑,我扶住牆以後,你就把我當成一根立在牆上的木頭樁子,助跑,踩著我身子躥到牆頭上去…”


    雨馨不說話。


    “聽明白了嗎?”我問。


    “我上去以後,你怎麽辦?”


    “不用擔心,準備好了…”


    這布偶之所以沒發起攻擊,可能也是懼怕我們手上的法器,尤其孤虛神符,鬼物一般不敢貿然衝撞。不管怎麽說,布偶畢竟是有形的東西,我準備狠狠給它來上一腳,把它踢飛,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雨馨送到牆頭上去…


    這樣想著,我緩緩往右腿上凝聚力量,凝聚的差不多時,我暴喝一聲朝那布偶踢去…也不知有沒踢中,反正這一腳過去,那布偶就不見了。


    我也沒工夫考慮那布偶去了哪裏,大叫一聲,“跑!”


    擰身朝‘生門’位置的牆根處跑去,還有兩三步距離時,我把孤虛神符裝進口袋,七星劍往腰裏一插,縱身一跳,躥到近前,身體挺直,往前一趴,兩手同時抵在了牆壁上。


    “雨馨,上!”


    隨著腳步聲,雨馨帶著一陣風從後麵朝著我衝過來,‘啪’一腳踩在了我背上,雖然隔著背包,但我還是被雨馨這一腳踩的肋骨‘喀啦’一聲響,疼的嘴一咧。緊接著,頭上又被踩了一下,不過這一下很輕,雨馨在我頭上用腳輕輕一點,扳住牆頭,‘呼’一下翻了上去。


    “阿冷快上!”雨馨衝我伸手道。


    我退後兩步,助跑之下在牆壁上一蹬跳了起來,還沒夠到雨馨的手,就感覺有股力量從後麵拉了我一下,重重摔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那股力量拉著我猛往後退。


    “阿冷!”


    “別管我,別下來…”


    我一邊喊著,一邊用手亂摸,摸不到身後有什麽東西,由於坐在地上,我拔不出七星劍,也掏不出孤虛神符,不知道這東西要把我拉到哪裏去,我雙手朝身後亂揮亂打,裝法器的背包一直在我後背上,這一打之下,我感覺背包被我給打開了,情急智生,我身體猛往旁邊一歪,‘嘩啦啦’背包裏的法器掉了出來,身後那股拉力霎時消失了。


    我咬牙用手往地上一撐,躍了起來,轉身的一瞬間,我看到距我大概兩三米遠的地方,有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來不及細想,我隨手抓起一個大件的法器,合身朝那‘東西’的位置撲去,身子接觸地麵的同時,‘砰’,憑直覺,這‘東西’被我手裏的法器給壓住了…


    這一下摔的我夠嗆,差點把腸子給摔出來。


    “阿冷你怎麽樣?!”


    雨馨不知什麽時候從牆頭跳了下來。


    “不是…咳咳…不是不讓你下來的麽…”


    “你覺得我會拋下你麽?咦?阿冷你聽…”


    “怎麽了…”


    我掙紮著坐起來,側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我剛才壓那‘東西’的法器,居然是師父托雨馨帶給我的那隻三腳鼎,此刻,它正腳朝上,口朝下扣在地麵上,鼎身微微震顫,隱約有聲音從鼎裏透出來…耳朵湊上去聽,是一個小孩兒的哭聲…黑暗中,我和雨馨兩個麵麵相覷…


    看這樣子,先前我那一腳,把這宅子裏養的那小鬼從它附身的布偶裏給踢了出來,誤打誤撞之下,它被我扣在了這鼎中。


    由於怕這小鬼跑出來,我不敢把鼎拿起來,跑到花池裏摳了塊硬泥,壓了道符紙在鼎上。我生怕除了小鬼以外,這宅院裏還有別的看宅護院的東西,不敢逗留,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和雨馨兩人互相協助之下,從牆上翻了過去。至於那鼎,便留在了這宅院裏,到時候再想辦法來取。


    一直繞過宅院前的樹林,我心裏才安定下來,感覺渾身每一根骨頭都在痛。


    “怎麽啦?”雨馨伸手扶住我胳膊窩,關切的問。


    “我這才…哎呦…這才…”


    “這才怎樣?”


    “這才明白那些足球守門員的艱辛,剛才撲上去用鼎扣那小鬼,就跟足球守門員撲球差不多,身體平平的跟地球來個大力接吻,那滋味兒實在…哎呦,實在美妙了。”


    “人家足球場那是綠茵地好吧,您老撲的那是磚頭地…”


    “其實撲那一下還好,要命的是背上那一下。”


    “嗯?”雨馨一怔,隨即醒悟,“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往你背上踩那一下唄。”


    我笑了笑,雨馨嘟了嘟嘴。


    “疼的厲害嗎?”雨馨輕聲問。


    “你說呢?”我歎了口氣。


    “來,我背你…”


    我臉上一熱,急忙擺手笑道,“不用不用,逗你的…”


    不知不覺,過了那座木橋回到村裏,和那座‘鬼宅’相比,感覺村子裏沒那麽詭異了。


    “阿冷你說,那宅子真的是樊通天的老巢麽?”雨馨問。


    “即便不是老巢,也應該是分巢…”我沉吟道。


    “後麵我們要怎麽做?”


    “先回車裏睡會兒,等到天亮以後,在這村上打聽打聽,看看村裏人知不知道關於那座宅子的情況。”


    “嗯。”


    回到車裏,雨馨命我趴在座椅上,說幫我揉揉背上的淤青,我閉著眼睛‘哼哼唧唧’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醒來天已大亮,看看時間,已經將近九點鍾了,外麵天陰的厲害,感覺就像傍晚。


    雨馨也醒了過來,滿臉倦意,捂著嘴,連連打著哈欠。


    “沒睡夠就再睡會兒吧。”我說道。


    雨馨衝我微微一笑,搖搖頭,“不睡了。”


    “那走,我們去村裏,找戶人家洗漱洗漱,然後買些饅頭之類的吃…”


    雖是白天,村子裏依然十分冷寂。相對於昨晚,我感覺這村子似乎沒那麽破落了,不少房戶的屋頂上飄浮著嫋嫋的炊煙,隱約能聽到‘呼踏呼踏’拉風箱的聲音。


    “阿冷我們去哪家?”雨馨問。


    我左右望了望,“走走看。”


    順著村道,越過一座柴垛,雨馨道,“阿冷你看,這家開著門…”


    這座宅院看起來十分老舊,院牆是那種半磚半土的結構,牆頭的青磚上蒙著一層黑黑的黴苔,兩扇木板上的漆剝落的黒一塊白一塊的,十分難看。


    “就去這家吧…”


    我挽著雨馨,剛走進大門,兩隻髒兮兮的白鵝便伸著長脖子,左搖右擺,‘嘎嘎’叫著朝我們撲過來。雨馨輕輕一跳,躲在我身手。


    “去,去…有人在家嗎?”我一邊趕著鵝一邊喚道。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穿著老棉襖,黑黑瘦瘦的中年人,大概四十多歲。


    “你們是…”中年人看著我們,目光裏透著些許的驚恐。


    “大哥。”我掏出一根煙遞給他,笑道,“我們是來找人的,可那人家裏鎖著門,好像沒人,我們想在您家裏借點水洗漱洗漱,可以嗎?”


    我重複了兩三遍,這中年人才聽懂我的意思,說道,哦,哦,可以,屋裏來吧。


    這家的院子看起來坑坑窪窪,爛渣渣的。來到屋裏,中年人把我們領到一口黑乎乎的水缸前,交給我一隻水瓢。和雨馨兩個將就著簡單洗漱過後,我跟這中年人買了幾個鵝蛋,煎熟和雨馨分吃,喝了碗熱水,我點上煙,和這中年人攀談起來。


    “你們要找的那人,叫啥?”中年人說話主動自然了許多。


    “哦,就是…”我用手指了指,“村子外頭過了河,住在樹林子後麵的那家。”


    中年人身子一震,“你指的是,萬金山家?”


    “啊?”我愕然看著他,點點頭,“啊啊,對…”心道,那宅住叫萬金山麽?難道不是樊通天?…


    “你們跟那萬金山…”中年人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雨馨,“啥關係?”


    “啊?”我一愣,心說,他幹嘛問這麽仔細,“我們是…遠方親戚,哦,遠方親戚。”


    中年人‘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掏出我先前給他的那鵝蛋錢,往我手裏一塞,“那你們這個錢,我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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