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醒來的時候,趙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但是他沒有。


    一切竟然回到了起點。


    ===


    人死前總是喜歡回憶從前的那些事情。


    火光映照在趙烎的眼底,趙國的軍隊已經退居內城之中,門外傳來的梁國大軍攻城的聲音,像是很快便要破門而入,這宮殿曾經是多麽的輝煌,將士們的鎧甲和兵刃散發著寒光,曾經他也擁有著百萬大軍,劍指中原足以一統天下,可是現在,華貴的宮殿就隻剩下了殘垣斷壁,百萬大軍現在也隻剩下寥寥數千人,統一天下的豪言壯誌變成了癡心妄想。


    趙烎登上了城樓,僅剩的士兵們紛紛向他行禮,可他卻像是沒有看到般,朝城外看去,城外的火光就如同一片海洋般鋪天蓋地,隱約還能聽到從城外傳來的嘶吼聲,兵器相接的聲音。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


    他們都說自己的暴君,說自己不得民心,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但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座自從建立起來便從來沒有被攻陷的陽城,會在自己手上淪陷,而在城外攻城的,則是他小時候的摯友。


    身後滿是四散逃離,驚慌失措的大臣與宮娥們,可周圍的一切喧囂像是與趙烎毫無關係,他隻是靜靜的看著那燃起熊熊烈火,思緒卻漸漸飄遠。


    他還記得,自己十二歲的那年,他在周國做質子,遇到了來自梁國的梁傲,結為摯友。


    後來他回來了趙國,他用了一些手腕,攀附於深受趙國皇帝寵愛的妃子,成為了太子,再後來,他尋著機會毒殺了將他拋棄的父親。


    他成了趙國的新皇帝,將所有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殺光,之後,趙烎用趙國的鐵騎的踏平了曾經給予他屈辱童年的周國,他用鐵與血的手腕統治著自己的疆土,讓趙國成為了可以與梁國比肩的兩大強國之一,但那些不滿他統治的人則稱呼他為暴君,瘋子,當然,敢這麽說的人也都被他用酷刑處死了,就連從他回國就跟著他的好友,也因為幾次勸諫而被他囚禁在宮中,再也不得重用,從那之後,再也沒有敢向他勸諫。


    他以為自己可以向全天下證明,他以為自己可以一統天下,但就在他二十歲的那年,自己的城池卻被最信任的兄弟卻率軍攻破了。


    “城就要破了!衝進去!誅暴君!誅暴君!”


    在梁*隊的狂攻之下,凝聚趙國幾代人心血的城牆終於被打開了裂口,殺紅了眼的梁國士兵更是將進攻的火力集中在這個缺口,眼看著他們便要衝了進來。


    “陛下!城要破了,您,您快走吧!”


    忠心的仆從對他說著,可看著周圍的一切,趙烎卻突然清醒了,他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我,朕還能去哪……”


    踩著滿地狼藉,趙烎回到了宮殿之中,他端坐在自己的龍椅之上,聽著外麵越發噪雜混亂的聲音,看著空曠的大殿,在這裏,那些臣子們對著他高呼萬歲,那些小國皇帝臣服於他……


    從前的種種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但是現在呢?除了身旁的那個陪伴他多年的老仆從,他什麽都沒有了。


    朝四周看了看,趙烎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


    “韓凜呢……他在哪?”


    老仆猶豫了下,回答道:“陛下,韓相已經走了。”


    “辭官回鄉了嗎?”


    “陛下忘了嗎,韓相去年便已經得病去世了。”


    趙烎想起來了,那個時候,韓凜幾次勸諫於他,他先是不予聽取,韓凜憤然辭官,之後不幸染病去世,那個時候,他還曾經親自吊唁過昔日的好友,還賜給他的兩個兒子爵位和大宅。


    沉默了好一會,趙烎突然起身說道:


    “既然是要毀滅,便讓我來親手毀滅這一切吧。”


    說完,趙烎起身來到宮外,親手將這座承載點燃,烈火覆蓋了這座宮殿,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趙烎也在旁邊看了一/夜。


    他用自己最後一支親衛隊殺光了宮殿中所有的人,在梁國的軍隊破城而入前,縱身投入了火海之中,將從前的虛妄都燒成了一片灰燼。


    真是可笑之極。


    而等趙烎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十二歲的那年,那個時候,他還不叫趙烎,而是身在周國的質子趙彥。


    重生的時候,他曾經的摯友梁傲已經回到了梁國,而此時的趙彥也選擇逃回趙國,這樣比他先前回國的時候足足提前了三年。


    就算路途凶險,就算有很多次都他已經瀕臨死亡,趙彥卻依舊支撐了下來,他一定要回到趙國,他一定要重新奪回本來就已經屬於他的皇位,他要向包括梁傲在內的,所有背叛他的人複仇。


    在逃亡的路途中,趙彥已經連續幾天都沒有進食睡覺,他害怕自己一旦睡著便再也無法醒來。


    趙彥不畏懼死亡,但為了能夠複仇,他必須活下來。


    為了能夠躲過來自周國的追殺,趙彥逃進了陳國的首都鄴城,卻因為實在沒有力氣了而藏身於一處小巷之中,也就在那裏,他遇到了那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少年人。


    其實謝枝也並不比趙彥大上幾歲,隻是因為趙彥瘦弱,看起來隻有□□歲的模樣,實在也無法讓人相信他其實已經有十二歲了。


    會向謝枝求救,趙彥也是在完全沒有辦法下的舉動,可他沒有想到,那個看似柔弱如同一朵白蓮花般的少年,竟然會有著如此驚天動地的武藝。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也隻有這樣的詩句能夠形容眼前一幕,少年將雙劍用的出神入化,就連天地都未知動容,更不用說那人一舉一動間動人心魄的神韻,呆愣望著輕易將那群殺手擊退的少年,趙彥不經陷入思索之中。


    這人會是誰?出現在這裏到底是無意撞見還是有人指使?


    在陳國的使用雙劍的高手又有哪些呢?


    雙燕客?不對,她現在還在梁國?陳錚?也不對,他是用雙刀的。


    趙彥正猜測的時候,那群殺手卻已經被謝枝嚇走,白衣少年朝趙彥這邊走來,而從那雙眼睛中,趙彥看出了殺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這人確實是想殺了自己。


    趙彥可不是什麽善茬,既然這人想要置他於死地,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袖中暗器已經對準這人,隻待這少年有所異動,便要讓他死無葬生之地。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表麵看起來平靜,神經卻已經崩成了一根弦,就在這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巷口傳來,眼前的少年趕忙收斂的殺氣,將雙劍收起,驀然放鬆的神經讓趙彥的身體也終於到達了極限,無論這人到底是不是對自己不懷好意,趙彥隻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一切知覺。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趙彥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之上,嘴中是苦澀的藥味,微微偏頭,眼前便是白色的床幔。


    聽到從床上傳來的動靜,一直守在房間中的小仆趕忙起身來到了床邊。


    “你醒了?”


    趙彥勉強朝床邊的小仆看了眼,點了點頭:“恩。”


    小仆臉上立即出現欣喜萬分的表情,他歡呼一聲,轉身便朝外麵喊道:


    “旺財哥!他醒了!”


    眼看著那小仆就要朝外麵跑去,趙彥趕忙支起身體喊道:


    “等一下!”


    小仆這才止住腳步,眨巴著眼睛朝趙彥問道:


    “怎麽了,小哥哥。”


    趙彥過了好一會才稍稍緩過氣來,開口道:“這裏是哪?”


    小仆立即答道;“這裏是陳國啊!”完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趙彥:“……”


    廢話我也知道這裏是陳國啊啊啊啊啊!


    看到趙彥一臉快要崩潰的表情,小仆突然噗嗤一笑,這才正經回答道:


    “這是我們陽平君的府邸。”


    陽平君……不就是陳鈺嗎?


    趙彥愣了愣,隨後才反應了過來。


    救他的是陳鈺的人?


    這也就可以解釋清楚了,雖然趙彥從未見過陳鈺,但從前世他與梁傲的書信往來之中,梁傲就常常提起陳鈺,說此人心地善良,心懷家國又才華橫溢,恨不得能為自己所用。


    當時趙彥還覺得有些不屑,覺得這個陳鈺也不過是一個迂腐書生,直到後來陳鈺死後,他所著之書被梁傲所得,他才知道陳鈺這人的厲害之處。


    不過既然這陳鈺就真的如同梁傲所說的那樣心地純善,他會救自己也並不奇怪,隻是他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陳鈺的身邊竟然還會有一位武藝如此高超的劍客。


    仔細想想,依舊是疑點重重,趙彥便又朝那小仆問道:


    “我可以見見陽平君嗎?”


    那小仆卻是輕笑一聲道:“小哥哥說笑了,我家公子豈是你說見就能見得到的,我還是去給小哥哥弄點吃的吧。”


    趙彥原先就已經有幾天都沒吃東西,聽到這小仆說有吃的,他這才感覺肚子餓得慌,便任由那小仆出去拿吃的了。


    ===


    而在另一邊,也有人已經前去告知謝枝,那個被自己帶來的孩子已經醒來。


    謝枝正在翻書的手猛然一頓,半天沒有反應,最後還是旺財在一旁問道:


    “公子要去看看嗎?”


    謝枝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反正那孩子現在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去了反倒是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倒是不要去見的好,等到他的身體好些,便打聽了他的來曆將他送走。


    旺財沉默了一陣,一邊上前為謝枝研磨,一邊又說道:


    “公子,陛下詔令,明日要宴請群臣。”


    謝枝點了點頭,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因為陳鈺向來病弱,雖然他是陳國貴族,陳國皇帝唯一的弟/弟,卻也從來不參與這些朝中宴請之事,這次的宴請,應當與他也沒有什麽關係。


    誰知,旺財又接著補充道:


    “陛下專門派人來傳召公子,讓公子明天一定要到。”


    情況有些不對。


    意識到這點,謝枝的心中猛然一驚,抬頭便朝旺財瞧去,灼灼目光讓旺財倒是有些手足無措,他下意識的便移開了目光,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又問道:


    “奇怪了,近來也沒有什麽喜事,陛下為何心血來潮要宴請群臣。”


    “丟了一個郊縣,卻引得梁國趙國開戰,禍水東引,陛下能不高興嗎?”


    雖然謝枝並不知道為何陳國的皇帝,也是這具身體的哥哥為何要心血來潮特意召請陳鈺進宮,他卻是知道這位皇帝宴請群臣的原因。


    這樣說著,謝枝更加覺得奇怪,陳國皇帝宴請群臣,在書中也是寫過的,也並沒有看到作者寫陳鈺登場啊,怎麽到了他這裏,就變成了他那皇帝哥哥親自邀請他進宮?據他所知,陳鈺和他老哥的關係似乎也並不怎麽樣。


    “備車,明天進宮。”


    但就算弄不清現在的狀況,謝枝還是如此吩咐著,倒是旺財有些擔心,他猶豫著勸道:


    “公子,你的身體……要不還是像以往那樣推脫了吧。”


    謝枝卻搖頭道:“我必須要去。”


    語氣異常的堅決。


    因為有一個人,他必須要去見一見。


    那人是決定是他未來到底應該如何抉擇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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