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眼見還有月餘就要過年了,穆家還沒收到穆錦旗的回信,但是穆老爺讓給兩個兒子準備的行裝早已經安排妥當。


    昨夜裏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大片的雪花從空中簌簌落落的飄落下來,沒多久,大地上就變的白茫茫的。


    方誌潔最是怕冷,慢吞吞的爬出被窩穿戴整齊,抖抖索索的推開門被寒風夾著雪花吹的透心涼,幾個下人在鏟院裏堆積了一夜的雪,見他出來門前的小丫鬟連忙端上熱水供他洗漱。


    穆國公和穆錦程大清早就離開了家,隻有穆夫人和穆姨娘在堂屋等著他吃早飯,沒多久簫暮也被穆姨娘差人叫了過來,隻因為穆夫人和穆姨娘要出去買些布料給家人做些過年穿的新衣服,穆姨娘喜歡簫暮喜歡的不得了,馬上就要趕上她的親兒子穆家老二了,這新衣裳自然也是要帶簫暮一起去挑的。


    方誌潔當然也沒免掉去陪逛的命運,勸不動穆國公,離開也就這兩天的事情了,他們要被送走的事情穆夫人她們當然是不知道的,不定到時候又要哭成什麽樣子呢,想著是應該多陪陪她們。


    隨著兩個對買東西很狂熱的女人轉了一個上午,都城裏幾家最好的布防成衣鋪都被逛了個便。臨近年光,每家店都進了很多新貨,穆夫人差點都挑花了眼。方誌潔和簫暮不斷的被拉著量尺寸試衣服,被各種顏色紋絡的布料弄的眼花繚亂。


    幾人逛的累了,就準備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息,穆家的幾個女眷都很少有機會出門,難得出來一次幾個丫鬟都很新鮮,連穆夫人都打算再順帶買些過年需要的其他物件。既然不打算就那麽回去,剛好到了午時,方誌潔就提議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剛巧旁邊一家飯館看起來很氣很旺,看起來生意很是紅火,雖然離過年還有月餘,但現在已經有了過年的氣氛,到處人流湧動喜氣洋洋的。


    比起現代已經沒多少年味的年,古代的人顯然更把這個日子當成一年中最幸福的時節。


    小廝找了兩桌相鄰的位置,店裏的生意太好,冬日裏隻有二樓靠窗的位置空著。穆夫人和方誌潔幾人做一桌,跟來的丫鬟小廝一起占了個位置,小二推薦了幾道店裏的特色菜,很快就端了上來。


    “小暮以後就做穆府的孩子罷!過個幾年姨娘給你娶個漂亮的良家小姐做媳婦。”穆姨娘越看小暮越喜歡,長的好又安靜懂事,她生的兩個兒子自從長大後就一點都不可愛了,真是寂寞的很。


    簫暮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旋即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道:“我想去找找家人,他們或許還有人在世。”


    穆姨娘聽他那麽說有些唏噓,更覺得這孩子暖心,拉到身邊關心起來。


    方誌潔適時插話道:“我先前跟父親說過這事,他說會幫著找找看......”


    他低頭喝了口湯,一陣寒風吹開了旁邊沒關緊的小木窗,他被凍的一激靈,順勢起身去關窗。冷不防瞧見下方石板小道上一個女子蓋在頭上的連衣帽被風吹了下來,那人連忙又帶上,隻是這極短的時間已經讓方誌潔看到了那人的長相,他剛剛喝到嘴裏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半口湯差點沒噴出來,趕忙咕咚一聲吞進肚子。


    小丫鬟看著他站在寒風凜冽的窗前過來關了窗子道:“天涼,三少爺不要站著吹風了。”


    方誌潔機會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的心思還沉浸在剛剛的震驚裏。


    她怎麽會獨自一人在外麵,看錯了?


    方誌潔看著身邊在安靜吃飯的人,又見簫暮還被穆姨娘拉著無暇□□,隻得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匆匆跑了出去。


    方誌潔跑到路上時,那個穿著灰色披風的人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想著還是確定一下的好。


    他朝著剛剛那人走的方向追了上去,果然沒一會兒就看到了一個窈窕的背影,即使全身裹在披風裏,也不難看出是個身形美好的人。


    女人很快就拐進一條小巷裏,方誌潔小心翼翼的跟著,一路從繁華的街道跟到了有些荒蕪的地方,女人終於在一個有些破舊的院落前停了下來,敲門聲很有規律的響了好幾聲,半響屋裏傳出腳步聲,方誌潔把身子往角落裏縮了縮,開門的人身上裹著花色不一的布條,幾乎把全身都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出兩隻通紅充血的眼睛。她打開門後四處望了眼才轉過身自顧自又走進小院,期間一眼都沒看敲門的人,現任對她的態度也不甚友好。


    女人把頭上的連襟帽放了下來,跟這走進了小院:“人帶出來了嗎?”她問。


    方誌潔聽到聲音,心道果然自己沒看錯,居然真的是唐晚晴。見木門又被關上,他慢慢走到門前透過門縫往裏看去。小院不大,剛好可以看到正對著主屋的方向,裏麵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是女人的喊叫聲:“你這個毒婦,皇上知道了也不會放過你的。”


    方誌潔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卻一時也沒想起來是在哪兒聽過。


    “皇上會不會放過我用的著你一個奴才來說?讓他閉嘴。”唐晚晴的聲音道。


    接下來隻剩下了女人的嗚嗚聲,還有細小的抽泣聲。


    “把他們帶到後院去,等著殿下的處置。”一個低沉晦澀的女生陰沉沉道。


    裏麵傳來拖動聲,很快就又兩個大漢托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經過了小院正中的方向,方誌潔看到那兩個被幫著的人時心裏咯噔一聲,恨不得立刻衝進去把人給帶出來。


    那個剛剛聽著耳熟的聲音原來是穆錦繡身邊的丫鬟,方誌潔見過兩次,所以對她的聲音覺得耳熟,二小一點嘴裏被塞著東西嚇的瑟瑟發抖的居然是小團子李洛。


    居然綁了皇子,這女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膽子?


    方誌潔知道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為今之計隻有回去搬救兵才行,想到這兒他趕緊把眼前的房子又看了遍,轉身就跑,不想剛轉身就感覺後腦一疼,腳一軟倒了下去,眼前全是黑乎乎的重影。


    一身玄黑色衣袍的男人俯首望向他,曬笑道:“真巧啊,三公子。”


    方誌潔卻是什麽也聽不見了。


    .....


    方誌潔在一片爭吵聲中清醒過來的。


    逐漸恢複意識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緊緊的捆綁了起來,背後是硬邦邦的牆壁,不遠處是兩個女人的聲音。


    先聽到的居然就是唐晚晴的聲音:“青紗你再攔我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今天我一定讓他死在這裏。”


    另一個低沉暗啞的女聲嗤笑道:“你好大的本事要對我不客氣,我一聲指令就能讓你身體裏的蠱蟲把你咬的腸穿肚爛,別進宮受寵幾日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你能有今天還不是靠著我下的蠱,你什麽時候有本事對我指手畫腳了?”


    唐晚晴的聲音放緩了些:“殿下說了他可以任我處置,你憑什麽攔我?”


    那聲音仍是陰測測的:“殿下可沒對我說過,我隻記得殿下說留著還有用。”


    唐晚晴心裏有氣,卻著實不敢對她怎麽樣,這女人的手段太陰毒,而且全身都是能置人於死地的毒物。最終隻能忍氣吞聲的離開,反正人已經被抓住了,要弄死難道還找不到機會。


    陰測測的女人見他走了,對外麵說了聲:“看緊點。”也跟著離開了。


    方誌潔閉著眼睛裝昏睡,後腦勺一陣陣的抽疼,讓他想到了上次被李蒼寒抓住的時候也是被敲了那個地方,這些人就不能換地各方敲嗎?


    直到再也聽不到聲音,方誌潔才緩緩睜開眼睛,屋子裏點著一盞燭火,光線微弱,他的眼睛已經習慣裏黑暗並不妨礙看清楚四周,屋子四周是粗鄙的牆壁,四四方方的沒有任何能透光的地方,不知道現在已經是晚上還是因為屋子不透光才會點的燭火。透過門的縫隙看出去也是暗沉沉的,可能外麵也是這種房間。


    方誌潔看了一圈還在角落裏看到縮成一團的李洛,他嚇了一跳,趕緊用手肘支起身子挪過去,知道感覺到他隻是睡著了才放下心來。


    方誌潔怕他在冰冷的地上睡久了回生病,又擔心叫醒他後他會哭鬧不休,把外麵看守的人引進來。


    最後隻能靠近他,把他一點點弄到自己大腿上。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那個全身被布條裹的嚴嚴實實的女人,他看向方誌潔,一雙通紅充血的眼睛在燭光下像是閃著詭異的光。


    “看來是醒了好一會了,倒是省的我再動手了。”


    方誌潔腦中思緒幾經變換,開口道:“姑娘可知道你綁的這孩子是當今的五皇子殿下?不管是因為什麽緣由替人做這件事,但顯然都不是明智之舉,宮裏一旦發現皇子丟了定會動用全城之力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人。你們又能跑到哪兒去?要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相信姑娘一定還有家人朋友,就算為他們著想也請姑娘三思而行。今日你若是放了我們,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並且我會備重金感謝姑娘搭救之恩。”


    女人冷笑:“小白臉嘴巴還挺利索,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方誌潔心下一沉,頓時涼了半截。


    不是因為這女人陰狠的話,而是她會對自己的話一點都不為所動,一般而言如果是被雇傭的上下級關係,聽了這些話就算不相信也會有點心思,但這女人卻一絲動搖都沒有。金錢和生命都無法有細微撼動的關係,隻能證明幕後的人讓她絕對信任,並且他們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老實在這裏待著,被想動什麽心思,不然就等著見閻王罷。”說完又對門外的人說:“去通知殿下人已經醒了。”


    女人沒有出去的意思,瘦削的身子筆直的站在門前,倒是不像古代柔弱的小女子,有些大俠的風範。


    方誌潔想起剛醒的時候聽到她與唐晚晴的話,看來他們關係不是很好,想到這兒他遂道:“實不相瞞,我醒的時候聽到姑娘和麗妃娘娘在說話,十分感謝姑娘救我一命,所以剛剛才會說了那麽一番話規勸姑娘,姑娘若是不高興請不要放在心上。”


    女然冷冷看他一眼:“我隻是奉殿下命令而已,你的命與我又有什麽相幹。”


    她說起殿下兩個字的時候冷冽的眼神都變的柔和了下來,語氣和有些輕緩,方誌潔的大腦這時候難得保持著超高轉速,居然也看出了點什麽,於是說:“麗妃娘娘實在是個朝三暮四的人,他現在得了皇上的歡心,卻還跟其他人也不幹不淨實在有悖常倫水性楊花。前幾日我還在宮裏看到他和太子在一起親熱,那畫麵真是讓人不忍直視.....”


    果然,聽到這兒那女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簡直陰沉到快滴出水來。


    方誌潔見有了反應,立刻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了好些話,又用自己能想到的合適的詞語把這個連臉都沒看清楚的人給從內到外的誇了一頓,一番話下來,就算女人沒搭理她,但臉色也有了些微鬆動。


    方誌潔隻希望她跟唐晚晴的矛盾可以被最大化,這樣就算是出於看不慣的心理,這女人也能占時不把自己的命交到唐晚晴手裏。


    方誌潔再接再厲又道:“如今麗妃得了皇上百般喜愛,連太子都對他言聽計從,不知往後她得多權勢滔天呢,以她的性子,到時候得罪過她讓她看不順眼的定是活不下來了,唉.....”


    女人冷哼:“隻是仗著一張不錯的皮囊而已,能翻起什麽風浪,殿下又怎麽會是真心對她,隻是她現在還有用而已。他還以為身上的蠱毒隻是讓她變的更能魅惑男人,可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殊不知那蠱毒是吞食她的精血而生,她遲早要變成一具被掏空的傀儡,活不了幾年的。”說到這兒她解恨似的笑起來。


    方誌潔被她的笑弄的心都顫了顫,定了定神又道:“可現在皇上卻是用情至深,你們綁了皇子,皇子可能會因為對她的喜愛而不追究,姑娘想過到時候要如何是好嗎?”


    女人既然已經跟他說了話,也不介意多說幾句:“皇位用不了多久就是殿下的,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麽好怕的。”


    果然,這是要謀反的節奏。


    方誌潔確實記得劇情裏有一段太子謀反的劇情,最後還是被李蒼寒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給滅了,所以他之前一直沒怎麽把太子這個人物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也是一個跟自己一樣的炮灰而已。但他記得太子造反應該是再後麵一些的劇情啊!


    “青紗大人,殿下跟唐姑娘已經回去了,我已經派人去傳話了,今日殿下應該不會再過來了。”之前被叫出去的人跑回來道。


    女人的臉色的臉色更陰鬱了,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方誌潔見他離開,一直提著的心總算稍微鬆下來些。穆府的人見他遲遲不歸一定有來巡的,宮裏少了兩個人他相信也不會沒人發現,能拖一段時間是一段時間。他跟蹤唐晚晴的時候為了回去時自己能認得路,把上午買的一包做成各種形狀的糖糕沿路撒了一些,若是有人發現應該能一路尋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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