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哲彥帶著程諾離開病房後,房間裏就隻剩下程大同和尹秀梅二人。


    程大同的目光轉向床旁的尹秀梅,眼中浮現幾絲期望,幾抹愧疚。


    “秀梅,現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諾。她當年因為知道你是阿哲的繼母,她怕我和她奶奶反對,就和哲彥分了手。後來,她結婚了,婚姻不是很幸福,鬧了離婚。現在懷著前夫的孩子,恐怕以後在陸家的日子不會那麽好過,你務必要多幫襯著她點啊。”


    “大同,你放心,我明白的。我一聽說阿彥娶的是小諾,我就恨不得長一對翅膀飛過來看她了。”提起女兒,尹秀梅眼裏是堅定的護犢之情。


    程大同點了點頭,看著她,嘴巴動了動,終究還是問出了口。


    “秀梅,當年,你怨過我嗎?”這是他糾結了一輩子的話。


    尹秀梅吸了吸鼻子,哽咽著聲音,點頭說道:


    “怨過。離婚之初的時候,我的確怨過你,為什麽不把小諾給我。但是,後來我弄明白了。大同,你為了不牽絆我以後的路,你寧願把苦留給自己一個人承擔。你這一輩子沒有再婚,隻守著小諾過。你讓我,你讓我,如何還你的這份情呢。”


    程大同臉上泛起一陣異樣的紅光,嘴角扯起了然的笑。


    她終於懂他當年的絕情與苦心了。他這一輩子隻愛過尹秀梅一個女人。當年,迫於各方麵的原因,兩人最終還是離了婚。


    然而,一個離過婚帶著孩子的女人,這輩子就差不多毀了呀。於是,他硬著心腸,把小諾留在了自己身邊。因為,他從未想過再婚。他這輩子,隻愛尹秀梅一個。


    “秀梅,無論怎麽說,這輩子我還是對不住你。”他抬眼看向她,眼底是滿滿的愧疚。


    “不,大同,不要說了。當年我也是有錯的。”尹秀梅聽他如此說,淚流滿麵,哽咽難言。


    “秀梅,你沒有錯,是我和我媽不好。我沒有處理好家庭關係,讓你受盡委屈了。如今你過得很好,我也就放心多了。”程父目光落在她落淚的雙眸,想起當年她受盡委屈的模樣,心中自責不已。


    “大同,別說了。我也是多麽希望看到你過得好呢。”尹秀梅搖著頭,聲音哽咽。


    “秀梅,你幫我拿紙筆過來。我想寫點東西下來。”程大同的呼吸開始有些困難了。


    尹秀梅知道他這是要做一些身後事的安排,她強忍著淚,從旁邊桌子上取了筆紙,墊上一個硬夾子,讓他寫得舒服點。


    待程大同艱難地寫完遺囑時,程家奶奶風風火火地趕到醫院。她的身後還跟著大兒子程大江夫婦倆。


    “大同啊,你到底是咋一回事兒啊?哎呦喂,你可別嚇媽啊。媽這老不死的都還沒有走,你怎麽就要走啊。”程家奶奶一走到兒子病床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扯開大嗓門誇張地喊了起來。


    “奶奶,你這是要幹嘛呢?我通知你,是讓你過來看看爸,你有什麽話就好好說。”程諾跟在她的身後,被她這麽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喊給生生嚇了一跳。


    “媽,我時間不多了。你好好地聽著我說話就是。”程大同皺眉看向老母親,心中滑過一陣難過。他自己這輩子性格太軟,對老母親的過分行為都沒有及時阻止,成了家庭不和的根源。


    程家奶奶聞言,這才止住了喊聲,抬起頭瞥見尹秀梅,嚇了一大跳,指著她說道:“你,你,你是秀梅?你怎麽回來了?”她剛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現在細細打量她,發現她與二十多年前相比,變得更加雍容華貴了。


    “我是來看大同。”尹秀梅淡淡地回答,客套而疏離。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老太太,實在是無法讓她親熱地起來。


    程大同抬起手,揚起手裏一張紙,對著老太太說道:“媽,你這輩子和我一直鬧著小峰的事情。先是小峰的戶口,後來又是小峰的工作,再後來又鬧小峰的婚房。前麵那些我真的無能為力,但最後的婚房,我做了這麽一個安排,你拿去看看吧。”


    程家奶奶狐疑地接過紙張,戴起老花鏡看了起來,隻見紙上寫著:


    茲程大同位於安居小區*單元***室的房子,可以借給侄子程曉峰作為婚房使用,使用期限三年。三年期限滿之日,務必要搬出去。此房子的所有權歸我的女兒程諾所有。


    “大同,你這是做啥?”程家奶奶不解地問道,然後把這張紙遞給了身後的程大江夫婦。程大江夫婦看了一眼,眼裏又驚又喜。


    “媽,大哥,大嫂,作為二叔,對小峰的事情,我這樣也算是盡到一點力了。”程父說完,發覺胸口越來越悶,呼吸越來越不順暢。


    他轉頭再次留戀地看了一眼程諾和尹秀梅,抬起手就要伸向女兒,一口氣始終提不上來,最終無力地垂了下來。


    “爸,爸…”


    “大同….大同……”


    病房裏響起一陣陣呼喚聲,可程父雙眼緊閉,再也不會蘇醒過來了。


    ~~~~~~~


    按照當地的習俗,三天後舉行了程父的葬禮。


    因著程父對市區的房子做了安排,程家奶奶和程大江夫婦也是心滿意足。葬禮上,他們亦是盡心盡力,不吵不鬧,辦得低調、簡約、周到。


    葬禮翌日清晨,山清水秀的青鬆山公墓前,一身黑色長裙的尹秀梅站在程大同的墓碑前,默默地獻上一束鮮花,凝視著墓碑上的照片,她半天回不過神來。


    本來,昨天她是要參加程大同的葬禮,但為了避嫌,她最終還是被程諾勸阻,直到葬禮第二天才來看他。


    她看著程大同的遺照,清瘦衰老的模樣,心中難過之極,默默垂淚。


    “媽,爸的葬禮都辦妥了,你早點回美國吧。”程諾勸道。


    “小諾,媽暫時不回去了。媽要留在這裏,陪你一直到生孩子,坐完月子再說。”尹秀麗轉頭看向女兒日漸凸顯的身子,柔聲說道。


    “媽,公公打好幾個電話過來了,您還是早點回去吧,免得他擔心啊。”程諾雖然心中舍不得母親,但是公公這幾天每天都十數個電話,連番催她回去。


    可是尹秀麗早已打定主意要留下來,對女兒的建議隻是充耳不聞。


    程諾見自己勸說無效,扭頭看向陸哲彥,希望他能出口相勸。


    “媽咪,你這二十幾年來,幾乎沒有出過遠門。所以,爹地不放心您是很正常的。要不,您先回去一趟,以後等小諾要生孩子了,我再去接您過來,如何?”陸哲彥婉言相勸。


    尹秀梅正欲搖頭,手機鈴聲響起。


    “梅,你現在哪裏?我去找你。”是陸成耀低沉而柔和的聲音。


    “成耀,你說什麽?你回國了?”尹秀梅驚愕地問道。


    “對。我剛到機場。如果你在阿彥那裏,我就直接過去。”


    “嗯,我在阿彥這裏。”


    “好,我馬上過去找你。”很快,陸成耀的電話掛斷。


    “阿彥,你爸來了。他到機場了。”尹秀梅掛了電話,轉頭看向陸哲彥,臉上甚是為難。


    “好,那我們現在就趕回家去吧。”陸哲彥摟住程諾的肩膀,又拉起尹秀梅的手,說道。


    三人前腳剛到家,鮑宇輝就帶著陸成耀趕到了。


    這是程諾第一次見到公公陸成耀。


    他一身正統西裝,黑白相間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細看眉宇間的英氣與冷傲跟陸哲彥何其相似。他一雙洞悉世事的眼睛微微掃過眾人,銳利有神,不怒自威。


    最後,他銳利如電的雙眼落在了程諾的身上。他觸及到她和尹秀梅五六分相像的容貌,眉角微不可見地挑了一下,浩瀚如海的雙眼裏,快速隱過一絲愕然。


    “爹地,您來之前也不先跟我們說一聲,不然我親自去機場接您。”陸哲彥從宋阿姨手裏接過一杯龍井茶,恭敬地放在父親跟前的茶幾上。


    “哲彥,你這幾天忙得都沒有時間睡覺了,我怎麽放心讓你來接我。”陸成耀端起龍井茶,喝了一口,語氣一轉:“你也不幫我勸勸你媽咪,她平時深居簡出慣了,這次跑這麽遠回來,真怕她吃不慣,住不慣。”語氣裏有著幾分責備之意。


    尹秀梅連忙回答道:“成耀,你不要責怪阿彥。是我自己想著好不容易來了這麽一趟,心裏就想著多住幾天。偏巧這幾天正好遇到不少事情。不過,我自己照顧好自己,不用你擔心呢。”


    陸成耀側頭看了眼身旁的愛妻,才幾天不見,她臉色蒼白了許多。雙眼凹陷,唇色泛白,不由得心疼地說道:“哎!你多少年沒有出過遠門了,這次一下跑這麽遠,這幾天又連番折騰,你經受得住嗎?”雖是責備,語氣裏卻是疼惜。


    “成耀,我知道了。好了,你也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了,要不我陪你去歇息歇息吧。”尹秀梅當然知道他對她的關心與擔心。他日理萬機,卻為了她,特意從美國抽時間趕過來。這份情意,她是理解與珍惜的。


    “好。阿彥,小諾,中飯後,我有話對你們二人說。”陸成耀思妻心切,加之坐了長途飛機,人的確有些疲乏,需要調整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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