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八九寺真宵是在去年的母親節,當時是迷路小學生的她,如今也已經是偉大的神明,基於立場,我要是過於隨便跑去找她應該不太好,所以不隻這次的吸血鬼事件,我平常總是提醒自己不要貿然求她幫忙(真的是字麵所說的「求神」),但如果是她找我過去就另當別論。


    臥煙吩咐我好好看著忍,卻沒要求我在自己房間監視。忍雖然有前科,也沒被處以監禁之刑。


    不是生存訊息或死亡訊息,也不算是改編成暗號的這段傳言,八九寺以神簽的形式托付給斧乃木轉達,確實是神明特有的做法……


    北白蛇神社。


    建立在山頂,對我來說,對於這座城鎮的任何人來說,都是關係深遠、罪孽深重的神社。


    如果我是魯邦三世,應該會開著金龜車輕快上山,但我必須遵守道路交通法與常識,所以我將愛車停在路肩,讓忍坐在肩膀上(我的肩膀也是兒童座椅),沿著漆黑的山路大步上山。


    吸血鬼的後遺症,使得我雖然不到夜行性的程度,卻適於在夜晚行動。這種時候的我不需要夜視鏡。


    「不過吾才想問,那個迷路姑娘找汝這位大爺有什麽事?大家都這麽想看吾主之混沌嗎?」


    是的,我在意的是這一點。不,不是指我的混沌,是八九寺找我的用意。八九寺自己也知道規矩(應該說臥煙將規矩灌輸給她),所以行為舉止不像以前那麽自由奔放,不會沒事把一般市民叫到山頂。


    對於這座城鎮正暗中發生的連續木乃伊吸血鬼騷動,她果然想講幾句話嗎?


    為什麽要找我過去?別把怒火發泄在易於發泄的對象好嗎?我個人很想這麽說,但如果吸血鬼來訪的原因又在忍身上,我這個管理者被究責也是在所難免。


    這是沒盡到善管注意義務。我是不是善良管理者就暫且不提。


    老實說,感覺我是以八九寺找我為借口,巧妙擺脫忍的追問,不過要是上山之後又提到這件事,我就跑不掉了。


    前門有少女,後門有幼女。


    隻能祈禱她找我是為了完全不同的事情。例如八九寺決定任命我擔任兒童座椅,更正,擔任神明座椅之類的(如果是這樣,我會謹遵神旨)。


    說真的,我這種走一步算一步的人生是怎麽回事?不隻是走一步算一步,甚至是闖一步算一步了。我沒想到什麽妙計,就這麽成功登頂。


    八九寺身穿白衣,正在接受瀑布衝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暗地裏修行的樣子終於被發現了。」


    「這是哪門子的暗地裏?以妳這種做法,打在妳身上的不是瀑布而是聚光燈喔。」


    這座神社原本沒有瀑布吧?


    不準把神力亂用在這種搞笑的地方。


    自由奔放的毛病完全沒改。


    「哎呀哎呀,彷佛出水芙蓉的好女人,應該不是我這個樣子吧。」


    居然不是?


    八九寺劃水爬出瀑布下方的水池……看起來確實是落湯雞,和嬌豔的感覺無緣。招牌雙馬尾也被水壓打扁,白衣緊貼身體,看起來就隻是難以行動。


    哎,大概因為原本是蝸牛,總是和濕氣為伍,所以她本人似乎不太在意。


    此等寬容,正是神明的器量。


    「所以呢,好久不見了,大海鹿哥哥。」


    「確實很久不見,不過永遠的小學五年級八九寺啊,即使妳自己再怎麽濕答答,也不準把朋友說得像是腹足綱後鰓目的軟件動物。妳全身濕透可不是因為我下了雨。如果妳衝瀑布是為了這樣叫我,那我深感歉意,不過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注3)


    「抱歉,我口誤。」


    「不對,妳是故意的……」


    「我狗誤。」


    「還說不是故意的!」


    「誤狗我。」


    「倒過來說也不是故意的?」


    不對,妳是故意的吧。


    就這樣,雖然感覺真的很久不見,但是經過完全感覺不到空窗期的這段例行拌嘴之後,我與八九寺彼此慶祝重逢。


    「我也一直想見您喔,野武士姊姊。」


    「誰是野武士啊,汝隻是在玩拚字遊戲,將忍者重組為野武士吧?吾之名為忍……慢著,吾亦得進行這種對話?」


    「抱歉,我口誤。」


    「不對,汝是故意的。」


    「我狗誤。」


    「還說不是故意的!」


    「我誤狗。」


    「拚字遊戲也不是故意的?」


    幼女與少女看起來嘻笑得很開心。和動畫版副音軌的世界觀不同,溫馨又和樂。


    為什麽到了番外篇才在針鋒相對啊?一般都是反過來吧?


    總之,忍在昔日的姬絲秀忒?雅賽勞拉莉昂?刃下心時代,也湊巧被人們拱為神明,基於這層意義,她們的關係或許不隻是幼女與少女,還有前輩與後輩的關係。


    後輩嗎?嗯……


    「更正,拚字遊戲哥哥。」


    「妳怎麽還放不下這個哏?要是因為口誤又產生新的口誤,這段對話會永無止境喔。」


    「更正更正,阿良良木哥哥。更加正點的阿良良木哥哥。我不惜勞煩忙碌的斧乃木姊姊在這麽晚的時間找您來山頂,正是有要事相求。」


    八九寺突然一臉正色這麽說。在這種氣氛突然故作正經,我不知道該怎麽響應(我明明沒衝瀑布,卻覺得像是被潑了冷水),不過,即使她想出說錯我名字的新版本,也不可能為此就委托人形女童傳字條給我。


    必須是有要事相求才行。


    「其實,我想介紹幼女給阿良良木哥哥。」


    「喔喔?看來是有什麽隱情吧。」


    「若沒隱情就介紹幼女給汝,那麽汝這家夥真的很危險吧?」


    成功登頂之後依然不肯從肩膀下來的幼女,以手肘頂向我的頭蓋骨。


    「正確來說不是介紹給阿良良木哥哥,而是介紹給忍姊姊。」


    「嗬嗬。小忍,看來真正危險的是妳喔。」


    「不準讓幼女騎在肩膀上還如此囂張。不準聳肩,不然吾要緊抱喔。居然做出聳肩這種動作,汝這位大爺不知道某些事可做,某些事不可做嗎?」


    「需……需要說到這種程度嗎?我隻是聳個肩耶?」


    「所以,迷路姑娘。汝想介紹幼女給吾?」


    「是的。在這裏。」


    八九寺說完,沿著境內的參拜道路走向主殿。我們沿著年輕神明赤腳留下的濕腳印跟了過去。


    「嗯。是前幾天收容的迷路孩子……順帶一提,她全身赤裸喔。」


    「哇,裸體幼女嗎?不知道能不能改編成動畫,算是在踩線邊緣吧。」


    「完全踩到紅線了吧?小心點好嗎?」


    被吐槽了。


    「在各個幼女都要小心點好嗎?」


    忍大概是說「在各個節骨眼都要小心點」吧。(注4)


    居然玩這種雙關語。


    「話說,其實在小說亦踩到紅線吧?」


    「但是可不能避開這條路喔。因為妳想想,我們是勇闖禁忌的社會派。」


    「是勇闖禁忌的社會邊緣派吧?」


    不過說真的,我鬆了口氣。


    我對裸體幼女什麽的完全沒有頭緒,不過看來和臥煙目前找我幫忙的事件是不一樣───和迪斯托比亞?威爾圖奧佐?殊殺尊主的事件不一樣。


    考慮到八九寺的出身,收容迷路的孩子對她來說不是神職,是天職。


    鐵血、熱血、冷血之吸血鬼的創造者暨命名者其實是幼女,而且是裸體幼女……除非劇情往這種極為創新又荒唐的方向進展,否則應該和本次事件無關。我爬到山頂的同時,時鍾指針也走到頂端,距離天亮還有五小時。


    既然八九寺有事相求的對象是忍,如果在巧妙分散忍注意力的這段期間,臥煙(等人)讓美食家吸血鬼事件落幕,就是最理想的結果。


    隻要影縫還沒回國,殊殺尊主應該也不會被暴力肅清……這部分得感謝臥煙的和平主義。


    「話說回來,阿良良木哥哥這邊有什麽事要找我嗎?」


    「嗯?」


    「您臉上是這麽寫的喔。」


    唔唔,雖說資曆尚淺,卻不愧是神……從我臉上看出我的


    混沌了嗎?


    話是這麽說,但我決定這件事不該找她商量。現在和沒有立場的那時候不一樣。八九寺剛成為神,我不想害她夾在人類與怪異中間兩難。


    「哈哈哈,阿良良木哥哥,您意外不懂我耶。我不會兩難喔,我一直都站在阿良良木哥哥這邊。即使下地獄也不例外。如果和阿良良木哥哥一起下地獄,那麽地獄也不是太差的地方。」


    八九寺說著這種重義氣的話語,在抵達主殿的同時打開門,但我頓時覺得被這樣的摯友狠狠背叛。


    如同聖潔的禦神體躺在主殿內部地板上的,確實是裸體幼女。


    是裸體幼女的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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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3:大海鹿,又名黑斑海兔,日文漢字名為「雨降」。


    注4:日文「幼女」與「節骨眼」音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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