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進家門的那一瞬間就傻眼了,破敗的客廳桌子上擺著我媽的黑白照片,其他地方好像都沒有變。


    大媽在我身後說:“你怎麽不早點回來啊...你媽是二十七走的...”


    二十七,不就是過年前幾天嗎?那幾天我還被陸知非鎖在家裏沒法出去,如果那幾天我就回來了,是不是事情就不會這樣?


    我問大媽:“我媽是怎麽死的?”


    大媽的眼睛一直紅紅的說:“你媽的病本來也拖得時間長了,後來感冒發燒一直沒去醫院看,最後就開始發高燒。一直都沒人發現,她就走了...”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我在我媽身邊,她或許就不會這麽快走?大媽說完以後從抽屜裏麵拿出一遝紙錢說:“給你媽燒點紙吧,我該回去給我孫子做飯了。”


    大媽走了以後,我一下就跪在地上開始失聲痛哭。後來哭的脖子後麵發脹,感覺氣都要上不來了。陸知非看我的樣子趕緊過來拉我起來,我看了一眼我麵前站著的這個男人,狠狠甩開他說:“是你害死了我媽!你就是個殺人犯!”


    陸知非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平靜的說:“地上涼,不要一直跪著了。”


    我指著陸知非聲音尖利的說:“你走開不要站在這裏髒了我媽的靈堂!”


    陸知非點點頭聲音低沉的說:“好,我先走。”說完以後他就走了出去,我現在恨透了陸知非。


    如果陸知非之前沒有鎖住我,我過年之前肯定是要回家的。如果過年那幾天我回來了,我媽是不是就不會走的這麽快?


    可是這些都是如果,這些都是假設。我媽畢竟還是走了,從此以後,天大地大,我卻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我在客廳裏從天亮跪到天黑,不知道幾點鍾,陸知非回來了。他身後跟著幾個人,開始麻利的布置著客廳。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找的這些人,很快就把客廳布置成了一個靈堂。


    陸知非站在我身邊說:“差不多了就起來吧,一直跪著你肚子裏的孩子受不了。”


    我惡狠狠的抬起頭看著陸知非說:“事到如今,你關心的還隻是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對麽?”


    陸知非皺著眉頭說:“鍾燦你不要在這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如果不是你的專橫霸道,我會見不到我媽最後一麵嗎?我會讓我媽這麽淒涼的走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陸知非,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說了這些發狠的話,我的心裏居然沒有好受一點點。


    陸知非看著我發狂的樣子倒也沒生氣,隻是他還是堅持要起來,不能繼續跪在地上了。


    我甩開陸知非說:“我媽走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她的頭七我沒有守在這裏,現在就連給她燒幾張紙錢你都不讓嗎?”


    陸知非最後隻能坐在一邊的板凳上,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


    我在我媽的靈堂前沒日沒夜的跪著,眼淚好像已經流幹了。一直跪了三天三夜才慢慢站起來,可是跪的時間太久了,我的腿根本直不起來。


    陸知非抱著我起來,我想要反抗,卻根本沒力氣。他把我抱著進了臥室,正好是我媽的那一間臥室。我剛挨著以前她躺過的床,原本已經幹涸的眼淚又像爆炸的水管一樣,控製不了的流了出來。


    陸知非坐在床邊輕輕拍著我說:“你這樣身體怎麽受得了,不要哭了。”


    我一下坐起來指著陸知非說:“你出去!你給我滾出去!你不配在我媽的房間!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說到最後我的嗓子幹的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睜著腫的不像樣的眼睛狠狠瞪著陸知非。


    陸知非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拿著電話出去接了電話以後進來說:“咱們該回北京了,我的公司又有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


    我聽了以後看著陸知非,事到如今,我媽的事情居然還比不上他公司的事情重要。嗓子幹的就像有火在燒,隻能冷笑著看著陸知非。


    他把我的外套拿起來給我穿上,又蹲在地上給我把鞋穿上說說:“自己可以走嗎?”


    我狠狠的看著陸知非,陸知非肯定知道我現在不會回北京。可是他完全不顧我的感受,抱著我就出了大門。


    天已經黑了,農村天黑以後很少有人出門,外麵幾乎沒有人。我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來反抗,渾身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陸知非的人為什麽會在這,他抱著我上了一輛車,我們兩個一起坐在後排。


    “去機場。”


    我看著坐在我身邊這個麵無表情的男人,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對我好的時候可以給我吹頭發,低聲細語的說話,極盡溫柔之能事。可是現在的他,分明就是一個魔鬼,一個殺了我媽媽的魔鬼。


    再回到北京的時候我就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我多希望我真的是隻是做了一場夢。我爸爸已經死了隻是一場夢,我來北京遇到陸知非也是一場夢,我媽媽走了也是一場夢...


    可是直到沈青站在我麵前驚訝的說:“怎麽走了幾天就瘦成這樣了?”時,我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


    陸知非把沈青叫到一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走了,沈青把我扶進浴缸放好水就走了出去。在浴缸裏泡著的時候,水突然開始泛紅,我有些害怕的看了看,確定是我下身流出的血以後居然變得平靜。


    我知道見紅是小產的前兆,可是我居然有點開心。為了不讓沈青發現,我立馬把浴缸的水放掉,穿著浴袍走了出去。


    沈青看見我出來了,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扶著我坐在沙發上說:“小姐啊,先生讓我給你燉了補身子的湯。我給你用早上現宰的烏雞燉了湯,你來喝點。”


    烏雞是補身子的我怎麽可能喝,我搖搖頭說:“不想喝,你給我端一杯水來就好了。”


    沈青雖然有些糾結,但是我的話她還是聽的。給我端了一杯溫水過來就站在我身邊不肯走了。


    喝完水以後就回臥室開始睡覺,睡著以後又開始做夢。先是夢見我爸騎著自行車帶我出去玩,然後又夢見我媽圍著圍裙做飯,讓我幫她去買一袋鹽。後來又夢見我掉進了水裏,水裏有好多血,都是紅色的...


    沈青看著滿頭是汗的我猛地坐起來,趕緊用毛巾給我擦擦汗說:“做惡夢了吧,今天太陽很好,出去曬曬太陽吧。”


    以前我很喜歡坐在客廳曬太陽,可是現在我看見那些明晃晃的光線就覺得晃眼頭疼。看見臥室的窗簾都被拉開了,厭惡的說:“去把窗簾都給我拉起來。”


    沈青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就站起來去拉窗簾了。我自己從床上下來,把整個房間的窗簾都拉起來,才坐在了沙發上。


    沈青看見我抱著腿坐在沙發上,就拿了一條毯子蓋在我的腿上。她有些猶豫的說:“房間裏這麽黑,要不要把燈打開...”


    我低著頭說:“不要開,我不想看見光...”


    我就這樣一直坐在沙發上,不想說話,不想動,什麽都不想。


    陸知非回來以後看見家裏黑乎乎的一片,有些生氣的叫來沈青說:“家裏這是怎麽了,窗簾都拉起來幹什麽?”


    沈青站在一邊結結巴巴的說:“是...是鍾小姐讓我把所有窗簾都拉起來的...”


    陸知非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就走過來坐在我身邊說:“這又是幹什麽?整天不見光怎麽行?”


    他想要摟我,卻被我狠狠推開。陸知非被我的眼神嚇了一跳,然後又恢複了平靜。


    他見說不動我,就不再勸了,隻是神色如常的說:“明天要去醫院做產檢。”


    做產檢?還是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我轉過頭看著陸知非說:“你愛我肚子裏的孩子嗎?”


    陸知非不置可否的說:“這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第一個孩子,你說我愛不愛?”


    我笑了一下,就把頭繼續低著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還是和陸知非睡在一起,可是隻要他一碰我我就覺得惡心。隻要一想到他是害死我媽媽的凶手,我就恨得牙都開始顫抖。


    陸知非可能是察覺到了我不喜歡他碰我,後來就轉過身去自己睡。


    晚上我還是會做夢,可是夢裏隻有一片紅色,其他什麽都沒有。


    坐在陸知非車上去了醫院,做了b超以後醫生皺著眉頭說:“嬰兒有胎停的先兆,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聽了醫生的話,我低著頭一邊摸肚子一邊笑了。陸知非,既然你害死我媽,我就讓你見不到你的孩子。


    陸知非激動的說:“什麽意思?”


    醫生扶扶眼鏡說:“就是說胎兒有可能會在孕婦肚子裏停育,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如果孕婦調整好心態和飲食,胎兒還是有可能繼續生長的。”


    陸知非又問了一些胎兒停育的原因和補救措施,我們回去以後陸知非就讓沈青開始給我煮雞湯。


    我把客廳的窗簾拉起來以後就坐在客廳發呆,沈青端著雞湯出來以後我冷冷的看了一眼說:“我不喝,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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