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天高氣爽,可是這樣的好天卻沒有給我帶來好心情,周末一個人在家閑得無聊。就開車跑到了新光天地裏閑逛,順便買些自己愛吃的零食。


    周末這裏的人可真不少,很多都是拖家帶口的,滿是溫馨。走累了,看到一間星巴克就走了過去。


    剛一走進門,就有一個小朋友拿著橙汁撞了過來,腿上頓時覺得一陣冰冷,隨後我就聽到一個嬌小的聲音。


    “阿姨,對不起,把你的裙子弄髒了。”


    從她的聲音中我聽到了哭音,就趕緊蹲下來,眼前這個小妹妹好可愛哦,應該三,四歲,胖胖的,紅撲撲的小臉蛋,眼睛好大,長長的睫毛向上翹起,她正眼睛一閃,一閃地看著我。


    這眼睛怎麽覺得好眼熟呢,好像是我經常看見的眼睛,忽然間我對這個小朋友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好奇心,笑著和她說。


    “小朋友,沒有關係的,阿姨把裙子洗幹淨就可以了。”


    “貝貝,怎麽一個人亂跑,又闖禍了吧。” 嬌滴滴的女聲。


    “媽媽,爸爸,我把阿姨的裙子弄髒了。” 小胖妹向身後的父母走去。


    我站起來,看向前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抱著小胖妹的爸爸讓我覺得眼前一黑,短暫的暈眩,定睛看著對麵的人,他有著和小女孩一樣的大眼睛,長睫毛,看著他此時此刻的僵硬表情,我竟然淡淡地對他笑了一下,扭頭就走了出去。


    快速地往車庫走去,心裏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那個抱著小女孩的爸爸,黎子豪,我的丈夫,而我不是女孩的媽媽,老天,你在跟我開什麽玩笑嗎? 好奇怪的玩笑,竟然讓我哭也哭不出來,反而有著一股強烈想笑的衝動。


    坐在車裏,拿著車鑰匙的手不停地戰抖,讓我怎麽也把鑰匙插不進去,不行,理智告訴自己,現在的狀況是不能開車的,我落了車門鎖,愣愣地坐在車裏,伸直了腰,從中間的倒後鏡中看著自己,臉色有點白,目光有點呆滯,但是眼睛中卻沒有出現應該有的淚水,心中卻有著一種強烈地被扭曲的感覺,但不是那種失戀的感覺而是一種自尊心在強烈抗爭感,


    快速地晃晃自己的頭,做了幾下深呼吸,讓自己翻騰的心漸漸地平靜,發動了車,此時深沉的大提琴聲響了起來,聽到這有點憂傷的音樂我竟然笑了,我就是帶著這樣奇怪的笑容,開車緩緩地離開了這原本充滿溫馨的天地。


    我漫無目的地開車奔馳在公路上,從北京的四環走上了五環,始終沒有走上回家的路,隨著天色的變暗,才開始往西山的方向駛去,此時在高速公路上的我卻放慢了車速,離家越近車速越慢,終導致後麵被我壓著的車不斷地用燈閃我,但是麻木的我卻沒有想到要給他把快速線讓出,看著他最後從旁邊超過去,司機側頭看了我一眼,看著他生氣的表情,我又笑了。


    靜靜地把車停在了家的門口,看到子豪的車已經如我想的出現在眼前,看著房間裏的燈火,我卻非常地不想邁進這扇大門。


    我,唐隨心,今天三十二歲,律師,長得嘛,應該是不難看,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的家庭,父母都是法律界人士,應該是略有點名氣,我是家中的獨生女,倍受家人的疼愛,他們的關懷讓我在一個蜜罐中生長著,一切的生活好像都是已經安排好了似的,到了什麽時間就會綻放什麽樣的花朵。


    靜靜地趴在方向盤上,往事慢慢地閃現。


    ***


    大學一年級我從加拿大放假回京,剛剛到家的第三天,家中就出現了一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生,他靜靜地坐在客廳裏,眼睛直直地看著眼前地地麵,他的身邊還坐著兩位長者,很慈祥,他們我認識,爸爸的世交,黎熙叔叔和他的老伴兒張阿姨。


    “隨心,快點過來見見叔叔阿姨。” 看到我的爸爸向我招招手。


    當然隨後緊接的就是被長輩稱讚的場麵,我早已經是習以為常了,正覺得有些無聊的時候,他們就開始把一直都坐在那裏的,可能和我感覺一樣的人叫了起來。


    哇,他好高的個子,有他站在我的身邊,一下子就突顯了我小個子的缺點,所有朋友都說,論相貌我是沒有什麽可說的,唯一就是個子小,現在就更加讓我覺得事實如此了。


    “你可真夠高的。” 這就是我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我要仰頭看著他。


    他什麽也沒有說,對我淡淡地一笑,看著他的眼睛,很大很黑,睫毛微微向上翹起,看著,看著突然想起了我小時候最愛的洋娃娃的眼睛,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我的這一笑好像刺激到了他,眯起來他大大的眼睛看著我,有點陰沉著臉問:


    “我長得很好笑嗎?”


    被他這麽一問,我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尷尬地站在原地看他。


    “看來你們兩個是不是不用我們介紹了。” 站起身來的爸爸走了過來。


    “我是黎子豪。” 他先向我伸出了手。


    從他的這個舉動就知道這是個自信心爆棚,自大的家夥,不過挺好玩,這倒是把我的爭鬥心挑了起來。


    “我是唐隨心。” 我也伸出了手。


    兩手相握在一起,各自都胸有成竹地彼此點了下頭,我們的協約就簽訂了。


    他是黎家的寶貝兒子,獨生子,比我大四歲,剛剛畢業於史丹佛大學,主修金融,和我一樣也是剛剛回來的,第三天就被他的父母揪了過來,太明顯了,老人家們,從他們的表情看,恨不得我們馬上就迸出火花,馬上結婚,他們才滿意似的。四個在場的老人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他,這倒是真的把我和黎子豪綁在了一起,因為後來成家後,我們回想起那天,共同的感覺就是我們好像是觀賞動物。


    我們在家長們的威逼下,都屈服了,當然在我們都看對方順眼的前提下,我是被他的大眼睛打動了,三年後,等我學成歸國之時,我們也就省略了戀愛階段,立即就黎唐聯姻,我就變成了黎家媳婦。


    ***


    黎家媳婦,把我拉回到了現實,靜靜地坐在車裏,看著亮著燈光的家,這還能叫做家嗎? 我們的婚姻剛剛過了八年,被人稱讚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但是今天卻被一個天真無邪的小朋友無意地把我們這個外表精美的工藝品打得粉碎。


    耳邊仿佛真的有著玻璃粉碎的聲音,讓我一陣寒栗,閉上眼睛想象著那散落滿地的閃閃的晶瑩碎粒,這也對我預告了結果,該要和這段婚姻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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