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坐在馬車裏隨軍同行,一掀車簾便看見了隨侍在尉遲夙身邊的韓從水,一個戴著詭異麵具的老者,看著他,若兒竟莫名的心潮起伏,不可抑製,總感覺那麵具下的一雙深目無比的親切熟悉,有一分似曾相識的溫厚,這實在很奇怪,她根本不可能認識北朝的人,愣了半天,她才放下了車簾。


    她乘坐的是寬敞的朱瓔四輪馬車,車駕行駛穩重,內裏用品一應俱全,還有舒適的小榻,許是累了,沒一會兒,她就昏昏欲睡了。


    到了夜裏,馬車輕晃了幾下,緩緩停住,厚重的車簾被人由外掀開,趙福領著人送來了食物,因在山野林間,煮食多有不便,便隻有幾樣簡單的吃食,有熱粥饅頭,還有一碟鹵牛肉和一壺烈酒。


    那送飯來的小兵,是個矮小的少年,不過十*歲的年紀,低眉躬身,並無特殊之處,但臨走之時卻不動聲色地把一個紙條塞入了若兒手中,她一怔,忙接了過來,迅速放入衣袖之中,這一切皆進行得無聲無息,連站在簾外的趙福都未曾發現。


    而那張紙條上隻有一句話:酒裏有迷藥,尉遲夙一喝下,藥效便會發作。


    若兒看了紙條,心底明白,這是蕭煜派人來救她了!


    於是,她忙把粥喝了,饅頭吃了,先要吃飽,才有力氣逃跑,待她吃完,尉遲夙便掀簾進了馬車,隻見他脫了甲胄,便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倚著,看著手中的書卷並不理她。


    若兒在心裏詛咒了他一百次,才小心地端了杯酒,遞了過去,輕聲道,“一路勞頓,你先喝杯酒解解乏吧。”


    尉遲夙這才放下書卷,以興味調侃的目光打量著她,接過酒杯,湊到嘴邊,剛要喝下,卻又放下了,“待會兒再喝,朕有些話想對你說。”


    若兒緊張地盯著他手中的酒杯,見他放下,臉上稍帶著失望,而後又柔情似水地道,“我也有話對你說,你先喝酒,喝完了,我們一起說。”


    尉遲夙笑了笑,仿佛並沒有懷疑,重又端起了酒杯,慢慢地喝了下去。


    若兒的眼睛一直瞄著他,直到他真的將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她眼中才閃過一絲得逞的興奮,估摸著他放下酒杯就該倒了!


    誰知,這時尉遲夙卻順手一抄,將她攬抱在懷,如以往一般,手直接伸進了她的衣襟之中,隔著輕薄的肚|兜揉|捏了一番,聲音帶著倦倦的慵懶,“若兒身上的滋味,總是這麽好。”


    若兒的心忽地跳得極快,想避開他的觸碰,卻被他緊緊地摟住了,眼看他又要有進一步的動作,急得她泫然欲泣,“你……你不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朕是有話說,朕叫人……”尉遲夙將她壓倒在小榻上,解開她的衣裙,話還未說完,迷藥便發作了,他使勁地搖了搖頭,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呼吸,眼神卻越來越渙散,接著,便倒在了她身上。


    若兒立即將他推到一邊,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又踢了他兩腳,確定他昏迷之後,才迅速穿好了衣裳,一想起那許多不堪的夜晚,自己在他麵前哭泣求饒,卑微如地上被人踐踏的塵土,她心裏便又氣又恨,揚聲便甩了他兩個耳光,打了兩下還不過癮,她索性一手撐在他胸前,還想再給他幾巴掌,卻在這時,簾外忽然傳來了焦急的驚叫聲,似有人來往奔跑,大叫著,“有火,營帳起火了……”


    她心中一喜,趕緊下了馬車,隻見外頭火光衝天,營區四下騰起濃煙,周圍全是慌亂人影,一團大亂,趙福奔了過來,朝她疾呼,“快叫起皇上,快……”


    最後一字隻說了一半,他便軟倒在地,暈了過去,而將他擊暈的人,正是那送飯的小兵,隻見他身手很是矯健,像是在戰場上廝殺慣了的,全沒了送飯時恭順瘦弱的模樣,領著二十餘名黑衣人,三兩下便解決掉了護衛在馬車周圍的北朝士兵,將若兒扶上了快馬,隨即躍上馬身,緊坐在她身後,狠狠地甩出馬鞭,護著她殺出重圍,經過一番較量之後,終將追兵遠遠甩開,直至沒了蹤影。


    待又奔出了二十多裏後,若兒的身體已經快顛散了,那小兵才勒馬停下,問了句,“姑娘可還支持得住?”


    若兒喘息著,勉強道,“我沒事,還能支持得住。”


    那小兵便又道,“姑娘放心,三殿下已將事情安排妥當,隻是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盡快離開,隻能讓姑娘勞累了。”


    若兒“嗯”了一聲,那小兵才繼續策馬揚鞭,愈加急促地催馬前行。


    與此同時,北朝軍營那邊已恢複如常,燒殘的營帳一會兒工夫便收拾得幹幹淨淨,新的營帳很快立了起來,剛剛那場大火,仿佛不過夢一場。


    馬車裏,尉遲夙已經醒了過來,那烈性迷藥對他也隻是一時片刻的藥效,此刻,他望著眼前的韓從水,冷厲的聲音,竟比初春冷夜更加料峭,“朕信任你,依你之言,故意放若兒走,但朕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麽打算?”


    “臣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讓若兒徹底對蕭煜死心,隻有將她放走,讓她回到蕭煜身邊,她才會看清蕭煜的真麵目,要不然,她一輩子都不會死心。”韓從水仍是以金漆麵具遮擋真容,他微微一笑,雙目之中卻盡是冰冷之色,“蕭煜此人,一向精於算計,他最擅長的本領便是裝好人,在每一個人眼裏,他都是至情至孝,賢明仁慈的,臣當初便是錯信了他,才步入迷途……”談起舊事,他廣袖之下的雙手不禁緊握成拳,鬱怒得幾乎要吐出血來。


    尉遲夙聽了,沉默良久,“真相對若兒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你跟蕭煜,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韓從水按壓住心頭的怒火,淡然道,“臣也是沒辦法,她是臣最親的人,臣也心疼她,卻不想她再糊塗下去,皇上盡可安心,臣已派人跟著她,暗中護她周全,不會讓她有危險。”


    隨即,他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再說,臣的……也並非如表麵一般柔弱。”


    那中間的兩個字,他說得甚是模糊,卻如無聲的雷霆一般驚心動魄,說完,他眼中掠過一道極複雜的光芒,轉瞬,便熄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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