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學徒領著瑪塔走在曲折的樓梯上。


    “你似乎有些事情瞞著我。”


    學徒一震,看了看旁邊走著的瑪塔,她外表一派輕鬆,眼睛平視前方,完全沒有張嘴說話的跡象。


    “不要看我,男性,自然一點。我們現在是在心靈的層麵對話。”


    讀心術!學徒渾身一顫,急忙低下頭。在內心想到:“不,我知道的都說了,絕對沒有任何隱瞞。”


    “為什麽你沒有提到這個家夥是個反社會者,他對於整個祭祀階層乃至我們的蛛後都極其不滿。”瑪塔在心靈層麵對話的同時也在用讀心術。


    眼前的這個學徒曾經自吹自擂做了法師十年的學徒,對於法師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他的導師雖然在法術上知識淵博,但是平時卻是個生活白癡,法師所有的日常雜務都是他這個學徒在打點。


    本來瑪塔自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學徒,甚而部分掌握了這個法師。


    沒想到,計劃出現了變數。


    或者是這個學徒瞞著自己,或者這個學徒並不像他自詡的那樣了解他的法師主人。


    他的導師是一個反社會者。


    這還是瑪塔第一次遇到活生生的男性反社會者。


    在導師關於敵人的訓誡中,她著重介紹過這些隱藏在內部的敵人和他們的危害。


    ‘這些反社會者是我們社會的毒瘤。他們對於整個黑暗精靈社會有最深的不滿,這些人自以為承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對於他們的主人——女性祭祀充滿了仇恨,一心向往地上的生活。一生中最大的使命就是推翻祭祀的統治。這些人通常隱藏在暗處,外表與常人無異,不到形式明朗之前不會做出行動。他們人數很少,沒有成熟的組織,這減輕了他們的危害,但是也帶來我們抓捕的困難。他們潛伏在現有的社會地位中,靜候時機成熟。但是一旦機會來臨,為了實現終極的目的,他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為了殺掉一個女性他們甚至不惜毀掉一個城市。’這就是瑪塔的導師蒙斯特對於反社會者的介紹。


    但是蒙斯特可沒有說當你有求與一個反社會者時該怎麽辦。


    “不,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發誓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您。”聽到這樣一個嚴重的指控,法師學徒的臉都白了。實際上從他看到他的導師行吻手禮的時候就隱隱覺得不安。他在之前完全沒有想過他的導師居然是這樣的一種人,反社會者是男性最大的罪名,比背叛家族、謀殺主母還要嚴重的罪過。如果他的導師被坐實是一個反社會者,作為學徒的他很可能被株連。為了斬草除根,祭祀們一向秉承有錯殺沒放過的原則。


    他急急忙忙的為自己辯解:“他平時掩飾的很好,從來沒有表露過任何傾向。他平時對我們這些學徒和其他男性導師表現的很傲慢,但我作為他的助手的這些年裏,他對蜘蛛學院的女性一直是恭恭敬敬。教母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嚇得發抖,就是對於您這樣的見習祭祀,他也從未有什麽唐突的地方。”


    學徒在心中繼續哀求道:“求您明鑒,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實際上我非常恨他,如果不是為了他的法術,我一個貴族也不會做了一個平民法師十年的奴仆。辛辛苦苦服侍了他這麽多年,他卻什麽都不肯教我。”他的眼神裏放射出了恨意,如果不是懾與導師的能力,他恐怕會第一個提起法杖衝進導師的房間。


    “想要活下來就盯緊了他。如果再出現這種失誤,你知道你和你的家族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法師塔的大門到了,學徒目送瑪塔走出了法師塔,消失在陰影中。


    選擇奧蘭多並不是瑪塔一時起意,而是深思熟慮許久的結果。


    懸在頭頂的利刃迫使她在祭祀的征程之外,必須擁有其他力量。


    她現在麵臨著重重的敵人,迫在眉睫的就是接下來的兩輪競爭。第一場她順利過關,但是接下來的兩場絕對不可能如此順利。在導師們的默許甚至是縱容下,學員之間將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競爭。


    其中,還有一位實力超絕的弗萊婭。三天前的那場比試,震撼的不隻是米沙,所有有頭腦的人都感到了深深的危機感。擁有這樣的一位敵人,比正麵對抗一個奪心魔還要可怕。畢竟奪心魔可不是日日夜夜的呆在你的身旁。


    如果僅僅憑她目前掌握的神術,她成功活到畢業的幾率不大。即使是從學院畢業了,她依然危機重重,家族內部的敵人尚未發現,暴露在敵人眼皮之下的自己,隨時可能死在暗殺或是陰謀之下。


    當務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實力。


    她擁有出色的天賦,如果白白浪費簡直太可惜了。她在那次伏擊中第一次嚐到了奧術的甜頭,接下來,在麵對戰士的戰鬥中,這種天賦越來越讓她欣賞。


    相應的,阻礙也同樣強大。


    在多次的練習中,她都無法再現那天的情景,隻能釋放奧術飛彈這樣的低等級法術,作為的神術的輔助是綽綽有餘,但是想要抵禦強大的敵人還遠遠不夠。


    隻有當她能夠完全釋放自己的天賦的時候,她才有一戰之力。


    她本來可以尋求家族的幫助,這也是最安全、代價最小的途徑。但是主母堵住了這條道路。奧西莉亞上次殺掉奧吉爾,不僅僅是對於瑪塔失誤的警告,也明明白白的透露了一個訊號,某種程度上,她不想讓瑪塔利用家族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這樣的立場僅僅出於對女兒的仇恨?瑪塔不知道。


    但是肯定的是,在未來她也絕對不會獲得任何來自母親的幫助。


    如果她轉向其他學院的法師或者術士的時候,可能暴漏自己的底牌,一個時靈時不靈的半吊子。


    教院的導師們更不希望自己的學生去請教卑微的法職者。對於她們來說,神術才是唯一。如果有傳聞,瑪塔不顧自己的身份求教於一位法師,毫無疑問將會大大降低她在導師們心中的評價。


    那天和教母的談話,側麵證實了這一點。瑪塔立下如此的功績,教母隻是輕描淡寫的稱讚了她的‘法術天賦’。


    如果她用的是神術,毫無疑問教母立刻會給她最大的重視,蜘蛛神後也會賜予相當的榮寵。


    家族主母奧西莉亞得到了蛛後的榮寵,但是自己自己神術上的造詣也沒有明顯的提升。蛛後並不是一個吝嗇的神後,她的賞賜一向與她滿意程度成正比。很明顯,神後對於奧術者的奉獻並不是很瞧得上眼,或者說這種程度的奉獻並不能讓她完全滿意。


    正如主母所說的,是祭祀而不是法師統治著我們的社會。


    她身邊的一切障礙都在粉碎她的追求,她唯一的追求——活下來。


    如果她要一意孤行的話,還有誰能夠幫到她?當沒有可以信任之人的時候,你選擇信任誰?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瑪塔。


    直到三天前的那天的戰鬥提醒了瑪塔,她過去是如此的盲目。


    隻看到台前絢麗的舞蹈者,卻忽視了台後默默無聲的創作者。隻看到奇跡卻沒有看到奇跡的背後。


    台上與她們鬥的你死我活的法師們是她的敵人,但是法師的背後,有一種無形而堅固的物體,正是這些物體,使得法師成為了法師。


    在知識的迷霧中,有這麽一盞明燈。它是訴說者,是教導者,也是無言的聆聽者。它滋養了閱讀它的人,卻不索求回報,也不會將閱讀者的秘密泄漏給任何人。


    這正是瑪塔現在迫切需求的。


    那些傳道授業者們將他們畢生的經驗寫在了書中的時候,是否想得到回報?還是一種單純的保存知識的心理?這種心理在黑暗精靈社會是不常見的。祭祀們隻有一本書籍,那就是蜘蛛神後的話語,通過導師們的教導代代相傳。


    唯一可能獲得法術書籍的地方,隻有法師學院。


    在瑪塔多方打聽之後,法師奧蘭多進入了她的視線。


    他本人是一位大師,擔當他的職位已經很多年了。他熱愛書籍,法師塔內的大部分陳設都是他寶貴的藏書。據說,這些書籍包羅萬象,不僅僅有黑暗精靈文字寫成的法術書籍,還有地表人類法師的研究著作,甚至有一些威力強大的咒語以龍語寫成,蘊含了創世伊始的奧秘。


    他為這些藏書付出了巨大的心血。據法師學徒所說,在他侍奉奧蘭多的期間,就看見法師不下十次用欺詐、威脅、強搶的手段,隻為得到一本從未見過的法術書。而這本書對於有專精限製的法師,可能毫無用處。


    如果是學院的其他法師,他們隻會收集於自己專精相關的書籍。


    奧蘭多所做的一切都暗示了他動力之源的不僅僅是對力量的追求,還有一種隱秘的求知欲。


    正是這種求知欲讓瑪塔鎖定了奧蘭多。她先是從各種渠道了解了他的社會關係。奧蘭多的人際交往很簡單,他不善於交往,大部分事務都是由他的學徒代為處理。隻有在他負責的課程上,奧蘭多才會迫不得已的露麵,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收集和維護他的藏書。他比較起絕大部分黑暗精靈簡直是個無暇的聖人,除了他無害的愛好之外,他不爭權不奪勢,也從沒有出格的行為。


    一切跡象都表示法師奧蘭多會是個優秀的交易對象。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成章了,瑪塔和奧蘭多的學徒有了一個短暫而隱秘的會麵,瑪塔拋出了幾個關於學徒是如何不忠誠的把柄。這種不忠誠在學徒和導師之間是屢見不鮮的,但是一旦有人揭開了這層隱秘,足以讓導師處死他的學徒。


    在威脅和利誘威逼之下,學徒毫無抗拒的倒向了瑪塔,把導師所有的信息一股腦都賣給了瑪塔。


    為了幾本書,原不值得瑪塔如此大動幹戈。但是,正是由於她在學院學習到的謹慎,使她在會麵之前作出了萬全的準備。


    令人意外的是,第一次會麵法師就暴露了他的與眾不同。但是瑪塔卻不能告發他,一方麵她沒有證據,另外一方麵她還有求於法師。對於瑪塔的困境,奧蘭多毫無疑問心知肚明,因此才有恃無恐的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就像導師曾經說的那樣,反社會者隱藏的如此之深,他們沒有確定的優勢絕不行動,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奧蘭多將自己的傾向隱藏了這麽多年,卻在今晚輕率的泄露給一個女性,難道所求的僅僅是一夜之歡?


    對於他的真正目的,瑪塔暫時還無法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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