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房間裏站著兩個身影。門邊的女人提著一個有著紅十字的小箱子,墨黑的長發披在背上,那靚麗的臉上卻布滿冰霜,好似有人得罪了她一般。


    床邊也站著一個男人,正矮著身子從衣櫃裏掏出自己的外套,蓋在身上。蒼白的臉上帶著兩坨不太鮮明的紅暈,讓人看著有些擔心。他轉身走到書桌邊,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銀白的顏色在燈光下晃得人有些眼花。


    他抬起頭,看著門邊似乎迫不及待離開的女人,心情瞬間差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動了怒,他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癢癢的,便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這幹咳讓佳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轉移了過去,她麵露不悅,眉心微皺的模樣讓人不由得心驚膽戰。


    “走吧。”


    允皓拉起外套的拉鏈,眼睛從佳人秀美的臉上劃過,最後落在她垂放在一邊的手上。


    走到門邊,用那把鑰匙把門打開,允皓看著佳人的表情,硬是將她空落的那隻手緊緊抓住,臉上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略顯傻氣的笑容。


    都已經做出掙紮姿勢的佳人看著他的笑容愣了愣,她不懂,隻是牽個手,真的就這麽開心嗎?


    這麽想著,也就歇了想要將手拽回來的動作。


    說實在的,允皓的手比她的大一圈,剛剛好能將她的握在中間。


    佳人垂下眼簾。如果此刻有圍巾該多好,她好想把臉埋在圍巾裏,這樣就可以遮掩住自己的情緒,也不必努力繃著臉,壓製住那想要牽動的嘴角。


    右手緊緊地抓著對方的手,屬於對方的溫度切切實實地從掌心傳遞到胸口,允皓感到有些暈眩。就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就已經能夠幸福的讓他滿足了嗎?


    不,才不是。


    這才是一點點,而他卻想要的更多。


    高大的男人拉著一臉冷凝的女人走下樓,他們的手交握著,似纏綿般,怎麽也分不開。


    智慧本來坐在大廳玩著手機,一眼就看到兩個麵無表情的人下來,便馬上跳起來,躲到廚房去,一邊躲一邊還用著誰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哎呀,我的麵要糊了呢!”


    兩人都沒有理會鄭智慧的作怪,默不吭聲地直接出門。


    智慧從廚房伸出腦袋,看著閉上的大門,不由得奇怪嘀咕著:“這是怎麽了?又不像和好又不像吵架的。”


    “智慧啊。”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女聲,智慧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彈跳了起來,她一邊拍著胸口一邊轉身,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女人,用還帶著受到驚嚇的語氣說:“媽媽!你什麽時候來了,也不說一聲,嚇死我了!”


    鄭媽媽裹緊了身上的薄外套,一手就挽上自家女兒的手臂,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但是智慧卻感到幾分危險的感覺:“智慧啊,剛才你哥拉著走的那個女生是誰?我怎麽從來沒見過?雖然看起來挺眼熟的。”


    鄭智慧忍不住想要翻個白眼,能不眼熟嗎?那就是佳人姐姐啊,以前佳人姐姐家和他們家可是經常來串門的,當然眼熟啦。


    雖然這麽想,但是智慧肯定不能這麽說:“媽媽,那個是佳人姐姐,她最近才回國的。至於她和哥哥...我真的不知情。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開始暗度陳倉的。”


    暗度陳倉?


    這個詞用的卻是有些巧妙,顯然鄭媽媽的注意力已經在佳人和允皓之間了:“佳人的話,你是說東方家那個女孩?沒想到現在都這麽大了!哎,智慧,你什麽時候招待一下你佳人姐姐,也讓媽媽我熟悉熟悉,畢竟都好久沒有見麵了。”


    “媽媽,你靠我的話,不如靠哥哥?”


    智慧對著鄭媽媽眨眨眼,兩個女人心底閃過同樣的想法,不由得相視而笑。


    >>>


    剛走出鄭家的允皓和佳人兩人還不知道鄭家母女在計劃著什麽。


    他們沉默地朝著佳人現在的房子走去。


    本就不是很長的距離,就算是可以放緩步伐,也不過是幾分鍾的事情,允皓看著眼前的房子,暗恨兩家的距離太近,但是這個不滿的念叨隻是響了一下,就消失了。他知道,如果不是兩家靠的那麽近,他也不會現在每天都按時回家了。


    “你可以回去了。”


    手還被對方緊緊地抓著,但是佳人卻仿佛沒有感覺一般,抬著頭看向允皓,聲音帶著幾分冰冷。


    允皓感覺到手裏一絲絲的掙紮,他抿了下唇,有些不太開心,但是一想到剛才抱著佳人說過的話,就又打起精神:“佳人,之前你說的話不能反悔。”


    “恩?”


    不明白允皓指的是什麽,佳人微皺著眉,用鼻音應了他一聲。


    “就是剛才說的。”鄭允浩似乎是感到有些羞澀,伸出左手抓了抓自己的臉頰,也不顧佳人麵無表情的模樣,笑道:“我不管,就算你反悔,我還是決定做我自己的事情。”


    “莫名其妙。”


    佳人說著,也不再看他,隻是偏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既然他不肯放開,那她也就陪著他耗,看誰先放棄。


    昏黃的路燈找在白皙的臉上,帶上了些許夢幻的錯覺。允皓隻覺得佳人的臉上似乎有一圈光暈,那種搭配著美麗的麵容而更加迷人的場景讓他的暈眩更加明顯了。


    他想他不會後悔的。


    現在的佳人,看起來就像是背著龜殼一般,把自己關的老老實實,偶爾露出個腦袋,稍微有點刺激,便立馬縮了回去。外邊看起來那麽堅不可摧,但是他相信,佳人的內裏,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柔軟。


    他要重新發起追求,並且要更加了解佳人這十年來所發生的事情。而且,他也相信,佳人嘴上說著不願意接受,但一定會心軟。


    根據這幾次的接觸,他市場能夠看出她眼底的不忍和暗殤,剛開始的時候他總覺得奇怪。明明用言語傷害別人的是她自己,但是又為什麽要露出這幅讓人憐惜的眼神呢?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個,就算看起來再怎麽荒唐,再怎麽狗血,也一定是真相,即使不是真相,也距離事實不遠了。


    佳人有很重要的事情瞞著他,但是這種事情卻不能說。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各種狗血電視劇的場景,什麽身負血海深仇,什麽重病難治,什麽欠了巨款無法償還,什麽更加亂七八糟的他甚至想象不出來的事情。


    而他現在不知道的,不過是其中的某一種而已。


    垂眸看著身前身子嬌小的女人,允皓的目光柔軟了起來。他之前那些幼稚的話和行為,不過是想要氣她,更或者是,想要證明他在她心中還是有位置的,隻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所以有些不肯麵對而已。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滿心的怨恨,實際上,卻是愛的比任何人都深。


    他相信佳人的話,相信她一定懷抱著和他一樣的愛意,隻是迫於某種苦衷而無法說出口而已。


    鄭允皓齜著牙,露出一個邪魅(?)帥氣的笑容,盯著佳人秀美的五官,視線落在她略顯幹燥的唇上,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心裏蠢蠢欲動。


    好不容易移開視線,允皓手握拳,擺在嘴邊咳嗽了一下,這不是他在裝腔作勢,而是喉嚨真的有些犯癢。


    但也恰好讓溜神的佳人轉回了注意力。


    “....”允皓的嘴巴蠕動了一下,還是沒有將‘我要把你追回手’這種讓人臉紅的話說出口,看著佳人盯著他的疑惑的視線,他才感覺有些燙手般,放開佳人的手,包子臉下意識地鼓起來:“不管怎麽樣,你最後一定是我的。”


    白佳人愣了愣,用一種讓人難懂卻又深邃的目光緊緊地盯了允皓一眼,下意識地就要開口拒絕,又想起方才在允皓房間裏答應他的事情。手心還留有餘溫,她似乎是不舍溫度流失般地握成拳,鳳眸冷然地瞟了他一眼:“隨你。”


    說著,便轉身進去。


    允皓看著她絲毫沒有留戀的背影,猛的衝上去,狠狠的從背後抱了一下,在佳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又快速的鬆開,笑嗬嗬地道:“你說了隨我的。”


    語畢,他又咳了咳,準備回去。


    佳人的目光跟著他的動作移動,看著他虛浮的腳步,心裏有著些許擔憂,剛才被擁抱的時候,分明能夠感覺到他的鼻息格外的灼熱,燙的她似乎要被灼燒一般。


    而且他還時不時地咳嗽幾下。剛開始也許會以為這是要掃除尷尬,但是他都咳了那麽多下,那顯然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回過頭,佳人抱著急救箱走進房間,拿起扔在桌上的手機,抿著唇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動著手指按下了發了些東西,看到發送成功的提示,手機又跳回到了原來的桌麵,那眯著眼笑的一臉燦爛的少年讓她心髒漏跳了一拍。


    躺倒床上後,佳人睜著眼睛發了許久的呆,直到看著時間已久很遲了,必須強迫自己感覺睡去,這才閉上眼睛,側躺在床上,雙手環胸抱起,蜷著身緩緩睡去。


    她的手心,後腰,脖頸處,似乎還殘留著那個男人的溫度和氣味。


    那麽淺,又那麽深,像是漁網一樣,牢牢地將她圈在其中,無法掙脫。


    對麵房間的桌上也放著一部手機,屏幕微微亮起,允皓看到來信人是【佳人】的時候,就忙拿著手機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那邊的房間已經關上了燈,漆黑的什麽也看不見。


    他低下頭,看著短信的內容,嘴角勾起一抹傻氣的笑容,隨之而來的,是止不住的咳嗽聲。


    【你的體溫上升,感冒加重,記得吃藥,多喝熱水。不要影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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