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斯最近都蔫蔫的。


    白薇說請假就真的請了假,一副有蘭伯特幫忙她很放心的樣子,收拾收拾就要搭火車去費城,也不知道布萊洛克是故意還是巧合,他“正好”要去費城參加一個學術會議,於是兩人很自然地同行了。


    白薇去費城幹什麽?


    他沒好意思問,這是她的*。不過白薇到達的當晚就給他來了電話,說要再請一周的假,因為她的前夫得了流行性腮腺炎。


    流腮?那可是小孩子們最常得的病,那個姓周的一把年紀居然也會得這個?啊哈哈哈……羅傑斯暗地裏嘲笑了一番,甚至滿懷惡意地想年紀越大的人,得流腮越不容易好,或許再來個並發症比如睾丸炎什麽的,那就更棒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好得越慢,白薇在費城待的時間不就越長?雖然她說自己得過,已經有抗體,但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不被傳染。而且,如果這家夥真的順帶並發了睾丸炎,那豈不是……


    羅傑斯越想越鬱悶。


    這個時候他突然記起了同樣人在費城的布萊洛克。


    隻可惜他打電話到這次會議的指定下榻旅店,布萊洛克根本不在。接線員說會議在今天下午就完全結束了,其他人已經陸續離開,隻有布萊洛克辦理了續住手續,隻是他現在並不在旅店。


    羅傑斯蔫蔫地掛了電話,自我安慰道,有這家夥看著,她那個前夫肯定不敢做什麽壞事的……吧?


    其實羅傑斯想得太多了,望著鏡子裏自己腫得老高的兩側腮幫子,周子璋先生完全沒有任何心情“幹壞事”。


    這段時間陪著朱可麗全美國到處瘋玩,接觸的人多,玩得也開心,雖然生活作息不規律,但年輕人哪個不是這樣?隻是某天早上起床,他突然覺得喉嚨痛,起先還以為是著涼感冒,小問題,沒在意。結果很快開始發熱、反胃、腮幫子疼,用手一摸,左邊一個腫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沒一會他又開始覺得右邊也疼。


    嚇得他立即打電話給出租車公司,讓派出租車來送他去當地最好的醫院做檢查,朱可麗被他叫醒的時候尚且迷迷糊糊,賴床不肯起來。而且她不梳妝打扮是絕對不肯出門的,周子璋直覺自己的時間耽誤不起,沒再理她,自己拿著錢和證件獨自去了醫院。


    無論在哪個國家,看病都是件麻煩又耗時的事情。沒有醫療保險的話在異國他鄉看病非常昂貴,但生怕自己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周子璋花起錢來半點不含糊。好在確診隻是腮腺炎,醫生建議他轉到傳染病科住院觀察,這一回周子璋二話沒說,收拾收拾就回旅館去了。


    不是他舍不得花錢,而是他怕自己被傳染病科那些住院病人給傳染上什麽更加糟糕的病,誰知道那些渾身是毛的外國人有些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呢,他的腮腺炎肯定就是被他們傳染上的。


    和國內一樣,這病沒有特效藥,醫生甚至不願給他多開藥物,隻開了一點維生素之類,要他憑自身免疫力扛過去。周子璋頂著腮幫子的疼痛給周家去了一個越洋電話,要他們找點偏方中藥之類差人帶來。


    周子璋以為自己的腮腺炎很快就能好,畢竟小時候他見白家二哥也得過這個病,雖然連帶著把白薇和白淼也給傳染上了,但好像一個星期就全好了。


    他忘了自己現在不是孩子,腮腺炎偏偏是年紀越大越不容易好。腫起的腮幫子讓旅館經理注意到了,他委婉地建議周子璋住到醫院去,不能傳染給其他旅客,並且暗示如果他不離開,他可能會報警。


    這讓周子璋有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悲涼和憤懣感。他頭腦一熱,直接財大氣粗地包下整間旅館,全棟就他和朱可麗兩個人,這回經理再也不能說些什麽了。


    隻是憤怒好像又加劇了疾病,從醫院回來的當天晚上,他的腮幫子已經腫得讓他睡不好覺。


    朱可麗並不在他身邊,她找旅館在隔壁開了一間房,說是既能避免傳染,又能方便就近照顧他。周子璋能理解她的做法,但是當半夜三更他想要點水喝,或者拿冰袋敷臉的時候,隻能自己起身找旅店值班幫忙,朱可麗在隔壁睡得像死豬一樣,怎麽都喊不醒。


    旅店值班拿冰袋給他的時候居然戴著手套口罩,全副武裝,生怕被他傳染。


    疼痛讓周子璋輾轉反側一個晚上,非但沒消腫,反而開始發低燒,這時候他看見隔壁的女友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容迷人地走下樓梯,一麵和旅館的帥哥招待聊天,一麵優雅地享用早餐,而自己卻在房間裏受苦受難。他的火氣蹭蹭蹭地就上來了,二話不說,抬手就把手中已經化成水的冰袋往她頭上砸去。


    白薇抵達這兩人下榻的旅館時,正好趕上這對情侶吵架。整個旅館都能聽到兩人你來我往的高聲謾罵,雖然是說的中文,但其中的憤怒大家都能聽懂。


    周子璋由於腮幫子鼓著,吵架明顯不占優勢,麵對咄咄逼人的朱可麗,他幾次氣得朝她揮舞拳頭,終究沒好意思朝女人出手。


    “等、等我好了,你、你等著!”他氣得指著她這麽說,因為疼痛,連簡單的一句話都說得打結。


    “誰稀罕跟你啊,呸!”朱可麗比他更幹脆,她已經麻利地收拾好所有行李,優雅地攏了攏頭發,毫不客氣地朝周子璋一比中指,然後迫不及待地抬腳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她正好撞見白薇。


    “你?”朱可麗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笑了:“我不要的男人,原來還有人稀罕呢。”她的笑容仍然十分天真可愛,但嘴裏說出來的話卻充滿惡意與嘲諷。


    不過她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因此在這之後,她依然能用一貫天真可愛的笑容麵對站在白薇身後的布萊洛克,並且用流利的英文關切地告訴他:“先生,這間旅館被一個傳染病人包下了,你離這兒遠點最好呢。”


    布萊洛克禮貌地點點頭:“謝謝,不過我是陪我的朋友來的。”語罷,他隨白薇一起走了進去。


    “嘁,好運氣都被你給占了。”朱可麗低低道,看著白薇的背影,她冷笑一聲:“既然愛自找麻煩,出了事也是你活該。”說完她便立即提著行李走了,寧願換個地方叫出租也不願意多待一秒,雖然她也在小時候得過這個病,但誰樂意天天伺候一個傳染病人的生活起居?


    周子璋發火,正合她意,不然她還不好意思拍屁股走人。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與她再次見麵,周子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腫起來的腮幫子,表情異常尷尬。


    “你來幹什麽。”


    聽他語氣不善,白薇挑眉:“隻是看在周家老太太的麵子上。”


    “去過醫院了?”她注意到他含糊的說話聲和微微鼓起的脖子部分:“淋巴結炎?還是腮腺炎?”


    周子璋轉過身去背對她,淡淡地說:“和你無關。”


    “這樣啊,”白薇點點頭,“好,那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


    走了?周子璋不可置信地轉頭,發現白薇和跟著她一塊來的那個白人真的一起走了!


    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她居然是個這麽涼薄的女人!和朱可麗……和朱可麗沒有兩樣!沒看見他痛得厲害,腮幫子都腫成球了嗎?她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轉頭就走!


    周子璋氣憤不已地捶了一下桌子,卻拉不下臉跑出去追她,隻能暗自內傷,自己剛剛為什麽要把話說得那樣絕。


    她現在又不是你的女人,當然有說走就走的自由。或許跟她一塊來的那個男人,就是她的新任男友。周子璋酸酸地想,然後腮幫子更疼了。


    “你真的不需要管他了?”除了白薇的名字以外,對中文一無所知的布萊洛克其實壓根沒有聽明白兩人的對話,隻是從兩人的表情來推測,他們之間的對話應該並不怎麽愉快。他私心裏對白薇轉身就走的利落舉動非常讚賞,並且希望她果真不要去管那個臭著一張臉的家夥。


    和羅傑斯一樣,布萊洛克對周子璋先生同樣有著天然的敵意。


    白薇歎了口氣:“當然不可能啊,大老遠來一趟費城,真的隻看一眼就走的話,萬一他出了什麽事,我可沒辦法向周老太太交待。”


    布萊洛克不解:“你和他已經離婚了,為什麽還要管他的家裏人怎麽想?”


    “因為我們是世交,情感、利益的雙重牽扯,很難一時說清。”白薇如此回答,但她心裏清楚,如今周家唯一有資格對她提出要求的,也隻有一個周老太太。其他人對她而言、對白家而言,都遠遠不夠分量。


    當年看中周子璋,除了她自己喜歡,也有周家好掌控的因素。大哥和二哥希望她找一個不夠強勢的婆家,以後即便受了欺負,白家依然能給她撐腰。


    如今看來,這個想法確是好的,隻是選錯了男人。


    布萊洛克攤了攤手:“聽起來很複雜的樣子,結婚還需要考慮那麽多,是不是很辛苦?或許我應該慶幸你和這個男人早離了婚?”


    白薇笑:“為什麽你要表示慶幸?”話未說完,她已發現這句話不太合適。


    可是布萊洛克已經很快接口,他低笑著回答:“因為這樣我才有機會啊。”凝視著白薇的眼,他的笑容愈發和煦,愉悅的語氣仿佛能讓人輕飄飄地飛起來。


    白薇愣了愣,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宣告自己的心思,想起很久之前在他公寓裏的那個意外的吻,她不得不承認或許他的確“蓄謀已久”。


    可是有時候不來電,真的就是不來電。


    有時候她的確可以感受到布萊洛克一點隱約的意思,但若論愛意,她並不覺得自己感受到過。


    “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是克裏斯汀,”白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輕鬆地笑起來;“快去你的會議那兒報到吧,我得給我那脾氣糟糕的前夫找兩株仙人掌去。”


    克裏斯汀?布萊洛克一怔,一見她指眼睛的動作,他立即明白過來,不由得歎了口氣:“是不是羅傑斯和你說了什麽?那個蠢貨……別開玩笑了,你們連人種都不一樣,我怎麽會把你當成她呢,薇?”


    “隨便開開玩笑而已,”白薇聳聳肩,淡淡一笑,“反正你知道我對你沒那個意思就行。”


    布萊洛克苦笑,好像對她的回答不驚訝也不難過:“薇,你一定要把話說得這樣直截了當麽,簡直讓我太傷心了,別告訴我其實你看上的是羅傑斯這家夥。”


    白薇白他一眼:“我才不會和我的上級boss談戀愛。奇怪了,為什麽我一定得看上某個男人,難道我就不能把身心全部獻給偉大的醫學事業?”


    “ok,ok,”布萊洛克知道這個話題應該就此打住了,有些事情需要慢慢圖之,於是他笑著轉移話題,“你要仙人掌有什麽用處?”


    “哦……”白薇拖長了音調,笑得有些古怪,“當然是給我的前夫用啊。”


    仙人掌除去刺,搗碎,敷於腫脹的腮幫處,用紗布包起,這是一個在國內流傳很廣的好用偏方。其實似乎使用蘆薈也可以,隻是比起仙人掌,蘆薈的刺更加容易除去。


    而白薇非常“喜歡“那除不幹淨就會讓人覺得癢癢的刺,她想這玩意敷在周子璋臉上和脖子上,一定會相當的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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