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鍾晨混混沌沌地清醒了過來。在被人魚圍攻的時候他便已經做好了必死無疑的準備,卻不想還有能夠醒來的一刻。


    不過清醒後,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


    暫且不論他的身上沒有半點受傷的疼痛,光是一呼吸就能感覺到臉頰有海水侵入這一點就足夠讓他詫異了。


    而這還不是最令他瞠目結舌的。


    當他打算支起身子,擴寬自己的視野看看自己究竟在哪裏,卻猛然發現自己的指尖有了薄膜,下肢的雙腿也變為魚尾後,他愣住了。


    這是什麽情況?


    鍾晨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


    過了好一半天,他確定這些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身體上的構造真實存在,並且屬於他一直殺戮的對象——人魚。


    意識到情況的嚴重,鍾晨再放眼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他現在置身的地方是大海深處的一幢屋中,所在的房間除去白得晃眼這一點和人類的醫院有異曲同工之妙外,其餘的每個角落都應證了他物種的改變。


    記得年少時第一次對一條柔弱的人魚下手,並置對方於死地時,鍾晨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變成人魚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或許會驚異得尖叫,或許會惶恐得大哭,又或許會憤然得亂竄,卻不曾料到自己的表現會是今天這樣鎮靜。


    對,鎮靜,讓人揣測不透的鎮靜。


    以至於當從不遠處的鏡子裏看到他重生在的人魚長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後,並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


    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不過這具身體耀眼的白色魚尾已經昭示了對方的身份——是那條他殊死保衛的實驗體。


    這就不難解釋那張臉的原因了,畢竟整容這種事情對於現代科技而言根本不在話下,縱使其中的原因和當初選擇這條人魚作為實驗體的原因一樣匪夷所思。


    不過這並不是他所要關心的,而至於不曾聯想過這具身體和自己的關係,完全是因為對方的身份。


    種族不同怎麽成為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哪怕鍾晨此刻心底因為死前殺掉那條海巫時自己反常的舉動而有一絲動搖。


    不過,他無需擔心上述假設成立,也能忽略那一分動搖。畢竟在今天,這張臉將會和這具人魚的身體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麽想著,他便釋放出人魚指頭上尖銳的指甲,並一擊刺向自己的腹部的那一刻。這舉動讓人猜不透他的半點心思,從容的態度卻讓人覺得順理成章有條不紊,像是睡覺前要脫衣服一般理所應當。


    鍾晨以為憑這尖銳的指甲,對付人魚單薄的身體根本不在話下,甚至是一擊斃命,死得幹脆利落,卻不想人魚身體的特質便是免疫自己利爪和魚尾的攻擊,換而言之便是,這些在人類看來致命的東西對人魚而言絲毫構不成威脅。


    混蛋,想死都這麽難。


    又不死心地自刺了幾次無果後,鍾晨忍不住在心底罵道。


    大難不死對於每個人而言無疑感激涕零,鍾晨也毫不例外。不過,這是基於他還活在陸地上,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重生成了敵對勢力的人。


    作為一個曾經殺戮人魚無數,最後還被人魚殺死的人類上將,死後重生成人魚無疑是莫大的諷刺,哪怕這是鍾晨無法預料到也無法掌控的命運。


    他惜命,更珍惜守候在鍾明暄身邊的每分每秒,可這不代表他會因此而以人魚的身份苟活。何況,鍾明暄此生最憎惡的便是人魚,就憑他現在這模樣,回到他的身邊無疑是天方夜譚。


    好在他還能決定自己的生死,還能在這個錯誤變得更加離譜之前有一個挽救的機會。


    所以,為了忠誠,他必須自盡。


    鍾晨從床上爬起,奔向那麵鏡子。釋放出指甲後,他抬手便見鏡子砸得支離破碎,繼而撿起一塊碎片試著在手上劃了一下。


    用得力道不大,不過手上很快就破了一個口子,滲出鮮血,比他所料想得更鋒利些。


    於是,鍾晨找準了自己心髒所在的位置,沒有半分的猶豫,便將碎片的尖角狠狠地紮了下去。


    不過他料想之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如期襲來,他的手像是被人拽住了一般,在距離胸口還有十厘米的位置停頓了下來。


    這是怎麽了?


    鍾晨加大了力道,手卻一絲不動地保持著那個姿勢,就連攥住碎片的掌心已經劃開了深深淺淺的創口,他的手也無法再前進一點。


    就在他詫異不已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想要找回自己的雙腿嗎?”


    聽到這話,鍾晨心大駭,以為是誰發現了他的秘密,連忙四處張望。


    可周圍十米的範圍中,連魚都沒有。


    剛剛那是幻覺?


    心底才騰起這樣的念頭,那個聲音便又一次響起:


    “你想要找回自己的雙腿嗎?”


    這一次的聲音大了不少,也讓鍾晨瞬間晃過神來,那聲音是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的。


    排除被人發現後,鍾晨緊懸的心也放鬆了下來,這才好整以暇,開始揣測起聲音的來源:


    “想找回。”


    “很好,間諜係統為您開啟。”


    “不是說找回雙腿嗎?”鍾晨疑惑。


    “找回雙腿是您的最終目的,也是我能給予您的最高獎勵,當然這個獎勵我無法像變魔術一樣為您實現,僅是能為您指明找回雙腿的線索。換而言之便是,根據最新情報,早在二十年前人魚世族中已將人魚轉化出人腿的技術研發了出來,而這對您而言代表了什麽想必不用我多解釋。


    我能提供這個情報給您,並在您順利拿到這項技術的過程中指點迷津,但究竟您能不能拿到,要不要使用,全在您自己。您若是願意,要從這些線索中得到啟示,就必須成為間諜,混跡在人魚之中。您若是不願意,我便解除與您的綁定。”


    “所以之前我自盡失敗都是你搞得鬼?”鍾晨聽出了端倪,不等係統回答,便又接著說,“你是怎麽找上我的?或者說,你是怎麽發現我其實不是人魚的?”


    “精神力。這點想必曾為人類的您很清楚,人魚是沒有精神力的。而我能在您的大腦裏與您對話,您必須能負荷起強大的精神力。”


    怎麽聽怎麽像是奉承的話。鍾晨腹誹。


    “我的精神力等級可不高。”饒是對方基本上已將所有的重要的內容托盤而出,所說的內容又該死地誘惑著自己,但作為軍人,鍾晨仍然不敢放鬆警惕。


    畢竟人類重生成人魚的這種事情算得上是頂級機密,無論對人類還是人魚而言,都是不小的衝擊。若是一開始便站到了敵對的陣營裏,到時候發生什麽事情,他這尷尬的身份可是百口難辯。


    何況他之前自盡的舉動,以及現在想要找回雙腿,都是為了鍾明暄。要是站錯隊營,坑到了人類,讓鍾明暄為他蒙羞,他就算把自己千刀萬剮也無濟於事。


    所以這一刻,他必須謹慎極致。


    可下一秒卻聽係統說:


    “精神力高低的問題您自己心裏有數。我回不回答這並不重要,畢竟您已經相信我了。”大概是從鍾晨的語氣中讀出了什麽,係統一針見血地指出。


    “我已經相信你了?開什麽玩笑!”


    “您現在隻不過是逞強罷了。”係統坦然地回答。


    不等鍾晨反駁,係統便又繼續說道:“無論自盡也好,在我提出條件之後您的反應也罷,您心中很重的執念已經讓您無法坐視不理這樣一個重新變回人類的機會。您嘴上說著不相信,心裏說服著自己不相信,不過是您對您心裏那個人一貫的服從罷了。


    換而言之便是,您的懷疑是受那個人交給你要忠於國家這一點所驅使,被這種思想束縛太久,您便認為自己心中的執念是出於軍人的責任感,事事都應該站在國家的大局上來考慮,從而忽視您內心真正的想法——您貪戀那個人帶給您的溫暖,而小孩子對長輩重視的渴求激發了您作祟的占有欲,希望他能完完本本地注視您。”


    “夠了。”被戳穿了心事,鍾晨的情緒開始有些不受控製。


    係統像是故意要曝光鍾晨的內心,依舊直言不諱地說道:“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心頭的暗傷。說穿了,您所謂的正義,所謂的忠誠,不過是自我掩飾罷了。哪怕現在和您談論條件的人是惡魔,為了得到那種得不到的東西,您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與之交易。所以,您何必再自欺欺人,執著於相信與不相信。”


    其實隻要鍾晨有平日半分的冷靜便能聽出,係統是在為掩飾什麽而故意挑撥他的情緒。可鍾明暄一直是鍾晨的軟肋,稍稍提及便能讓鍾晨自亂陣腳——這也注定了在這個局的一開始,鍾晨便喪失了掙脫出來的能力,隻能為人任意操控,隨波逐流。


    “我認栽。”飽受秘密被人洞悉後內心的煎熬,鍾晨最終選擇了妥協。


    而這個時候,係統又掐準時機,丟出一句“我和您是站在一起的,這一點在日後執行間諜任務的時候您可以驗證”,徹底打消了鍾晨的最後一絲顧慮。


    聽著係統開始誇誇其談地向他普及人魚世族的基本信息,以及如何快速上手間諜工作的攻略,鍾晨有些恍然。


    想起短短一天時間,人生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隻覺得造化弄人,像是步入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局,看不穿,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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