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沒想到從深山腹地中穿出居然是如此一處所在,一定是以前當地的名流貴族或地方官邸。葉泊雨雖然驚魂未定,但總算從那個陰森森的密道中逃了出來,深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聞得空氣中若有若無還夾雜著一陣陣的杜鵑花香,不知是心情大好,還是院裏真有杜鵑植栽,葉泊雨不禁稍稍心定,透了口氣。俯身四下看看自己身上,除了遍身的泥汙水漬,鞋上沾滿不知名的青草汁液之外,並無不適,這才抬頭四下觀望。


    古人不管修園還是建造自己的宅院,都有著嚴格的章法和規則,尤其是官家和富商更是規規矩矩,不敢有絲毫差錯。葉泊雨從下飽讀曆史專著,名勝古跡又仔細觀摩了無數,對古人深宅大院自是不會陌生。


    鳳凰古城中自古雖多為苗人和土家人,但從春秋戰國以來就一直被漢人統治,到得清順治以後,朝廷對鳳凰城更是看重,截掉土司,派重兵把守,漢、苗、土家人一直相互聯姻,民風民俗一直受漢人影響,所以現在古城中不管民居還是廟宇官宅都是基本按照漢人建築格局布置。


    又因湘西多山少川,平地更是少得可憐,加上陰雨蟲害,所以當地人就地取材,用不經處理的木材或竹竿建成二層或三層閣樓,這種閣樓底層完全懸空或一半懸空,所以又叫“吊腳樓”。這種吊腳樓直到現在,在湘西也極為普遍,不管水中還是山腰,放眼望去,高高低低都是這種獨特的吊腳樓。


    說來也怪,葉泊雨舉目四望,月光下隻見層層疊疊,四周好像是數不盡的樓台閣榭,看起來都是明清時候的建築風格,但是卻沒有看見一處吊腳樓。


    “可能是以前那個漢人在這裏當官,建起了如此一座大院,住不慣當地人的吊腳樓吧。”葉泊雨心裏一邊嘀咕,一邊從屋中邁出到院裏,回頭再看,自己剛才所處的屋間匾額上果然寫著“西廂房”字樣。“謝天謝地,幸好是漢人宅院,要是苗人家,豈不是又一個字都識不得。”


    葉泊雨暗自僥幸,知道大門必然在正南,當下邁步朝正南方向走去。


    從西廂房出來,是一個天井,天井正中是一個水池,月光就是從天井不到一丈見方的頂部照下來,照到水池中,映得四周波光粼粼。院中青磚鋪地,四周長滿了半尺高的蒿草,兩側門框上蛛網密布,看起來甚是敗落,感覺多少年都沒人住過了。天井的正南方果然是一座三米多高的朱紅色大門,看樣子應該就是這座院落的正門了。


    葉泊雨認準方向,正要往大門走去,忽然聽得身後不遠處好像幾聲沉悶的腳步聲傳來,哧、哧、哧,在空曠的院裏甚是響亮。“果然有人。”葉泊雨心下一驚,一矮身就鑽進路邊的草叢中,瞪眼往外觀看。


    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過不多時,一雙滿是汙泥,看不出什麽顏色的大鞋停在葉泊雨眼前,良久不動,似是在四處觀望,尋找蛛絲馬跡。


    葉泊雨大氣也不敢出,雙眼死盯著前邊這雙大腳,一動都不敢動。過了一會兒,隻覺得脖頸痛癢難當,卻是草叢中蟲蟻爬到了自己衣領之內,葉泊雨屏住了氣,強自忍耐。


    又過了半盞茶時分,眼前的這雙大腳終於又開始移動,轉過身去,向剛才過來的方向返身走了開去。


    葉泊雨身上又痛又癢,再也忍耐不住,微微挺身,向外觀看,隻見一個足有一米九幾的大漢,身形魁梧,正在緩步往外走去。葉泊雨心中又驚又怕,待那壯漢又走開幾步,輕輕撥開草叢,一貓腰出來,一邊望著壯漢身影,一邊徑自往大門奔去。


    眼看就要走到大門門口,誰知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裏飛出一個小小的黑影,不偏不倚,“啪”的一聲正好打在那個壯漢的背上。


    那壯漢一驚,猛地回過頭來,跟葉泊雨正好照了個對麵。


    月光之下,葉泊雨隻覺得自己雙膝發軟,看到了自己今生最恐怖的一張臉。隻見那壯漢一頭亂發,臉上五官扭曲,半邊的鼻子和臉好似被什麽猛獸咬去了一半,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和翻出來的紅色的血肉,半邊的牙床也露在外邊,黑漆漆的雙眼看不到底,就好似兩個空洞的窟窿,嘴角上還留著什麽血肉的渣子,一絲鮮血從兩側的嘴角流下。一看到葉泊雨,壯漢發出“嗷”的一聲悶響,邁步就向葉泊雨撲來。


    葉泊雨隻叫得一聲苦,就覺得兩腿發軟,眼前發黑,“天哪,這到底是人是鬼!莫非是······”腦海中陡然間冒出種種湘西趕屍的傳說,再也不敢多看,忙轉身沒命的往大門逃去。


    盡管腿軟,還是幾步就奔到了大門口,忙使出全身力氣推去。哪知道眼前這扇大門如同生鐵澆鑄,葉泊雨全力推拉十幾下,竟然是紋絲不動,連灰塵也沒掉下幾片。


    眼看後邊那壯漢“僵屍”越來越近,葉泊雨沒有辦法,隻得轉身,從水池一邊繞路往“僵屍”身後後門奔去,所幸那個“僵屍”雖然身形魁梧,卻是雙腿蹣跚。葉泊雨快步繞過“僵屍”,無暇考慮,直奔後門。


    那“僵屍”見葉泊雨越跑越遠,又是“嗷”的一聲怒吼,就聽得東西兩邊廂房簌簌聲響,同時響起了腳步聲,葉泊雨百忙中偷眼觀瞧,隻見兩邊門和窗戶紛紛被破開,鬼影??櫻?諮寡溝牟恢?黨齠嗌偕硇胃嘰蟮摹敖┦?薄?p>  葉泊雨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沒命的往後門逃去,身後聽得怒吼連連,數不清的的“僵屍”向他追來。“呼”的一聲,一個“僵屍”從窗中躍出,向葉泊雨撲來,葉泊雨忙一閃身,腳下一滑,險些掉進旁邊水池中。那撲過來的“僵屍”站立不穩,一頭栽進水中。隻見水池中咕嚕咕嚕冒出幾個水泡,那“僵屍”偌大一個身影,一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連骨頭也沒漂上來一根。


    “化屍水!!”葉泊雨再也忍耐不住,一聲大叫,一把推開後門,往後院跑去。


    俗話說“侯門深似海”,許是老天爺在開葉泊雨的玩笑,這大院不知道連片有多少進院子,推開後門,又是一個天井,兩邊也是一排廂房,跟剛才那進院子簡直一模一樣。葉泊雨也顧不得許多,慌不擇路,沒頭蒼蠅似的直往前邊奔去。


    這個院裏的“僵屍”早已被驚動,一看到有人進來,一起湧上,前邊道路早已被堵死,葉泊雨靈機一動,一側身向西邊的廂房奔去,心想,左右是一死,趁著這些“僵屍”都在院中,自己逃進廂房,看能不能從連廊中摸到外邊。


    廂房門窗早已被擠成碎片,葉泊雨還不費力就進到東邊廂房之中,隻見房中幾乎空無一物,地上扔滿了一片片的草席,好似院中的“僵屍”剛才就是從草席下爬出來一樣。東邊廂房與連廊連通,繞過一個花廳,就是這個院裏的後門了。


    遠處看不清楚,花廳裏好似種植一大片花,搖搖墜墜,葉泊雨七拐八拐,跌跌撞撞的跑到花廳裏,看著“僵屍”在身後還有幾丈遠,乘機停下來喘了幾口氣。一低身,就聞到身邊這片花叢傳來陣陣花香,好似杜鵑花香。葉泊雨定睛看了幾眼,這種花自己從來沒有見過,葉片呈三角狀,頂端如利劍般伸出,花很小很密,月光下流動著一種深藍色,五個花蕊深入外邊幾寸長,彎曲向下。一低頭,葉泊雨就覺得花香更濃,花香入鼻頭都有些昏沉,忙直起身來,不敢再看。


    就在此時,一絲細細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好似有女子低聲吟唱,又好似一根鋼絲拋到天際,隻感覺聲音清脆**,說不盡的好聽。


    葉泊雨抬起頭來,隻見後邊的“僵屍”們在自己兩丈開外張牙舞爪,捶足頓胸,但是就好像在它們身前有一道無形的鐵網相似,“僵屍”們就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葉泊雨環視一周,也不知道聲音是從哪兒傳來,隻覺得曼妙好聽,忍不住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跟著這絲聲音往後門側麵一個月亮門走去。


    走出月亮門,前邊是一個大湖,湖上勾欄瓦舍,花叢錦簇,是這個大宅的後花園,明清時期,園林修建攀比成分,有錢有權之人都紛紛斥巨資請高手匠人給自己修建後花園,越是修的大,修的精巧,越能顯現主人身份不同尋常,在江南的揚州、蘇州等地更是蔚然成風,沒想到在這偏遠的鳳凰縣,也有如此一處大花園。


    葉泊雨緩緩沿著湖邊的遊廊四處探尋,過不多時,隱約望見大湖對麵一處精巧的六角亭裏,美人靠上斜斜的倚著一個長發垂肩的白衣女子,女子手裏拿著一個奇怪的樂器(筆者按:是苗族著名的樂器蘆笙,葉泊雨不認識),輕輕的吹唱著,亭子周邊開滿了剛才看見的藍色花朵,花叢後邊是一棵高大的垂柳,垂柳絲絲,一根根垂到了水裏,好似煙霧一樣籠罩在女子身邊,在月光下好似淩波仙子一般。


    葉泊雨見到如此美麗溫柔的情景,似乎把身後的恐怖都忘得一幹二淨,隻想的趕緊到女子身邊,一生一世聽她給自己吟唱這邊美妙的曲子。


    敬請讀者期待觀看下一章《紫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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