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恩?!”我跟楊叔兩個同時驚呼道。


    萬金山看起來情緒有點崩潰,站在那裏,整個人搖搖晃晃,我趕緊扶住了他。扶著他往地上蹲的時候,我目光一斜,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草窩裏,有一小撮紙灰,在那紙灰的外圍,呈三角形插著三根燒剩的殘香。


    萬金山睜開眼睛,顫抖著指著那紙灰道,“這是高啟恩燒的…”


    “剛到這裏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師父道,“不是你燒的麽?”


    “不是…”


    萬金山說,高啟恩有個怪毛病,祭祀的時候,他隻燒一張草紙,而且把燃香插成三角形…


    那紙灰雖然被雨水打濕了,但看著挺新,最近燒的。我們在這個坑四近找了一番,沒發現有人。至於那坑為什麽一到了晚上就會有很強的陰氣,師父用奇門測了一下,說坑底下有東西,具體是什麽,測不出來,之所以有陰氣,就是那東西的原因…我跟楊叔很好奇,都想挖一挖。但師父說,那東西不知埋藏了多少年了,位於地下很深,不是輕易就能夠挖的出來的…


    站在距離那坑不遠的一個小土崗子上,我望著遠處雨中起伏的山脈,蒼茫的密林,心中感慨萬千,這莽莽群山之中,不知還隱藏著多少人類未曾發現的秘密,有些秘密,永遠都不會被人所發現,自始自終都被封印在時間長河裏…


    離開那個坑,我們去了先前和萬金山鬥法的那一片窪地,那些孤虛神符被罡氣不知炸到哪裏去了,一個都沒找到,邪煞都還在。至於上古的那個‘鬼東西’,又沒影兒了,不知又躲藏去了哪裏。我跟師父,楊叔,三個人一起動手,將那些邪煞全部扔進了距離窪地不遠的一個樹洞裏,然後尋了些幹樹枝,幹樹葉丟進去,點燃,劈劈啪啪響聲中,淡藍色的煙霧夾雜水氣,嫋嫋的彌散…


    回山穀的路上,萬金山一直都魂不守舍的,不停的嘟囔,他果然沒死,現在找我報仇來了…


    來到那條瀑布前,把雨衣往身上一裹,我正要下到水溪,往瀑布鑽的時候,忽然聽到狐狸叫聲,循聲望去,小狐從遠處的一棵樹後繞了出來…先前兩次鬥法的時候,小狐都被我給支走了,後麵它自己回到了山穀,萬金山給我們講述各種事情時,小狐一直在那木屋外麵守著。可是,昨天我跟楊叔兩個出屋尋找草藥時,沒見到小狐,吃晚飯時也沒找到,一直到今天,小狐都沒出現,也不知跑去了哪裏。剛才走在路上我還在想,如果回到山穀還是不見小狐,我就起個局測測…沒想,小狐自己出現了,四肢上有人為拴綁的痕跡…


    我不禁大奇,忙問,是誰綁你了?可是,小狐不會說話,隻會一邊委屈的哼哼,一邊磨蹭我的腿。


    當我們回到山穀的那座木屋前,看到屋門是開著的,似乎有人來過。急忙進到屋裏,隻見小木桌上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封信,信皮上寫著‘金山親啟’四個字…


    “是他,高啟恩!…”


    萬金山眼睛都直了,顫顫巍巍撕開信封,抽出信紙,看著看著,眼淚掉了下來…


    高啟恩果然沒死,信上說,我們鬥法那天,他就來了,一直躲藏在暗處,後麵,萬金山講述時,他則在屋子外麵偷聽,小狐就是被他給綁起來的…高啟恩說,當初他被大火給燒傷了,這幾年,他一直躲藏在一個地方療傷,具體什麽地方,信上沒提。高啟恩對萬金山說,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讓萬金山不要再有心理負擔,安安心心的跟著我們去自首,對於當年的事,他已經不怪他了。至於高啟恩自己,則去查探萬金山所說的那股‘邪惡勢力’…


    我們在這穀裏又住了一晚,然後便離開了這裏。回到那個山村,從村民家討了些草藥,師父給萬金山重又處理了一下傷口。離開那村子的時候,我們把剩餘的,進山攜帶的食物,以及一些出山以後用不到的東西,都給了那二狗子的妹妹。那個女人挺可憐,當初被家人換親,嫁給了個老瘸子,現在老瘸子也死了,成了寡婦…


    出山把車從那旅館提出來,我載著師父,楊叔,萬金山,小狐,一路風馳電掣,回到鳳陽鎮。一到鎮上,就把萬金山送到了鎮醫院裏,我跟向風兩人守著,萬金山住了兩天院。這老家夥身體素質不錯,手傷那麽重,隻住了兩天院,傷口就開始愈合了。被通緝以後,萬金山的銀行賬戶被警方凍結,他不肯讓我們破費,第三天死活不肯再住,硬是出院,回到了師父家裏。晚上吃飯時,萬金山決定第二天讓我們送他去自首…


    “張師父…”


    萬金山放下筷子,我們幾個,包括雨馨,晨星,都朝他看過去。


    “萬老板什麽事?”師父問。


    “在自首之前,我想去見一下故人。”


    “你指的是…”


    萬金山笑了笑,“楊書明。”


    師父想了想,說,“那先給他打個電話吧,讓他也好有個準備。”


    “好…”


    我掏出手機,撥通楊老爺子的電話。


    “哎呦,冷啊,老哥哥我想死你了,啥時候過我家吃飯?”


    “啊…這個…那什麽,大爺啊,有個你的故人,想跟你說話…”


    “嗯?”


    “我想單獨跟他說…”萬金山低聲道。


    我把電話給他,他便走了出去。具體他跟楊老爺子聊些什麽,我們不得而知。大約半個小時後,萬金山回到屋裏,吸了口氣,一一掃向我們。


    “楊書明說,明天要請我到他家吃頓飯,讓你們都過去…”


    我們幾個互相看了看對方。


    “那就去唄。”楊叔說,“都去…”


    這天晚上,師父和萬金山兩個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上午,楊叔又把師父的西裝領帶給套了起來。時令已經是初夏了,雖然北方還不是很熱,但空氣中也有了絲絲縷縷的暑氣。


    “您老不怕熱麽?小心捂出痱子來!”雨馨笑道。


    “嘿…”楊叔道,“給萬老板送行,這麽正式的事,大叔我肯定得穿正裝!”


    “行了吧,再正的裝,穿您老身上也是歪的…”


    “還說人家,你也是…”雨馨接過我的話茬,“弄個頭發弄半天,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星姐都這麽美了,你還想去勾搭誰啊?說!”


    “我…”


    晨星站在一旁,捂嘴偷笑。


    這時候,萬金山走了出來。


    “怎麽樣?”我忙問。


    “你師父說,他要做法器,所以就不去了,我們走吧…”


    六個人兩輛車,我和雨馨一人開一輛。來到楊老爺子家,老爺子跟小晴兩個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萬金山從車上下來的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停住了…先前我一直都在想,這兩個仇人見麵,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老爺子直勾勾看著萬金山,身子有些發抖,嘴唇動了幾下,沒說什麽。


    “書明…”終於,萬金山開口了,聲音啞啞的,“我給你賠罪了…”


    說著,萬金山‘撲通’一下,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我萬某活了這麽大年紀,從沒給人跪過。今天給你跪,是我應該的,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要死不活的在床上躺好幾年…”


    “快起來吧,我爸說他原諒你了…”小晴抹著眼淚道。


    楊老爺子眼圈微紅,想說什麽,還是沒有說出來,最終歎了口氣,移開目光,淡淡的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別說了,走,家裏坐…”


    中午,酒店送來飯菜,眾人在正屋裏圍了一大桌。外麵天陰了下來,不時便有隱約的雷鳴。


    開始時,飯桌上的氣氛有些令人覺得不自在,但有楊叔跟小晴子兩個‘活寶’,很快就活躍了起來。楊老爺子跟萬金山兩個都不說話,默默的喝著酒。


    吃喝了一會兒,楊老爺子一一看了看我們,終於開口了,笑了笑說,“這一頓飯,不隻給萬老板送行,也是給我送行…”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下來,我們幾個麵麵相覷…我們都忘了一點,如果萬金山自首,自然會把他以前盜墓的事,以及楊老爺子,都給供出來,那麽,楊老爺子的餘生,估計就要在深牢大獄裏麵度過了…


    一時之間,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嗬嗬…”楊老爺子笑道,“怎麽都傻啦?這有什麽?我這條老命都是撿回來的…到時候記得啊,尤其小冷你,記得常不常去監獄裏看看我…”


    “爸,都是我不好…”小晴哭道。


    “怎麽啦,哭啥?”


    “我這肚子要是…要是爭氣點兒,好歹也讓你進去前,抱上外孫子呀…”


    “嘖嘖…”楊老爺子眼圈紅紅的,笑道,“看我這女兒,說話從不經過腦子,把我這老臉都給丟沒了…”


    “爸…你要跟小冷子結拜,你就拜吧,大不了…大不了我給小冷子做侄女,我想通啦,這樣也挺好,我是小輩,他就不能欺負我了,過年的時候,我還能找他要…嗚嗚…要壓歲錢…”


    “關鍵人家小冷不願意啊…”楊老爺子笑道,“行啦,哭啥哭,都高興點兒,來,喝酒!…”


    “大爺…”我端起酒杯道,“我佩服你的灑脫,我敬你一杯!”


    “好!幹!…”


    我喝多了,後麵喝著喝著,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阿冷,快醒醒!…”


    我一驚,醒了過來,隻見推我的是向風。外麵看出去,感覺已經是黃昏了,雨嘩嘩的下著。而屋裏,雨馨,晨星,小晴,楊叔,楊老爺子,全部趴在桌子上。


    “我們不知怎麽的,著萬金山的道了…”


    “著道?”我腦袋有點發懵。


    “嗯…”向風點點頭,“萬金山跑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啊呀’一下跳了起來。


    “這個老混蛋,我抓緊往師父鄰家,給師父打個電話!”


    往身上一摸,我沒摸到手機,“草,這隻老狐狸,把我手機也給偷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向風的手機響了起來。


    “誰打來的?!”


    “你的號碼…喂…”


    向風冷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我心裏麵惴惴的,終於等他掛了電話,我急忙問,“怎麽樣?”


    “萬金山說,他在這縣城東邊的一處老刑場,讓我們過去。”


    “老刑場?…”我心裏一亮,“我知道那地方,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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