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小時後,轟炸停止了,斯圖卡終於將這些入侵者趕出了德國領土,同時卻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兩人重新爬出地麵,別墅被火燒得七零八落,隻剩下幾堵牆壁還巍然矗立著。唐頤望著眼前的斷壁殘垣,止不住的淚水向下流淌,科薩韋爾留給自己的最後一點記憶,也隨之掩埋。


    見她站著哭泣,庫裏斯有些不耐煩,一把拽住她的手,拉著她,頭也不回地離開。兩人一前一後,彼此無話,沉默地走回了市中心。


    遭受這樣的襲擊,整個魏瑪市麵目全非,人們陷在恐慌之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廢墟,灰蒙蒙的一片,幸存者們在碎石中爬來爬去,尋找著自己的親人。悲切的慟哭聲此起彼伏,令人肝腸寸斷,那彌漫在空中的硝煙太過嗆人,就連太陽的光輝也被遮擋了。


    庫裏斯讓她等在路邊,自己一個人回到了軍警部。不出所料,這裏也亂成一團,辦公樓倒塌了一大半,同僚們忙著自救,自顧不暇,根本沒人理會他。


    局勢越亂越容易摸魚,庫裏斯悄悄地潛進辦公室,用打字機打了一封短期出差的通知信函。乘著沒人,摸出上司的圖章在信函上敲了個戳,又模仿他的筆跡簽下名,一式兩份。其中一份放入文件夾歸檔,另一份他隨身攜帶,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往外地跑,就算消失幾天,也不會有人說閑話。


    順利做完這些事後,他又去車庫開了一輛軍用吉普出來,在路上和唐頤匯合。


    唐頤如今是真正的無家可歸了,心中愁緒再加上感傷,一時無語。


    庫裏斯轉頭瞥了她一眼,道,“怎麽不問我去哪?”


    經他提醒,她才被動地提了句,“去哪?”


    “去和你親愛的訣別。”


    她低下頭,手指纏著衣擺,輕聲道了聲謝。


    “想謝我就用行動表示,別光動嘴。”


    唐頤心情不佳,不想接口。


    他靠在車窗上,半側身體看向她,用聽似不經意的口吻問道,“你真愛科薩韋爾?”


    她還來不及回答,又聽他在那說,“科薩韋爾這家夥有錢有勢,哄女人又有一套,我看你是感動多於愛情。”


    “庫裏斯,”她轉頭望向他,眼底波瀾不驚,問,“你愛過嗎?”


    他一怔,但很快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模樣,調笑,“怎麽,我說沒有的話,你想教我麽?”


    她不理他,自顧自地說道,“我沒有愛過誰,是科薩韋爾教會我了愛情。可是,當我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卻走了。”


    唐頤的聲音軟軟糯糯,卻帶著一絲深深的憂傷,庫裏斯聽在耳裏,覺得很不好受,心底最深處泛起了一陣漣漪,帶著無法言喻的酸澀。


    一個女人在他麵前說愛別人,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竟會這句話而覺得心痛難受。他這是怎麽了?不會真的愛上她了吧?


    她望著前方的道路,根本沒發現他臉上神色的變化,繼續道,“有些人活著,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沒什麽存在感。有些人死了,卻讓人刻骨銘心,一輩子不忘……”


    庫裏斯幹咳了聲,語氣生硬地打斷她,道,“是嗎?我可不這麽認為。人是感官動物,精神上的思念再怎麽強烈也會淡卻,隻有身體上的碰撞才是真實的。”


    他話鋒一轉,隨即又道,“我和科薩韋爾不一樣,你心裏怎麽想我無所謂,我隻對你的身體有感覺。我隨時想要,你隨時給我,這就是我的條件。你給我你的人,我給你一個避風港,在亂世,我們各得所需,互不相欠。”


    他說的直白,毫無掩飾、也不加修辭,赤條條地將他的*表現出來。即便沒有和他對視,唐頤仍能然受到那雙尖銳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劃來劃去,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看著她微紅的臉,庫裏斯挑起嘴角,壞壞一笑,道,“這筆交易怎樣?你答不答應?”


    她咬著嘴唇,一字一頓地道,“庫裏斯,你真的……很討厭!”


    他笑容一僵,一向強大的心髒突然被她這句話給刺痛了,猛地踩了一腳急刹車。輪胎摩擦著地麵,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車身向前拱了一下後,驟然停下。他熄火,沉著臉走到唐頤這邊,拉開車門,一把將她拖下來。


    見他來勢洶洶的,她心口一跳,直覺他又要做壞事,驚恐地叫道,“你想幹什麽?”


    ……


    …………


    ………………


    看見她的淚水,一股挫敗感當頭襲來,讓他不由惱羞成怒,將她按在引擎蓋上,喊道,“唐頤,看清楚這個事實啊,科薩韋爾死了,你隻剩下我了。你還在堅持什麽?”


    她不語,隻是哭泣,蔓延在兩人之間的沉默簡直讓人絕望。庫裏斯狠狠地敲打了幾下車蓋,將脾氣發泄在汽車上,拳頭砸在鐵皮上,發出劇烈的響聲,震耳欲聾。這個女人簡直讓他覺得頹廢,想揍她一頓,逼她清醒地看這世界,可又不舍得,所以最後遭殃的隻是他自己。


    唐頤咬了咬嘴唇,拉回被他扯亂的內衣,將自己收拾整齊後,坐回副駕駛。庫裏斯看著她,綠眸中壓滿了陰鷙的神色,十指捏得死緊,指關節劈啪作響。


    對待一個不是雅利安血統的外國女人,他應該玩弄她、踐踏她、鄙視她、唾棄她,等耍夠了之後,再像扔塊破布一樣,將她甩掉,扔進集中營自生自滅,從此不再看一眼。


    可是,他竟然在乎她!


    媽的,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被她一句話勾起天雷地火,讓他從天堂瞬間掉入地獄。唐頤,這個中國女人,她到底有什麽魔力,讓他除了身體上的觸碰,還想索要更多?


    真他媽倒黴,這輩子好不容易愛上個人,不是讓社會接受的同族人不說,還是一段求而不得的苦戀。庫裏斯越想越火大,胸中憋著一口氣,發泄不出來。暴躁地扭動鑰匙,重新點燃引擎,他用力一腳踩下油門,將汽車飆的和斯圖卡一樣飛快。


    雖然不說話,但唐頤坐在他身邊,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氣。但她視而不見,冷漠地轉頭望向窗外,秋天快來臨了,樹林裏姹紫嫣紅,煞是動人。可路上的景色再美麗,也如同過眼雲煙,打動不了她的心。


    車子開得太快,一路太過顛簸,連帶她的心也跟著一起飛蕩起來。她暗忖,索性再快那麽一點,便能碰到天堂。


    從魏瑪到西裏西亞的省會布雷斯勞,一共459公裏,抵達時已近午夜。這個時間點,沒有店鋪開著,庫裏斯硬是砸開了一家家庭式小旅館的大門。


    老板娘見他一身軍裝,看起來來頭不小,這幾年,納粹是橫行霸道慣了,小市民得罪不起。怕他在執行什麽特殊任務,對他行為也隻是敢怒不敢言,硬把怒火壓下去,換上一張笑臉。在登記的時候,吃不準兩人的關係,她小心翼翼地詢問,“您要幾間房?”


    庫裏斯心情不爽,說話語氣也惡劣,不答反問,“你說呢?”


    老板娘暗自叫苦,心想,你們什麽情況,我怎麽知道啊?


    她偷偷瞥了一眼唐頤,見她神色憔悴,眼睛紅腫,頸子上隱隱露出一些曖昧的痕跡,兩人關係不一般。隻不過,庫裏斯官高脾氣差,她就算看出點什麽也不敢多嘴,趕緊將準備好的房間鑰匙遞給他,道,


    “上樓右轉。”


    兩人從魏瑪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空襲,所以兩袖清風,根本沒有行李。庫裏斯拿著鑰匙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了什麽又折回來,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馬克大鈔,交給老板娘道,


    “給我準備一套女裝,參加葬禮用的。剩下的錢買些替換衣服,”他指著唐頤道,“就按照哈她的身材尺寸準備。”


    老板娘收了錢,趕緊點頭應允。


    一天的奔波,唐頤疲憊不堪,人累心也累,知道自己防不住他,索性也不設防,倒頭就睡。


    她呼吸均勻,可庫裏斯卻毫無睡意,站在床邊,一口口地抽著煙,煙霧嫋繞下,她的臉也跟著變得有些模糊。煙絲燃到盡頭,燒痛了他的指尖,手一抖,將煙頭扔出窗外,他扯開領帶,鬆開衣襟,在她身前曲腿蹲了下來。


    月光灑在她的臉上,隱隱照出淚濕的痕跡,她的淚,是為了科薩韋爾而流,還是為自己?他伸出手指,摸了下她的臉蛋,順著她眉眼的輪廓線條,一點點向下,停留在她嘴唇。


    第一次見她,在巴黎,當時是他第一次見到東方人。她小小巧巧,唇紅齒白,和他們長得不一樣,不覺得有多好看,心底卻是帶著一絲新穎的好奇。他把她帶回軍部,本想逗逗她,沒想到事情一多,便徹底將她給忘了。後來,又在大街上遇到她,仍然充滿新奇。直到某天夜裏,他帶著兄弟們在街道上操練,撞上了從舞會上跑出來的她,精靈一樣的人闖入他的世界,從此叫人難忘。


    那時的自己,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她同床而眠,更沒想到會愛上她。


    他起身,脫了外套鞋子,隻剩下背心和內褲,在床另一頭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唐頤背對著他,將身體蜷縮著,這是一個充滿防範的睡姿。看見她在身邊,心底就沒法不蠢動,這種事,和抽煙一樣,會上癮。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會貪婪地想在將來的每一個夜晚都能擁有她。這就是暗戀者的心理。


    庫裏斯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壓下心底的躁動,他雙腿一伸,在她身邊躺平。她責怪他不懂尊重,那他就給她,來日方長,也不差這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老規矩,省略號部分等我起床補上。


    希望,不要無辜鎖文了。已經被jj弄得心力交瘁了。幸好這文快完結了,不然真的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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