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煙不是醫生也不是職員,卻能把這間醫院當成自己家通行無阻,我原本對此百思不解,不過看到隔壁病房的病床也一樣躺著類似的木乃伊,就覺得將本次事件委托給她這位專家的人應該是這間醫院的院長,這樣的解釋很合理。


    體內水分幾乎都被奪走,卻不知為何沒有死亡。接連送來兩名這樣的患者,難怪現代醫療會舉白旗投降……輪到怪異專家出馬了。


    「她叫做本能焙,一樣是直江津高中的學生,不過是二年級,所以曆曆你說不定也認識這個孩子。」


    可惜我不認識。


    高中時代的我,不常和學弟妹交流。


    不隻如此,我也沒那麽融入學校,會跨學年掌握各學生的姓名……既然現在是二年級,那她在我三年級的時候是一年級吧。


    既然這樣,我說不定至少看過她,但她化為木乃伊又穿上病患服,我也沒辦法以人相判別……若要我說實話,我甚至無法分辨她和躺在隔壁病房的木乃伊。


    「躺在路上的貼交小妹木乃伊被路人發現,是前天發生的事。在自家床上化為木乃伊的本能小妹被母親發現,是昨晚發生的事。」


    「一天一人嗎?速度挺快的。」


    「不一定是一天一人。或許人數更多,隻是沒人發現大量的木乃伊。目前看起來是鎖定直江津高中的女學生下手,但這或許是一百人中的兩人。」


    一百人中的兩人。這推測絕對不誇張吧。


    我認識的吸血鬼曾經大發豪語說,隻要數個月吸一個人的血就活得下去,但是另一方麵,要是失去自製心,食欲也足以吸光全世界人類的血。


    不過,基本上目前應該基於臥煙的推測來思考……身分不明的吸血鬼鎖定直江津高中的女學生下手。


    身分不明……不對。


    是我認識的吸血鬼。


    「那個……臥煙小姐,難道您在懷疑忍那家夥?她確實曾經是在直江津高中女學生之間議論紛紛的吸血鬼,可是……」


    「不不不,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喔。是現在聽你說才察覺的。我並不是基於這個原因,把正在享受大學生活的你找過來,隻是希望你這個當地人協助,避免出現第三個……或是第一○一個受害者。偶爾試著拯救素昧平生的女孩,也別有一番風情吧?」


    臥煙說得像是在揶揄我的過往經曆。我無從反駁……畢竟我曾經為了拯救我身邊範圍遭遇困難的人們而奮起,結果卻害得不在我身邊範圍的人們遭遇困難。


    不過,這下子該怎麽辦?


    像這樣突然連續目睹兩具木乃伊,又得知這是女高中生的木乃伊,我必然也會被道義層麵的使命感驅使,不過基本上,一口答應臥煙的要求是很危險的事。


    摸不透的大人,就某方麵來說比吸血鬼可怕。


    我無法立刻回答而沉默下來。


    「其實現在是我想依賴曆曆的局麵喔。想依賴可靠的曆曆。」臥煙說。「堅持想躲在幕後的我不得不出馬,現在是這種狀況。如果這麽說還不夠,那我也可以這麽說……我正在準備叫餘弦那家夥回來。」


    「咦……叫影縫小姐回來?」


    這或許沒什麽好驚訝的,但是我驚訝得不得了───比連續目睹兩具木乃伊還驚訝。至少臥煙這段話的效果比她預期的更好。


    叫餘弦那家夥回來。


    影縫───影縫餘弦確實是專門對付不死怪異的陰陽師,卻很難認定她是正當的專家。不隻如此,她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偏離正道的專家。以前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和臥煙一起工作的那時候,即使麵臨和不死怪異有關又相當危險的狀況,臥煙也堅持不找影縫小姐幫忙。


    換句話說,臥煙判斷這次的事態比「那時候」嚴重。


    既然這樣,我能置身事外嗎?雖然我完全不愛母校(在學時期甚至討厭那所升學學校),卻也不忍心裝作毫無關係。


    而且,雖說我當時幾乎沒有跨學年的交流,卻也不是完全不認識學弟妹……想到她們可能遭到吸血鬼的毒手化為木乃伊,我果然靜不下心。


    「……可是以實際問題來說,既然影縫小姐會來,我應該沒有出場的餘地,反倒可能拖累。如果是基於各種原因化為吸血鬼,導致嚴重後遺症的高中時期就算了,但我升上大學之後,症狀完全平穩下來了。」


    「看來沒錯。原本熱血到不行的曆曆,現在好像完全平穩下來了,大姊姊我好寂寞喔。」


    真敢說。


    「不過,餘弦的行動力也沒有好到隨傳隨到的程度。因為如你所知,她有一些特殊的苦衷,所以再怎麽趕路,也要好幾天才能抵達這座城鎮……這幾天可能會直接牽動到受害者的人數。」


    原來如此。


    由此來看,我是時間多到用不完的大學生,行動力比高中時代更好。今天也像這樣自主請假沒去上代數課,輕易答應臥煙的邀約。


    說實話,我和影縫發生過各種事,所以單純在心情上不方便和她見麵,不過既然這麽說,我也可以在她抵達這座城鎮之前終結這個怪異現象。


    無須多說,以臥煙的立場,她也希望這樣。


    「對了。既然影縫小姐要來,我得跟斧乃木小妹說一聲……話說臥煙小姐,不用通知斧乃木小妹嗎?」


    「那孩子正在忙另一份工作。一份不能告訴你的秘密工作。」


    「?」


    什麽工作?


    最近的斧乃木好像和千石走得很近,這麽一來我就不方便主動試探……但是聽臥煙明講這是秘密,我就很好奇。


    「大事之前的小事也是大事喔。真要說的話,這是後麵集數的伏筆。雖然這麽說,但我不想和以往一樣勉強你。如果曆曆理直氣壯滔滔不絕說明自己再也不想涉入這種會刺激內心創傷的事件,那我會斷然收回委托。到時候我會改找貝木過來。」


    「請交給我吧。」


    無論怎麽想,我都不認為臥煙會讓那個騙徒在這種現象的事件參一腳,但是既然她提到這個名字,我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了讓那家夥遠離這座城鎮,我願意做任何事。


    這座城鎮謝絕騙徒。


    「我覺得大部分的城鎮都謝絕騙徒就是了。總之,我當然不會要求做白工。既然要讓你背負不少風險,親切的大姊姊我會提供足夠的回報喔。」


    「不少風險」是嗎……


    哎,既然可能要應付吸血鬼,就不能一直悠哉躲在安全地帶……何況這次的事件被判定比死屍累生死郎複活的那時候還危險,那我參與的時候也必須做出相當的覺悟。


    不過,如果問我是否想要相應的回報,我其實不想要……坦白說,我害怕從臥煙那裏收到任何東西。


    緣分或恩情愈深,愈容易深陷其中。


    像這樣每次都被找過來,感覺如同我過多久都無法真正從高中畢業。


    不過在我這麽思考的時候,臥煙像是看透我內心想法般開口了。


    「曆曆,如果你願意協助解決這個怪異現象,那麽直到你大學畢業的這四年左右,我發誓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也不會聯絡你……到時候你就好好享受和怪異或專家無緣,快樂又陽光的校園生活吧。」


    「真……真的嗎?」


    「真的。我這輩子從來沒說謊以及綁雙馬尾。」


    臥煙綁雙馬尾的模樣,有機會的話我還真想看,不過她這個提案比雙馬尾更吸引我……不,從某個角度來看,她就像是宣布要和我絕交,發誓到這種程度也令我舍不得(我好任性),但是無論如何,如果可以完全脫離她動不動就說得像是賣我人情的這種生活,將會是最令我開心的回報。


    哎,臥煙是騙徒的學姊,不知道她的誓言有多少可信度(說不定她也綁過雙馬尾),但是無論有沒有立下這個承諾,現狀我還是不能視若無睹。


    如同護城河完全被填平。


    說起來,對於臥煙來說,我絕對不是一張易於利用的牌。我在這一點沒資格說影縫小姐。我的問題在於行動過於草率。說到高中三年級的阿良良木曆多麽不按照臥煙的計算與指揮行動,我自己都覺得很慘───每次回憶都隻能反省當時的行


    為舉止。


    臥煙不得不使用我這張不成材的牌,如此嚴重的事件發生在我的家鄉。既然這樣,我無論如何總不能撒手旁觀吧……也對。


    偶爾拯救素昧平生的人也不錯。


    「我知道了。請容我在不影響學業的範圍協助吧。但我不想為家人添麻煩,隻有這部分請您多多費心。」


    「啊啊,這部分我當然會處理妥當。餘弦與月火小妹的關係,無所不知的大姊姊我可是了如指掌……哎呀呀。」


    剛好就在臥煙獲得我協助的這個時間點,她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不對,這裏是醫院,所以收到來電的可能是phs。這位大姊姊總是隨身攜帶許多不同種類的通訊機器。


    「喂?嗯。嗯……嗯。」


    講電話的臥煙,每次應聲的音調都比前一聲低。


    這位大姊姊基本上是不適合嚴肅氣息的輕鬆風格,不過順著電波傳送過來的情報,好像讓這樣的大姊姊笑不出來。


    「曆曆,有個遺憾的消息。」


    臥煙掛斷電話之後說。


    「發現第三個受害者了。一樣是直江津高中的女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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