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之所以直到現在才聯係警署,並不是因為貪生怕死,顧忌仇人的勢力。實際上,她原本以為她的兒子蒂姆早就已經死了。事情發生在七個月前,蒂姆雖然沒有覺醒能力,但在普通人中間也是屬於身強力壯的那種,因為在讀書方麵沒什麽天賦,一直做著賣力氣謀生的活計。


    七個月前,有消息說德爾瓦家族招礦工,而且待遇非常優厚。蒂姆雖然讀書不好為人卻非常孝順,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親,正是母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他一直希望能夠改善家裏的條件,讓辛苦了一輩子的母親和跟著他吃苦的妻兒過上好日子。盡管他從來沒有挖過礦,但德爾瓦家族並不要求經驗,隻說要招身強力壯能吃苦的。他們開出的條件讓蒂姆非常心動,雖然母親和妻子都覺得這一行太危險,蒂姆還是執意去報名了。


    在母親和妻子擔憂的目光中,蒂姆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離開了家,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一個月後,蒂姆的母親和妻子收到了德爾瓦家族發來的信函,通知他們蒂姆在一次事故中不辛離世。和信件一同到達的還有德爾瓦家族給他們的賠償金,一共是130萬聯邦幣。


    這些錢對這個普通的家庭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足以讓他們孤兒寡母以後都生活無憂,反正普通人的壽命也不過四百歲上下,最長壽的也沒有超過五百歲。但對這個家庭來說,她們想要的不是這些金錢,而是一個活生生的蒂姆。


    一時間,這個家庭完全沉浸在無法自拔的悲痛之中,除了蒂姆那個尚不懂事的兒子。


    整整消沉了三個多月,老婦人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她了解自己的兒子,蒂姆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而德爾瓦家族的說法卻是蒂姆是自己操作失誤才遇難的,對此她一點都不相信。她覺得蒂姆的死一定和德爾瓦家族有關,她不甘心讓仇人逍遙法外,可德爾瓦家族是世家大族,而她隻是一個平民百姓,想要複仇談何容易?而且,就連警署都已經認可了意外的說法,蒂姆的事件從法律意義上已經了結了,報警這條路也是走不通的。


    這個時候,滿心絕望的老婦人甚至想到了和仇人同歸於盡這樣極端的做法。


    那個時候的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有沒有機會見到仇人,就算見到了她一個普通的老年婦女如何與一個高級戰鬥係能力者同歸於盡,滿心隻想著為的兒子討一個公道。


    不過她也沒有完全喪失理智,她清楚自己做的事情非常危險,就算僥幸成功也很有可能連累兒媳婦和孫子。為了他們的安全,她找了個借口讓兒媳婦帶著孫子回娘家或者出去遊玩散散心,德爾瓦家族送來的所謂賠償金也全部轉到了孫子的名下。


    解決了後顧之憂,老婦人開始了漫長的複仇之路,然而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裏,老婦人用盡了一切辦法想要潛入德爾瓦家族,卻始終沒能成功,他們的差距太大了。


    家仇難報的苦悶、失去兒子的悲痛和這個月的辛苦奔波讓這個原本就不健康的老婦人的身體一下子就垮了,她一個人呆在家中夜夜在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痛苦中煎熬,最後終於在絕望中選擇了投湖自盡。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她不想讓兒媳婦和孫子再一次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老婦人獨自一人來到兒時記憶中的秘密樂園。


    這是老婦人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發現的一個幽靜的湖泊,知道這裏的人很少,一年到頭也不會有幾個人來。她想這是非常理想的葬身之地,既能讓她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得無聲無息,又能讓她回到心靈的安居之地。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她剛剛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個來這裏釣魚的老人發現了她,並把她救了起來。


    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因為老人救起她的時候她已經命懸一線了,所以她的身體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靜養才能恢複如初。老人是一個隱士,幾年前來到湖邊的山上結廬而居。他精通醫術,便把老婦人安置在自己家中醫治。在老人的勸慰和陪伴下,老婦人心中的傷痛也淡去了一些,對複仇也沒有那麽執著了。傷好之後,老婦人已經沒有了輕生的想法,便決定先回家和兒媳婦報個平安。


    卻沒料到,一回到城裏就看到了警方貼出來的懸賞通告,通告上死者的那張臉就算化成灰她也能認出來,那分明就是她的兒子啊!她之所以願意放棄報仇完全是因為所謂的仇恨隻是她的猜測,沒有絲毫證據支持。但現在,原先已經意外身亡的兒子,居然又死了一次,她就是傻子也知道事情不簡單,她的兒子就算不是死在德爾瓦家族手中,也一定和他們有關。


    回到家,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聯係自己的兒媳婦,得到的卻是兒媳婦一家包括她的孫子幾天前都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死去的消息。讓她倍感寒冷的是,交通事故發生的時間,正好是蒂姆的屍體被警方發現的第二天。


    她知道,如果她不是一直躲在深山老林裏沒讓人找到,恐怕她的下場也會和兒媳婦一家一樣,這是在殺人滅口。讓她最為悲痛的是,她的孫子才兩歲,連話都說不好啊,為什麽這些人這麽沒人性,就連一個兩歲的小孩都不肯放過?


    這次,老婦人在這個人世間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牽掛,她在家中枯坐了好幾個小時,猶豫再猶豫,最後終於撥通了警署的通訊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命去警署,更加不知道警署是否能夠還她們全家一個公道,她隻知道她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別無選擇。聯邦是一個民主社會,但絕對的平等哪裏都是找不到的,弱者的命運很多時候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切斷了通訊器,老婦人依然靜靜地在原地坐著,等待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也許在等天亮,也許在等不知道何時將會來臨的刺殺,也許在等待未知的命運。她滿心茫然,但已經無所畏懼了。對她來說,如果能成功,一家人的大仇得報;如果不能成功,大不了就是一死,一家團圓罷了。至於性命,如今她的性命又有誰顧惜呢?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奧雷利安和弗朗斯的人都來得非常快,在老婦人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一束高能粒子流飛速襲來,然後被老婦人身前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屏障擋了下來。


    兩方人馬一句廢話都沒有,默契地直接動起手來。老婦人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人你來我往的戰鬥,表麵上非常平靜,心裏卻有些激動。她想,既然有人來保護她,那就說明有人希望她說出真相,希望扳倒德爾瓦家族,她複仇的可能至少也應該在五五之間。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有什麽是自己能做的。看著麵前漸趨白熱化的戰鬥,老婦人突然眼前一亮,拿起通訊器再次撥通了警署的通訊號。發現有人要謀殺的自己的時候,人們的第一反應不都是報警嗎?


    德爾瓦家族既然選擇殺人滅口,就說明他們不想和警署正麵對上,更加不希望他們的所作所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正當陰刺和奧雷利安的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刺耳警笛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陰刺的首領臉色一變,顯然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報警,他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一咬牙帶著下屬迅速撤退了。


    奧雷利安的私人武裝天劍的首領邁克爾西恩見狀對老婦人點了下頭,也很快帶著部下隱匿了。不過他們並沒有離開,而在隱身暗中繼續保護老婦人的安全。奧雷利安給他們下達的命令是在案件真相大白之前保護好老婦人,也就是說就算老婦人到了警署,他們的任務也遠沒有結束。


    警署的人到了之後,老婦人簡單地跟他們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來了兩隊人,一隊人要殺我,另一隊人在保護我。”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官安德森納斯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現場,心裏已經對這件事情有了推測。他讓幾個警員留下來進行現場調查,又對老婦人說道:“夫人,看來您留在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我建議您立即跟我們回警署。如果您願意,我可以立即為您安排做基因驗證。”


    安德森完全沒有把握留幾個警員在老婦人家中就能應付得了世家大族的私軍,就算現在看來對方還不想跟警署直接對上,但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突然改變主意,他必須為下屬和公民的人身安全負責,把重要的關係人帶回警署是最好的選擇。至於來保護老婦人的那隊人,安德森不想猜測他們屬於哪個勢力,對世家子弟的事情很多時候要學會睜隻眼閉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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