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朱賓他們住的那大雜院,雖然忙累了一天,但每個人都沒什麽胃口,胡亂吃些東西,朱賓給我買來了畫筆。這天晚上,我在白紙上畫來畫去,怎麽畫,都畫不出我在小九眼睛裏看到的那座建築。倒不是因為那建築樣子奇特,外觀複雜,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反而能畫的出。恰恰相反,那座建築的樣子太普通了。看起來,那應該是一座樓,由於被那種灰蒙蒙的東西籠罩著,我無法分辨出那樓到底多高,也無法分辨出它的麵積有多大,我隻能看清楚那樓頂層的一部分。如果在現實中讓我見到那棟樓,憑借第六感,也就是直覺,我一定能認出它來。可讓我畫,以我的水平,實在畫不出…


    說起來,有點愧對朱賓,為了供我作畫,他專門買來隻台燈,並且親自動手,給我煮咖啡,做宵夜,對我恭敬的,那簡直就把我當成了一個大藝術家。結果,本藝術家歪頭晃腦,畫來畫去,每一張畫出來的都不一樣…


    “冷哥這是畫的鳥,鳥窩麽?不,不圓不扁的,畫的真像,像啊…”


    “嗯?”我抬起頭看了看朱賓,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鳥窩?”我指了指我畫的那東西,“我的這個窗戶,畫的怎麽樣?…”


    “窗,窗戶?”朱賓瞪著倆眼,目露驚恐。


    “嗯,是啊。”


    “我,我出去解,解個手啊…”


    就這樣,我一直畫到大半夜,紙簍都快滿了。到了後麵,筆隨便往紙上一戳,就能拉出一條杠來。我困的實在不行了,咬著筆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時,向風已經在我旁邊坐了好一會兒了。


    “怎麽樣?”向風問。


    我揉著睡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


    向風微微一笑,“算了,不難為你了。我買來了早餐,還熱著,快吃吧…”


    狼吞虎咽吃完早點,我們再次出發。這一次,我們擴大了搜尋範圍,東轉西轉,一直到下午,還是沒找到那建築。我心裏嘀咕道,這小九那天晚上到底是跑去了什麽地方呢?…


    天陰了下來,並且刮起了風,吹的大街上垃圾飄舞,車流聲中,不時夾雜著天空傳下來的悶雷,看樣子要下雨。


    “怎麽辦?”我皺眉問。


    向風不說話,抬眼望向遠天。


    “小九是不是活,活不過今天晚上?”朱賓問。


    “嗯,如果我們找不到那地方,他活不過淩晨醜時…”我道。


    “啊,那,那要怎麽辦?”


    我搖了搖頭,衝向風道,“阿風,能不能像當初給楊老爺子續命一樣,給小九也續一下命?”


    說完以後我才想到,楊老爺子當初之所以多活一年,並不是由於我們給他續命的原因,而是我所借來的那喜氣和喪氣上,沾有他的陽壽…


    說話間,雨已經下起來了,隨著雷聲,電光在遠方的高樓頂上交叉閃爍。


    “走,我們回去。”向風說。


    “回去?”


    “嗯,先不找他撞邪的那地方了,我們想別的辦法,看能不能暫時幫他保一下命…”


    回到大雜院裏,每個人衣服都被淋濕了。雨越下越大,雷聲一個接著一個。雨珠擊在院落的青磚上,炸成水霧,外麵看去,迷迷蒙蒙的。


    不知怎的停電了,屋子裏黑乎乎的,匆匆換了件衣服,我和向風兩人蹲在門口的地上,借著外麵透進來的光亮,研究救小九的方法。朱賓他們悄然站在一旁,一個個連大氣也不敢出…


    “根據小九的生辰八字,即卜測不出他撞邪的原因,又看不出在他陽壽盡之前,有什麽生機,這要怎麽救…”我嘟囔說。


    向風盯著外麵的迷蒙的雨幕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麽。


    “阿冷。”


    “嗯?你說。”


    “我們再仔細研究一下小九的生辰八字,別單單隻當作時間來看。”


    “好…”


    這小九的八字是:丁卯,癸卯,辛未,乙未,也就是說,他是丁卯年,癸卯月,辛未日,乙未時生的(1987年3月23號[農曆二月二十四],下午1點到3點之間)。


    戶口本上,沒有小九出生的具體時辰。小九的爺爺,那老頭兒,雖然不記得小九出生的日子,但卻記得時辰,按他的話說,是吃過中晌飯以後。以前的農村人吃中飯沒那麽早,飯後,應該是下午的一點之後,到三點之前這個時間段,屬於‘未時’…


    “從他的八字裏,你看出了什麽?”向風問。


    “什麽…”我摳了摳後腦勺。


    “他的八字,幹命缺土。”向風說。


    我仔細看去,沒錯,的確如此。至於小九為什麽幹命缺土,我解釋一下。所謂的‘八字’,其實就是古人的幹支紀元法。比如‘丁卯’年,‘丁’是幹,卯是‘支’,一幹一支組合起來,就成了一個時間。


    這裏看的是‘幹’,比如小九的八字:丁卯,癸卯,辛未,乙未。看的是丁,癸,辛,乙,這四個‘幹’的五行。前麵經常寫到‘丁’,五行是屬火的。至於癸,五行屬水。辛,五行屬金。乙,五行屬木。小九的八字幹命,火,水,金,木,這四種都有,唯獨沒有‘土’,這便是所謂的幹命缺土…


    “嗯,那又怎麽了?”我問。


    “你再看…”向風說,“小九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的,是純陰之命…”


    我看了看,沒錯,丁,癸,辛,乙,這四個都是陰幹。丁是陰火,癸是陰水,辛是陰金,乙是陰木。而與它們相配的‘支’,卯和未,也都是陰支,所以,小九八字純陰,是純陰之命…


    “嗯,純陰之命…”


    “玄機就在這裏。”向風說。


    “哦?”


    “我想,我有辦法救小九了…”


    “真的?!”我一喜。


    “這種辦法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證,但為了救人,我們必須得嚐試一下…”說著,向風起身站了起來,看向朱賓他們,“你們這市的公墓在哪裏?”


    “公,公墓?”


    “嗯…”


    “在…”


    朱賓說,出了市區,順著國道往東要走七八裏,然後再往南一段,有一處公墓,麵積挺大。


    我好像知道向風要幹什麽了,這小九的八字,陰火,陰水,陰金,陰木…向風想給他再湊一個‘陰土’。具體湊了之後再怎樣,我就不知道了…


    “非得去公墓麽,一般的墳地之類行不行?”我問。


    “不行,墳地太小了,必須是公墓。”


    “好吧…”


    我心說,公墓有人看守的,我們想用常規方式進去,肯定不容易,那就隻能用非常規方式了…


    向風看了看時間,說道,“收拾東西,馬上我們就出發。”


    “我們要,要不要…”朱賓說。


    “你們就不用去了。”向風說。


    “那小,小九呢?”


    “廢話。”我道,“小九不去怎麽救他?”


    這朱賓倒挺適合做個後勤人員,除了很快就把向風交待的東西給我們籌備好以外,還挺貼心的給我們準備了食物,外加一瓶白酒。說下雨晚上冷,晚上喝點酒,可以禦寒。


    把小九抬上車,我在後座上照看著,向風開著車,出了市區,天已經全黑了。雨還在下,不過沒先前那麽大了。車窗外看去,路燈映照下,被雨水衝刷過的路道像鏡子一樣光潔。樹葉反射著燈光,在風中搖搖曳曳。沒過多久,我們便來到一個往南去的路口。路牌上一個剪頭,‘東山公墓’四個字,看起來暗暗淡淡的…


    轉彎向南,隻見這條路道上連個燈都沒有,兩邊的都是曠野。順著路道走了一段,一個轉彎,眼前出現一片墓園,門口亮著燈光。向風把車速放緩,我看過去,隻見靠著門有一座房子,昏黃的光從裏麵透出,看來裏麵有人。


    放眼望去,隻見這墓園靠著一座小山,準確的說,是把這座小山給圈進裏麵的,園的麵積挺大,圍牆也挺高。


    向風把車開到園西的一片樹林子前,停了下來。


    “看來等一下要翻牆進去嘍。”我道。


    向風從後視鏡看了看我,笑了笑,“不然呢?”


    “那他呢,用繩子吊過去麽?”我指指小九。


    “嗯。”向風說。


    “吊一個人過去,我倒是不擔心,我就是擔心,他都瘦成這樣了,圍牆這麽高,身體能不能承受的了。”


    “沒辦法的,與其讓他受點傷,也比陽壽盡死了強。”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把酒和食物拿出來,和向風兩個人分著吃。雨淅瀝瀝的下著,不時便卷起一陣風,吹的林裏的樹‘嘩啦嘩啦’響。


    看看時間,差不多快十點鍾了。


    “阿冷。”


    “嗯?”


    “如果把你車踩壞了,到時候我陪你一輛。”


    “跟我幹嘛說這種話?”我笑道,“隻要別把我踩壞就行,車隨便踩。”


    向風把車開到牆邊,從車上下來,抬頭望了一圈夜空,說道,“我先上去。”


    “嗯。”


    向風一步步往後退,退到第五步,一個助跑越上車頂,一蹬便扒住牆頭,翻了上去。


    “阿冷,把小九用繩子捆了,我吊他上來…”


    (今天晚了點兒,其實早寫完了,修改了一下,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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