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在郭秦麵前的這處宅院,位於一條相對安靜的街道上,此時,長街靜謐,宅院寬闊,不過,宅院雖然古韻濃鬱,但牆垣斑駁,彰顯著宅院主人昔日豐厚的底蘊。


    青梅非常謹慎地往長街兩頭看了看,確認沒人發現後,就領著郭秦他們迅速來到那處宅院大門前。


    “咚咚。”青梅伸手彎指,在斑駁的朱漆大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過了一會兒,大門門縫中透出一絲光亮,裏麵響起輕輕的腳步聲以及越來越近的淡淡咳嗽聲,這時,傳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問道“誰呀?”


    聽到老婦人的聲音後,青梅並未搭話,隻是再次伸手彎指輕輕敲門。


    “咚”,“咚咚咚。”


    她先敲了一下,停頓片刻後,又連敲了三下,就像是向裏麵的老婦人傳遞著某種信號一樣。


    裏麵的老婦人聽完這非常有節奏的敲門聲後,迅速打開了門,門一打開,隻見一個滿臉皺紋,弓腰駝背的老婦人提著一盞橘紅燈籠,滿懷關切地迎了過來。


    老婦人迎著他們進去後,迅速關上了門,然後望著青梅母女,麵露憂慮之色,問道:“夫人,小姐,出了什麽事情嗎?”


    青梅母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婆婆,出大事了。”


    那名被稱為婆婆的老婦人大吃一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直愣愣地望著青梅母女倆。


    青梅母親望了望青梅,又看了看郭秦,然後對青梅說道:“青梅,你先請郭秦去堂屋坐下,我來和嚴婆婆解釋。”


    青梅“嗯”了一聲,將一直緊緊抱著懷中的骨灰盒遞給了母親,然後對郭秦說道:“秦哥,我們先去堂屋吧。”


    郭秦點了點頭,又對血影交代了幾句,就隨青梅走向堂屋。


    血影這家夥兩眼一翻,心理罵道:“郭秦這廝,真是一個重色輕友的家夥,看到漂亮女孩就撇下我這匹雄健強壯、忠厚本分的老馬了。”


    直到這時,郭秦才認真觀察這院裏的情況,這庭院四四方方,十分寬敞,四棵經年榆樹分別栽於庭院四角,此時冷月高懸,樹影婆裟,讓人心生寒意。


    郭秦隨青梅來到堂屋,坐於太師椅中,青梅苦笑一聲,說道:“秦哥,不瞞你說,此處是我家為應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準備的一處藏身之處,一直由嚴婆婆照看料理,很多年沒有啟用了。”


    郭秦“哦”了一聲,心裏暗自吃驚道,“這隨便一個藏身處,就如此寬闊,看來這青家以前還真是豪門大富。”他嘴上連忙應道,“原理如此,怪不得嚴婆婆如此吃驚。”


    像是想起了青家過往那些一去不複返的輝煌歲月,青梅蹙眉抿唇,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秦哥,你先坐會兒,我去泡一壺熱茶來。”


    郭秦點了點頭,青梅轉身離去。


    此時,堂屋中就隻剩下郭秦一人了,屋內安靜無聲,燈明燭亮,燭火搖曳,倒映在郭秦臉上,他正在皺眉沉思。


    先前在青藤書社,從青梅和鉤子的爭執中了解到,那魏如郎不知通過什麽手段害死青梅父親,侵占青家產業,驅趕青梅母女,又索要那通天珠。那魏如郎,先前在花巷中想要強行買馬,強買不成後又揚言要事後報複,所以郭秦對他本就十分厭惡,知曉他與青家這件事情後,郭秦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無法遏製的憤怒。


    他憤怒於魏如郎的橫行霸道,欺強淩弱,又憤怒於魏如郎隻因為和宰相大人沾親帶故就可以飛揚跋扈,無惡不作,還憤怒於魏如郎這樣的人渣居然沒人敢管他,更憤怒於這個糟糕的世道。


    如果咒罵就能殺人的話,那麽此刻被郭秦在心裏已經咒罵無數遍的魏如郎,早已經是千刀萬剮,淩遲而死。隻是非常可惜的是,魏如郎此刻仍然安然無恙地在青州城另一處闊大的宅院堂屋中。


    月冷如刀,射在魏宅堂屋門前雨廊白玉石砌成的欄杆上,更顯冷冽,此時魏宅堂屋內燈火通明,但卻鴉雀無聲,唯有手撚念珠的清脆聲不停響起,魏如郎正端坐在一把黃花梨圈椅上,左手輕轉念珠,冷冷地望著他麵前的那幾個人,那幾個人正是先前在青藤書社驅逐青梅母女的那幾個彪形大漢以及在街頭陰影中盯梢的那兩人。


    此刻,鉤子正躺在魏宅堂屋的地上,他四肢斷裂,劇痛無比,全身汗透,但他緊咬牙關,一聲都不敢吭,因為魏爺很生氣。


    魏如郎雙目如刀,射在那四名站立著的彪形大漢身上,四名大漢麵露悚色,微微顫抖,隻聽見魏如郎冷冷地說道:“就因為那些嚇人的禁忌,而不敢去奪那個骨灰盒?膽小如鼠之人,如何能成大事?萬一那通天珠真就在那骨灰盒中呢?”


    魏如郎停頓了一下,又望著那先前盯梢的兩名漢子,罵道:“你們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你們盯梢居然把人給盯丟了,丟不丟人啊?就算鉤子他們被打死,你們也不該忘記你們的任務是盯梢啊。”


    聽到魏如郎的責罵後,那六人紛紛跪倒在地,異口同聲地說道:“請魏爺責罰!”


    魏如郎右手一揮,說道:“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那通天珠,有那通天珠的滋養,我定能突破煉氣境瓶頸,此刻正是用人之際,我也就不重罰你們了,就罰你們三個月不準去賬房領豢資。”


    “謝魏爺。”那六人如釋重負,紛紛謝道。


    魏如郎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強忍劇痛一聲不吭的鉤子,讚賞道:“鉤子,你這次雖然魯莽,但勇氣可嘉,他們六人那三個月的豢資全部給你,另外你放心,我會去找青州城最好的大夫為你醫治,包你治好。”


    “謝魏爺。”鉤子顫聲說道。


    過了一會兒,魏如郎的聲音再次在寂靜的堂屋中響起。


    “你們六人,連夜去給我找青梅母女,還有那個臭小子,就算找遍青州城,也一定要給我找出來,找到後,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你們不是那小子的對手,我親自去會會他。”


    而魏如郎想單挑的郭秦,此刻正在青家那處宅院堂屋中等候青梅。


    沒過多久,青梅就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有一壺熱茶,兩個茶杯,還有一個果盤,果盤上裝著一些幹果小吃。


    郭秦起身接過托盤放在身旁茶幾上,青梅提壺倒茶,一杯遞給郭秦,一杯握在手上。


    郭秦接過茶杯,低頭一看,隻見茶色金黃清澈,輕啜一口,茶味柔和甘甜,他抬頭笑道:“青梅,這是正山小種吧?”


    青梅吃了一驚,說道:“正是正山小種紅茶,秦哥好見識啊。”


    郭秦搖頭說道:“沒有,村裏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曾經給過一些,因為喝過才知道。”


    青梅“哦”了一聲,聽到郭秦提到“村裏”,就順著問道:“秦哥是哪裏人?”


    “北方邊境烏寨人。”郭秦說道。


    “烏寨倒是沒聽說過,最近倒是聽說北方邊境那裏發生馬賊擾民的事情,是真的嗎?”青梅問道。


    郭秦和青梅雖然隻是初次相識,但通過觀察她先前在青藤書社中與鉤子的爭執,以及這一路上的細心留意,他了解到青梅是一個性格堅強,心思細膩,體貼周到的女孩,青梅身上的這樣特質讓郭秦倍感親切,於是他也就不打算隱瞞什麽了。


    郭秦是那種一旦認定對方是值得信賴的人,就會把自己和盤托出的人,於是郭秦就把邊境發生的真實情況一一告訴了青梅,當說到相依為命的婆婆遇害時,郭秦不禁背身抽泣,青梅連忙輕聲安慰,過了好一會兒,郭秦才偷偷抹幹眼淚,轉身長歎一聲,繼續講述這次匪軍掃村事件。


    郭秦接著又把自己擊殺馬賊的事情,甚至把自己七歲那年遇到奇僧,從而走向修煉道路以及自己目前修煉情況等等,全部都告訴了青梅。


    聽完郭秦的講述,青梅是又氣又悲,又喜又驚,真是五味雜陳,難以言喻。


    氣的是戍北軍隱瞞軍情,欺上瞞下。悲的是她和郭秦同是天涯淪落人,都痛失至親,郭秦剛剛失去婆婆,她剛剛失去父親。喜的是看到同齡的郭秦,小小年紀,在修煉道路上卻有如此好的造詣,她為郭秦感到高興。吃驚的是,她與郭秦素昧平生,初次相會,郭秦卻如此信任她,將自己和盤托出,對她毫無保留。


    很多時候,我們付出真心不一定就能收獲真心,但是,隻要我們既不濫情,也不吝嗇情感,擦亮眼睛,看準對象,適時付出真心,就一定能收獲真心。


    也許是郭秦看得準,也許是青梅被郭秦的真誠所打動,也許隻是郭秦運氣好,郭秦的真誠,收獲到了青梅的真誠。所以在他們倆後續的交談中,青梅對郭秦也是毫無保留,和盤托出。


    聽郭秦講完,青梅示意郭秦喝口茶,郭秦一飲而盡後,青梅又為其續了一杯,然後給自己也再到了一杯。


    青梅左手握著熱茶,右手從果盤中撚起一顆脫了核的幹紅棗送到嘴中,一邊慢慢咀嚼,一邊慢慢思索。


    郭秦見她像是在整理頭緒,思考事情,也就沒打擾她,一邊飲茶一邊候著。


    過了一會兒,像是終於理清了頭緒,青梅抬頭望著郭秦說道:“秦哥,你先前在青藤書社裏問我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當時說這件事說來話長,這件事確實說來話長,要說這件事,必須先從那通天寶珠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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