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城作為曾經的國都,依山傍水,有很多具有曆史意義的建築和景點,氣候宜人,即便是夏季也並不過分炎熱。閑暇時分,隨意漫步在費城街頭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這是白薇第一次到費城,作為一個醫學專業的東方留學生,還是一個女人,為了能比同年級的所有學生都更出色,她到美國之後從未外出遊玩過,即便隨著導師外出參加學術會議,也是會議結束後就立即返回學校,不肯浪費任何一點時光。


    當身邊有個熟悉費城的人陪同,並為你解說麵前看到的一切時,閑逛則因此變得更加令人愉悅,仿佛真是來度假的。


    鍾樓上的大鍾響過十一聲。


    上午十一點,已經是可以午飯的時間,白薇歎了口氣:“抱歉,我又得回去照顧他了。”仙人掌的偏方很見效,周子璋的腮幫子不再腫得那麽厲害,日漸恢複,但恢複的速度卻很慢,白薇記得自己小時候用了不到一周就全好了。


    現在已經快要兩周。


    布萊洛克微笑:“沒關係,我陪你一起回去。”


    白薇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表示拒絕:“會議不是已經結束好幾天了嗎?你不需要管我,回巴爾的摩去吧。”


    “我攢了三年的年假都沒休,就不許我在費城度度假?”布萊洛克一句不提陪她的事情,輕鬆自如地如此解釋。


    “那你便好好度假,不用來陪我啦,”白薇見他的態度,似乎是她不走他也不走,頓時很發愁,“不然我會歉疚的。”


    布萊洛克好似聽不懂她在說什麽,眨了眨那雙水汽氤氳的眼睛:“為什麽歉疚?”


    “因為,那個,呃……”


    白薇語塞,兩人站在人行道旁,一輛有軌電車從他們麵前駛過,忽然有人從電車裏探出頭來,興奮地朝這邊招手:“嗨嗨!薇,布萊洛克,是我,是我啊!”


    布萊洛克的臉忽然黑了。


    “羅傑斯?”白薇呆呆地望著那輛駛遠的有軌電車,那個探出半個身子拚命揮手的家夥她絕對不會認錯。因著羅傑斯的叫嚷,路上的行人紛紛好奇地回頭朝他們張望。


    這時候有軌電車在站台前停了下來,白薇看著那個揮手的人嗖一下把頭縮回去,然後提著一個小行李箱擠出下車的一堆人群,快步朝這邊跑過來。


    “真巧是不是!”羅傑斯神清氣爽地拍了拍布萊洛克的肩,神色間頗為得意:“本來想去旅店找你們,沒想到半路就能碰上。”


    布萊洛克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來幹什麽?”語氣不是很歡迎。


    羅傑斯亮了亮手上那個小行李箱,笑嘻嘻地回答:“度假啊。”


    白薇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一個二個,都來費城度假?什麽時候霍普金斯的活兒那麽閑了?斯圖爾特教授居然肯放人?


    她隻是一個住院醫師,羅傑斯和布萊洛克可不同,兩人都是名聲在外的重量級主治,少了一個就很麻煩,現在一口氣少兩個,霍普金斯的心外科真的不會亂套?


    “你沒有請假吧。”明明是疑問句式,白薇卻用的肯定語氣。


    羅傑斯嘿嘿一笑:“小小地請了幾天。”


    真的嗎?白薇嚴重懷疑這兩人都不在霍普金斯,即將退休的斯圖爾特教授一把年紀,也不得不拚著老命出來坐診和做手術。


    麵對她懷疑的眼神,羅傑斯顧左右而言他,不是問“你們住在哪兒”就是問“費城的天氣怎麽這麽好”,都是一些廢話。


    反正他可不想讓白薇知道,見白薇的假請了又請,就是不回來,連帶布萊洛克也跟著不回,他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於是自己偷跑過來。臨上火車前才給斯圖爾特教授打電話,估計回去之後會被他罵死。


    其實他覺得教授應該感謝他,讓他退休之前還能發揮餘熱。


    沒想到這樣湊巧,在電車上看風景的時候居然看到布萊洛克和白薇,兩人一看就是出來逛街的,幸好他及時趕到。


    羅傑斯無比慶幸自己做出的正確選擇。


    他完全不願意思考為什麽這個選擇就是“正確的”。


    白薇原想既然羅傑斯來了,正好布萊洛克可以陪他去旅館,兩個大男人一起度假雖然好像有些奇怪,但總比陪著她要好。


    可是她的提議居然被兩人同時否決。


    “我的行李很輕,可以先陪你去看那個周先生,他的病好了嗎?”羅傑斯非常熱情地表示,好像他多麽關心周子璋的病似的。


    周子璋現在每天都挺期待白薇來,雖然有時候她身後會跟著那個討厭的男醫生,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由她細致溫柔又耐心地照顧他,因為不能洗澡,她會為他洗頭,而且換藥的工作也是她一力承擔,還會根據他的恢複狀況烹調膳食。雖然異國他鄉,食材有限,但經過白薇的巧手,沒有一道菜肴不精致可口。


    心情不錯的時候,她也會陪他聊天,無論如何,說母語比起英文來總是更讓漂泊在外的人感到愉快。


    周子璋時常會產生一種錯覺,以為她還是他溫柔賢惠的妻子。


    但幻覺終歸是幻覺。


    “好像還沒消腫哦?”腮幫子處傳來的微痛感徹底打碎他的幻想,麵前又是一個男人放大的臉,毫不客氣地用戴手套的手在他的病灶處戳來捏去,周子璋嚴重懷疑他是故意的。


    這個家夥他認識。


    羅傑斯,白薇的上級醫師。


    兩人還曾經在口舌之爭上結下梁子。


    “薇,不如我來給他換藥吧,”檢查完後羅傑斯壓根不拿正眼再瞧他,笑眯眯地對白薇道,“聽說你每天給周先生做吃的,我們今天是不是也有福氣吃到?”


    白薇一怔:“給病人吃的,都是很清淡的中餐……”


    “沒關係,我最喜歡中餐,博大精深的中餐文化最棒了!清淡的口味也願意嚐試!”羅傑斯很高興的樣子:“布萊洛克搗碎仙人掌,我來負責換藥,你去烹調,這樣的分派你看好不好?”


    白薇看了周子璋一眼。


    她知道他不喜歡布萊洛克,更不喜歡羅傑斯,但那又怎麽樣?有他們幫忙,的確為她減輕了負擔,然後她再用一頓可口的中餐報答,順理成章又很愉快。至於周子璋怎麽想,那真的不重要。


    她相信羅傑斯和布萊洛克的醫德,就算不喜歡周子璋,也不會拿他的病開玩笑。


    於是她欣然點頭:“好啊。”


    說完便出了門。


    幾乎是她出門的同時,羅傑斯臉上那令人愉悅的笑容立即消失,他回頭冷冷瞥了一眼周子璋:“兩個霍普金斯的主治給你上藥,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布萊洛克依然維持著和煦的微笑,他聳了聳肩,貌似好心地告誡:“別讓薇不開心,我們都不想看到她發脾氣,對嗎?”


    周子璋也不是吃素的,他哼笑:“很抱歉,我比你們更了解她,我知道她不會不開心。”說完他就站起來,徑直走出門去,他相信自己隻要對她服一個軟,表示一下難過,她就會客客氣氣地把這兩個不速之客請出去。


    但他還未走到門口,已經有兩隻手同時扣住他的肩,力氣極大,把他硬生生拽了回來。


    背後傳來羅傑斯陰森森的語氣:“別忘了我們也會不開心,周先生。”


    白薇覺得,自從羅傑斯一來,事情突然變得好辦許多。周子璋有人幫忙換藥了,也不絮絮叨叨整天找她聊天了,吃飯也不挑剔了,似乎身體也好得更快一些了。


    雖然她知道羅傑斯暗地裏用了一些小小的強迫手段,不過她也清楚周子璋的少爺脾氣,吃軟怕硬,羅傑斯給他吃點虧長記性,沒什麽不好。


    接下來,無論周子璋願不願意,他隻能被白薇強拉著去醫院複查,複查結果確定已無大礙,她當天就給周家老太太回了一個電話,並且暗示這個麵子是給老太太本人的,不是給周子璋的。


    離婚的人,還是他出軌,當然並無情分可言。


    周老太太心知肚明,也受了她這個人情。


    接下來她就準備收拾收拾回巴爾的摩了。


    布萊洛克建議她趁此機會多留兩天,在費城放鬆一下心情也未嚐不可,但羅傑斯的動作卻比他更快,已經買了兩張回巴爾的摩的火車票,歸心似箭。他對度假毫無興趣,寧願回去研究研究怎麽讓一條狗的心髒供應兩條狗的血液循環,要不是白薇在費城,他才不願意多待。


    隻是……


    布萊洛克的笑容僵硬:“火車票,為什麽是兩張?”


    羅傑斯欣然答道:“你又不是我的助手,我幹嘛要負責你的火車票?”


    白薇看得頗為無奈,這兩個人……真的是好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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