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的驛館之中,兩位來自趙國的使臣剛剛從陳國王宮回來,便徑直進了屋,哐當一陣摔門聲後,便聽見一個粗礦的聲音從房間中傳來:


    “這陳國還真是囂張,竟然要我們割讓十座城池給他們,幹脆我們回去跟梁狗拚命算了,也省的受這鳥氣。”


    那人的力氣極大,說話的時候拍的房間中的大案吱吱作響,再加上那甕聲甕氣的說話聲,應該是個武家出身,門外那些負責接待的兩位侍從聽到他的這番話語,都驚恐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陛下與趙國使臣之間所達成的決議是他們這些人所無法過問的,可陛下也說了,趙使在陳的這段時間裏,他們必須小心伺候著,萬萬是得罪不起的,可看這家夥現在是如此的暴躁,再想想他那魁梧的模樣……


    門外的侍從齊齊打了個寒戰,生怕這位來自蠻夷趙國的使臣一個不開心,就直接衝出門擰下了他們的腦袋,畢竟在他們的認知中,遠離中原之外的趙國人便是這樣一個恐怖的存在。


    幸好就在那人付諸實踐之前,房間中又傳出了一個男聲:


    “稍安勿躁。”這聲音聽起來要顯得柔和了許多,應該是個文官。


    隨後隻聽那文官稍稍停頓了片刻,又出聲提議道:


    “你不是沒有來過陳國嗎?不如四處走動走動吧,看看這陳國的鄴都與我們的陽城比到底如何。”


    “都聽韓大人您的。”


    先前說話的人低沉著聲音說道,聽得出來,雖然他還是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會聽命於那個聲音柔和的文官。


    房間的大門再次被打開了,兩個青年走了出來,走在前麵的一身青衣長衫,儒雅的不像是來自一向尚武的趙國,身後跟著的那位黑壯倒是典型的趙國人,見到杵在門外的兩位侍從,那漢子招手道:


    “喂,你們兩個過來!你們這有什麽地方可逛的!”


    外麵白雪茫茫的,那來自趙國的使臣覺得也沒有什麽可去的地方,誰知那兩位侍從一聽,卻趕忙熱情介紹道:


    “兩位大人可以到我們西市看看,那裏的貨物應有盡有,熱鬧非凡。”


    雖然此時天上還飄著細雪,可陳國的西市卻依舊人滿為患,街道兩邊擺的都是琳琅的貨品,讓韓凜最為詫異的是,這裏所賣的不但有陳國出產的□□,更多的還有商人們從周國帶回來的絲綢,梁國大師的孤本典籍,甚至還有他們趙國名匠鍛造的長劍。


    不愧是幾國之間的樞紐,商業鼎盛的富庶之國。


    走過一個個商鋪,韓凜卻聽見他身旁的黑壯漢子嘟囔道:


    “熱鬧是熱鬧,比咱們陽城還是差了些。”


    可說這話的時候,他黝黑臉龐上的眼睛卻一刻都沒有從那些讓人應接不暇的貨物上移開。


    韓凜哈哈一笑,知道他是不願意承認陽城不如這裏繁華,畢竟對於趙昭那種從小生長在趙國的人來說,對於那片土地的孺慕之情是自己這種外來至趙的人所無法理解的。


    “兩位大人,我們的西市主要分為幾個區域,再往裏麵走就是買賣牲畜的區域了……”


    韓凜點了點頭,掏出了幾枚銅板放到一位侍從的手中。


    “多謝帶路,時候不早了,我們自己隨便走走,這個拿去喝酒吧。”


    兩位侍從對視一眼,按理來說,從他國來的使臣是不能夠自己隨便亂走的,但這他們隻是在這西市中隨便走走,四周也都是些買賣貨品的商人,想來也不會有什麽事,更重要的事,他們也確實坐下來喝喝酒了。


    “那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帶二人大人回驛館。”在達成共識之後,其中一位侍從拱手答道,這就意味著,韓凜和趙昭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自由活動。


    隻是韓凜可沒有忘記,他們二人此時來陳,是來穩住陳國而不是進行間諜活動的,所以他們也隻是在附近隨意逛了逛,順便問問糧草藥物等一些行兵打仗必需品的價格,畢竟就算此時他們此時是來找陳國結盟,或許用不了幾年,開戰的兩國就會變成他們與陳國。


    就在他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的時候,一個少年卻突然撞到了韓凜的身上。


    “你沒事吧。”


    事發突然,韓凜下意識的一把扶住眼前的少年,關切的問道,可那少年卻低著頭,飛快了說了句沒事,便匆忙離開了,韓凜卻愣愣的望著那少年離開的方向,像是正在思索什麽。


    “韓大人,怎麽了?”


    聽到了趙昭的聲音,韓凜這才驀然回過神來,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神色卻依舊凝重又充滿困惑,不知為什麽,剛剛那個少年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可明明他連那個少年的臉都沒有看清。


    帶著這樣的疑惑,韓凜準備繼續前進,可他剛剛邁出了半步,卻像是踩到了什麽東西,他趕緊彎腰將腳下的東西撿起,竟然是一塊玉佩。


    摩擦著玉佩上的花紋,韓凜的臉色猛的一變,拿著玉佩的手僵在了半空,就連一向不善於觀察的趙昭都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大人?”


    韓凜卻突然將玉佩握在手中,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般,一邊徑直向前走去一邊說道:


    “沒事,我們先回去吧。”


    待到市集中的兩人消失在人群中,一直躲在暗處的趙彥才稍稍放下心來。


    和他記憶中的一樣,韓凜是個聰明人,而且忠心耿耿,也幸好此次趙國派來的是韓凜,不然他也不會如此貿然表明身份。


    現在,他要做的,就隻是靜靜等待夜幕降臨後的會麵。


    ===


    想到那天自己對蘇偃說的話,謝枝的腸子都回青了。


    “再真摯深厚的感情,若有一日走到了盡頭,又會是什麽?”


    蘇偃這般問道,謝枝卻是想也不想便直接答道:


    “相忘於江湖,或者是背後捅一刀。”


    蘇偃詫異的朝謝枝望去,謝枝趕緊做出一副“哥都經曆過”的深沉表情。


    兄弟反目,陣營內戰,幫會撕逼,說好的暫a可再也沒有回來過,謝枝表示他在遊戲都經曆過。


    想到那些經曆,謝枝吐出一口氣,安慰蘇偃道:


    “何必要想那麽多,其實哪裏有那個複雜,其實就四個字。”


    “哪四個字?”蘇偃好奇的問道。


    “不服就幹。”


    蘇偃一臉驚恐的看向謝枝,接著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公子解惑。”說完便匆匆離去了,隻留下謝枝一人站在原地疑惑。


    蘇偃他到底明白了什麽啊?


    “總覺得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畢竟蘇偃是個奶,怎麽幹啊……”


    回想當時的情景,謝枝扶著額頭,有些苦惱的說道,小仆卻已經在一旁催促了:


    “公子,已經快到入宮朝會的時間了。”


    “備馬車吧。”謝枝這才懶洋洋的起身說道。


    趙國使臣來到陳國已經有好幾天了,可陳玦卻一直未曾召開朝會商討此事,他有理由相信,那貨一定是想現在私下跟趙國討價還價,多提些無理的要求好多占些便宜,畢竟現在對於趙國來說,時間就是金錢.


    不答應是吧?不答應我們就繼續拖下去唄!等到梁國集結了足夠的兵力,你們就真的完蛋了~


    遇到這種情況,就算心裏不甘不願,趙國使臣就隻能全盤接受陳國的條件,而此次朝會便是要趙國當著全天下人的麵,親口做出先前答應的條件。


    “最近怎麽不見趙彥。”


    想起最近去找趙彥的時候,見他總不在府中,謝枝便忍不住問道。


    旺財替謝枝穿上裘皮大衣,解釋道:“唐二回家去了,府裏缺了些人手,我就讓他去幫忙買些東西。”


    馬車直接到了宮中,離朝會開始卻還有一段時間,謝枝想起先前陳玦跑到自己府中上賞梅,心裏暗道:


    “難道這陳國皇帝宮中的梅花還不如我府中的嗎?”


    便準備四處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禦花園在什麽地方。


    可惜,謝枝並不認識這陳國皇宮中的路,所以禦花園沒有找到,倒是碰到了一個蹲在路邊小小身影。


    謝枝好奇的走到那個身影麵前,那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他蹲在地上,正卷著袖子費力的扒著地上的土,小手髒兮兮的,被凍得通紅。


    “你在幹什麽?”


    謝枝好奇的問道,那個身影被嚇了一跳,趕忙起身。


    那孩子長的粉雕玉琢,鼻頭和臉蛋卻是凍得紅通通的,看清謝枝的模樣,他眨了眨了眼睛,脆生生的喊道:


    “黃蘇好!”


    謝枝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牙還沒長齊的小屁孩喊得是皇叔,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孩子原來是陳鈺的侄子,陳國的太子啊。


    包子一樣的小屁孩,謝枝忍不住蹲下身去捏了捏未來陳國皇帝的臉蛋,覺得手感還挺不錯,就在他準備再捏幾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了。


    “公子還在這做什麽,正陽殿不在這個方向。”


    “蘇偃!”


    “蘇先生!”


    正在對視的一大一小兩人幾乎同時喊道。


    不知是不是謝枝的錯覺,他似乎看到蘇偃微微的歎了口氣,麵無表情的對小屁孩冷冷吩咐道:


    “回去好好背書,晚上檢查。”


    “是!”小屁孩趕忙應承下來,一溜煙便跑走了,跑的的時候還不忘把自己髒兮兮的手藏在寬大的袖子裏。


    這樣子,簡直就是翹課出來玩的學生遇到班主任啊,不過話說回來,似乎小屁孩本來就是蘇偃的學生來著。


    兩人就這樣並肩走著,謝枝偷偷瞧了瞧蘇偃的臉色,卻不敢說話,蘇偃一路也沒說話,二人就這樣先後進入了陳國的正陽殿中,那是陳國專門用來處理大事的正殿。


    等待片刻之後,隨著傳令兵一陣大喝,趙國的兩位使臣也進了大殿。


    “在下韓凜,參見陳國陛下。”為首的那位青年恭敬行禮道。


    趙國派來的竟然是韓凜。


    聽到這個名字,謝枝忍不住朝那位說話的青年看去,畢竟在這本書中,韓凜絕對是一個對劇情走向有著極大影響力的重要配角,他是一個能臣,唯一遺憾的就是死的太早,否則趙國不會那麽容易被攻破,趙烎也不會敗得那麽慘。


    和想象中的一樣,韓凜看起來十分年輕,實際上他的年紀也確實隻有二十剛出頭,他的氣質儒雅而又溫和,所以很難想象,他是如何與殘忍冷血的開火哥成為摯友的。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互補?


    謝枝正想象著開火哥和韓凜的相處模式,那邊韓凜卻已經說話了。


    “我們的條件十分簡單,希望陳國不要摻和到趙國與梁國之間的爭鬥中。”


    “我們的條件也十分簡單,趙國如果願意割讓十座城池,陳國自然不會發兵。”


    這邊說話的自然不是陳玦,而是陳國的丞相,一個看起來十分精明的青年。


    原諒謝枝實在不記得他的名字到底是什麽,反正對於這種出場一次就再也看不到的角色來說,他們隻有一個名字——路人甲。


    因為先前他們已經了秘密的討價還價,並且已經達到共識,對於這個要求,韓凜自然是爽快的答應了,他從身旁的趙昭手中接過一個卷軸,彎腰恭敬的將這個恭敬呈上。


    “吾皇自然願意,這裏便是十座城池的地圖,隻需陛下在圖上蓋上金印,我們的盟約自然就達成了。


    陳玦對著丞相點了點頭,他心領神會的拿過卷軸,送到了陳玦手中,陳玦迫不及待的打開地圖,臉上掛著得意,欣喜的笑容,畢竟這麽多年來,隻有他們將土地割讓給趙國,從趙國手裏拿到城池,這還是第一次呢。


    可是,當陳玦看清地圖上的城池到底在什麽位置,他的臉色卻突然變了,麵部的肌肉微微的抽搐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揮了揮手吩咐丞相過來,將那張地圖給眾位大臣過目。


    當謝枝看到那張地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陳玦會如此反應。


    地圖上割讓給陳國的城池,全部都在嘉關以東。


    殿中響起了嗡嗡的竊竊私語聲,許久才漸漸安靜下來,陳玦深深呼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平靜而又正常,隻聽他對韓凜說道:


    “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閣下所說的城池全部都在嘉關以東。”


    “沒錯。”


    “如果朕依舊沒有記錯的話,趙國嘉關以東已經全部被梁國占領,閣下拿別人的東西送給我們,是不是不太好。”


    “陛下請放心,等到趙國與梁國戰事平息,必定兌現承諾,趙國的信譽請陛下放心。”


    韓凜回答的臉不紅心不跳,就像趙國真的有信譽這種東西一樣,像是覺得自己這話確實沒有說服力,韓凜又笑著說道:


    “更何況,就算我們將陽城割讓給陛下,陛下敢要嗎?”


    一時間,殿中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再看看陳玦,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著,眼睛瞪的老大,從他的表情上,謝枝能夠猜得到他現在心裏正在想什麽。


    wtf!!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無恥之人!!


    韓凜這招確實夠無恥的,不但啪啪啪打了陳玦的耳光,還讓陳玦被打掉的牙隻能往自己肚子裏咽。


    想想看,假如就算趙國把嘉關內的城池送給陳國,陳國應該怎麽辦?派軍隊駐紮吧,簡直就是深入虎穴,隨時可能被趙國關門打狗,不派吧……這割讓和不割讓又有什麽區別?


    再退一萬步說,如果趙國戰敗,趙國許諾的城池都在梁國手上,就算借給陳玦十個膽子,也不敢去找梁國要地去,假如趙國能夠把失去的城池收回,陳國隻會希望趙國不會在打爽了梁國之後,再回過頭順便照顧一下陳國這位老朋友。


    總而言之,就是無論哪個取勝,對陳國都不好,最好的結局就是兩敗俱傷,無論結盟與否,陳國也必須保持中立,否則就準備接受戰勝國的怒火吧。


    了解到這點之後,陳玦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纏了,他狠狠瞪了瞪朝下的陳相,就是他當初提議了這個愚蠢的條件,讓趙國割讓十座城池,現在可好了!他們什麽都沒有了,隻能指望趙國在打贏之後能夠有點信譽和良心,兌現他們的承諾。


    陳相戰戰兢兢的低下頭,生怕陳玦遷怒於他,把他的腦袋割了,畢竟雖然這個提議是他提出的,可是最終拍板卻是是陳玦。


    猛然意識了到這點,陳玦無力的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在那張地圖上蓋了金印。


    目的達到之後,韓凜卻沒有告退,他向前一步,躬身說道:


    “為了表示我國與陳國結盟的誠意,趙國欲與陳國結成姻親,將吾皇愛女昭平公主嫁到陳國。”


    陳玦現在想到趙國就頭痛,更何況他現在心係某人,自然不會有娶妻的念頭,於是他想都沒想,便擺擺手拒絕道:


    “朕暫時無意娶後。”


    韓凜像是早就已經猜到他會這樣說,他笑了笑,再次拱手道:


    “陛下,吾皇的意思是,要把趙國的昭平公主嫁給陛下的弟弟,陳鈺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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