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找她過來的我講這種話不太對,但如果我事先知道這個事件牽扯到知名的迪斯托比亞?威爾圖奧佐?殊殺尊主,我就不會叫那種活人炸彈回來了───我回想臥煙的這段感歎,開著金龜車前往曲直瀨大學。


    「以她身為學姊角色之立場,或許一直在找機會要將棘手之可愛學妹從北極叫回來喔。」


    忍說著出現在副駕駛座。


    出現在我安裝的兒童座椅。


    忍是走到落魄盡頭的吸血鬼,所以雖然不是非常擅長麵對陽光,卻也不會因為是白天就完全無法活動……嚴格來說不是夜行性,是夜貓子。


    隻要抱持堅定的意誌,在白天也能出現……反過來說,她在白天醒著的時候維持著堅定的意誌。


    「怎麽了,忍,妳不是睡了嗎?」


    我出言試探。


    「快睡了。在這之前,想說汝這位大爺可能想問吾某些事。」


    她這麽說。像是在和臥煙對抗般看透我的心。


    不,這應該形容為心領神會吧。


    分也分不開的主從關係。


    「哎,我隻是覺得妳意外地願意協助。對我就算了,而是對臥煙小姐。明明上次那麽拒絕協助……」


    不隻是拒絕協助,還四處逃避,甚至有所反抗。為了提防重蹈覆轍,這次我將她蒙在鼓裏,這部分如我先前所說。


    「妳的心態是怎麽變的?單純是妳經過那個事件有所成長,我可以這麽解釋嗎?成長到我必須把那個安全座椅換新的程度。」


    「這尺寸本來就不合吾之體型了,感覺彷佛全身被裹小腳。嗯,總之,不提這個。吾亦有所成長喔。當時要是從一開始就乖乖聽汝這位大爺與那個總管所說的該有多好……吾亦學會了這一點。」


    如果她是說真的,我會很開心,而且她應該不會完全在騙我,但我總覺得有點納悶。


    「吾和汝這位大爺是生死與共之異體同心,所以既然汝這位大爺有所改變,吾亦會有所改變。昔日是高中生搭檔之吾,和現在是大學生搭檔之吾,已經堪稱是判若兩人喔。」


    「確實,原本坐在腳踏車籃子裏的妳,現在已經坐在兒童座椅了。」


    「這算是成長嗎……不,總之,這就某方麵來說無妨。」


    無妨嗎?


    忍在這種局麵沒有亂賭氣頂嘴,這方麵可以說她確實變得圓融,但是這樣反而變得難以捉摸。


    就像是隨口說「好啦好啦」帶過。


    敷衍帶過。


    「我說忍,妳沒在胡思亂想吧?」


    「胡思亂想?有喔有喔。都五百九十九歲了還被迫坐在兒童座椅,誰能在這種狀況維持正常啊?」


    「妳應該沒要讓殊殺尊主吃掉妳吧?沒在正經思考這種事吧?」


    如同我在十七歲春假做的那樣。


    或者說如同六百年前,雅賽勞拉姬對當時的殊殺尊主做的那樣。


    「咯咯。還以為要說什麽,吾嚇了一跳喔。吾直到剛才都完全沒冒出這種想法。胡思亂想應該是汝這位大爺吧?吾是在想,要是讓汝這位大爺男扮女裝給殊殺尊主吃掉,她究竟會回複活力,還是會更加退化為四歲兒童之程度。」


    「為什麽吃了我會變成四歲兒童?還有,不準讓我男扮女裝。這種事做一次就足夠了吧?」


    「足夠讓汝這位大爺上癮了。」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做過!」


    主導話題的大姊姊不在之後,我們離題到天邊。


    閑到不行的閑聊。


    「懷疑那個暗號和殊殺尊主有關時,立刻率直拜托吾不就好了?這麽一來,或許意外地會在昨晚就結束本次事件喔。反省一下吧,明明說好關於怪異之事不準相互隱瞞,忘記和吾之約定了嗎?」


    「如果我記得沒錯,這個約定應該是我和女友立下的……」


    嗯。


    不過,忍這樣一笑置之,話題就難以順利進展下去……當然,不能把責任全推到忍身上。


    雖說比不理不睬的那時候好得多,但是我平常和忍的對話過於親近隨和,頗難以嚴肅的態度討論事情。


    如果以不怕誤會的方式來說,與其讓忍依循我這個前例,決定給逐漸成為極限幼女的殊殺尊主吃掉她自己,那我寧願她背叛人類,成為連續吸血魔之一。但要我不怕誤會對忍這麽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也無法像是高中時代那樣清高。無法將吸血鬼襲擊人類吸血的行為單純斷定為邪惡。


    再也無法和當時一樣,對瀕死的吸血鬼說出「因為妳吃人類,所以去死吧」這種話。


    當我容許斧乃木存在於世間的時間點,這種話即使不是撕破嘴也說不出口,我也感到不齒。


    那句話是在那個時候,隻在那個時間點說得出口,十七歲青年的主張。那麽若問我現在是否說得出不同的答案,倒也沒這回事。


    當時,十七歲的羽川說過,看到吸血鬼吃人感到厭惡,就像是在說牛或豬很可憐。中年的忍野說過,這就像是看見可愛的貓咪在吃老鼠,導致幻想破滅。


    哎,應該吧。


    不過,我在天堂見到的雅賽勞拉姬,她的意見更高一階。將吸血鬼當成獅子先生或大熊先生做比較,並不是正確的做法。


    我才大學一年級,不可能達到那種境地。


    和那時候相比,我在好壞兩方麵都明顯成為大人,卻沒能成為賢人或超人。


    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


    「總之,忍,別這麽想不開。殊殺尊主清醒之後,總之先建議她吃mister donut看看吧。說不定甜點會意外令她覺醒。」


    「這就某方麵來說是破壞生態係喔。」


    「對了,拜托老倉做一頓飯給她吃吧。那家夥獨居的時間久,其實廚藝好到驚人喔。好到連那位黑儀小姐都嫉妒的程度。」


    「那個傲嬌姑娘嫉妒的應該是另一件事吧?」


    真是犀利的指摘。深深插入我內心。


    總之,忍被mister donut籠絡,始終是她不再是吸血鬼之後的事……但即使不抱成功的期待,應該也值得試試看吧。


    無尾熊吃毒性強烈的尤加利葉,也是求生的智慧。和人類吃河豚大不相同。


    「不過河豚應該也同樣嚇了一跳吧。『咦,天底下居然有家夥會吃我?』這樣……總之,吾將來亦想吃吃看那個易怒姑娘親手製作之料理。那個姑娘實質上等同於怪物,她製作之料理或許很合怪異之口味。」


    我的兒時玩伴被說得好過分。


    怪異之王認定她實質上等同於怪物。


    「……假設殊殺尊主不是這次的連續吸血魔,假設她今晚順利清醒,最後還是會被專家肅清嗎?她隻是沒被認定無害,應該不像以前的妳被懸賞通緝吧?」


    「是沒錯,但是既然那個暴力陰陽師出馬,事情就不一樣。那家夥將正義灌輸在拳頭上。」


    「……如果妳堅持的話,我可以幫忙主導,讓殊殺尊主被認定無害喔。」


    隻要我放棄「大學畢業之前不再有所牽扯」的這個約定,臥煙應該會接受這種程度的無理要求吧。不過當然隻限於殊殺尊主在本次事件完全清白的狀況。


    我知道要讓怪異被認定無害並不容易,但是聽過說明就覺得這次有認定的餘地。因為殊殺尊主自從六百年前將「國色天香姬」收為眷屬之後,幾乎沒有造成任何危害。


    比起事發當時在城鎮造成實際損害的死屍累生死郎,這部分不一樣……無須雅賽勞拉姬的指摘,死屍累生死郎的那個事件,相較於先前聊到的獅子先生、大熊先生或牛豬貓狗的話題,風險的層級不一樣。


    說穿了,就像是生化危機等級的病毒。


    必須在議論之前處理妥當。


    相對的,雖然不確定美食家吸血鬼以前造成何種危害,但畢竟是六百年前。


    即使日本的刑事訴訟法已經廢除殺人案件的追訴權時效,但是六百年前的犯罪行為,全世界找不到任何法律能夠製裁。


    並不是「唯有肅清」的狀況。


    雖然單純是巧合,不過殊殺尊主現在化為幼女,這個條件也和忍一樣。至少表麵上應該滿足無害認定的要項。


    「咯咯


    。要不要亦將殊殺尊主封印在汝之影子看看?在影子飼養兩個幼女,汝想要成立後宮之心願終於變得不再是夢想喔。」


    不準說我有想要成立後宮的心願。阿良良木後宮這種東西,從以前到現在都不存在,今後也不會存在。


    而且也不準說我飼養幼女。


    講得不客氣一點,妳這狀況比較像是寄生。


    「省省吧。那家夥並非吾這種後天產物,貨真價實是天生之吸血鬼。如同汝想維持人類身分,那家夥亦想維持吸血鬼身分。對於真正之吸血鬼而言,無害認定隻會成為一種侮辱。」


    受人厭惡、排擠、恐懼,才是真正的怪異。


    奇怪又特異。


    「不提這個,吾之主,吾無論如何都想說的是另一件事,吾就是為此忍著睡意,像這樣硬塞在兒童座椅。」


    「仔細想想,妳不願意硬塞的話,出現在後座不就好了?所以妳無論如何都想說的另一件事是什麽?」


    「嗯。」


    忍停頓片刻。


    然後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


    「向殊殺尊主問訊時,麵對久違六百年重逢之老相好,吾想要顧及麵子,所以雖然吾是汝這位大爺之奴隸,但隻有今晚就好,能設定為汝這位大爺是吾之奴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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