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館裏,坐著一個男人。


    當唐頤風塵仆仆地推門走進來時,他從容不迫地抬起了頭,向她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他說的是法語。


    “好久不見,麥克斯。”唐頤回以一笑,脫掉大衣後,在他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是一家小店,托馬斯是瑪利亞的隔壁鄰居,是跑堂也是這裏的老板,看見唐頤便笑嗬嗬地走了過來,問,“想喝什麽?”


    “給我一杯啤酒。”


    聞言,麥克斯喊住老板,用流利的德語說道,“給她一杯蘇打。”


    她微微攏起秀眉,似乎在無聲地抗議,見狀,麥克斯壓低了聲音,“有要緊事,事關你父親。”


    唐頤聽了,不由心一緊,脫口問道,“真的?”


    “當然。”麥克斯見老板遠遠地端著一杯水走過來,便將手指壓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強忍下心中的迫切,說了句謝謝,然後拿起酒杯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口,一顆心卻狂跳不已。


    直到老板走遠了,確定四周沒有人會聽到他們的對話,才壓低了聲音又問,“他如何?”


    “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壞,你想先聽哪個?”


    她想也不想地道,“壞。”


    麥克斯道,“他在裏頭。”


    明知道他不會說謊,可她還不死心地做著最後的掙紮,“你確定?”


    “我親眼所見,關在那裏的中國人寥寥無幾,不會認錯人。”麥克斯隻是在敘述一個事實,可他不會知道,自己平靜的語調對她來說,有多殘忍。


    最後的一線希望,隨著他這句斬釘截鐵的話,打得煙消雲散。她一下子變得魂不守舍,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仿佛整個人都沉到了海底,窒息將自己淹沒。


    唐頤低下頭,雙手捂住臉,什麽話也說不出。自從父親不在身邊了,她總是不停地對自己說,要忍啊。可是現在,她完全無法克製住心裏翻騰的絕望,這一刻,悲從心中來。


    見她掉淚,麥克斯有些無措,忙從口袋裏掏出手絹遞給她,道,“你先別急著哭啊,這不還有一個好消息。”


    聞言,她一怔,接過手帕胡亂地抹了下眼睛,強打起精神,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我失態了。”


    這可真是個懂禮貌的好姑娘,他在心裏感歎一句,隨即又言歸正傳,“他雖然在布痕瓦爾德,卻不在營房裏,而是在被關在指揮室旁邊單獨的監牢裏。”


    “有區別嗎?”每當人們提起那三個字,總是各種傳說、各種流言,叫人聞風喪膽。


    “有的。至少不用擔心進毒氣室,也不會被解剖。”


    她臉上一白,暗忖,原來傳說都是真的。


    麥克斯沒看出她的惶恐,歎了口氣,自顧自地繼續道,“接下這個項目,和這些家夥打交道後,每天都在懺悔中度過,也許我根本不該來這。”


    唐頤扯出一抹荒涼的笑,附和了一聲,“是啊,不該來這。”


    雖說麥克斯是個糙漢子,但也知道他們父女感情深厚,不然她也不會千裏奔波逆流而上。於是,他絞盡腦汁,挑了些好話,笨拙地安慰了她幾句。


    幾星期前,他和同僚赴德做工程,在街上巧遇唐頤,這才得知發生在她身上的變故。所幸的是,他和布痕瓦爾德有那麽一點合作關係,比起她一個普通人,更有機會進出。


    他拉開她的手,將一張小紙條塞到她手心,“我能力有限,能為你做的隻有這些了。”


    她悄悄地拉開一看,上麵寫了兩排阿拉伯數字,不解,“這是?”


    “第一行是樓號,下麵的是牢房號。如果有機會能進去,你按照這個找過去,也許會有意外發現。”


    唐頤立即會意,大恩不言謝,嘴裏沉默著,眼底卻閃出了水光。都說患難見真情,尤其在這大家都力求自保的處境下,她很感激他。


    麥克斯陪她聊了幾句,見她心情開朗了些,這才告別離去。她一個人沒急著離開,而是點了一杯咖啡,紙上就幾個阿拉伯數字,很好記,她用心記下後,便把紙條放蠟燭上燒了。


    心情漸漸地平靜下來,得到這個消息後,她不得不正式規劃自己的將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無親無友,又是作為一個受人歧視的外族人,想要生存下去都不易,更別提其他的非分之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離父親近一點,有可能的話,遠遠地看他一眼,哪怕是從很遠的地方也好。隻要知道他還活著,平安無事,她就心滿意足。


    ***


    身體一向健壯的瑪利亞突然鬧起了肚子,上吐下瀉,一連好幾天都不得安生。偏偏這個時候,緹娜又和小夥伴們一起出去夏令營了,隻留下唐頤一個人。忙著照顧瑪利亞,又要看著店鋪,忙得不可開交,連喝口水的休息時間都沒有。


    樓上傳來了鈴鐺聲,她快步走上樓梯。屋子裏蔓延著一股酸腐味,是這個胖女人身上發出來的,唐頤一腳踏進去的時候就聞到了,但臉上卻什麽也沒表現出來。


    “您叫我?”


    看到她進來,瑪利亞用一隻手勉強撐起了身體,另一隻手向她招了招,示意她過去。心裏暗自慶幸,幸虧當初自己一時心軟留下了她,比起自己那浮躁貪玩的女兒,唐頤可是靠譜多了,現在店鋪上下的事情全都靠她一個人挑著。


    唐頤走近,乖巧地拿了個枕頭墊在她的背後,讓她看起來不那麽費力。


    瑪利亞歎了口氣道,“緹娜要是有你一半貼心就好了。”


    唐頤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她還年幼。”


    “十七歲也不小了,”說著,瑪利亞看了她一眼,話鋒一轉,問,“你滿十八了嗎?”


    “再過幾個月就二十二了。”


    瑪利亞幹笑幾聲,道,“你看我這記性。不過,你也真是顯小,不看證件,還以為你還未成年。”


    唐頤撩起垂落在臉龐邊的發絲,盤在頭頂用發卡夾住,不以為然地道,“很多人這麽說。”


    東拉西扯地說了幾句廢話,瑪利亞決定切入正題,“聽著,我把你叫來,其實是有事想委托你去辦。”


    看這情況,唐頤冰雪聰慧,不用她多說,心裏也隱隱猜到了幾分。按下心底波動的狂潮,臉上依然不動聲色,問,“什麽事?”


    “我想你也知道,我們麵包房和黨衛軍有買賣。”瑪利亞抬頭望向唐頤,見她麵露迷茫,便解釋道,“每個月的五號、十號、十五號,黨衛軍看守們都會在俾斯麥塔樓舉行聯誼晚會。你知道俾斯麥塔樓在哪裏嗎?”


    唐頤搖頭。


    “就在布痕瓦爾德集中營裏。按照合同要求,我需要將他們預訂的麵包糕點送到指定地點,讓他們簽收賬單,然後就能離開了。”


    唐頤心髒跳快了一步,但臉上仍然鎮定自如,“您為什麽和我說這些?”


    “因為我病了。今天就是十五號,如果傍晚之前沒人送去,那就是毀約!”


    “為什麽不讓緹娜去?”唐頤平靜地道。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在她的注視下,瑪利亞有些心虛地轉開了視線。出於私心,她是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去那種地方的,淫.亂、暴力、腐朽、迷醉、黑暗……真的是比地獄好不了多少。雖然那姑娘整日嚷著要嫁黨衛軍,但她不知道他們這些人究竟是怎樣的,很多事情,不是親眼目睹,她也不信。


    “緹娜不在,況且……你是我請的工人,讓你去也沒什麽不對吧?”


    唐頤咬著嘴唇沒吱聲。


    瑪利亞以為她不願意,畢竟關於集中營傳說紛紜,一般人都望而止步。可是,眼下除了唐頤,她實在找不到其他人選了,又不能不去,於是一咬牙,繼而軟硬兼施地又道,


    “我可以給你加工錢,或者休假,你看你曠工跑出去,我也從來沒和你計較過,是不是?就當是你還我一個人情。”


    唐頤站了起來,轉身走了出去,就在瑪利亞以為自己會被拒絕之際,她突然站停了腳步,不溫不火地道,“把發貨的單據給我。”


    瑪利亞見她同意,不由喜形於色,同時也鬆了口氣,“唐,謝謝你,你這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唐頤不置可否,在走下樓梯的那一刻,臉上才露出了真正的表情。瑪利亞,該謝的人是我,是你幫我了一個大忙!


    茫茫人海,她哪裏都不去,卻偏固執地守在魏瑪、躲在這家小麵包房裏,並不是無緣無故的。一個堂堂大小姐,卻甘願寄人籬下、受人差遣,看中的不就是瑪利亞和集中營看守有生意上的往來?


    忍氣吞聲地等了那麽久,終於等來了這麽一次機會。瑪利亞這場病生得真是時候,自己爬不起來,隻好求唐頤幫忙,這樣一來,她拿著瑪利亞的證件,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入集中營。雖然進去之後,能否順利見到父親,還是未知之數,但至少離自己的奮鬥目標已經跨近了天大的一步。


    紮起馬尾,唐頤換了一套利落的行裝,將糕點麵包清點裝入盒子。瑪利亞撐著笨拙的身體,顫顫悠悠地走下樓來,帶著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再三關照,


    “記住,你把物品送到他們的儲藏室後,立即離開!不要亂走,不要逗留,那一幫酒鬼,發起酒瘋來,什麽事都做得出!”


    唐頤點了點頭,反手握了下她,示意她放心。


    一切準備妥當後,她一步踏進了瑪利亞的小貨車。以前和父親進駐在巴黎的時候,向來是有專門的司機接送,雖然被父親逼著學了駕照,卻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獨自上路,她有些緊張。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路上還算順利,樹林裏沒有關口,隻有在靠近集中營的地方有個巨大的采石場,開過去的時候,看見幾個黑頭發黑眼睛的亞洲人。唐頤下意識地回頭,不料茫茫人海中,一眼看見了熟悉的人影。那個拖著疲憊步伐,卻仍彎腰工作的人,是她的父親,唐宗輿!


    她下意識地一腳踩下了急刹車,將車倒了回去,想將父親看得更清楚。隻見他穿著囚衣,在采石場勞作,那背影明顯消瘦了很多,一年不多不見,物是人非啊!


    控製不住的眼淚奔騰而出,她咬著嘴唇,幾乎忍不住衝動要撲到他麵前,女兒不孝,累及你在這裏受苦!


    車子停在要道上,立即有士兵過來審問,唐頤心一驚,忙轉過臉,飛快地擦去臉上的淚。


    “你是誰?來這幹什麽?”


    唐頤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解釋道,“我是維納麵包房的員工,老板生了病,我是代替她來送麵包的。她說務必要在下午五點前送到俾斯麥塔樓。”


    “請出示證件。”


    聞言,她遞上準備好的身份證明和商品訂單,熄滅了引擎,半垂下眼瞼,安安靜靜地接受士兵檢查。


    將她遞來的材料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那個士兵上下打量她一番,問,“委托信呢?”


    唐頤一怔,問,“什麽委托信?”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地道,“沒有你老板簽字的委托信,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說謊。”


    她再度吃了驚,“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也要委托信。您看,我開了十多公裏,一來一去也要個把小時,能不能給我通融一下,我下次一定……”


    小兵軍銜沒有,但做事卻尤其認真,不等她把話說完,就不留情麵地一口回絕,“當然不行。”


    唐頤看了眼天色,一臉為難。


    士兵將證件還給她,道,“從現在到下午五點,還有兩個小時。與其在這裏和我磨嘰,還不如回去讓你老板寫個委托信。”


    德國人真是冷漠無情,一板一眼,一點人情味也沒有!可抱怨歸抱怨,唐頤也沒沒辦法,隻好又將車子開了回去。


    一個小時後,她帶著委托信,故地重遊。這一次,站崗的士兵換了班,這個人遠沒剛才那人負責,甚至連證件都沒檢查,就直接將唐頤放進去了,氣得她直跺腳。看來,也不是每個德國人都嚴謹刻板的。


    就像瑪利亞所說的那樣,俾斯麥塔樓在集中營裏頭,車子開進去不到五分鍾就到了,這裏離指揮部並不遠。


    將麵包送到指定地點,見四周沒人,她一轉身,溜了出去。


    指揮部後頭是一排牢房,現在正是換班時間,大部分的看守去了俾斯麥塔樓參加聯誼晚會,剩下的也是一門心思等著開飯,防衛鬆懈。唐頤等了半天,終於碰上個空檔,身子一側,悄悄地溜了進去。


    住在這裏的都是外國來的政治要犯,多數是有些身份來頭的,和後頭那一排專門關押猶太人的營房有著天差地別的區別。左右兩排,一共有二十來間牢房,都是單人間,房間裏基本沒有擺設,隻有一張床,和一個馬桶。


    按照麥克斯給自己的提示,她一間間找過去,壓著聲音用中文叫道,“父親,我是唐頤。”


    找了一路,也喊了一路,就在她萬分失望之際,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欣喜若狂,“小頤,是你嗎?”


    在看見父親的那一秒,唐頤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她撲了過去,隔著牢門拉住父親的手,哭喊,“爸爸!是我,是我!”


    唐宗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老淚橫流,雙手從牢門中伸了出來,緊緊地抓住女兒,“小頤,你還好嗎?爸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擦了下眼睛,露出個笑容,道,“你是我父親,不管怎樣,我都不會丟棄你不管的。我會想辦法,想辦法把你從這裏弄出去。”


    “不可以!”唐宗輿搖了搖頭,臉上頓時露出了極其嚴肅的神情,斬釘截鐵地道,“千萬別動這心思,想也不要想。”


    “可是爸爸……”


    他嚴厲地打斷,“這裏是集中營!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救人。”


    唐頤咬住嘴唇。


    唐宗輿到底是了解自己女兒的,見她不說話,就知道她沒死心,不由氣急攻心,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見父親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她心裏難受,眼圈一紅,眼淚又要掉出來。急忙緊緊地抓住父親的手,道,“我答應你,我不會盲目行動的。”


    唐宗輿順了口氣,抬頭見她一臉擔憂,不由歎息,“父親年紀大了,早晚都會去見你媽,死哪裏都一樣,還省得你替我收屍。倒是我放不下你,所以委托了科薩韋爾照顧你,不知道他動了什麽手段,讓你逃過一劫。他們為了迎合日本人,承認了汪偽政府,所以才將我扔在這裏自生自滅。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你平安無事,這樣我也放心了。乖女兒,聽爸爸的話,離開德國,和那英國小夥兒一起去大不列顛;再不然,去法國、去瑞士,去瑞典,總之去了就不要再回來。”


    說到後頭,兩人都已經泣不成聲。唐頤聽見父親和自己說這些話,簡直是心如刀割般,低聲哭喊,“爸爸,你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我在亂世生活下去的動力。你要我獨自離開求生,我怎麽做得到啊?”


    “傻孩子,你怎就這麽固執,你是我的希望……”


    她擦了一把眼淚,打斷他的話,“爸,你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但,我也不會輕言放棄。讓我為你做一點事吧,就當是我報答二十年來的養育之恩。不然,我會良心不安,或者還不如死了算。”


    聽了她的話,唐宗輿顫抖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反駁。有情有義,這不就是自己這麽多年來對她的教育麽?


    得女兒如此,也沒什麽可遺憾,也算是一種慰藉。他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背,退讓道,“好吧。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我也無力左右你。但身為父母,即便在亂世,我還是希望你能夠過得好,不受人欺負。”


    “不會的,我會照顧自己。我已經二十二歲了。”


    “在父母眼裏,你永遠都是孩子。”


    唐頤抽了下鼻子,勉強展露出個笑容,“母親在這個年齡都有我了。”


    唐宗輿又地歎了一聲,轉了話題,“這裏戒備森嚴,你是怎麽混進來的?”


    “我現在魏瑪的一家麵包房裏打工,她們和黨衛軍有生意往來,今天老板生病,所以我就替她送貨來了。”


    他點點頭,道,“你很機靈,看來是我小看你了。”


    唐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道,“父親,我聽人說,你們這裏經常食不果腹,是不是真的?”


    唐宗輿點頭,“確實,為了戰爭,納粹把糧食都送往前線了。”


    “那爸爸你每天都要去采石場工作?”


    “倒也不是,隻有缺少人手的時候。”


    唐頤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拉住父親的手,道,“那每個星期我都想辦法來一次集中營,我會把給你的信件和幹糧藏在一個固定地方,這樣,我們就能取得聯係了。”


    “不行,”唐宗輿神色一變,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


    “可以的,爸爸,你要相信我。我會把食物藏在樹牌號碼1023的後麵,我能力有限,這是我僅能為你做的一點事了。”


    望著女兒渴望熱切的眼睛,他還能說什麽?唯有退步,道,“好吧。但是一定要小心。你說,我是你唯一的親人,同樣你也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不要讓希望磨滅。”


    唐頤點頭,承諾,第一次做出的承諾,卻是這樣沉重。


    還想再說幾句,這時外麵傳來了交談聲,兩人的心口同時一緊。


    唐宗輿伸手推了她一把,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那爸爸,你保重!”唐頤不想走,卻沒辦法,一步一回頭,眼裏裝滿了戀戀不舍。


    唐宗輿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在停留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她在心裏反複對自己說道。咬著嘴唇一狠心,然後她打開後門,飛快地跑了出去。幸好夜色..降臨,為她做了掩護,一路上都沒有人看見。


    想從原路繞回去,誰知道,剛走出牢房,就聽見了前方傳來交談聲。她心裏一驚,不由手腳發麻,想也不想就轉入了岔路中。這裏結構複雜,九曲十八彎,沒走幾步就迷了路,心裏正幹著急,冷不防,後頭傳來了一個男人聲音,威嚴而不容置否。


    “站住!” 那人喝了一聲,冰冷的聲音像一把冰錐,剖開空氣向她刺來。


    唐頤腳步一滯,心髒在停頓了一秒後,頓時狂跳了起來。


    見她不說話,那人又問,“你是誰,在這做什麽?”


    刹那間,腦中閃過一千種說辭。可是,當她聽到背後響起子彈上膛的聲音時,卻又緊張地失了聲。她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隻感覺到全身上下一陣陣的痙攣。


    原來,她的膽子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大,死到臨頭,她也會害怕。


    “雙手抱頭,慢慢轉過來。”


    冷冰冰的命令聲,叫人徒增恐懼,氣氛壓抑得令人無法尖叫。


    唐頤咬著嘴唇,懷著忐忑的心情按他的要求照辦,以為自己這一次在劫難逃,在轉身的那一刻都不敢睜眼麵對。


    然而,並沒有槍聲,她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煙草味。


    男人帶著幾分驚訝,在那裏道,“怎麽是你?”


    唐頤抖了下睫毛,睜開眼睛,這一刻,她也怔住了。沒想到,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人,自己竟也認識。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夠肥了吧。拆開來都可以當兩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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