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假期結束練習再次開始。今天沒開空調,走廊和教室的窗全部打開,為了多一份涼爽大家都豁出去了。扇著車站前派的扇子大家大口喝著麥茶


    「風好爽!」


    葉月把臉從窗伸出去。旁邊皋月練習的曲子是1917年的巴西名曲《tico tico no fuba》,有許多不同的版本,主要是重複的音符


    「這首就是帥」


    休息中的綠陶醉地說。葉月手從窗框上拿開一下子背到身後


    「超桑巴feel」


    「這首曲子在迪士尼電影《拉丁美洲的旅行》中出現過哦,1942年的老電影了」


    「這樣哦,我知道曲子」


    皋月放下樂器說,美玲此時問


    「b下周是百貨店演奏會吧」


    「嗯,現在就在練曲子」


    由於直到文化祭為止吹奏部沒全體參加的活動,為了防止目前沒事幹的b部門懈怠閑得慌,所以這次演奏會專門讓b部門參加。回頭看黑板葉月說


    「a明天就是合宿了吧,我們b這邊大概也有訓練」


    「還是第一次合宿好興奮是不是小美!」


    「還是挺期待的」


    美玲把大號放在椅子上抬起腳,她背挺得筆直,就算沒有支撐也不見肌肉一絲顫抖。久美子抹去脖子上的汗看了眼時間。假期後的練習主要是部門練習。空了三天沒練感覺生疏不少,光今天一天找不回感覺


    「久美子前輩在聽嗎?」


    奏手敲敲桌子。她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富有光澤


    「抱歉,在聽在聽」


    「真的嗎?」


    奏盯著自己,久美子趕緊把放在膝蓋上的樂譜翻過一頁。桌子上的節拍器哢哢地打著拍。坐在旁邊的夏紀安撫道


    「剛才有什麽注意的點嗎」


    「啊能再吹一次嗎」


    「前輩你剛才果然沒在聽吧。不過沒關係我完全沒在意畢竟前輩日理萬機偶爾發下呆也正常不可抗力嘛」


    表麵是為自己解釋,實際上是譴責。左右對稱的頭發搖晃了下奏裝可愛露出可人的微笑。她塗了防曬霜的腿上穿著到小腿肚的襪。夏紀整理了下肩膀附近散開的頭發


    「真拿你沒辦法,再吹一次吧」


    「久美子前輩這次可要認真聽咯」


    「抱歉抱歉」


    久美子麵對二人重新調整節拍器速度。奏和夏紀緊盯著久美子的手


    「1 2 3 4」


    用比標準稍慢一點的節拍兩人吹奏課題曲第一節,為高低差明顯的伴奏部分。聽到稀疏重疊的三連符久美子蹙起眉


    「用慢點的節拍來吧。夏紀前輩慢了奏快了」


    「啊真的,是tatata」


    夏紀確認地重複剛才的小節。奏按著活塞,一臉無趣舉起手


    「把音調按每一拍平均來是嗎」


    「對對。還有夏紀前輩每次那裏都亂了」


    「我不是很會這裏的從低音突然拉成高音」


    「一開始按高音定標準就行,低音部分鬆下也沒關係」


    「哦,一開始把注意點放在高音上嗎?okok」


    「還有休止符前要注意,特別夏紀前輩處理得不夠仔細,不是突然把音量降低,而是要慢慢來」


    重新撥動節拍器,跟著節拍兩人再次吹奏


    「剛才再來一次,特別注意長音部分,音不穩」


    抓細節,把不同演奏者的細微差異慢慢同調。就算按譜吹,每個人對譜的認識不同,產生的差異會讓完成度下降。如何表現強音,如果演奏這一小節每人處理方式各不相同,對於演奏來說“沒有錯”不等於“正確”。音樂沒有所謂的正確答案,隻是如果每人“答案”不相同,就無法演奏好曲子


    「嗯,比剛才好多了」


    重複幾次後久美子終於點頭。夏紀呼了口氣伸直腳,奏短短呼了口氣。看著這邊,卓也說


    「黃前挺會教人的」


    「沒錯,久美子有點像明日香前輩」


    梨子遮住口笑道。被人誇挺不好意思的,久美子抓抓頭。換成社交模式的奏有意識做出笑容


    「久美子前輩很會教人,意見清晰明確,不像某些人“嗯~這裏好像不對”“嗯~說不清但感覺就是不對”這樣含糊不清,多虧此很好理解」


    奏用誇張的樣子聲音模仿得還挺像,夏紀用鼻子哼了一聲笑道


    「難道是模仿我?看來你是皮癢呢」


    「哪有這回事,我怎麽會做那麽出格的事呢。我隻是描述事實而已」


    「來我們出去外麵好好說說話」


    「怎麽一下子就扯到野蠻的方法上呢,真讓人痛心」


    本以為一觸即發,但看她們眼睛在笑就知在互相調侃。選拔之後,奏和夏紀對對方便不再客氣。奏以前委婉的挖苦也變得直接很多,夏紀同樣如此


    綠此時停下手自豪地挺起胸說


    「前輩們終於知道久美子很厲害了嗎!」


    「綠前輩更厲害」


    求不甘心馬上接話,葉月笑著在旁邊安慰他。梨子摸著樂譜說


    「呼呼,看到低音部大家這麽能幹我畢業也安心了」


    一下子沉默,唯獨節拍器的擺針發出哢哢聲。雲擋住半邊太陽,室內亮度下降一半。葉月大力搖頭


    「別說這麽寂寞的話啦,離畢業還久得很」


    「抱歉抱歉,沒想過掃大家興」


    梨子為難苦笑,她有點肉肉的手被美玲抓住


    「隻要打進全國前輩引退時間就能延長到11月,那還有4個月」


    「如果我隻是說如果而已,如果關西大會後引退,那還有多久」


    皋月猶豫地說,“引退”2字勾著每個人的神經。卓也苦澀地說


    「大概9月,上上年就是9月」


    「9月?這麽早?」


    葉月睜圓眼睛,夏紀大力拍了下她的背


    「說什麽呢我們今年要打進全國拿金獎,現在別想東想西的」


    「比去年我們今年肯定進步了,別擔心」


    「還有瀧老師在,別擔心」


    聽到3個3年生的鼓勵,葉月總算放鬆下來。然而不知為何久美子的心卻一直懸著,別開眼手碰觸節拍器的擺針,左右搖擺的針異常簡單就停了下來


    感受著大腿內側引擎傳來的震動,一直伸著腿不是很舒服,久美子幹脆把鞋脫了把腳放在椅子上抱膝而坐。旁邊的麗奈撐住臉一直看著窗外。目前在開往合宿地點的大巴內,大家開心聊著天吵吵鬧鬧的。


    從麗奈的黑發間露出黃色的耳機線,歪歪扭扭延伸到她胸口口袋


    「在聽什麽」


    問後麗奈把左邊的耳機遞給久美子,把耳機戴在耳上就聽到了圓號高亢的樂聲。麗奈把畫麵給自己瞧,學校是明工


    「三年前全國錄像,fa的《三角帽子》」


    《三角帽子》是芭蕾音樂,曲名的由來是當時三角帽作為市長權力的象征


    「喜歡芭蕾嗎?」


    「一般,就上課看過,沒實際去看過。麗奈經常看?」


    「媽媽喜歡。這個三角帽子好像舞台和服裝是畢加索負責來著,聽著就厲害」


    「那個畢加索嗎?」


    「嗯」


    「那種抽象的畫風完全看不懂」


    「隻是他畫風的一種吧」


    麗奈手放在屏幕上,見道路兩旁的隔音牆,按下暫停鍵,耳機立馬收聲


    「挺佩服那種藝術家的,死後留下的作品能被後人敬仰,我也想在後世留下些什麽」


    「具體呢」


    「吹奏方麵的」


    聽到麗奈毫無猶豫的回答久美子吞了口氣。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一掃久美子的急躁,水嫩皮膚上承載外麵的陽光,讓她身體周圍帶上一白色光暈


    「我活著的意義就是讓大家聽到我的聲音。久美子呢」


    久美子被問住了。人生成果,活著的意義久美子不知道,也沒想過


    「我——」


    「在聽什麽?」


    此時綠從前座靠椅後露出臉來,她的食指指著麗奈的mp3,久美子把左邊耳機摘掉說


    「三年前明工的《三角帽子》」


    「那個啊,綠超喜歡的,芭蕾音樂就是好聽」


    「芭蕾啊,沒台詞感覺看著看著就能睡著」


    旁邊的葉月也加進來。綠兩手夾住臉開啟回想模式


    「三年前明工的顧問還是源老師。源老師在明工最後一場演奏會印象太深刻了,一票難求」


    「源老師是今年開始當龍聖顧問的那個?」


    綠大力點頭


    「對,正確來說是特別顧問。雖然指揮者另有其人,但基本上的源老師來,他教的科目是世界史」


    「還有非音樂科目的老師當吹奏部顧問嗎?我以為都是我們學校這樣的」


    葉月恍然大悟點頭。麗奈拔掉耳機歎口氣說、


    「雖說去年明工換了顧問,但質量還是很高」


    「當然咯,畢竟他們現在的顧問是源老師推薦的,實力絕對不差」


    「強校後繼指導者也很重要呢,不簡單」


    聽了綠的話葉月大大往後仰頭。墨色的扶手在空調下涼涼的


    「我們也不能光看好戲,未來瀧老師可能也會走」


    「反正我們在校期間沒這回事,多想無用」


    聽到麗奈強硬的語氣久美子苦笑。窗外灰色的隔音牆充滿了視線。若幹年後當瀧離開北宇治後,後任的老師是怎樣的人呢。在久美子心中,沒有比瀧更好的顧問了。在以前當北宇治還是強校時,瀧的父親從北宇治調去別的學校,那時學生作何心情呢。光想想就覺得透不過氣,久美子咬緊嘴唇


    合宿地點在去年過去一點點的位置。房間按年級分,二年級10人一間。放下行李大家趕緊把樂器從卡車裏搬出來。最初的練習項目便是摸底的從頭來一次。


    「好久不見大家狀態怎樣啊」


    在舞台上橋本正博正哈哈大笑,黑色短褲加奇特t恤。專攻打擊樂,瀧大學的朋友


    「抱歉抱歉今年出國回來晚了,前不久才回來」


    「小橋能講英語超勁!」


    打擊樂的男生一臉興奮,打擊樂的人都用花名稱呼他


    「哈哈現在才知道我勁?我大學可是一個人環遊世界來了」


    「橋本老師接下來是練習時間請長話短說」


    瀧毫不留情打斷橋本的吹水,正是相識才如此不客氣。旁邊一美女麵露微笑,是長笛指導新山聰美,瀧大學時期的後輩


    「我也很久沒全體指導過木管了,雖然個人指導還有」


    新山視線在霙身上停留了一會,霙輕輕點頭。大概之前指導過雙簧管的solo


    「很高興今年能再次指導大家,一年級的大家請多指教」


    新山手遮住嘴優雅地笑道


    「新山老師,感謝百忙之中空出時間來」


    「瀧老師拜托怎麽能拒絕呢」


    俊男美女互相微笑的場景簡直像一幅畫,一年級的從剛才開始視線就在瀧和新山身上來回移動,大概又誤會他們兩個是情侶了


    「接下來從頭開始,請做好準備」


    「是」


    打擊樂的人各就各位,瀧站上指揮台,抬手,手肘稍稍從襯衫之下露出來


    「再來一次」


    大家回應瀧的聲音中難掩疲倦。合奏後,打擊樂到大會場,木管到彩排室,b到會議室分別指導


    「圓號聲音沒合在一起」


    「小號這裏不要顧慮那麽多大力吹出來,聲音不要病懨懨」


    「大號音量再大點,沒錯就這樣」


    「長號滑音的後半段要再快一點」


    「低音號音量降低點」


    細微的不同能影響整體的聽感。譜子上早已寫滿標注。低音號三人按瀧的意見來,吹嘴大第一個音很難把音量壓低,可把氣流減少,音又發不出來


    「再小一點弱一些」


    可久美子她們吹了幾次都達不到瀧的要求。瀧摸著下巴想了會,敲敲指揮台說


    「既然這樣這部分交給黃前同學一個人來好了」


    提高音量不容易,但把聲音降下來卻很簡單,隻要把人數減少就行了。旁邊夏紀用手背擦了擦嘴。


    瀧再次揮動手開始合奏。無數次的重複,一點點把質量提升


    食堂,托盤上裝滿豐盛的飯菜。香氣讓久美子肚子咕咕叫起來。大家都累壞了,不乏有人趴在桌子上躺屍。而其中的異類則是依舊精神滿滿的綠


    「哇有可樂餅!超中意」


    「不愧是綠前輩,還是這麽精神」


    吃飯分部門坐,求一如既往稱讚綠。久美子夾住土豆沙拉呆呆看著那邊


    「求君辛苦了,手指痛不痛?」


    「一點都不痛。倒是我拖後腿了,一直被提醒」


    「都是好事,有提醒才會有進步」


    綠輕輕摸求的頭,他害羞低下頭,那長長的睫毛讓久美子不禁汗然,就連用睫毛膏的麻美子都比不上他的純天然。久美子正麵,奏正一臉疲憊吃著奶油蟹可樂餅


    「瀧老師指導真不得了,就不見停的,每年都這樣的?」


    「差不多。合宿多了兩個人幫忙,所以細節更會抓」


    「瀧老師和橋本新山老師關係這麽好,真意外」


    「意外什麽?」


    「還以為瀧老師沒朋友」


    旁邊的葉月噴了出來,被白飯撐鼓臉的皋月幫葉月順氣。奏夾起豌豆,接著往一角看去,舔了舔唇她愉快地說


    「那邊在吵什麽」


    不遠處麗奈和優子在爭論什麽。雖然集中精力聽,但周圍太吵聽不見。麗奈瞪著優子,優子則數次搖頭,被夾在中間的夢則縮起身子看著就可憐。剛才還逗著優子玩的夏紀去當了和事佬


    「怎麽了?」


    梨子一臉擔心,禮儀端正吃飯的卓也發現情況不對蹙起眉頭。幸虧友惠的“再來一碗”強行插入兩人中間好歹是轉移她們的注意,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打斷了一次她們便沒力氣爭下去默默低下頭


    「看來沒事了」


    手做望遠鏡的綠安心呼氣。見麗奈和優子的爭吵就不禁讓人想起去年。隻要不傷感情便好久美子咬著冷掉的可樂餅如此想到


    「關燈咯」


    一下子暗下來,剛才還吵吵鬧鬧的,現在則安靜得可怕。


    久美子蓋上薄薄的被子看著天花板,木紋的橢圓看得越久越像人臉,宛如向自己伸手求救的女性


    久美子一下坐起來,想太多睡不著覺。旁邊的葉月已經入睡了


    「睡不著?」


    對麵的聲音小小嚇了久美子一跳。衣服發出摩挲聲音久美子回頭,麗奈有神的眼睛看著這邊


    「嗯」


    「去外麵聊聊天?」


    「好」


    壓低聲音久美子悄悄站起來。白天練習辛苦周圍人都睡了,一邊注意大家的手腳久美子麗奈墊著腳走了出去。隻有腳邊的地燈照亮通道,每當拖鞋踩在地上都發出輕微聲響,與害怕黑暗畏首畏尾的久美子不同,麗奈直直往前走


    「去哪」


    「休息區有自動販賣機那裏,說話不打擾人」


    「哦哦」


    休息區在食堂旁邊,除了自動販賣機還有將棋黑白棋之類的。來到地方,周圍一片黑隻有販賣機前方被照亮,感覺刺眼久美子眯起眼


    「。啊」


    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定眼凝視,看到霙戴著耳機坐在椅子上。她輕輕點頭,深藍色耳機隨之搖晃


    「霙前輩怎麽在這裏」


    「覺得今年也會來」


    「我嗎?」


    「嗯」


    說完霙往椅子末端移了移,她大腿上放著遊戲機。久美子和麗奈拿不定主意互相看了眼,霙拍拍自己旁邊位置


    「請坐」


    兩人隻好坐下了。霙左邊,麗奈右邊,久美子中間。椅子三人坐有點窄。霙手速飛快玩著遊戲,配合音樂旋律數字以恐怖速度上漲


    「前輩是考音大嗎」


    「嗯」


    霙回答麗奈問題時眼睛沒離開畫麵


    「樂器課程怎麽樣的」


    「新山老師給我介紹雙簧管的老師,她也會指導我」


    「新山老師嗎?」


    聽到意外的名字久美子吃了一驚。霙盯著畫麵,簡單“嗯”了一聲。和穿著拖鞋的久美子麗奈不同,霙光著腳,她身上穿著融入黑暗的黑色睡裙,被畫麵照亮的她沒什麽色素的皮膚帶有幾分青色。麗奈看著霙,好奇地問


    「現在的課程跟得上嗎」


    「還好高阪也音大?」


    「是這麽打算的,在考慮國內還是國外」


    「那下次大學開放日一起去?叫上其他人也可以」


    霙若無其事的邀請讓久美子睜大眼睛,畢竟在1年前霙可不會邀請別人做什麽東西。不知霙怎麽理解短暫的沉默,她從畫麵移開眼睛,微微側頭


    「不想去?」


    「才沒這沒事。對了,前輩的誌願是瀧老師的大學吧」


    「我也去」


    聽到久美子的話麗奈速答。對她毫無掩飾的態度久美子笑出來。霙放下遊戲機稍稍貓起身子


    「還真不知道」


    「我是從希美前輩那裏聽來的,霙前輩沒問新山老師嗎」


    「沒有,跟著希美就行」


    霙關了遊戲機, 周圍一下子暗下來。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汗,久美子想起之前和希美的談話。自己該不該向霙透露希美可能不去音大呢。霙又對希美進路了解多少呢。從希美參觀其他學校,就可知她還有其他選擇


    麗奈沒注意久美子沉默,問道


    「希美前輩樂器課程怎麽安排的」


    「不知道,沒問過」


    「對了,新山老師怎麽會介紹老師給前輩呢?是前輩主動找老師的嗎」


    「不是」


    霙搖搖頭


    「四月進路調查我交了白紙,然後新山老師特意來學校找我說我有能力,然後給我介紹雙簧管的老師」


    「好厲害都特意過來了」


    霙不好意思低下頭。後頸無防備從睡裙襟領處完全露出來,埋在頭發下的耳朵帶上些許紅色


    「新山老師說我不去音大就太可惜了。優子聽我去音大也很高興」


    聽到優子名字久美子心跳了一下。換做以前霙對優子沒什麽反應,看來霙的心中漸漸有了除希美外其他人的位置。久美子咬著唇思考如何回話。麗奈伸出身子看著霙,她長長的黑發有甘甜橘子香氣,說怕傷發質洗發水是特意從家裏帶來的


    「可從剛才的話也不見得希美前輩一定考那間音大,還有可能考不上。如果希美前輩去不了怎麽辦」


    霙睜大眼睛,半開的口驚恐地說


    「沒想過」


    「真的假的」


    「希美考不上怎麽辦」


    「就沒想過是自己考不上嗎」


    聽到久美子無意識吐槽,霙眨了眨眼


    「對哦」


    「沒想到霙前輩這麽有自信」


    麗奈愉悅翹起嘴角。久美子倒是無法將“自信”和“霙”聯係到一起就對了。霙在麗奈心目中和久美子心目中的不同。麗奈交叉雙腿,往前探身看著霙


    「我以前就在想霙前輩是不是和希美前輩合不來」


    「突,突然說什麽啦」


    久美子不禁破音,麗奈幹嘛要專挑地雷踩啊。不管慌忙的久美子,麗奈直切核心


    「自由曲solo一直合不上,原因是不是前輩們相性不好」


    霙不禁發出疑惑的聲音,眼神充滿動搖。久美子趕緊圓場


    「麗奈這種事不要多問」


    「為什麽」


    「有些事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可有些事必須說出來」


    麗奈緊閉眉頭,深深吸氣,她的手靜靜抓住衣服


    「說實話我對社團如今的狀態不放心」


    預料之外的話讓久美子吞口水。麗奈正麵看著霙


    「我認為去年a的人員組合是最好的。當solo定為我時明顯感覺氣氛不同了,從那時起大家總算拿出幹勁了。但今年感覺有點奇怪。選拔之後,瀧老師叫我和小日向負責第一音程,可小日向說負擔太重幹不了自己推掉去了第三。這點我和優子前輩說過幾次,但前輩一步不讓」


    「吃飯時就是吵這個?」


    「不是吵,就商量而已」


    原來麗奈眼中那種程度還算不上吵架嗎


    「我能理解優子前輩的想法,小日向生性害羞去了第一反而扭扭捏捏發揮不出實力。前輩希望大家以不勉強的狀態去參加比賽,所以今年沒什麽壓力爭吵。但如果目標是全國,現在妥協的點實在太多了」


    「我覺得優子沒錯,那不是妥協,是冷靜考慮後才作的判斷。勉強反而適得其反」


    一直默默聽著的霙此時明確表態。在支持優子時霙的話便多起來。麗奈臉色不好看,急躁搖頭,仿佛把不悅全推到霙身上麗奈站起來,她那隱藏不住焦躁的側臉,久美子隻能幹幹看著


    「我當然知道按實力排序硬把小日向放在第一肯定不行,也懂優子前輩是為大局才這樣做的。可就是覺得太憂憂寡斷霙前輩也是」


    「我?」


    「前輩明明能吹得更好,可就是故意壓著」


    「沒這回事」


    「真的嗎?我認為霙前輩沒相信希美前輩,所以演奏才那個樣子。是覺得希美前輩不會配合自己才不肯把真正的自己表現出來」


    「那——」


    「我想聽


    霙前輩真正的聲音,我想大家發揮自己最真實的實力去參加比賽」


    匆匆說完一大段麗奈總算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說太過,抓起被汗潤濕的頭發麗奈小小道歉。在窗對麵聽到夜晚的蟲鳴,今晚很熱一直出汗,衣服都粘到背上了。久美子扇著風偷偷看霙。前輩還是麵無表情,凍結的嘴唇吐出一語


    「希美不知什麽時候就不在了,怎麽可能信得了」


    她直直看著這邊的瞳孔讓人聯想到夜晚的大海,在無人見過的深處有一抹黑暗。臉白得毫無血色,薄薄的嘴唇發白。擠出的話語讓久美子吞氣。兩年前的風波至今沒有消散。眼中薄薄的水膜在販賣機的光線下一閃一閃


    「我當不了利茲,放手不了青鳥,我不想她從我眼前消失。不是不相信,是我當不了利茲,無法對希美鬆手」


    霙的手靜靜握住上世代遊戲機,遊戲機成色很新,足以看出她多麽愛惜。站著的麗奈表情扭曲有話難說。從t恤露出的鎖骨被濃濃的陰影掩蓋


    「對不起,我本意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


    霙低頭把臉藏起來,頭發落到臉兩旁。麗奈咬著唇默默看著,三人間落下沉默。夾在中間的久美子實在尷尬,拚命動腦筋,回想起之前和皋月她們的話


    「前,前輩,要不要來那個“愛的抱抱”」(這段我不想翻,實在太尬了。上篇這段看得我頭皮發麻)


    「那是什麽」


    麗奈冷眼相對。當然知道這話不合時宜,但也唯有下猛料才能化解此刻的尷尬。久美子不畏難堪站起來一口氣說


    「就是一年級生中流行的那個抱抱然後互相說你喜歡對方的點,出發點貌似是好演奏的基礎是好的人際關係」


    「我知道,南中的」


    難得霙把久美子的話搶過去。吹過走廊的風濕熱,感覺粘粘的,相當不快


    「我不喜歡那個」


    霙表示明確的拒絕。久美子留下冷汗


    「這,這樣啊」


    「嗯我和希美都沒幹過」


    把耳機戴好霙站起來,塞住耳朵的耳機表達了對久美子明確的拒絕。霙小小點頭


    「晚安」


    「啊,晚安」


    麗奈和久美子默默看著霙離去的背影,黑色的睡裙不久就融入黑暗間看不到了。久美子深深歎了口氣


    「哎搞砸了」


    在嘟嚷的久美子旁邊麗奈雙腿並攏禮儀端正重新坐下,她的頭往前按在久美子肩上


    「我也是,原本想為她鼓勁的」


    「咦?你打算鼓勁來著?」


    不小心說出真心話被麗奈瞪了。麗奈吐出自嘲的歎息。互相觸碰的手腕軟軟的,微微出汗


    「不然你以為呢,我想讓霙前輩發揮她真實的實力」


    「可和霙前輩很難說希美前輩啊」


    「怎麽說」


    「霙前輩把希美前輩看得很重,但在希美前輩眼中霙前輩不過是一個朋友。就互相認識不對等」


    目前明白的一點是霙最重視的是希美,可霙對希美隻是一個普通朋友。在希美口中,霙是發小,是朋友。久美子聽後不禁痛心,因為自己清楚希美對霙而言是多麽重要,而希美卻無法給予霙相應的期待。霙雙簧管確實吹得很好,但缺乏自身的特色。洗練不多餘的音色是她努力練習的成果。而麗奈口中霙最好的演奏,對她自身而言是否為最高實力的表現呢?目前而言霙的實力遠超他人,還要求她更多是否有點壞心眼?


    麗奈知道閉口不談的久美子在想些什麽。


    「我覺得正好相反」


    「相反?」


    麗奈換了下腳。把頭發別到耳後麗奈把臉貼近久美子耳朵


    「希美前輩太過在意霙前輩了」


    「我覺得不是咯。希美前輩倒是自由得不行,她自己說不知是不是真的要考音大」


    「大概在意霙前輩才那樣的」


    「在意不才更應該馬上決定去同一間學校嗎」


    兩人旁邊販賣機發出低鳴,不斷刺激耳膜讓人厭煩。麗奈認真的眼神直直盯著久美子,仿佛教導弄不清事理的小孩子,麗奈慢慢地清新地說


    「在意可不光是好意的感情」


    「就是說——」


    對屏氣的久美子,麗奈說道


    「希美前輩大概從以前起無意識地在嫉妒霙前輩」


    第二天,a的人接受瀧,橋本,新山三人指導。座位按正式比賽來,木管在下層。翻開樂譜,上麵寫滿要注意的點。低音號座位安排是久美子坐中間


    「一開始的地方銅撥再來一次」


    三年級聽從指示敲響。在金屬的主音過後,留下震動的餘韻。敲擊後的動作根據是要讓餘韻傳到觀眾席還是維持優美的餘韻,有敲擊後張開雙手或是當場固定之分。橋本插著腰,大幅度搖頭


    「不行不行太乏味了,再華麗一點。不是pang,要jiang,敲後注意維持餘韻」


    自由曲要使用很多樂器,演奏中打擊樂的人必須操作各種樂器,在操作不過來的時候圓號第二音程的人會幫忙風鈴。在限製人數的大會上交叉使用樂器並不少見


    再一次銅撥響起,橋本滿意點頭後,瀧微笑說


    「記住剛才的感覺。全部人從剛才的地方開始」


    架好樂器手輕輕按在活塞上,大吸氣,瀧骨感的手揮起指揮棒,隨著他的動作久美子吹響。低音號的伴奏融入木管盛大的聲音之下。根據連奏符注意音和音之間連貫不顯突兀。如同過山車般上下起伏的八分音符密密麻麻,光是重現譜子就費盡全力,沒有餘力去想表現雲雲


    「停,長笛聲音沒合在一起再來一次」


    頭發高高綁起的希美用手擦了擦嘴,吊起的眉,活潑的雙眼,長笛放在嘴邊的希美和平常沒什麽兩樣。腿並攏,久美子窺探霙的樣子。霙就盯著譜麵瞧。看著和平常別無二樣的兩人,久美子不斷在腦海中重複昨晚的事情


    「低音單簧管,長笛,低音號這裏一起來」


    久美子想東想西反應慢了一步,夏紀無語用手肘捅了捅自己。趕緊把背坐直,反射而出的回應音調比平常高了一點


    合宿就是不斷的練習,時間密度異常地高。也不知哪來的精力,中途15min休息大家都在談東談西。休息結束,再次回到合奏狀態


    「從自由曲第三樂章的雙簧管solo開始」


    《利茲和青鳥》第三樂章,是雙簧管主場。木管在後麵伴奏,雙簧管堂堂登場做主角。後半段會加入希美的長笛形成sori


    將自身和少女的幸福放在天平上,利茲一直苦惱是否讓青鳥放歸自由。一開始低鳴的solo,模糊描繪出這終究要抉擇的未來。霙的手指如同機械按照樂譜的指示以目不暇接的動作按動雙簧管。優美和正確並存的高超實力,這部分的solo是出了名的難。金管要操作的隻有3個鍵,久美子一直很佩服木管的人能同時管得那麽多按鍵來。如果沒有霙,瀧是不會選《利茲和青鳥》這首曲子的。


    後半段希美長笛加入其中。長笛聲音富有穿透力,希美搖晃著身體,讓聲音帶上感情。與之相反雙簧管聲音冷淡,像是程序編好的。這段霙肯定吹過上百次,演奏本身沒問題,但和即興性強的長笛這種機器人的雙簧管實在太過違和。像水和油根本混不到一起


    「啊去年好像也是這樣來著?」


    橋本一邊把袖子卷高一邊無奈地說。他一身休閑裝和會場異常不搭


    「今年雙簧管還是你呢」


    霙無表情稍稍低頭向橋本打招呼。


    「嗯就像去年說的,演奏本身不是不好,對高中生而言水平相當地高。我認為你已經超越“高中生”這個範圍了,至少在我眼裏你的實力絕對不僅於此」


    橋本往身後的新山瞥了一眼。新山沒說什麽隻是露出別有意味的笑容。橋本抓了抓頭發說


    「這首曲子是故事改編而來的,比起去年的應該更好想象此時想要表現什麽。你在solo的時候認為雙簧管要表現什麽」


    霙看著橋本,嘴唇輕啟


    「利茲的心」


    她的聲音帶有幾分嘶啞。橋本得到想要的答案,點點頭


    「如果不考慮故事,不考慮此處想表達什麽就開始演奏,我覺得算不上真正演奏這首曲子」


    「是」


    伏下眼霙點頭。她十根手指像依靠在樂器上一樣緊緊握住雙簧管。橋本聳聳肩,把視線移到希美身上。擔心看著霙的她注意到橋本的視線趕緊調整好坐姿


    「長笛吹得很生動,我就挺喜歡的。但感情太過豐富有點喧賓奪主的味道,要多配合下雙簧管的聲音」


    「是」


    希美回答的聲音清晰明快。然而橋本還是愁眉苦臉,來回看了看霙和希美接著說


    「你們兩個幹脆來一次二人三足說不定有意外收獲」


    橋本開玩笑的口吻引起一片笑聲。他本人倒沒開玩笑的想法就是了,擦著額頭看著瀧說


    「怎麽感覺就我一個人在耍寶」


    「常有的事」


    「亂說,我外表不正經但內在很優秀的好嗎,說話可是經大腦的瀧君有什麽補充的嗎」


    「我要說的橋本老師都說了,沒什麽要補充的。新山老師呢」


    帶著微笑看著的新山往前一步,雙手重疊禮儀端莊看著solo的兩人。霙的喉嚨緊張抽動了一下,就連一平常狀態的希美,也警戒地眯起眼


    「雖然橋本老師擔心,可我覺得你們兩個能克服這個問題。兩人的水平都很高。不過呢,去年也說過了,音樂是快樂的,不一定要你們吹得活潑,可至少不能有閉塞感。總感覺你們兩個放不開」


    「閉塞感嗎?」


    希美不禁說道。見她不掩反感的樣子,新山加深笑容說


    「難得合宿,你們兩個好好思考一下曲子的表現方式如何?特別是鎧塚同學,冷靜的性格在生活中是優點,但這首曲子還是多點感情比較好。因為此時的利茲肯定冷靜不下來」


    「好,我會想想的」


    如同機械霙點頭。希美一臉不願意,還是規矩點了點頭,她閉成一直線的唇,明顯的口不對心


    瀧看了眼總譜


    「這裏的solo當成私底下的課題攻克。全部人從第三小節開始」


    金管的人等了很久似拿好樂器。看了眼滿是休止符的樂譜,久美子腳與肩同寬。大大吸氣擴擴胸,便聽到旁邊的夏紀小小咳了一下


    「劈西瓜九點開始,在這之前洗好澡。女生順序按昨天的來。洗澡最多10人,看到人多先玩玩撲克等等」


    在食堂優子說注意事項。合奏練習結束,大家坐在桌子上一臉放鬆。綠依舊精力充沛,看到今天的飯菜大聲歡呼


    「炸肉餅,剛好肚子超餓!」


    「又是油炸的」


    旁邊的求一臉難相,就算在長身子,在累的時候麵對油炸的實在提不起食欲。在長號那邊,秀一一臉悠閑慢慢吃著紫菜包飯。喝了口冰涼的麥茶,感覺舒服多了


    「《利茲和青鳥》喜歡是喜歡,但音符密密麻麻練幾次都快升天了」


    「我們挺輕鬆的,倒是solo兩人真不得了」


    「兩名前輩都很優秀期待自然就多了。我是覺得現在的solo沒什麽問題」


    把西芹放在一邊,久美子撕開炸肉餅的外衣。梨子到處給後輩鼓勁給她們倒麥茶,美玲誠惶誠恐,葉月和皋月坦誠說謝謝


    「啊前輩太客氣前輩比我們還辛苦」


    「對啊對啊,前輩的我來倒就行」


    「別在意,b是鬆本老師很辛苦吧」


    梨子說。旁邊,卓也大口吃著裝得滿滿的白飯。葉月問


    「今天a是三名老師一起指導嗎?聽著就很來勁」


    「我們倒沒什麽事,就是霙比較苦,一直要solo」


    「a的演奏我很少見,不過知道霙前輩吹得非常好」


    皋月說完吃了口色拉。奏優雅放下味噌碗


    「培養有實力的學生不失為趣事一件」


    「怎麽說?」


    葉月問,奏以看透一切的表情說


    「有的人想展現自己的實力,有的人想做伯樂。就像支持米開朗基羅的麥迪奇家,支持瓦格納的路德維希二世」


    「什,什麽?」


    葉月一臉懵,美玲補充


    「藝術家和其資助者」


    「葉月,米開朗基羅是考試範圍哦」


    綠說後葉月不好意思撓撓頭。久美子雖然點頭,但自己對這方麵不甚了解。奏吊起嘴角說


    「就是說他的那些提醒正好是失望的表現。再說了,橋本老師會給沒什麽前景的學生那麽多建議,在我眼中可算不上是“溫柔”」


    「咦?橋本老師還不溫柔?」


    皋月吃著蘿卜幹說。奏別有意味手遮住嘴繼續說


    「我是覺得他展現自己魅力的一麵得以更好控製大家的情緒。瀧老師不是很懂處理人際方麵,挺好懂的。橋本老師恰好和瀧老師相反,一眼看是完全展現自己,但在關鍵的地方卻守得死死的。雖然新山老師也有說不清摸不著的地方,但和橋本老師比起來還是好懂很多」


    「你想太多了吧」


    對奏的人格分析葉月報以懷疑態度。前麵,梨子把吃不完的菜給卓也。久美子從聊天聊得火熱的大家身上移開視線看向小號那邊。昨天“商量”來的優子和麗奈今天平安無事,旁邊友惠和夢開心說著話。挺稀奇的,平時夢一碰到前輩畏首畏尾,和友惠倒挺聊得來。拿著托盤的夏紀調戲優子,優子搖晃身體嘟起嘴,剛才起21:00 2018/5/27她一直磨搓著自己的雙手


    「你就死心吧,今年是我贏」


    「100回合太無聊了,10回合怎樣」


    「哦~是怕耐力不夠我來吧?幹脆直接認輸就好了嘛」


    「這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


    每到夏天,北宇治的活動之一就是看她們兩個的腹筋大對決。或許今年是最後一次了。帶著些許感傷,久美子筷子伸向炸肉餅,味道依舊如故。


    幾顆星星散布在透明的夏季夜空之中。這裏在郊區遠離人煙,沒有光汙染。在中庭地麵上鋪著藍色墊子,蒙著眼睛的皋月手拿木棍,周圍人不停“左!右!”給她發出指令。到剛才還在久美子身邊的友惠被朋友叫去,現在坐在樓下空地的隻剩久美子一人。在稍遠的地方,麗奈葉月綠正撿起被打碎的西瓜。在美玲的大力一擊下,大大的西瓜瞬間粉碎(這是土豪的遊戲,日本西瓜多貴就不說了)


    「吃嗎」


    吃著西瓜的希美手裏拿著紙盤上麵放著西瓜走過來。剛洗完澡,她的頭發還沒幹,頭發也是散開直接落


    到肩上,脖子上的毛巾吸了水


    「啊,謝謝」


    「嗯」


    希美在久美子旁邊坐下。她洗發水的香味和昨天的霙一樣,都是這裏提供的。看了一圈中庭沒發現霙的身影,夏紀和優子也不在


    她吞咽喉嚨發出聲音,仿佛感情被扼殺發出的呻吟。在久美子之前,她先用開朗的口吻說


    「霙去睡了,很累的樣子」


    「合奏很辛苦嘛」


    「嗯,solo是習慣了,不過今年老師對霙特別嚴格」


    「霙前輩沒勉強自己吧?」


    「這就要問她了」


    希美別過臉去,從領口處露出的皮膚,被曬得有些紅。突然希美一把拍在久美子腿肚子上


    「有蚊子」


    「啊,嗯」


    慢慢把手拿開,什麽都沒有。久美子調整了下坐姿。希美把西瓜核吐在紙碟上


    「希美前輩最近覺得怎樣?」


    「什麽怎樣?」


    「就音大的準備,有樂器課程嗎」


    「沒。而且要上也得等到關西後」


    「那趕得上嗎」


    「趕得上?」


    希美反問久美子一下張不了口。從遠方傳來秀一“再往前!”的叫聲。蒙住眼睛的長號一年生方向錯了


    把東西放在地上,希美用捆在手上的橡皮筋把頭發高高束起。


    ——開玩笑的


    她的口吻帶有玩弄意味,不自然僵住的臉部肌肉正是她假笑失敗的證據


    「我還沒見過有人能簡簡單單決定自己將來怎麽走的」


    「希美前輩果然在為進路傷腦筋嗎?」


    「也不是就不服氣或是執著這樣的」


    她再次拿起西瓜大大歎了口氣


    「90%看透現實決定好了方向,但10%還不服氣期待夢想」


    「那10%是音大嗎」


    「如果那是90%我早就去上樂器課了」


    久美子視線落到手中的西瓜上,自己是吃得剩一點紅,希美則是吃到瓜皮。屏住呼吸停止思考硬是把湧上來的正義感和憤怒壓下來,胃一陣陣翻滾,久美子強做鎮靜


    「那為什麽要說去音大呢,霙前輩以為前輩考同一間」


    理性之下的聲音和平常的沒兩樣。久美子把下巴搭在膝蓋上看著希美。她動搖似的眉跳了一下


    「不是我騙霙,那時我是真心想考的」


    「那為什麽」


    「你知道私立音大學費多貴嗎」


    希美抱住自己的大腿,背部曲線圓圓的


    「很貴嗎」


    「當然。專門接受音大老師的指導要錢,樂器要錢,算下來花銷可不小」


    「那放棄的原因是經濟問題?」


    她剛想點頭,便露出苦笑停住了,她搖搖頭,伸直彎著的腳


    「想說yes的,還是說實話吧。如果沒錢還能上國立免學費,反正有那個心路子多著去了」


    「那——」


    「如果我說我也不清楚為何當初要跟霙說要考音大的事你會吃驚嗎」


    「??」


    久美子張大嘴一臉蠢樣,希美見此沒有笑。中庭有誰發出歡呼,看來是成功打到西瓜了。看著別開視線希美的側臉久美子壓低聲音問


    「到底怎麽回事?」


    「就那回事。跟霙說了後就後悔得要死,想撤回的時候已經晚了,就一直拖著拖著」


    「那個說真的?」


    「如果我說是呢?會看不起我?」


    希美一把抓住自己的劉海,她強裝鎮定的語氣背後卻透露出一絲顫抖。希美眼中映出久美子一臉疑惑的樣子,往常有靈氣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仿佛一汪看不到底的泉水


    ——才不會


    如此回答很簡單,但這種場麵話此刻無論如何是說不出來。喉嚨發幹,吞吞口水,口腔深處的舌頭這時異常煩人


    「會」


    聽到自己的回答希美什麽都沒說。陰鬱的眼睛軲轆一轉,她露出牙齒擠出笑容,頭發因汗貼在額頭上


    「假的是嗎?」


    久美子祈禱希美能說“是”,不願承認希美做過如此不經大腦的事。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一股勁相信希美話的霙就太可伶了。久美子尋求希望般抓住她的雙手,夜風吹過,一陣溫熱


    「我要回去了」


    希美一把甩開久美子。以前和她說過幾次話,但一次也沒有像這次一樣強硬把話切斷。希美瞥了眼驚住的久美子,把紙盤收拾好。剛才還在空中搖晃的她的雙腳此刻踏實站在地麵上,矯健的雙腳將讓她走上對她而言最理想的道路。


    傘木希美原本就是那樣的人,為了貫徹自己的道路連有人踩在自己腳下都渾然不覺。久美子想在很想見霙,很想像告訴純潔的孩子聖誕老人不存在一樣將她內心脆弱的崇拜心理一擊粉碎。既然擔心受怕不時有人踩雷,還不如借自己的手將一切重置;既然害怕事情暴露的一天來臨,長痛不如短痛


    拿起放瓜皮的垃圾袋久美子往沒人的住宿樓走。中庭還有很多人,但久美子現在沒興趣和她們瞎鬧。住宿樓分了很多大小不一的房間。二年級是和式10人間,三年級是4人的西式房間。優子夏紀同房,所以她們的肌肉大比拚就在房裏舉行。走廊鋪著灰色地毯,白色天花板暗暗的,捕蠅燈不時發出爆裂聲。


    三年級在一樓。大夥都在外麵玩劈西瓜,宿舍樓現在沒什麽人,靜悄悄的,隻有外麵蟲子的叫聲。拖著沉重的腳步,仿佛無止境地久美子在走廊上走。終於到達,推開厚厚的木門


    「那事不能交給別人」


    從門縫中傳來優子壓低音量的怒吼。在燈光下,見到兩個影子。注意不要發出聲音,久美子手停在門把手上


    「冷靜點」


    另一個人是夏紀。從影子的樣子她們應在樓梯下,沒發現久美子。


    「我很冷靜」


    「聲音別這麽大,霙在睡覺呢」


    「才不大。再說你有什麽權利幹涉我?現在小日向的身體可不好,壓力太大倒下了」


    「那邊的事就交給別人,新山老師陪著你別瞎操心。比起那些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看你晚飯的時候身寒,剛才比賽明顯不在狀態,身體不舒服就別瞞著」


    「才沒瞞著」


    「要是連部長的你都倒下了還成什麽世界,我取消今天幹部會議,你先去睡」


    「你叫我放下小日向?小號就是我負責的」


    「那就交給友惠。她比你更了解夢」


    夏紀一把遮過優子的話。和平常調戲的口吻不同她現在的語氣非常認真。優子憤怒大力踏了下地板,險惡的氣氛讓久美子不禁屏息。


    ——哈


    夏紀不耐煩大呼一口氣


    「你當上部長後太勉強自己了,一定要把全部攬在自己手裏嗎?就這麽信不過我?」


    「才不是,隻是身為部長——」


    「你口中的部長是什麽?如果是硬撐直到把自己弄倒下的,今天起你就別當了」


    「說什麽傻話」


    「傻的是你。去年明日香前輩的事還吸取不了教訓?」


    「又沒到明日香前輩那種地步」


    優子嘀咕道。她們交替的話語輕輕


    動搖久美子的心。影子蠢動,夏紀伸出手腕,兩個影子粗糙合成一個


    「你看你燒成什麽了」


    「手哪側得準」


    優子鬧別扭的聲音帶著些許嬌弱。夏紀哼一聲


    「還嘴硬,霙也在別怕沒人陪,趕快去睡。你倒在這裏可沒人搬你回去」


    「怎麽可能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不聽話的部長咯不然呢。紅著臉別撐了,趕緊去睡」


    「夏紀!」


    「就叫你冷靜點」


    壓低聲音夏紀語氣相當無奈。優子影子抖了一下,悶熱走廊一陣沉默。回過神來,外麵蟲子叫聲停了


    「我叫友惠過來」


    合成一體影子再次分裂為兩個。聽到走近的腳步聲,久美子慌了手腳,在左右猶疑不決的時候和門中露臉夏紀對上視線。驚訝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誰發出的。推開門夏紀的手一把抓住久美子肩,臉湊近久美子耳邊一臉苦澀小小聲說


    「你去看那貨有沒有回房間」


    「e,a」


    「拜托了」


    不等這邊回答夏紀便快步走開。已不見去年夏天短頭發她的身影,腳步堅定,剛才希美的影子和她重疊。緊緊閉上眼睛讓這一刻深深留在眼中。打開門,走了進去,優子還在


    「你在啊」


    她瞪著這邊,眼神沒什麽生氣,臉色不怎好


    「那個前輩」


    不知說什麽,久美子擺弄著手指,剛才自己偷聽了,感覺好尷尬。優子把久美子全身上下掃了一次,便大大歎氣。抱起雙手,嘴巴像塞滿東西的倉鼠鼓起來,一臉不悅


    「不覺得那個副部長太過分了嗎,那語氣怎麽回事!」


    優子語氣倒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稍微安心了點。露出曖昧笑容久美子說


    「夏紀前輩在擔心優子前輩而已」


    「哪用得著她來擔心,整天大驚小怪,盡給我添亂」


    「前輩把自己逼太過了,還是稍微放鬆點比較好,別這麽勉強——」


    「我知道我在勉強自己,可現在哪是放鬆的時候,部長都不逼自己一把哪進得了全國」


    搶過久美子的話優子粗暴地說。她這話不是說給久美子聽的,而是給自己說的


    ——一直勉強自己,什麽時候倒下都不奇怪


    突然腦中閃過昨晚霙的話。麗奈說過優子不想給任何人來自社團的壓力,隻是“任何人”中不包含她本人。妄圖隻需一個人努力就能把全體拉上去不過是做夢而已,不聽人言強硬堅持下去的結果去年已經給答案了。雙手合十,吸氣,久美子低頭看優子


    「夏紀前輩不是說了沒必要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就不放心交給夏紀前輩嗎」


    一問優子別過臉去。看著漆黑一片的窗外她嘀嘀咕咕說


    「不是,人粗枝大葉的但幫了我挺多」


    話到最後幾乎聽不清了,耳朵通紅,看來相當害羞


    「那就交給前輩今天好好休息吧」


    「」


    她的眼睛一下子銳利起來直直看著久美子,頓時感覺自己臉一陣僵硬。


    「果然低音號的人都是一副德行」


    「呃?」


    「沒事!」


    說完她按住自己額頭,誇張聳聳肩說


    「為什麽在這,不是去劈西瓜了嗎」


    「啊這個嘛」


    相見霙的衝動已經忘光光了。如夏紀和優子,希美和霙之間肯定存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作為外人不應幹涉,不然就太自以為是了。搖搖頭久美子說


    「明天要早起就早點睡了」


    優子明顯不信這邊的說辭,然而沒過多追究。把半脫拖鞋重新穿好,她把衣服拉鏈拉到最上


    「算了。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好,晚安」


    「晚安!」


    自暴自棄大聲說後她轉身走回房間。腳步聲很大,大概是她故意的。當看不到她後久美子也回自己房間。上樓途中打了幾個哈欠,說著說著都把自己說困了。回到無人的房間鑽進被鋪,合上眼一下就睡著了。


    醒來窗外已經一片亮了。抬起身,麗奈在旁邊安穩睡著,葉月腳踢開被子。看了眼鍾,5點。睡得早起得也早。抱著被子的綠嘴好像在吃什麽好吃的蠕動著。外麵的光照亮了她的呆毛。沒想睡回籠覺,久美子拿起房間一側的樂器。拉開門的時候發出哢哢聲,幸好沒吵醒別人。


    往沒人的廣場走去,廣場中央有噴泉,貌似3h噴一次,往水麵看,平靜的很。在椅子上坐下來打開樂器箱。平常這裏作為羽毛球或躲避球或遠足地點,大大的廣場上有許多花草。天空晴朗,小草搖曳,把涼鞋脫下腳踩在軟軟的草地上,碰到沾了露水的嫩草癢癢的。


    用毛巾擦了擦吹嘴,吹氣,光用吹嘴練習音階高低。氣息急緩和唇形等因素共同決定聲音。熱身完畢後正式用樂器來練。開始是熱身的長音,從低到高,相隔半音。然後閉眼,醞釀好後吹響輕柔的音色,溫柔舒暢,如陽光在水麵上閃閃發亮的。這首曲子在久美子心中有特別的地位。將吹出的音和記憶中的相重合,慢慢地,低音號渾厚的旋律盈滿早上的空氣。


    「好曲子」


    聽到近處的人聲久美子停下來,回頭見到睡眼惺忪的霙,剛起來不久,她頭發還亂亂的


    「早」


    「早,早上好」


    剛想問她為什麽在這裏就被她的招呼打斷了。接著她很自然坐到久美子旁邊,她身上衣服皺皺的,中間有小孩子亂畫一樣的貓貓圖案


    「晨練?」


    「嗯,昨晚早睡今天很早就起來沒事幹」


    「我也是,出來散步」


    霙靠在椅背上,她什麽都沒拿的手無聊地放在膝蓋上


    「前輩不練嗎?」


    「雙簧管室外吹不來,會裂」


    「就真的單純來散步?」


    「嗯」


    「喜歡散步?」


    「沒,就今天」


    淡淡回答著霙解開平底鞋的鞋帶,然後把鞋脫掉,光著腳踩在軟軟的草地上


    「學你」


    她指了指久美子腳。久美子脫下的涼鞋就咕嚕倒在旁邊


    「昨晚沒去劈西瓜?」


    「困直接去睡了」


    「合宿不輕鬆。對了,solo指導很辛苦吧」


    「沒,我吹得還不夠好」


    「不是吹得不夠好啦是老師期待前輩要求才越來越高吧」


    「期待?是想讓某人這樣那樣的那種?」


    「大概是」


    「那我在期待希美?」


    聽到希美這兩個字久美子一陣悚然。把樂器橫放在膝蓋上抱住


    「霙前輩有什麽想讓希美前輩做的嗎」


    「嗯」


    「那究竟是」


    「想一直和她一起」


    久美子抓緊腳趾。霙黑色的瞳孔盯著久美子瞧,如同不深人事的小孩,她像小鳥一樣輕輕側頭


    「這樣的覺得惡心?」


    「也不是就那個,霙前輩的學校是聽希美前輩去才定下來的吧」


    「嗯」


    「那如果希美前輩說不考那間了,前輩就不去音大了嗎」


    「不知道」


    霙長長的如同工藝品的手指,在鋼琴鍵上舞動的手指,一直一直都向著希美伸去


    「怎麽會不知道呢,不是自己的事嗎」


    聲音顫抖喉嚨幹燥。霙不可思議地說


    「希美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那如果希美前輩決定不考了霙前輩是打算將之前的一切全部放棄嗎。樂器課程也好,鋼琴練習也好,樂理知識也好,新山老師的幫助也好,優子前輩也好,就單單為希美前輩可以全部放棄嗎?」


    「很奇怪?」


    「前輩不這樣覺得嗎?」


    霙慢慢眨了下眼睛。無論是新山,優子還是梨梨花都為霙做了這麽多,為何她眼睛卻隻盯著希美一個呢?久美子感覺自己的話霙完全沒聽進去,臉一下子繃起來


    「還記得希美前輩自己說去別學校參觀了嗎?表示希美前輩誌願還有別的學校」


    「嗯」


    「可霙前輩隻有一間誌願校」


    「嗯」


    「不覺得矛盾嗎?」


    「矛盾?」


    「前輩一直說要和希美前輩上同一間大學,如果這樣前輩的誌願校應該也有幾間才對。但前輩一直說的就隻有那間音大,理由真的是希美前輩而已嗎?」


    霙既沒肯定也沒否定,她睜大的眼睛中光在搖晃著。咬唇,她的視線看著自己大腿上的手,如同遇到解不開的問題一副走投無路的表情


    「不懂」


    「那請好好想想,一切都能明白的」


    「真的?」


    「大,大概吧」


    沒有斷言的勇氣隻能曖昧過去。感覺對前輩說大道理挺什麽的,久美子難堪低下頭。倒影在樂器上的鏡像直直看著自己。霙抱住彎著的腿蜷縮起來


    「我說」


    「啊,是」


    被叫到久美子趕緊挺直身。霙抱著腿,不緊不慢地說


    「剛才曲子想再聽一次」


    久美子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可能沒霙前輩吹得那麽好」


    「沒這回事。我喜歡那聲音」


    她沒什麽感情的“喜歡”2字讓久美子心猛跳一下。架好樂器,不知霙是集中精力還是單純眼困閉上眼睛。大口吸氣,吹響了低音號


    最後一天,a的人正準備合奏前的發音。在調音的久美子旁,夏紀眼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擦去眼角滲出眼水,她若無其事往後看去,久美子也跟著轉過頭去


    「讓部長擔心實在不好意思」


    夢對優子不斷道歉


    「身體好些了嗎」


    「是,已經沒事了,不好意思」


    「不用一直道歉,身體沒事就好」


    一臉失落的夢像隨時要哭出來。每當她道歉兩旁綁著的三尾辮就顫動一下。藍色設計簡單的眼睛不知為何她是拿在手裏而不是戴在臉上


    「小號的人性格怎麽都這麽極端」


    聽到歎氣往旁邊一看,把腳放在椅子上的夏紀一臉有趣看著久美子,不禁嚇了一跳,真沒想到一直被人看著。夏紀發出愉悅的笑聲拍拍久美子的肩


    「昨天優子的事謝啦。她那個人就是不懂愛惜自己一直把事往身上攬。昨天叫她早點睡也不聽」


    「夢沒事吧,昨天稍微聽到」


    「沒事沒事,泡澡太久泡暈而已」


    夢在優子麵前感覺比平常小了幾圈


    「夢她習慣社團了嗎」


    「她是那種顧慮太多容易和別人拉開距離的類型,不能說順利」


    「也對」


    一邊,霙和希美一起。一手拿長笛一邊像鼓氣一樣對霙說些什麽。對豎起拇指的希美,霙點點頭。至於她們在說什麽,周圍淨是樂器聲聽不清


    上午10點,練習中心是課題曲。音量,發音形式,做得不夠完善的地方一一統合改正。為了調整伴奏平衡,低音號solo也吹了幾次,幫久美子伴奏的是唯一的大管。一年級的ta含著吹片緊緊盯著瀧。過於認真的眼神在旁人眼中殺氣十足,然而沒人覺得這樣不妥,因久美子自己也是


    「喂喂喂,你們的臉好可怕搞得有人欠錢不還一樣」


    橋本看了眼大家後開玩笑道。緊繃的空氣稍微鬆了下。看到大家笑起來,橋本若有其事地豎起食指說


    「我平常就說了,音樂之所謂音樂是要樂在音中。認真是好事,但太過就不行了。大家要是變成瀧君一樣我可遭不住」


    「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玩笑啦玩笑別當真」


    終於爆笑。畢竟3天高強度練習到最後沒人有餘力去注意表情了。橋本就注意到這點幫忙舒緩氣氛。瀧看了下手表


    「課題曲大致沒問題了。先休息20min,之後是自由曲,從第三樂章solo開始」


    到休息時間還是有不少人自主練習。久美子嘴都吹酸了,出去休息隨便透透風。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吐氣bubu震動嘴唇放鬆。一年級去wc的從麵前走過,裏麵沒有夢的影子


    「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倒不如很歡迎鎧塚同學能有事找我商量」


    突然聽到聲音,久美子便看到門那邊新山和霙一起走出來。接著霙發現自己


    「你,你們好」


    久美子打招呼。新山露出微笑回應,霙輕輕拉了下新山的衣服


    「話這裏說就行」


    「黃前同學在哦?沒關係嗎?」


    「嗯」


    「那黃前同學請別在意,在旁邊好好休息就行」


    怎麽可能不在意,總之先點點頭。她們在旁邊胭脂色沙發坐下


    「solo還是搞不懂」


    霙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緊抓住膝蓋,因用力骨頭突出來。新山稍微側過身體,從她脖子飄出怡人香氣


    「我知道要身處利茲的角度考慮,但無論怎樣都代入不了利茲的角色,我無法放手自己喜歡的人理解不了那種感情,solo就隻能吹到那種程度了」


    用稍微嘶啞的聲音,霙把想到的一切一口氣說出來。新山溫柔看著霙,手輕輕疊在她的手上。低著頭的霙慢慢抬起臉來


    「鎧塚同學非常珍惜自己喜歡的人,我學生時候也一樣。有些難為情,但那個人對我而言是一切,為了那個人我可以獻出自己的一切」


    「是配偶?」


    「不是」


    看到不禁動搖的久美子,新山呼呼露出別有意味的笑聲


    「對自己重要的人不單限於戀人,家人、朋友這種都是。執著於自己重要的人我覺得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嗯,所以鎧塚同學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鎧塚同學是沒有實感就不能帶感情吹的人,按現在下去演奏可能不樂觀」


    新山疊在霙手上的左手戴著戒指


    「對了不如試著換個角度。至今都是利茲的角度,那換成青鳥的角度怎麽樣」


    聽了後,霙嘴唇抿成一條線。新山溫柔地說


    「在那一天,青鳥以為這樣日子能一直過下去的時候,利茲突然向自己告別了。雖然百般不願,青鳥還是聽了利茲的話從利茲的家裏飛走了。鎧塚同學你覺得為何青鳥會聽利茲的話呢?」


    「這個」


    霙盯著腳蹙眉深思。


    新山沒有吹促,靜靜等著霙的回答。霙眼神遊曳,有那一刻看到久美子。


    「因為青鳥喜歡利茲,既然利茲如此希望,就算有多不願意也隻能照做」


    「那青鳥是不是不幸呢?」


    「不知道,隻知道青鳥想讓利茲幸福,那是青鳥愛的表現方式」


    中途雖然多次停頓,但霙還是清清楚楚把自己想到的說出來。


    「試著按剛才說的吹一次怎樣?鎧塚同學有實力,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音樂」


    「可我不懂能不能和希美的合上」


    吐露的不安正是霙隱藏至此的真心話。新山對此斷言


    「沒問題的。solo的主角是你,不用在意別的其他。隻要把自己想吹的吹出來,周圍肯定能追上來。現在要做的,就是發揮全力把自己的聲音吹出來。細節之後慢慢調整就行」


    「是」


    聽了新山的話霙臉上帶有幾分紅暈老老實實點頭。站起來,向新山鞠躬致謝


    休息時間結束練習再次開始。休息後大家臉色好了不少


    「那從第三樂章開始」


    「不好意思」


    木管那邊一隻手舉起來。看到是霙大家都好奇議論紛紛


    「請問怎麽了?」


    「能從最初開始嗎?想按自然順序開始吹solo部分」


    「鎧塚同學說這話很少見呢,這樣能理解到什麽嗎」


    「是」


    「那從最初開始。大家做好準備」


    打擊樂的人趕緊調整位置。久美子按排水鍵把冷凝水放到小桶裏。新山橋本坐在觀眾席第一排評委的位置上


    瀧站上指揮台,大家注意力集中在指揮棒上。寂靜,接著是吸氣的聲音。


    長笛奏響如蝴蝶扇動翅膀向外擴散的音波。在靜謐的木管樂聲之中,開始了第一樂章《日常》。利茲和她在湖邊的朋友,撒下麵包屑,小動物聚集過來,其中有一隻青鳥。


    單簧管的共鳴,木琴閃閃發亮的音粒。在仿佛永遠持續的安穩日常中加入了一絲不安定的空氣。速度加快,接著是重重的強音,大號轟鳴,低音撼動地麵。毛孔擴張,皮膚戰栗。多種聲音互相碰撞,搖晃著空氣。負責鼓風機的人轉動把手發出風的呼嘯


    風暴來臨,在如同永恒的黑夜中利茲獨自一人在房子裏呆著。小號長號高鳴,低音鼓敲響。隨著指揮棒,各種樂器一同靜音。風暴過去了,孤獨的夜晚迎來黎明。在雙簧管之上是風鈴的點滴。在以薩克斯為主體的旋律中混入低音號的伴奏。


    推開門,利茲走了出去。萬裏晴空,在水麵上漲的湖麵上小鳥們扇動翅膀。在湖邊走著的時候利茲發現了一名倒下的少女。少女有一頭漂亮的藍色頭發。利茲把少女帶回家中,然後兩人便開始一起生活


    第二樂章《新的家人》。開頭的狂風呼嘯已經按下來。利茲和少女開始了幸福的日子。旋律活潑,鼓點輕快。低音號和長號同步重複小節。一直孤身一人的利茲有了新的家人,重新獲得了家人的愛。麗奈的小號渾厚的solo描繪出夢一樣的景象


    利茲多麽希望這樣的日子能一次持續下去,然而事與願違,利茲知道了少女就是那隻青鳥。


    負責主音的樂器不斷變換,音量漸漸降低。在弱音的最後隻剩下單簧管的共鳴。融入寂靜的餘韻透明讓空氣剩餘一絲甘甜。


    瀧看向霙,霙輕輕含住哨片。第三樂章《因愛訣別》表達了知道少女真身的利茲苦惱的日子。貫穿第二樂章最後的寂靜雙簧管solo從中突出。在聽到第一個音的時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複雜的指法沒有絲毫停頓,如歌聲的旋律纖細的同時帶有堅定的力度。濃縮的感情一下子壓倒室內的空氣。如同無形的錘子,久美子覺得頭發一陣發暈,意識本能被那聲音吸引過去。而木管的伴奏此時則完全黯然失色,腦中隻剩下雙簧管的聲音。


    胸口一陣苦楚,久美子不禁發出歎息,視野一陣模糊眼睛發熱。霙用音樂塑造了屬於她自己的世界。就算長笛也開始了solo,但進入久美子耳朵的,隻有雙簧管。


    就算不願和利茲分開想永遠和利茲在一起,青鳥最後還是聽從了利茲的話。要問原因,就是青鳥愛著利茲。湧上來的悲傷寂寞就算不說出口也無所謂,隻要對方幸福便心滿意足了。張開翅膀,代表幸福的青鳥從利茲身邊離開飛向了藍天


    充滿悲哀的雙簧管把周圍的聲音抹去,就算音量不大,現在能聽到的就隻有雙簧管的聲音。長笛的solo不知何時消失了,往旁看去希美眼中滴落大滴眼淚。雖然她的嘴仍抵在長笛上,但吹奏停止了。其他樂器也被霙打亂了步伐,曲子完全崩潰了。然而集中精力的霙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異樣,聲音魄力漸漸加大。她沒有注意到長笛停下,伴奏崩塌。手指舞動,直到休止符拉出長長的一音。看到霙終於吹完,瀧精疲力竭般放下手腕。他的前發因為汗水粘在了額頭上


    從觀眾席聽到掌聲,是新山站起來鼓掌。旁邊橋本一臉困惑和喜悅的樣子說道


    「這真是了不得」


    瀧什麽都沒說,隻是用毛巾擦擦眼睛。此間新山衝上舞台,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激動。她穿著的高跟鞋,跑起來肯定很不舒服。


    「吹得很好不要忘記剛才的感覺」


    「可——」


    霙的喉嚨猶豫似的上下動了一下。她看著伏下身子遮住眼睛的希美。新山搖搖頭


    「隻要你發揮全力對方肯定能回應你的。剛才是大家反應不過來跟不上,但往後肯定能行的。大家是不是?」


    「是!」


    聽到新山的話木管伴奏的人不甘心地回應。霙剛才的演奏在速度和旋律上沒有差錯,完全按照樂譜上的來。隻是聲音太過震撼導致周圍的聲音被壓了下去,這就是剛才演奏崩潰的原因。至今沉默的瀧搖搖頭往這邊伸出手做出stop手勢,他盯著樂譜


    「請給我一點時間想一下。我要配合剛才的solo重新想想如何平衡各個樂器。剛才的solo能再來一次嗎?」


    「能」


    霙即答,周圍傳來一陣騷動。瀧看著樂譜


    「雖然才休息來,現在再休息10min。然後從第三樂章開始。接下來的演奏會和之前的不一樣,但這是好的方麵。租賃時間到16:00,好好利用每一分每一秒」


    解散後大家都圍到霙身邊。聲勢浩大霙睜大眼睛


    「剛才solo太厲害了」


    「聽著聽著都哭出來了」


    「聽入迷了都沒精力放在自己的伴奏上了」


    穿過人群希美走了出去。霙的視線隨著希美,但也不能拋下大家走出去,最後隻能乖乖坐在原位。夏紀一把將頭發上的橡皮筋取下來,綁成一束的頭發一下子散開。


    「久美子」


    夏紀看著門口方叫自己


    「是」


    「去看看希美的樣子」


    「夏紀前輩去更好吧」


    「我不行」


    「為什麽」


    「我會心軟」


    夏紀搖搖頭,咬著的嘴唇滲出血絲


    「優子對霙心軟,我對希美心軟。希美所希望的不是這個」


    「可我昨天和希美前輩搞得很尷尬」


    想起昨天劈西瓜的時候久美子繃緊臉。那個時候希美露骨拒絕了自己,現在的希美又怎麽聽得進自己的話呢。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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