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村的人死了以後,都是往村西埋的嗎?”我問。


    “是啊。”於老四說,隨後又道,“也不全是,有個別的埋在其它地方,比如當年收養萬金山的那個老萬頭,埋在順著河那裏,其他大多數的人都埋在村子西邊。”


    “嗯…”


    “我說的死,指的都是正常死,不是出意外死…”


    這於老四挺機靈,察言觀色,可能見我皺緊眉頭,所以又補充了這麽一句。


    “這我知道…”我笑了笑,說道,“大叔,村西除了墳地以外呢?”


    “除了墳地以外…”於老四想了想,“我們老村的村支部原來也在那裏,不過早就廢棄了,村支部那大院子用作了打麥場子。”


    “嗯嗯…”


    “噢,我想起來啦!”


    於老四突然一拍大腿。


    “什麽?”我忙問。


    “說到村支部,我想到村長了,這幾年,村裏建房子,沒往村西擴建過,村長說墳地在那邊,人再往那邊住不好,所以不讓往那邊建…”


    “看來問是問不出什麽細節的,隻能我們自己去查探了。”於老四他們走後,我說道,“反正村西一定有古怪。”


    “嗯。”師父說,然後抬頭看了看天色。


    這時候,雨馨她們已經把飯做好了。


    “走吧,先去吃點東西,吃完了我們去查探一下。”師父說。


    “對對。”楊書軍拍拍肚子,笑道,“我早餓了。”


    我衝他做個鬼臉。


    午飯後,我,師父,向風,楊叔,晨星,雨馨,六人出了學校,那女老師將我們送出大門以後,說她回屋收拾下東西,然後就離開這裏,去王會計家。


    走了一段,過了村長家,我們鑽進我先前所走過的巷子。太陽被雲層遮擋,抬頭望去,像是一個烏蒙蒙的圓盤子。


    “阿冷你先前說,你在村支部那破屋裏找到一個刻著高啟恩名字的狐仙像?”雨馨問。


    “是啊,從那做工來看,應該是私人手工做的,也就是說,是那高啟恩自己做的,看這樣子,這個人在這老村上住過一段時間,而且他很崇拜狐仙…”


    “高家村村西那個狐仙廟,當年不就是他建的麽。”雨馨說。


    “嗯…”


    想到那座破狐仙廟,我便想到下麵那座地下廟,以及從那地下廟祭台裏跑出來的,那個不知名的東西。然後,我又想到死的那個高複生,以及那個陶土盆子底下所刻的畫,其中有一幅被老狐給毀去了。如果畫是萬金山所刻的,他為什麽要指引高複生前去那廟,把地下那鬼東西給放出來?…


    胡思亂想著,我們出了巷子,來到那條南北走向的小路。我收起心神,望向路的兩頭。先前尋找村長亡魂時,走在這條路上,我心裏麵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此刻仔細這麽一看,我明白怪在哪裏了…


    “看路邊這些樹。”師父說。


    沒錯,怪在路旁這些樹…這條路旁的樹稀稀拉拉的,看樣子被人工砍伐過,村子伐樹,是挺平常的事,那於老四應該是沒想起來,所以沒告訴我們。在外行人看來,這些樹並沒什麽不妥,可是,在我們看來,卻大不尋常…這些樹,全是陰木,沒有一棵陽木…


    眼下正對著我們的,是一棵柳樹,柳樹往南是一棵梧桐,往北是一棵槐樹,槐樹再往北,又是一棵柳樹…如果說隻是陰木,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像河堤,池塘,還有水庫,比如青石鎮那水庫,堤上栽的全是柳樹…怪就怪在,眼前這些樹,如果仔細分辨,會發現它們的枝幹都向著村子方向長,像是被某種力量給吸引的一樣…


    “我操!”楊書軍也看出來了。


    “怎麽會這樣…”


    我嘟囔說,心裏有些發涼。


    “這些樹怎麽了?”


    雨馨茫然的問,晨星眼睛裏也透著疑惑,她倆不懂風水。


    “仔細看…”我伸手指了指,“看這些樹的枝幹,是不是都在往村子方向長?”


    兩個女孩兒這才看出來,點了點頭。


    “他媽的…”楊書軍連連搖頭,“萬金山到底弄了什麽狗屁玩意兒,怎麽這些樹都這樣長?”


    師父一言不發,目光冷冷的順著路緩緩掃量。


    向風伸手輕輕拍了拍我們眼前這棵柳樹的主幹,腳往上一蹬,‘呼啦’躍起來,攀住了上方高處的一根粗樹枝。


    “師父…”向風說,“我看到於老四所說的墳地了。”


    “先不管那墳地。”師父說,“走,我們沿著這條路走走看…”


    沿著路往南這麽一走,我又感覺到了不對勁,眼前這條路的路麵,似乎在往村子方向傾斜,那是一種感官上的傾斜,視覺上看,這條路是平的,並沒傾斜。楊書軍,雨馨,晨星他們三個,邊走邊打量路兩邊,我,師父,向風三個,則盯著路麵。也就是說,這種路麵傾斜的感覺,普通人覺察不出來,楊書軍雖然也會點方術,但他也覺察不出來…


    走到那村支部前,師父停了下來。


    “冷兒,就是這裏嗎?”師父問。


    “嗯。”


    師父揮了揮手,當先順著斜坡走進村支部大院裏,院子一如先前那般平整空曠,據那女老師所說,當初萬金山就是在這裏將王會計引來,然後把他給困了起來,可是,王會計怎麽又跑掉了?難道是萬金山從學校裏逃跑之後把他給放出去的?…我覺得不大可能…


    “冷兒…”


    “啊?”


    “還有阿風,走,跟我到房頂上看看。”師父說。


    這院子的院牆從裏麵看挺高,然而,站在外麵的路上看就很低了。我們回到路上,輕輕一縱,便攀到了牆頭上,順著牆頭一直走,將近屋簷時,助跑幾步,在屋子橫向的牆壁上用腳一蹬,攀住屋簷,翻了上去。


    這屋子看起來有不少年頭了,不過屋頂卻也挺結實,瓦片的顏色大都已經發黑了,腳踩上去,冷冰冰,光溜溜的。我們三個小心翼翼踩著瓦片往上攀登,一步一步的來到屋頂上。


    站在這裏挺冷的,在下麵時沒感覺有什麽風,然而站在屋頂上,隻覺風‘呼呼’的在耳邊直響,像有一根根刺在耳朵上刺來刺去。我裹了裹衣服,揉揉耳朵,朝四下裏看去。從這裏看,可以看到那片墳地,一座座墳包像是一個個小小的饅頭,密密麻麻的簇擁在一起,大部分都沒有墓碑。墳地四周的曠野裏,孤零零立著幾棵幹幹巴巴的老樹。


    把目光拉近,隻見院子外麵這條路,像是一條粗粗的蚯蚓,彎彎曲曲延伸向遠方。從上麵這樣看,路邊那些樹的特別之處就不是很顯眼了…


    “師父,怎麽樣?”我問。


    師父擺了擺手,目光掃來掃去,豎起四指,大拇指循環往複的掐來掐去,似乎在計算著什麽。過了片刻,師父收回手,表情十分凝重,臉頰的肌肉繃了幾下。看師父這樣子,應該是發現了什麽,而且似乎挺嚴重,我緊張的和向風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不敢發問。


    終於,師父開口道,“我知道萬金山借村民財運的方法了。”


    “什麽方法?”我和向風兩個同時問。


    師父看了看我,然後看了看向風,說道,“方術之中,有五鬼運財術,我曾經跟你們提過。”


    “當然。”我說道,“師父說,這種術是不能用的,因為,運來財運的同時,會傷及其它方麵,比如家庭,愛情,或者健康,除非是把別人的財運運到自己身上來,但是,這樣一來違背了方術的宗旨,遁入邪道了…啊,我知道了!”


    我眼前一亮,“難道說,萬金山借村民的財運,用的是五鬼運財術?”


    “和奇門裏的五鬼運財應該會有區別,但大同小異…”


    向風想要開口,師父打斷他道,“我再問你們,人的禍福吉凶,財富前程,除了天運以外,還跟什麽有關?”


    “風水。”向風說。


    “我明白了!”我一拍大腿,“師父的意思是說,這村上的人之所以出去做買賣或者打工就會出事,跟風水有關?”


    “沒錯。”師父指了指遠處那片墳地,說道,“準確的說,是陰宅風水…”


    我頓時恍然大悟,連連拍著自己的後腦勺,先前我一直很疑惑,如果說這村上的村民之所以出事,是邪煞搞的鬼,可是,邪煞害人如果是讓人出意外的話,不會留下活口…所以我就稿不懂了,因為我鑽進了死牛角,隻往邪煞上去想,忘了風水這一節了。大家應該都還記得,在本文最初時所講的,小晴家的事,小晴弟弟出遠門跑生意遇到搶劫的,被刺成了重傷,然後,小晴的母親不小心摔了一跤,粉碎性骨折…這就是意外,但他們卻沒死,因為不是被邪煞給害的,而是他們家祖墳的風水出了問題,生氣死掉了…這是陰宅風水影響人的典型案例,陰宅不同陽宅,陰宅如果氣場不好,人無論住多遠,哪怕去到天涯海角,都會受到影響,陽宅就不同,如果氣場不好的話,人隻要不住,換個房子就不會有事…


    “師父的意思是說,萬金山在這村子的墳地裏,做了手腳?”向風問。


    “嗯。”師父用手指了指,“此外,還有這條路邊的這些樹,這些陰木就像導體一樣,它們把這老村墳地裏‘惡’的氣場,更加的擴大化,然後導進村子裏,所以,這些樹的枝幹會朝著村子長。”


    我點了點頭,心說,原來是這樣。


    “師父,那五鬼運財呢?”我問。


    “五鬼運財是我的一種猜測。”師父說,“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萬金山還能有其它什麽辦法,把村長的財運搬運到自己身上。陰宅風水,不僅關乎到人的吉凶禍福,還關乎到財運前程…總之,萬金山對這老村村民所做的一切,都是從陰宅下手的,走,我們下去,去那片墳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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